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里————颜卿
颜卿  发于:2010年0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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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到他的同意,吕天哗地欢呼起来,兴奋拉着铁行道:“铁队,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一会儿我就去寺庙找高僧调查。”

 

  铁行的心肝脾肺也开朗起几分,按着吕天的肩膀稳住他的雀跃,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地道:“你呀…还是小孩子脾性。”

 

  

 

  第三十七章 黯然

 

  周何生宿醉醒来,只觉口干舌燥,两边的太阳穴鼓涨涨地,脑袋里有一面大鼓擂动。他在床上稳定了一会儿,便下床向客厅走去。

 

  昨日装酒的杯子已经洗好放在茶几上,干净透亮。酒瓶没了,狼籍消失,只窗帘还合闭着,外面似乎天色阴暗,里面便也灰蒙蒙的。

 

  周何生提起暖壶倒了杯水,刚喝到嘴,却听到厨房里卡嗒一声,是煤气灶被关闭的声响。接着轻微的瓷器碰撞声让他立在当地,保持着端杯子的姿势。

 

  顾远晨从厨房里走出来,屋内无风,周身却有动态的剪影。他手里有一只白瓷碗,里面盛着柔软浓稠的粥。

 

  瓷碗最终被平放在茶几上,顾远晨的声音清澈平静的传来:“是燕麦粥,你喝点吧。”

 

  周何生几乎被眼前这景象弄的有些恍惚,半天才答应一声,坐在沙发上舀一勺在口中,软软的,糯糯的,带着淡淡的甜味。他吃了几口,又想起似的抬头问:“你,不吃吗?一起?”

 

  顾远晨素静的站在一边说:“我吃过了,这是留给你的。”

 

  周何生哦地一声埋下头,一勺勺塞进嘴里,味道都是其次,只是很快的让粥碗见了底。他咽下最后一口,猛站起身说我去洗碗,而顾远晨却也正好把手伸向粥碗说我再去给你盛一碗。

 

  手和手触碰在一起,同时缩回。碗边滑过指尖,乓当砸在茶几玻璃上,摇晃着旋转震动起来。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茶几前,不去看彼此,都把眼光投向渐渐停歇的粥碗,沉默和心中滋长的异样的芽儿迅速长成缠绕的藤蔓,却断裂在它编织成一面不可见的墙时。

 

  瓷碗终于停在茶几的边缘,就差那么几毫米便会落地身陨。顾远晨决然的拿起它,走入厨房。待耳中听着哗啦啦的水声,周何生也走到厨房门口,怅然的望着他的动作。

 

  细瘦的手腕,从侧面看异常单薄的身体,他的皮肤色泽光润,然而眉是水墨画上的渲染,似浓又似淡,嘴唇却是西洋画风中油彩干枯的红,仿佛烘托于羊皮封面上的血滴。

 

  “你不准备回家去看看吗?”顾远晨低垂着眼帘,手腕在黑色袖口的围绕下转动。

 

  周何生苦笑起来,本就没打算回去,现在回去不更是自找尴尬。

 

  “没,和家里说过了,过年再回去。”

 

  顾远晨的手在水流中顿了顿,眼睫扬起,眼中有捉摸不透的光,“现在也不准备回去?你不在意接二连三的凶案?”

 

  周何生才知他问的意思,豁达一笑说:“说完全不在意是假的,任谁住在总出事的楼里都有些心憷。不过我始终不信什么鬼怪,风水,再说单元里的女眷都没走,我一个男子汉先溜,也太没用了。”

 

  顾远晨把洗好的碗放在台面上,嘴角轻撇,似乎藏着什么不可捉摸的意味。“什么都不要说的太满,不论有没有鬼怪,呆在这里看死人也没什么有趣的。”

 

  “意外已经够多的了,应该不会再有了吧。”周何生的认识里,顾远晨不像怕这些的人,何况这话听着丝毫不投机。

 

  却听顾远晨直起背,淡淡地说:“我大后天就要走了。”

 

