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和谁擦肩而过(出书版) BY 末回
  发于:2010年05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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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雷德凯思忖着父母能够听懂的解释,然后说:「就是帮人家吵架还能拿钱的。」

  他爹听了愣了半晌,怎么个学校还教帮人怎么吵架?都什么玩意啊!不过既然是大学里学的,那么,唔,怎么着也有点意义的吧。

  只是这词听起来似乎不怎么好听,赶明儿怎么跟乡亲说呢?

  雷德凯当然不知道父亲心里想的是什么,只见他沉了脸半天不说话还以为他不高兴,于是也埋头光顾着吃不怎么说了。

  这是既定的事实,他只是据实以告,总不能瞒着或是欺骗,怎么说也是他老爹啊!

  当雷德凯提着沉重的礼物去镇上看完恩师回来时,一头就撞上屁颠屁颠迎上来的父亲。他见到雷德凯拽住就说:「你这孩子净瞎说,我今天听村长说了,律师可了不得。前年狗娃他爹到镇上卖红薯被车给撞瘸腿,后来开车的人把人送到家说要私了,往狗娃家丢了五百来块就走人。可才到镇里听了几天城里律师讲的,什么法律知识的村长知道后觉得不对,赶紧去问这律师怎么办,结果这律师一出面,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很快就让这撞人的混账赔了一万多块,一万块啊!咱们家三年不吃不喝都攒不了这个钱!」

  雷德凯知道父亲为儿子骄傲的痛快,所以没有多说什么也没解释,虽然知道父亲多少神化这个职业,但总的意思也没怎么偏,干脆就这么了吧,有时候解释得太清楚反而越来越糊涂了。

  待在家里的这几天,雷德凯被父亲炫耀似地拉去「解决」了不少事情。要嘛是村里谁家的牛吃了谁家的庄稼让他去解决;要嘛是谁家的人又打了谁家的小孩,因为这小孩嘴馋吃了他们家晒的红薯干,两家人正闹不开;又要嘛是谁家的媳妇不孝不肯照顾公公婆婆,让他去主持公道……

  有时候真想翻白眼,他是律师又不是官老爷怎么都管这些事,再说官老爷也难断家务事呢!

  但看着带他到处走的父亲得意的表情,即使知道没有钱赚也笑眯眯地,雷德凯就没开口拒绝过调和这些家庭琐事。

  第七天的时候,村长跑来他家说有人打电话给他。他连忙跑去村公所的办公室接听,一接才知道是陈启华打的,先骂他怎么不开手机再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打赢那场官司后,名气传了出去,很多委托都找上门来。陈启华觉得他应该多接几个案件,巩固地位后财源自动滚滚送上门。现在律师这行可不好做,年轻律师混不下去改行的多了,他难得有这种机会怎能不好好珍惜?

  手机雷德凯一回到家就关了,他想安安静静什么都不顾就在家里待一段时间,至于什么时候回去,他回答得支支吾吾。

  这里是他生长的地方,一切都那么熟悉和怀念,回来后就迷上这种朴实安稳的味道,迈开离去的脚步都觉得艰难。

  可是这天晚上,父母亲对他说的话令他找个借口,第二天就灰溜溜地离开村庄,从镇上转车去城里坐火车,回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了。

  昨晚,他的父母要给他说亲,他们说他现在学业有成也该成家了,还说村里的谁长得多好人又乖巧孝顺,更重要的是喜欢上了他,家里还找人来跟他们说过话问他们的意思。喏,这个不行的话还有其他的姑娘,要不要都安排她们跟他见一面,他喜欢哪个就跟她相处看看?私享家

