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仙————雾隐空回
雾隐空回  发于:2010年0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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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不多也是在这段时间,陶员外时来运转,被派到杭州当官去了。

  一时间家里气氛和谐,大伙都忙着收拾,准备举家迁往杭州城。

  说到被派去当官,理应是陶员外最高兴,却偏偏陶小公子比他家老子更高兴。

  问其故,曰:生命不息,泡妞不止,新的天地~正等待本少爷去开辟!

  *** ***

  话说杭州城,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西湖美景名冠天下,南屏晚钟,平湖秋月。陶小公子来的第一天,却放着美景不看,兴高采烈溜了大半个城,列了如下一张单子:

  杭州妓院前三甲:

  倾城楼(美人多)

  月西楼(才艺好)

  丽春院(密制酱鸭味道好)

  杭州酒楼前三甲:

  烟波楼(风景好)

  福禄来(菜量多)

  鸭子大王(名字好)

  杭州赌坊前三甲:

  财源滚滚来(风水好)

  天上掉下个大元宝(设施好)

  小赌坊(老板娘长的好)

  ……

  ……

  如此以下一一罗列杭州各个娱乐场所前三甲。陶小公子的目标是:全面进军,多项发展,一个不少统统落实。

  有了好去处,自然乐不思蜀。

  某一日,陶小公子正摇着扇子优哉游哉听戏,初秋光景,二楼雅座,光线正好,轻风飒飒。

  忽听得一阵骚动,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戏院里人陆续少了近一半,台上唱戏的也因此故走了两个音。陶小公子忍不住,从窗口探出半颗脑袋,只见楼下街道人群一溜统一朝着某个方向涌去,再定睛一看,发现群众竟多是男性。

  一把拉住个正起身也想往外走的男子,疑惑道:“这位兄台可否告知在下,为何这么多男子一起涌向同一个方向?”

  那人不耐道:“抛绣球没见过啊,傻佬。”说罢甩开陶公子手,眨眼冲下楼,也加入了人群。

  陶小公子望着那人背影,悻悻道:“傻佬……臭小子,你全家都傻佬!”

  一撑折扇,背脊挺得更直,大步跨出戏院,也朝着人群方向走去。

  烟波楼,人声鼎沸。

  大红灯笼,彩旗飘飘,舞龙舞狮好不热闹。

  三楼处,卸去了门窗,独留栏杆,空出了好大一片地,空地处几把椅子,几张桌子,坐了几个老头子。

  鞭炮声渐止,一个老头拄着拐走出来,冲大家挥挥手:“父老乡亲你们好,千里迢迢赶来的小伙子们你们幸苦了!我是烟波楼的老板,今天,我的好友——柳知府——的女儿,将在本店举行隆重的抛绣球仪式,以此来寻找到她的如意郎君……”

  老头子话一结束,众人热烈鼓掌。

  在掌声中,三楼又出现了几个穿着喜庆的老太太,老太太们按部就班一一坐下,笑容满面。

  接着是主角老爹说话,主角老娘说话。

  陶小公子听着几个老头老太说话已然觉得有些无聊,却被人群挤得无法,不得已继续听废话。

  快要昏昏欲睡时,主角终于登场——

  乌云叠鬓,杏眼桃腮,杨柳纤腰,穿一袭粉色衣衫,如春日里来桃花开。漫天霞光盈盈晃晃令人睁不开眼,明肌雪肤映衬一头柔顺黑亮的发,一双甄明瓦亮的眼,两瓣粉色薄润的唇,可谓倾国倾城之佳人也,百年难得一见。

