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狐狸————尹人
尹人  发于:2010年0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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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啧──!

 

      依旧是无人响应他的问话,萧十三也乐得继续自言自语。

 

      「老大,说来咱们也认识一年有余……」拉长语调,萧十三难得地发现狐王竟偏过头瞧他一眼等他接下来的话。

 

      十三做作地假咳两声,「至今仍不晓得你姓啥,名啥的?难不成──」暧昧地瞧得狐王颇感不自在,「难不成老大你的名字难登大雅之堂,说不定叫阿猫、阿狗……或是……」

 


      萧十三胡言乱语地笑着说,只见狐王脸色变了又变,冷冷地吐出:「司马如墨。」摘下狐狸面具下的俊逸面庞没有多余的表情,回头看着前方,只脚前踏速度又加快许多,害得十三努力跟上去。

 


      眨眨眼,他刚才是不是有听到什么?

 

      「真是不老实,名字又不是难听到哪儿,做什么害羞嘛。」说是这么说,十三也只敢含在嘴里,没那胆子在狐王──如墨面前说嘴。

 

      饭要吃,话要说……性命也要顾啊。

 

      再向前奔行约末一刻钟的路程,如墨翻飞过高耸的城墙,急驰跳跃过屋宅、瓦墙,直到一面雪白浮雕着牡丹与蔷薇的蓝琉璃瓦墙后方才停了下来。常言道,近乡情怯,如墨仍是不相信。但又为何只要翻过这面墙,只要轻轻一跃便可进入那个人的庭院,自己却踌躇地不敢前去。

 


      四年的岁月说长不长,说短──却也足以在彼此的心上刻下无以磨灭的痕迹啊!司马如墨盯着熟悉的琉璃墙迟疑着。

 

      「老大,就是这里吗?」十三小声、小心地问着。

 

      恍若打破晨曦静寂般的空气,司马如墨深吸了口气,点足翻身便越过高墙,一袭黑衣立在许久未见的庭院之内。夜风轻轻吹过数株梅树发出的沙沙声响仿佛是跟他打招呼,欢迎归来似的──他终于回来了。

 


      环视几乎没什么改变的庭园,梅林依旧,小桥流水依旧,就连屋宇内属于他的空气与氛围都如同当年般没什么改变;唯一变的可能只有自己吧?沾染血腥的双手、与师父磨出一颗冷酷无情的心,如墨有些害怕自己真能拥有无瑕的那个人吗?

 


      甩甩头,他已经决定好了,不管如何这次都要若霖同自己离去,他不想要再过只要自己孤独渡过的日子了。

 

      再说,一抹苦笑逸上唇畔,司马如墨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楚。

 

      萧十三只是静静地看着如墨,他没有说一句安慰或是鼓舞的话语。当年梅霖与狐狸间纠缠难理的情愫,他不能、也没有立场干涉,身为一个旁观者能做的事情就是……静静地看着。

 


      「老大,你看!」

 

      就在司马如墨仍沉浸在难解的思绪当口,正对面的门『咿呀』一声打了开来。

 

      愕然的四目毫无阻隔地盯视彼此,如墨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与梅若霖见面,激动、熟悉,却有更多的委屈与心酸一下子涌上心头。

 

      他几乎要红了眼眶。

 

      呆住的他说不出半点话来,仅仅注视眼前的人。若霖又瘦了,这些年他是如何渡过的?司马如墨没有忘了梅若霖在梅家庄的地位。

 

      无语的他,反而是眼前之人率先打破沉静。

 

      「墨儿……!」

 

 

      【第六章】

 

      又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仰躺的面容上有浅浅的憔悴与困倦,却是怎么也无法将自己丢入睡梦之中;侧翻个身,一连串流畅的动作丝毫看不出有何不对劲之处。随手搭了件外褂,梅若霖信步走到窗边倚坐,半敞的窗扉,夜风夹带浅薄、而淡不可闻的梅香灌入,一下子充斥其中。

 


      此时,不过丑时行了一半罢了。

 

      月色迷朦,连带得也雾花梅若霖惆怅若失的心。

 

