璇天变 下卷————live
live  发于:2010年05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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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那个开阳也跟了进来,边是说着:“听说那头狼妖其实是头雷兽啊!我从来没见过雷兽模样,今日可要见识见识!”
这一推门,天璇是站住了,把跟在后面的开阳给碰疼了鼻子。
却见床铺上离契已坐起身来,有些粗豪地竖起一条腿,另一腿盘坐,散乱的长发披散在宽阔的肩膀上,呼吸间,结实的块块肌肉有力地起伏,他正抬手抓了抓头发似乎试图把自己弄清醒一点。这本来并无不妥,然而他全然不觉自己身上不着片缕,只有刚才天璇丢过来的长袍随意地滑落在胯间,无力地半掩下体傲人的阳具。
“出去。”
天璇近乎压抑的命令,开阳虽然很是好奇里面有什么好看的,可听到天璇有些恐怖的声音,只好缩了缩脑袋,转身先出去了。
“天璇?”
狼妖有些不安地看着天璇,眼中始终有着患得患失的犹豫。
天璇顺手掩上门扉,也不言语,迈步上前一把揪住狼妖后脑勺的头发,强制他抬起脸来。
离契吃疼更是奇怪:“怎么了,天——唔——”
后面的问话被天璇吃下去了,嘴唇在最原始的交缠中,释放了所有的思慕。

开阳仍是坐在小舍门外同一个地方,有些不满地看着天,他好心送东西过来,居然被赶出门外,天璇那个家伙,化妖之后虽然性格没什么变化,但感觉上好像更邪气了。
不过比起千万年都不变的冷情,现在的他,更要让人舒心一些。
只是……千里眼提过的天劫,如今近在眼前,听说连离契的父亲也不曾躲过的破魂天劫,天璇又该如何承受?
若他真的被天劫破魂散神,只怕那狼妖……唉!真是烦人。
正在他苦苦思索之时,门开了,天璇走出门廊,身后跟了那个精神奕奕的离契,虽然仙药已替他止血治愈,但天兵利器在他脸上留下的狰狞疤痕却始终无法消除,而曾经青绿如碧的左眼,已无法复明。

 

第十九章 强渡天劫揭龙鳞,此手不放纵一生。
“天璇,你让离契化出雷兽原形给我看嘛!”
几天下来,虽说百劫将至,但天璇离契二人却坦然待之,未有半点恐慌,更在小舍住下,又恢复了隐居的生活。
天璇业已成妖,发色眼瞳带了异常色调,不过他也不常出门,只在屋里不时捣弄药物为狼妖调理身子,毕竟经历种种,再强健的体魄亦难免有亏,而且因天兵所降的脸上和身上的疤痕始终无法去除,狼妖自己不甚在意,照他的话说,男人有几条疤痕不算什么,更何况他是一头恶妖,脸孔狰狞些也好吓吓人。
天璇也知无法,但始终不肯放弃,每日暗自捣弄乾坤袋里的仙药。
倒是那开阳也来凑个热闹,他对雷兽之形兴致甚浓,以前也听说过天兽雷鸣之威,可惜已在万年前失去踪影,如今难得看得一头,自然不肯轻易放过。他认定了天璇是离契的饲主,让他化形当然不难办到,便缠了天璇不休,一定要亲眼看看雷兽原形。
离契也是无奈,其实他自己也不知怎的会化出雷兽形体,当日也是在混沌之间突然变化,如今得了这般力量,倒是能化狼形亦能化狮态,本让开阳看看也是无妨,然那天璇也不知在想什么,不论开阳如何哀求,硬是不肯点头。
午后时分,后面跟了条名曰武曲的尾巴,天璇捧了一碗青绿色的汤药来寻离契。狼妖的鼻子何其灵敏,早是嗅到了诡异到了极点的味道,丢下手中扎篱笆的活计,苦笑着回过头来。
果不期然,看到那碗青绿得跟他剩下的一只眼睛有得一拼的汤药。
“天璇,这次又是什么?”