  闹得跟皇帝选妃似的,父母又一脸认真,他撑不住就这么落荒而逃了,害怕再待下去就会在父母面前原形毕露,露出他鲜为人知且丑陋的一面,自礼扬起,他再没办法对女人有感觉。

  回来后,雷德凯开始接些没什么挑战性的案件来做,导致后来陈启华都戏谑地说他是离婚专业户。雷德凯只是笑笑,他需要赚钱糊口还要寄给家里,但他不想受理一些相对困难的案件,劳心伤神。离婚财产纠纷案钱不多,但很容易解决,更多时候当事人双方调解一下就能解决了,极少数人才会撕破脸上法庭闹。

  其实他本就不想做律师,他不喜欢这种站在庭上受人瞩目的职业,如果没发生那一些事情,雷德凯最理想的职业是研究员之类的,整天在研究室里研究,不用交际不用抛头露面,就这么缩起来安安静静的生活。

  雷德凯有空的时候,就会去书店买些他大学时所学课程的专业书籍,还考虑是不是要再考几个学位,假如不做律师就可以去找他想做的那些工作。

  陈启华不管忙得再晚路过雷德凯的办公室时,都能够看到坐在办公椅上或是发呆或是翻阅卷宗的雷德凯,问他怎么不回去,他有时回答等一下有时回答太忙不回去了。

  这些都是借口,陈启华明白他住的地方没有等他回去的人,通常这样的人都不愿意回去,宁愿在公司里把自己累死。而自己怎么都会回家的原因,自然是家里有人等着。

  有一次下班时,陈启华推开雷德凯办公室的门,往他面前丢了一张名片。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某家类似夜总会那样的酒吧宣传名片,前面印着漂亮字体的酒吧名称,后面是地址和联系电话。

  「不要老是在办公室里待着,会发霉的。去这里看看吧,或许能找到个可以谈心的人。」

  这家店是陈启华在网上查到的,据说口碑不错,然后他又利用自己的一些人脉弄到这张名片。陈启华说完就走了,雷德凯看着名片发呆。

  找个可以谈心的人吗?

  拿起这张名片,雷德凯有些心动。有些话他憋在心里太久太久了,久得快要把他逼疯。

  那天深夜,雷德凯去了,位于巷子里不甚起眼的角落,不是特意找就会错过。门口样子简单,但推门进去,别有洞天。

  有人迎上来,笑问:「您第一次来?」点点头马上就被带到某个位子上,他问了声可以坐角落吗?侍应明白过来,于是便带他到偏僻处。

  第一次来这里的人,多数还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他们将要踏进的世界。

  侍应走了,又来一个人,经理的装扮,他笑着问雷德凯想要谁来陪?

  「客人第一次来,我推荐我们这里几位红牌,Allen、Cash、Felix、Gale……」

  雷德凯什么都不说,坐在这里让他不自在,拉了下衣袖,把身子往阴影里靠过去。他这样令经理完美的笑容僵了一下下,真的就是半秒不到的一下下,经理反应很快,感觉出这个初访的客人除了不安之外也可能没什么钱。

  他穿的是不知道什么牌子样式显旧的衬衫,下身是再普通不过的黑色西裤,一副细边黑框眼镜几乎盖住了他整张脸。整体而言,长得不怎么样,气质也不怎么样,穿着更不怎么样。

  但怎么说来者都是客,就算不怎么有钱,但他们的理念是把客人的钱榨干后,下次还要让他们心甘情愿再度光临。

  所以经理顿了下,想想后又说:「要不我介绍几个新来的男孩吧,虽然还不怎么熟悉接待但他们都很贴心。」

  新来的男孩收费不高,名气自然也高不到哪处,其中也伴随着长得不怎么样的类型。

  他们才来还没起英文名呢,就叫小张小吴小柯小李小潘……

  「谁?」

  一直不说话的客人突然开口,让经理愣了一下。

  「小潘?」

  「再上一个。」

  「小李?」

  客人沉默片刻,静静地说,「就他吧。」

  不久后,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男孩走了过来,有些生涩地坐到他身边,轻声说了句:「您好,我叫小李……」