      「墨……儿……」极轻也极淡地喃语,是梅若霖内心最深沉的感慨,时序飞快流逝,不知不觉间离司马如墨离开的日子也有四个春秋;每每思起、念起这个名字,总有无限的伤怀如浪潮般翻腾。是不该,也是情非得已啊,梅若霖无从选择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

 


      他总是独自一人睡在这无人踏足的房间,回想着关于司马如墨的点点滴滴、他们之间的相处,屋里的摆设梅若霖都不经他人之手自行打理;至于他的妻--人前相敬如宾,人后虽不到行同陌路的地步,但也没好好谈上几句。一如他成亲前所言,梅若霖不会碰她的。

 


      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确自私得可以。如此对待一个对他一往情深、无怨无悔的无辜女子;但墨儿呢!?他又何其无辜,回想起那个夜晚只会让他恨纪书颜,要是没有她,墨儿不会离去;要是没有她,他不会下手打墨儿;要是……

 


      长叹出一口气,眨眨酸涩的双眸,梅若霖最恨的还是自己,无力阻止一切发生的自己。

 

      原来自个儿像涓涓细流,不显于外的情感是需要时间琢磨、点滴聚积的。「为什么要让我现在才发现这个事实--或许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自语中,梅若霖竟想起当年的往事。那看起来仙风道骨,悠然自得的老道士是早算出他们之间的情感纠葛而这么说,是预言还是破不了的局,总之,墨儿离开了。

 


      他俩不会再有瓜葛了。

 

      从没有这么在意过一个人,直到司马如墨离开后,梅若霖才真正尝到什么叫『相思苦』,苦涩得让人咋舌都甩不去那股子苦味,心也跟着拧起来。

 

      不知道墨儿现在过得如何?梅若霖心中不免有些担心。当年,司马如墨不过十六,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没亲没戚的,他会上哪儿去呢?

 

      托与纪书颜成亲之赐,梅若霖在梅家庄的地位一下子提升不少,他也由传闻中已亡的梅二少爷身份正式重回幕前,负责海运与布庄上下大小事物,就连帐房也直属他所掌管。

 


      在这四年的期间,梅若霖不知派出多少人手打听司马如墨的下落,只是都如石沈大海般杳无音讯。

 

      梅若霖只能在心中祈求上苍,保佑司马如墨安然、顺遂;而他的心意,就这样让他永远埋藏在无人触摸的内心深处,让他永远是一个秘密。

 

      纵使梅若霖多么希望一切能重新开始,他不曾娶纪书颜,不曾打司马如墨,不曾……狠狠地伤他的心。

 

      *****

 

      梅若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入目的那张脸庞不就是他在无数个梦境努力捕捉却怎么也拼凑不全的模样。剑眉星目,溶入墨色的黑发随意用一条发带固定身后,什么也没有改变;唯独那总是形于外的情感仿佛沉淀也似,一层又一层地堆在心底,纵然如此,梅若霖依旧看出眼前人内心的激动,就如同自己现下的心情。

 


      「是……墨儿吗?」

 

      探询的口气相当的轻,轻得几乎要听不见了。梅若霖深怕任何一个过大的动作会将眼前仿佛虚假般的美梦给敲碎,墨儿哽咽的哭息声犹言在耳,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来,又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呢?

 


      一个美得让梅若霖不愿苏醒过来的美梦。

 

      平推而出,微微发颤的苍白手臂也瑟缩地急于收回,没想到却落入一只温热的大掌中。

 

      「嗯,我回来了。若霖,我回来了。」

 

      司马如墨看出梅若霖的迟疑与惊惧,眨眼间,两人尚有七、八步之遥的距离乍然消失;长年握剑的粗糙大手将透着青白筋脉的手掌紧紧握住,另一只手则是不容任何退缩地环着不盈一握的腰部。

 


      深深将头埋进梅若霖的发际之中,语带哽咽,司马如墨就好象回到当年那个在狂大的雷雨中痛哭奔离的孩子。

 