天璇但笑不语,只捧了站在原地。
倒是那开阳大嘴巴地回答:“点灯草,削骨花,用万年雪屑熬的。”
离契眨眨眼,几天下来,实在已想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加上这又是天璇苦心熬制的草药,他又岂能拒绝?反正他本是狼妖,能辟邪避毒,就算碗中药性再烈,也奈何不了他。
便干脆地伸手接下,一仰头,咕噜咕噜一气灌下肚去。
然后笑着将空碗还给天璇:“谢谢。”只是这笑尚不能掩饰嘴角的抽搐和额际冒出的薄汗。
天璇似乎也不在意,随手接过转身便走了。
待他二人离得远了,离契突然一个转身,跃过篱笆跳进草丛里,张嘴便哗啦吐了一地。这味道实在太折腾人了,便连他这头能吃血腥生食的狼妖也受不了。
转过屋背的地方,却见天璇与开阳正站在那里,不声不响地看着狼妖有些可怜的背影。
开阳叹了口气:“我说天璇,你就不能用点别的什么法子吗?即使要离契脱胎炼骨,也不急在一时啊?”
天璇不曾看他,双目始终紧紧凝视着狼妖有些辛苦佝偻的背脊。
“等不及了。百劫难渡,首劫破魂。我不能让他冒险。”
“离契得了仙药所助,加上本有雷兽之能,此劫或能渡过,但你呢?”开阳皱着眉头,几日来他看得清楚,天璇左右忙碌的始终只有离契的事情,而于己则无所为,“你如今已弃天界真身,之前又毁掉凡间的肉身,只剩元神,如此一来,这破魂劫你是绝对躲不过!”
天璇沉默不语。
远处的离契已站起身来,抬袖擦了擦嘴巴,回过来继续扎篱笆。
开阳忍不住问:“他知道吗?”
“不。”天璇的嗓音有些压抑,“如果我过不了劫,便会魂飞魄散。离契……不能让他看到我这般……”
“难道他就愿意看到你再次失踪吗?”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狼妖眼中无法隐藏的忐忑,或许他脸上还有笑容,行为还是如常,但事实上,狼妖已不可能再经历一次分离,即使他不会魂飞魄散,已经千疮百孔的灵魂只怕在那瞬间即会崩溃。
天璇无意识地抿紧下唇,他不是不曾思量,但天劫就在眼前,却不是说躲便能躲过的。
开阳看着他们,心里也是恍然。若是天劫,一般在贵人身边便能躲过,然而天璇此番遇到的,却是仙妖难御的百劫之难。他曾问过那千里眼,据他所言,这亿万年间,竟然没有一位神仙妖魔能渡此劫。
天璇想必也知道此节,遂欲以仙药为引,强增离契功力,教其脱胎换骨,届时只要他以百妖之力抗下天劫,离契便能躲过此难。
难道便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开阳当真是抓破了头皮也想不出法子,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忍不住埋怨起来:“都怪那个天枢,若非他强要带你回天庭,还要将你推入天池净水,事情便不会变成如此。这下子一见你化妖,他就连影儿都没了!哼!”
天璇却是摇头:“职责所在,他也是不得已。”
其实他也是明白,以贪狼星君刚正不阿的性子,没在他化妖之时当场诛灭便已是同宗情义。
开阳也不是记恨之人,抱了双臂,哼了一声便不再唠叨。

两天后的傍晚,开阳有些懒散地躺在屋顶,嘴里叼了棵狗尾巴草,悠闲地晃着翘起的腿,好不自在。
突在此时,突然天边雷动如震,聚云如漩,天顶如塌漏般显出血红颜色。
“来了!!”
开阳一跃而起,吐掉口中草尾,跃至院落。
在那里,天璇亦感觉到天劫将至,严阵以待。他身后,离契慢慢从屋里走出来,居然没有半点惊惶神色,抬头看了看天上万马奔腾般的雷滚声动,弯腰一伏,显出雷兽狮形。
狮鬃青绿流电,威武非常,二尾如鞭震动间有雷音暗鸣,仿是应嚣天雷。
此刻开阳已无心去赞叹他一直想看的雷兽,双目紧盯天际,千里眼说过,这天劫破魂,便是雷震直打魂元,不受真身所碍,任你有法力无穷,可惊日月,亦难抵御,下场只有魂碎魄销。
青狮慢慢踱步走到天璇身旁,居然不去看那蠢动不休的天际,只用那颗大脑袋拱了拱天璇。
天璇亦低下头,摸了摸大狮头,微弱的流电叫他的指尖稍有麻痹,想不到如今他的力量已如此强劲,看来这几日的灵丹妙药总算没有白浪费了。天璇心里安慰,却亦有些不祥之感。
突然,青狮双尾一甩,竟卷在天璇足下,雷电自地腾起,化成一片障蔽,这障蔽半是透明,半是青绿,乃见电流如霞,骤笼天璇全身。
“离契?!”