  雷德凯看了看他,长得还行,打扮也不错,但跟那个人相比差得远了。随后暗自嘲笑怎么能用他跟别人比呢,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是哪个李?」雷德凯低低地问。

  「木子李。」

  哦。雷德凯又是一声苦笑。他是等待什么,还是在期盼什么?找一个跟那个人有着相同姓氏的人?这样,更显得他悲哀。

  「这么叫你不太好听,还可以怎么称呼呢?」

  「我叫李文清,先生您可以叫我文清或小清。」男孩笑了,一进来看到雷德凯,沉浸于黑暗中一片阴悒,还以为他是那种冷漠不近人情的客人,没想到目光这么温柔。

  「文清,我姓雷,你叫我德凯吧!不要叫先生。」

  「德凯!」文清露齿一笑。

  那天晚上,雷德凯跟文清就这么坐在一起聊天,只聊天。文清告诉他,自己才来这里不到两个月,业绩不好一周最多两三个客人,听到他指名时,真的很高兴。

  雷德凯默默喝着酒,静静聆听文清说话。文清的声音很好听,没有男人嗓音的那种低沉,清清脆脆,说个不停时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势。

  那一天,雷德凯喝了一瓶据说是进口的酒,还没他家自酿的米酒烈,干了整瓶身体都没热起来。还想再开一瓶,文清拦住他说这酒贵,够了。

  看着文清黑亮的眼睛,雷德凯放下杯子不再喝。

  那之后,雷德凯一有空就去找文清,点他的台,一坐就是一晚上。每次他来,文清都显得很高兴,雷德凯总会开一两瓶酒,但什么都不做,就静静听文清把这几天发生的大小事情一一告诉他。

  陈启华看到雷德凯不再天天晚上窝办公室,了然一笑问有没有遇上合适的人。

  雷德凯朝他微微一笑。

  有一天晚上雷德凯去找文清时,他不在,说是被客人带出去了。那天,雷德凯愣愣地坐在位置上,半天才离开,然后他就不再去了。

  在文清面前他只是一个客人,笑得再甜,也因为他是客人。

  这天,雷德凯又接了个因离婚产生财产纠纷的案子,坐计程车到市里最有名的高级住宅区,正要进到委托人那幢价值近千万的楼房里时,一辆宾士轿车驶过,他抬眼一瞄,心跳停了一下。

  是那个人,目光渐渐变得锐利,不再那么张扬,只是,依然那么漂亮……

  原来,他住在这里。

  雷德凯笑笑,转身走进去。

  这里都是住些身家几千万几亿的有钱人,曾经听说他卖掉争取来的那几处房产与匡靖合伙开公司,很成功,没多久便恢复成往日那般。然后又往里面花了些钱,他的爷爷和爸爸应该很快就会出来了。

  是啊,他那样的人,就应该过着这种富足的生活。

  雷德凯这次受理的离婚案比预期要麻烦的多,当事人双方财产分配原本就很乱,现在要离婚,钱当然是拿到越多越好,而且谁也不肯坐下来谈,才见个面就马上开车走人了,只丢话说都交给律师你了,一定要把房产和公司的所有权什么的都争取过来——真是,当事人们都不肯合作,他又怎么使得上劲?

  所以雷德凯很头疼,但又不得不经常上门,把他们夫妻俩婚后的家庭共有财产和婚前的个人财产都查个遍。他的委托人是女方,女人在这方面几乎都是最吃亏的,她完全不知道丈夫的收入和公司经营情况,这给取证带来了一定难度。

  虽然麻烦,但受理了就没有放弃的道理,本着职业道德,雷德凯想尽办法为自己的委托人争取更多的利益。

  当知道礼扬住在这区时,雷德凯其实不太想再到这里,可是工作需要没办法,他三不五时就得来,他知道次数多了再遇见的机会肯定更大,可没想到会这么快。因为不久就要开庭,那天他和委托人最后一次进行财产归属确认完毕要走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夜风很凉,他只想就这么走走,提着有些沉的公事包,不知不觉到了一个僻静的公园里。走没几步听到怪声,不由得好奇心一发小心移过去,站在外面看到藏在树丛里的人影,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两人在做什么,等明白时要离开时,月光正好照到了那张无暇的脸庞,雷德凯愣住了。