  前一句说的是她,后一句,说的是他。

  从先前主角爹娘的发言中,大抵知晓此人应是主角她兄长。

  那人穿一袭华衣,金线滚边花纹繁复,色彩艳丽,安安静静站在主角身后,目光里有种不为世事的空,神态亦是孤绝。

  陶小公子看呆了,眼前景象是如此……熟悉。

  一眨眼,烟波楼好似变了个样,周遭一切嘈杂都消失,灯花亭台,玉宇回廊,飞檐反宇,雾阁云窗。只有那个人还是那个人,安安静静站着,雾气蒙蒙里朝他望了一眼。

  陶小公子被他那一眼震到,打个激灵。

  之前看他看地傻掉,主角说了什么他没听见,主角的绣球砸到他脑袋上了,他也不知道。这回,一干众人眼睛齐刷刷盯他身上了,他终于找回了魂。

  *** ***

  话说那日的陶小公子有点反常,从烟波楼离开后没再去别的地方消遣,早早回家洗洗睡了一个大头觉。

  陶员外犹如一个偷窥狂,一路跟踪自家儿子上了茅房洗了脸洗了脚上床,之后内心揣摩:难道儿子从良了?

  可惜第二天一早,陶员外就被气的差点心脏病发,抽了鸡毛掸子直冲儿子房。

  陶小公子犹在睡梦中,忽觉屁股有些疼,在梦境里摸了摸自己的疼痛部位,一摸,摸到把鸡毛,眼睛豁然睁开,从床上一跃而起。

  额头硬碰硬地撞在他老子脑袋上,陶员外更加愤怒,扬起鸡毛掸子不分东南西北狠抽一通,一时间房间里乱成一锅粥,鸡毛满天飞。

  房门口陆陆续续又来了些人围观。

  陶夫人终于出现,陶公子看见救星,飞扑进他娘怀中,抹泪呼救道:“娘亲,娘亲……”

  陶夫人哇地一声,竟也哭了!声音比陶小公子还要洪亮,拍打着儿子的肩道:“我说儿子啊,你说这么多姑娘你不选,怎么偏偏挑了柳知府他女儿啊!作孽啊作孽啊~”

  陶员外气地浑身哆嗦:“我说你这孽障啊……不喜欢人家就别去招惹人家,抢了绣球再毁约,你如何做得出来?对方是柳知府柳大人!惹了他我们全家别好过!你~你还不赶紧给我穿衣起来!”

  陶小公子揉揉惺忪睡眼,一时反应不过来:“起来干嘛?”

  陶员外怒道:“选礼!下聘去!”

  陶小公子的朦胧眼一下子瞪成牛眼:“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陶夫人同情地看了儿子一眼:“儿啊你定要好好努力考取功名,等你官做得比柳知府还大了,就不会被媳妇欺压了。”

  陶小公子一步一步往后退,他爹怒,气吞山河道:“敢跑家法伺候!”

  陶小公子顿时成了木桩一根。

  陶员外走在前,后面一众家丁扛着根木桩紧随其后。

  第4章

  柳府大堂。

  十二张红木椅子排成两列,堂中一副八仙过海图,角落里几盆青葱的文竹。

  陶员外、陶夫人在拱手打了招呼之后落座,立刻有丫鬟上茶。

  此外堂中坐着:柳知府、知府夫人、柳少爷,柳小姐。

  柳知府摸胡子,柳夫人摸帕子,柳少爷喝茶,柳小姐拿眼上下打量陶小公子。

  陶小公子坐在椅子里猛摇扇子。

  剩一媒婆在大堂中央手舞足蹈,滔滔不绝:“……柳小姐相貌端正,师出名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陶公子……呵呵,胸怀天下,为人豁达,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实乃佳偶天成,天作之合,绝配~绝配啊……”

  陶员外望了眼儿子,偷偷擦了把脑门上的汗。

  陶小公子扇风扇得不亦乐乎,额前头发全飞起来。

  柳小姐看着他,捂住嘴偷笑。

  柳知府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道:“陶员外家,几代书香门第,陶公子又乃三代单传,小女昨日初见,倒是中意得很,却不知为何昨日陶公子会——”

  “犬子昨日一回家便上床歇息,想必是身子不太适宜,接到柳小姐的绣球一时之间昏了头,稀里糊涂以为是在做梦呢,这不今日就赔罪顺带下聘来了。”陶员外亦起了身,规规矩矩拱手道。

  陶小公子闻言,扇子蓦然止了。

  额上头发轻飘飘落下来。

  又扇了一下,头发再次飞起。

  柳知府正待开口,被陶公子接下话茬:“柳知府,在下昨日并非如家父所言,身体不适,而是……”走了两步,摇了摇扇子,缓缓开口道:“我乃~断袖。”

  话一出,语惊四座。

  陶员外的手又开始哆嗦,差点忘了这是在别人家,没鸡毛掸子,气的声音直发抖:“你~你~你~,之前不是一直喜欢姑娘么?”