天璇失声而唤,看到青绿的兽瞳中,乃是一片明瞭的清澈。
“你又想丢下我吗?”青狮的声音低沉,坦然,有着不容拒绝的坚决,“不可能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天璇。”
天璇愕然。
原来他早是知晓,然而这些天却不动声色,怕天璇用其他的方法拒绝他,或者远远地离开。只有选择在最后一刻,才有动作。
这妖灵障,以元魂作护,只要天璇死了,离契也绝不可活。
天璇也不可能去打破这障壁,如此刚烈不回的做法,却只有这只烈性的狼妖,能够做到。
“笨蛋……你本来,可以活得好好的。”
那是妥协的软语,离契却知道,从此刻,到永远,无论生死,他们不会再分开。
青狮咧嘴笑了。
“没有你,哪还有什么好的?”
天顶雷动越来越剧烈,几乎要裂天一般。
开阳神色更是冷凝,反观二人,却是全无所谓,只静静等待天劫降临。
只见天空血光大亮,一道赤红巨雷从顶劈落,直打天璇离契二人!!
力可破天,只怕这一将下来,他们便要魂魄成粉!
就在此时,突然一片青衣身影骤现眼前,那人张开右掌向天展开,乃见他掌中似有一物,不过蛤贝大小,墨黑颜色但闪暗华,这一遇赤雷,竟自幻化出一张幽色盾幕,盾幕延伸成障,漆黑中隐约有逆光之处,异常诡秘。
赤雷亦非闲物,一遇阻拦,顿是血光大盛,从天打落的力量更是狂猛万钧,二物相持不下,洌洌作响,散射四野的电火甚至燎起山火熊熊。
眼见盾幕虽是坚韧,但那青衣人显然无法抵御赤雷之力,双臂颤抖苦苦支撑,拼尽全身力量抵抗雷击。
待开阳看清状况,不禁失声唤道:“天枢?!”
那青衣神人确是天枢,只见他左手握了右腕,撑住掌中所承之物,距他掌上不到三寸之远,烈光红电、轰隆雷鸣,震得他双手发麻。
与破魂天劫对抗,便连贪狼星君亦难从容,额上渐渐渗出汗来。
天璇见状,一声低啸,只见他全身妖力释如龙卷,平地而起从四周地面飞腾而上,盘卷赤电。身旁雷兽亦不怠慢,前足一撑地表,头昂啸天,一阵轰雷电闪竟是凭空而骤,拦腰折向赤电来势。
一时间,天地间巨雷轰动,电闪如阳,呼啸风声似鬼哭神嚎,足见这互相抗衡之力何其厉害,便教天地动容。
赤电来势凶猛,但去时亦急。
骤眼间,云开电收,竟像天神收臂,敛入天顶。
压力一经卸去,天枢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但他腰杆一挺,竟生生又站立如松。嘴角延落一丝鲜血,受伤不轻。
反是天璇与离契二人,有那黑盾障庇佑,毫发无伤!
开阳更是惊讶非常,他本道天枢在天璇化妖后拂袖而去,不再理会同宗生死,然而关键时刻,他却出手相援,甚至自损其身,如何让他不惊诧莫名。
他更是奇怪这破魂天劫是如何破了,便凑过去,偷瞧了一下天枢手中物事,只见那物看来寻常,不过是一片漆黑的鳞片。
只是黑暗的流光之中泛着邪煞之气,绝对不是仙家宝物。
不禁问道:“天枢,你这什么东西?这么厉害,竟能抵挡天劫?”
天枢看了他一眼,道:“逆龙鳞。”
海界四龙王自古忠心天帝,却在族中出了一尾妖龙,叛天逆地,为祸人间。妖龙虽恶,却是逆天之始,天劫应它而生。
开阳明白过来,本是松了口气,突然又想起什么地瞪大了眼睛:“天枢,你……你去拔那家伙的鳞?!”
天枢不以为然:“是又如何?”