  紧紧贴住他半裸身体的人正是匡靖,他们不停的接吻,激昂地抚摸彼此,发出低低的喘息。

  只是,他们应该就住在附近,怎么会到这里来……

  正狐疑着,压低声音的对话传了过来。

  「第一次在外面做……真是刺激……」

  「还不是你……唔……靖,轻点……」

  「我快忍不住了,都好长一段时间没碰你……来找你就是想好好温存一番,你却说你妈来跟你住了……」

  「你还敢说……我们在这买房子就是为了一起住的,你后来却又不来……」

  「没办法。我爸妈不肯让我来,还说我搬出来就断绝关系,你说我还敢吗?」

  「你就一辈子当你父母的乖孩子吧!」

  「呵,扬,别气了乖……让我好好爱你吧,接下来我还得出差好几天呢,可让我想死了……」

  雷德凯再也待不下去离开了,脚步有些快。他被那样的画面弄得有些不自在,气息变乱了身体很燥热,礼扬褪下大部分衣服的身子和有些红的脸颊一直在他脑海里出现,怎么甩都甩不掉。

  拦下一辆计程车的他几乎是逃着回到家里,发疯一样丢下东西脱光衣服冲进浴室里,狠狠洗了一次冷水澡才稍微好过些。他记得这种感觉,十四岁时被坏小子们带去看了据说很有意思的电影,在一家很隐密的私人小电影院,他看到光着身子的女人和一个男人疯狂地纠缠,他看得目瞪口呆,身体当时的反应跟现在很像……很像……

  光着上身的雷德凯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后,靠在床边坐在地上发呆。他现在住的房子很小,一房一厨一卫,总共不过二十坪,屋龄有些历史,采光不好但租金便宜,很适合像他这样赚不了什么钱又单身的人住。

  没有让雷德凯发多久的呆,他的手机响了,以为是哪个客户有事找他,没想到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想了想,他按下接听键。

  「德凯……是你吗?」

  「文清?」小心翼翼但却熟悉的声音他一下就认出来。

  「……德……雷先生,你怎么不来了?」

  「怎么了?」文清的声音有些奇怪。

  「……我一直在等你。」应该是哭了,带着鼻音但还强忍着。

  「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是想见你……我可以见你吗?可以吗……」

  「你在哪里?」

  雷德凯知道文清一定遇上了什么事,得到详细地址后,他在一个电话亭里找到了文清。他坐在里面,看雷德凯到来时眼睛含泪,灯光下,一边脸肿得很严重,衣服很乱,雷德凯有不好的预感。

  后来文清哭着告诉他,自己被一个客人性虐待,不肯就被打了。雷德凯把文清带回家,让文清先去洗澡,衣服脱下后,手脚和背上的绑痕、鞭痕触目惊心,看得雷德凯说不出话。

  文清没力气自己洗,雷德凯抱着他进浴室,用热水小心为他擦拭伤痕累累的身体。文清什么话都不说,躺在雷德凯怀里睁着含泪的眼睛安静地凝望他,等他看他时,伸出手小心碰触他的脸。

  「雷先生……我快有两个月不见你了……我以为再见不到你了……」

  文清流下眼泪,雷德凯小心为他拭去。

  「为什么不叫德凯了?」

  文清的眼泪流得更凶。

  「他们说不可以这样……喜欢上客人……会很惨的……」

  雷德凯把他拥入自己怀中。

  「如果痛苦就不要再做了……和我一起吧,这样,我就不是你的客人了。」

  文清用力抱住他的脖子,终于放声狠狠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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