  陶公子用扇子掩嘴咳了咳,随后露出一脸春风拂面的微笑:“昨日之前,我的确是喜欢姑娘,但是昨日之后,我便成了断袖。所以为了贵千金将来的幸福,就算得罪了知府老爷,在下也万万不能娶小姐。”

  柳知府一脸震惊,柳夫人手里的帕子已被蹂躏地十二分惨不忍睹,柳公子依旧喝茶,柳小姐一脸‘山雨欲来风满楼’。

  陶员外头开始晕,陶夫人用帕子遮住脸,表情扭曲地将脸转向一边。

  在众人无语的当口,陶小公子又扔下重磅炸弹,笑容满面地合上扇子,温雅地冲柳公子拱了拱手,道:“昨日烟波楼上一见,再难相忘。正所谓,人生适意无南北,相逢何必曾相识,感情可以日后慢慢培养,聘礼还请柳公子收下。”

  柳公子的手,终于,不太平静地动了动,搁在唇边的杯子顿下,一双漆黑的眼慢慢抬起,往着陶小公子脸上一瞥。

  陶小公子幸福地微笑~微笑~又成了一根木桩。

  柳公子起身,轻轻打了个哈欠,众人被陶小公子的炸弹炸得迷迷糊糊,仍在痴呆中。

  柳公子伸完一个懒腰,四顾一圈,摇摇脑袋,举步离开。

  陶小公子在他身后道:“在下决定要娶柳公子为妻,不知公子意欲如何?”

  柳公子身影顿了顿,没回头,只听得他极轻地嗤笑了一声,道:“此等荒谬之事,家父自会处理,陶公子不必与我多费口舌。”说完,身影便消失在了门廊里。

  所谓大笑无声,大哭无泪,大囧那个无语,众人在囧完之后终于回神,柳知府第一个作出反应,那是大发雷霆,一掌拍下桌子,桌上的茶盖儿也给震落下来摔了个粉碎。

  第二个作出反应的是柳小姐,脸色在由红变白由白变青又由青变红这一系列变化之后,终于羞愤难当摔茶走人。

  柳知府扯着嗓子喊:“来人啊!!”随后怒指着陶小公子道:“此人在抛绣球时严重扰乱治安,这回又来本府无理取闹,本知府要赏他一百大板!”

  *** ***

  柳公子,字若舟,单名一个疏。号称杭州第一美少年,活了近十九个年头,恋爱经验为零。

  陶林公子趴床上养伤时,对着那个零字老泪纵横,感动地一塌糊涂:若舟啊若舟,本少爷为了你从今日起也要守身如玉。

  陶公子,单名林,称号众多,其中一个叫不死小强,活了近十九个年头,恋爱经验为百分之两百。

  既然是小强就意味着其极富有小强特质,此人信奉坚持不懈抗战到底的原则,遇到难追的姑娘时十八般武艺逐一研究琢磨,至此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柳公子近日被骚扰地有些烦闷,摇着扇子踏进‘烟波楼’,点了壶上好的花雕酒,外加几碟小菜,望望风景,吃吃小酒,聊以解忧。

  烟波楼,取名于七言律诗《黄鹤楼》中一句:烟波江上使人愁。此楼枕山临水,建筑大气亦不失别致,亭台楼阁,花灯荧火,白云千载,烟波悠悠。

  而来此处的,有忧愁之人却少之又少。烟波楼乃杭州城第一酒楼,能进此楼消费者,大都是有钱之人,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的王八朝南座。有了钱,人生的忧愁又剩何几?