开阳几乎惊得合不拢嘴:“如今锁妖塔已毁,根本关不住‘他’,若‘他’一怒之下遁至人间捣乱,岂非祸事?”
“哼。”天枢冷哼一声,风扬了那身苍青袍子,他身形高大,神威凛不可侵,“既能擒他一回,便能有第二回。若他不能安分,便不必再关进锁妖塔了。”冷横的眉宇难掩煞气,眼中是毫不遮掩的肃杀与狠绝。
开阳不禁缩了缩脖子,他是白担心了。天枢能把逆龙鳞带来,自然是制住了那棘手的家伙,才能从他身上拔下鳞片……看真切些,那鳞片根部还粘着些模糊的酱黑血肉……起鳞拔片,那痛勘比抽筋扒皮,天枢,下手还真狠!
开阳想象在锁妖塔顶疼得怒吼咆哮,锤墙撞地的家伙,不由得,有些同情。
天枢也不理他,走到天璇面前,将那逆龙鳞交与天璇手上,道:“有这逆龙鳞作护,百劫可渡。”
天璇接过:“谢了。”
“不必。”天枢脸上不露半分暖色,神情仍凛,“你既已成妖,若为恶,我必斩之,绝不留情。”
天璇微是一笑,点头:“放心。我自有分寸。”
那旁开阳又凑过来,道:“我说天枢,你好人做到底嘛!天璇如今连真身都弃了,元神在外可是凶险,我记得两百年前你曾收过一条画蛇精,它那皮你可有留下了?如果有那东西,天璇便可暂有形体了!”
天枢冷冷看着他:“满脑邪思,莫非想入天池净魂?”
开阳被他冷森的语气吓个半死,慌忙甩手摇头:“别、别!我不提就是!”
天枢回头看向天璇,道:“画蛇皮我早已焚化,如此妖物留在世上乃是祸害。”言罢,翻手一捻,掌中屹然出现一朵净莲,那莲瓣合拢成苞,但那花身如肉晶莹,溢出阵阵仙灵之气。“此朵元婴莲,只要潜心修练,便能以此化出形体。”
开阳在旁边啧啧称奇:“元婴莲只有上古妖物死去千年后在尸身上化出一朵,天枢,你怎么找到的?”
天枢漠然道:“我下界千年,难道是跟你一般四下游玩吗?”
“自然、自然……”开阳陪笑得有点尴尬,以贪狼星君刚冷个性,能做到这般已是极其不易,也不敢再提什么要求。
天枢不再理会开阳,转目凝视眼前这个白发赤目的妖仙,直到旁边的青狮不耐烦地现出人形,虎视眈眈地站在天璇身后瞪着他。天枢不屑理会,随手一招,便见青鸾从天而降,乖顺地落在他身旁。
“保重。”冷硬的语气一直没有半分缓和。
天枢踏上鸾背,头也不回飞升而去。
地面上,离契轻轻伸过手去,握住天璇有点凉的手,不再是尸体无情的森寒,元神荡漾的波动,是最真实的存在。
不会再放你离开。
感觉到手掌传来的力度,天璇回过头来,对上那只单眸的青绿兽瞳。
仿佛听到了离契心底的轻语。
回应般,稍稍在掌上施力,将狼妖高大的身躯猛地拉下半分,垂落的黑发,散散的披落在雪白的鬓发间,也顺便,遮去了唇间恋慕的炽热。


尾声
半年后,骚乱多时的妖域终于平静下来。
俱因新妖帝登基,百妖臣服,再无争端。闻说妖帝白发赤目,身披冰霜,性情亦是如冰冷漠。之后自然有不服之众,只是欲挑战他的妖怪始终未能接近他三步之近,已尽数被他身边背了一口阔剑的黑狼妖斩落殿阶。
渐渐地,无妖再敢挑衅妖帝权威……

妖帝大殿,如今已非当日水火大殿之阴森。修缮过的玉石廊柱,以及洁白无暇的地面,简朴宁静得如同清修之地。
虎妖赤阖今日喜意正高,他那虎精娘子为他产下两头结实的小老虎,正抱了怀里,打算进殿请妖帝赐名。知道妖帝曾是天上星君的妖怪并不多,即使天璇相貌已异,妖气日盛,但赤阖却始终认定了他是天上神人,故此这日便将初生数日后,毛茸茸的两头虎崽带进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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