      漾出一抹许久以来不曾如此放松过的笑容,梅若霖轻拍抚摸司马如墨的背部,「回来就好,墨儿你终于回来了。」红了的眼眶,他不允许自己掉下泪来,圆润剔透的水珠只是不断地打转、打转。

 


      做过无数的梦,这次总算不是虚假不实的了。

 

      许久……司马如墨才抬起撷取梅若霖气息的脸庞,盯视着。

 

      露出熟悉的笑颜,梅若霖牵过大了自己快一倍的大掌,任由司马如墨揽着他的腰朝湖心的亭子走去。从前,他们俩也是这般依靠着彼此或说天南道地北,以茶代酒谈琴吟诗到深宵。

 


      那是一个无人打搅,单纯的光阴岁月。

 

      此时此刻朦胧在云后的月娘也悄悄探出头来,偏西的光晕将两人的身影拉得修长,像是永无尽头。

 

      来到亭子,司马如墨说什么也不肯让梅若霖坐身侧的石椅,强硬、耍赖地硬是拉过他一同坐在摇椅上头;只有在这个时候,司马如墨才显现出方弱冠年纪该有的调皮性情。

 


      无奈、纵容地叹了口气。

 

      「墨儿,这些年你在外头过得如何?有没有人欺侮你?为什么连一封信也没捎回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顺着司马如墨意思躺在胸前的头微微抬起,略带不悦地质问。

 


      派出多少人马,探查过多少地方,尤其在知晓自己心意之后,梅若霖更是一颗心七上八下,怎么也无法安定下来。他……不想再欺骗自己了,就算墨儿不晓得自己的想法,就算墨儿只是将他当成唯一的亲人看待,只要让他这般偷偷享受司马如墨对自己的特别也好。

 


      梅若霖要求的真的不多。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你担心的。」司马如墨轻轻用额顶住梅若霖的额头,缓慢的语调说着这些年在外头的种种事情,有好有坏,有大有小。

 

      当年离开梅家庄的司马如墨在身无分文又无一技之长的情形之下,自是流落街头成为宵小一份子,他偷过东西,也随着乞丐四处乞讨过,偶尔失手被抓也是在所难免之事,这时一阵毒打与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也早成了家常便饭。

 


      司马如墨用着像是在说别人事情的语调不快也不慢地叙述着,时而停下来听梅若霖的询问与安抚似的拍摸;但,他终究没有将所有真相说出。

 

      「离开师父后,我就下山来找你了。」停顿无声,故事暂且告一段落。

 

      梅若霖沉默无语地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晓得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孩子在外头想要生活是多么地困难,但直接从墨儿口中听到,那所带来的震撼却仍是无可比拟。他使力地回抱住司马如墨,极为用力地抱着。

 


      「对不起,对不起……」泣不成声地哭着,梅若霖听得出司马如墨的话语中多带保留,这更加让他内疚不已。

 

      梅若霖体贴地不追问下去。

 

      「哭什么呢?若霖……」揩去滴落的泪珠,司马如墨轻柔而不容拒绝地执起梅若霖的下颚。

 

      「若霖,这次我回来幷不打算留下来。」梅若霖害怕地抓紧司马如墨的手,墨儿还是要走是吗?司马如墨露出一抹了然又放松的笑容,还记得方才梅若霖是从自己的房中走出。「我要你跟我一起离开,可以吗?」他已经决定就算梅若霖不同意,绑也要将他绑走。

 


      离开?这个困了自己二十多年的牢笼,一时间梅若霖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结结巴巴说不全一句话。

 

      这时,就是有人不甘寂寞地插口搅和。

 

      「唉呀呀,想走就走,不想走就说不要嘛。」真是婆婆妈妈的,萧十三含糊的说完最后一句话。打从两人欣喜万分地相见后就将他这大功臣晾在一旁看戏,也没茶也没点心,着实无聊极了。

 


      再也顾不得司马如墨现下一张黑脸与刺人的目光,萧十三硬是凑进甜蜜蜜的气氛之中。

 

      梅若霖这才发现还有其它人的存在,酡红了白晰的双颊,头几乎要抬不起来埋在司马如墨的胸前。

 

      「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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