  烟波楼上,人们喝酒吃菜,赏景听曲,无一不悠闲,无一不自在。

  柳公子眯起眼睛,于潇湘雾雨,薄暮冥冥之中歇憩,华衣锦服,金线流光,略瘦削的肩胛,流云般的长发,弧度优美,有如猫一般的雍容气质。

  正在半醉半醒间,一道明净的声线划破薄暮,那声音和语调,令人禁不住想到山间流淌着的干净清冽的泉水。

  “请恕在下叨扰,不知可否与这位公子共饮一杯?”

  柳公子随声望去,见一白衣公子立于桌前,身姿修长挺拔,五官出色,眉目清绝中又透着股慈悲为怀的佛性,在泯泯众人中耀眼而夺目,出尘如谪仙。

  柳公子却也非等闲之辈,见了此等足以祸国殃民之仙姿,只微微睁大眼盯着他的脸瞧了一眼,心不跳气不喘,呼吸平稳,转过脸望着窗外景色,饮下杯中酒后,淡淡道:“请。”

  白衣公子遂于柳若舟对面坐下。

  唤来小二,又要了一壶花雕。

  白衣公子斟满一杯酒,递与柳公子。

  柳公子接过,手指不免有了触碰,这一触碰让他不自在地皱了皱眉。

  白衣公子看他一眼,又替自己倒了一杯,浅笑道:“柳公子,单名疏,字若舟,杭州柳知府长子,现年十九岁。”

  柳公子眉头更紧,盯住他。

  白衣公子的笑容没有一丝恶意,手指轻轻摩挲着白瓷酒杯,看着他:“你天生厌恶与人有肢体接触,故而十九年来从不曾与人亲密接触,女子尤甚,因为你自内心抵触姻缘媒介,将来也不打算成亲。”

  柳公子道:“你是何人?”

  白衣公子笑道:“在下小姓江,名随云。”

  柳公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漠然道:“不过是与生俱来的怪癖而已。”

  随云低头把玩空酒杯,浅微斟酌了一番,终道:“非也。”

  手中酒杯稳落,用手指轻轻压住,抬起眼望着他,缓缓道:“你前世乃天界紫枢仙君,父亲为一介上仙于天界身担重职,而你娘亲却只是凡人,两人终不得善终,你凭天分与自我修为登上仙阶,却无朋无友,只因你……”

  “住嘴!”柳公子已从座上站起,眼中除了醉意又多出几分怒气,冷冷笑道:“不知哪来的疯子在这里胡言乱语!”

  随云眼中自带有温和悲悯之色,从未有变,垂下眼帘,周遭尽是酒楼里的杂音,待双方皆凝神静气之后,静静开口:“此生你既为凡人,便不必再有诸多避讳,尽可敞开束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凡人娶妻生子,尽享天伦之乐,纵使天帝亦不会干涉。”

  随云起身,极目处,烟雨已经消散,绿叶花红,湖中一叶扁舟,渔人正在撒网,岸边,有黄口小儿戏耍欢呼,望此情景,嘴角轻轻弯起,满目温情:“酒肆,茶坊,青楼,戏院,雾雨天晴,喜怒哀乐,果真人间世界……如若此行能令紫枢仙君看穿前事,走出阴霾,也算江某功德一件。”

  第5章

  陶林公子最近颇受打击,屁股上挨了一百板子不止还被老爹训斥了一通,之后狂追柳公子,也是热脸贴上冷屁股,对方就是那冰山一座,就连越挫越勇的陶小公子在接连受挫之后也有些郁郁寡欢,许多天没再去寻他。

  郁闷了就想喝酒,陶林公子进了一家酒馆,十分颓唐地唤来小二,要了好几坛子酒。

  起先喝时还深情款款凝望着屋顶吟两首风月词,抒发一下幽怨的情感,半坛子酒下肚,就只晓得捶胸顿足拍桌子踹椅子了,气的掌柜直想冲上去踹还他那几脚。

  陶林公子抱着个酒坛子跟抱着自己儿子似的,那叫一个温柔似水。许久后,一个口音奇异的人说道:“中冤认果然耗爽……喝个酒都是一大缸一大缸滴喝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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