  这一句却着实挖了周何生的心窝,忙问:“你去哪里?不是没家了么…”

 

  “这里也不是我的家,没有区别,去哪儿都一样。”

 

  那淡淡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感,周何生住了口,他看着顾远晨,看着碗,嘴里余留的甜味化作了酸涩,好像有什么重重地跌了一跤。于是笑的闷,闷的慌,慌的心角抽搐地一痛。

 

  原来当朋友都是奢望,到头来他竟连呆在这里都不愿意,可说白了能怪谁?喜欢一个男人,自己真他妈变态…周何生手酸地攥紧了门框边缘,须臾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祝你,走好。”

 

  目光中的顾远晨却模糊的淡笑起来,嘴角勾着勾着,没有放下。

 

  自把冯婆接到家里来住,卞真有些慌乱。女孩子本就心软,听冯婆一遍遍的说起鬼神再加上确实诡异的案件,意识里难免降伏了一多半。

 

  “爸,你说我们要不要搬家,想想也怪吓人的,好好的一个单元,死的现在没剩下几个了。”

 

  卞忠诚正在沙发上捧着紫砂茶壶看新闻,听她这么说沉吟了一番,点头说:“也是,见过出事的,却没见过这么出事的,也难怪冯婆说鬼怪索命,确实太邪乎。可是搬家哪是容易的事,好不容易才卖套新房,哪有钱再卖?”

 

  “我知道。不过爸,咱们可以先到二姨家住几天去,好歹躲躲这风头。”

 

  “这主意不错,”卞忠诚顿觉还是女儿脑筋灵活,“冯婆的大女儿不是就快回来吗?等她来照顾冯婆,我们就收拾收拾去你二姨家串串门,也确实好久没走动了。”

 

  “哎!”卞真甜甜一笑,这几天压在心头的石头可算落了地。

 

  门外却传来敲门声,“卞大叔。”听来是铁行。

 

  “铁警官,快请进,来找我有事?”卞忠诚热情招呼着。

 

  “哦,”铁行手里攥着帽沿,扫射了一番厅内的人说,“我来看看冯婆。”

 

  “冯婆婆她这几天都不太出门。”卞真忧虑地望了眼紧闭的卧室,她每晚和冯婆睡一起,总听到她一惊一乍的说外面有声音,弄得心惊胆寒。

 

  铁行过去敲了敲门,扬声说:“冯婆,我是小铁,来看看您。”听得门内有声响却没有拒绝的声音,他推门走了进去。

 

  冯婆穿着件蓝花小褂,盘腿坐在床铺上捧着本书读,看封面画着一个大大的八卦,纸张枯黄,像是私人印刷的小册子。

 

  “冯婆,您老看什么呢?”

 

  冯婆这才从低头状态抬起来看他一眼,却没答话,反而把小册子掖到枕头底下。

 

  铁行微微一笑,不用看他也对这类书本熟悉得很,什么皇历,算卦,大仙的书籍都这样式,当年扫荡非法迷信活动的时候可销毁过不少。

 

  “冯婆,您是不是不相信我们警察。”

 

  

 

  第三十八章 双管其下

 

  冯婆这回转过脸,扁起嘴说:“警察有什么用,这是阴判的事。他们都是被鬼缠了生生害死。”

 

  铁行一惊,“您的意思?”

 

  “那鬼是厉鬼,不缠人不休的。小孩子尤其是女孩阳气最弱,所以鬼第一个就找上丫丫,接着她爸,被女儿的死扰乱了心神,然后是被她的死吓地魂魄不稳的游子,最后就是我那三个孙子,”说到这里冯婆悲伤涌上,拍着床板说,“我是感觉到了的,让她们搬家不当回事,让三个小心当我迷信,你瞧瞧,你瞧瞧,三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平时调皮却也乖巧着呢...”

 

  冯婆抹起眼泪,铁行却哪里相信这无稽的说法,阴气阳气的仿佛在看港产的鬼片,可冯婆丧孙的心情他多少可以理解,故而只淡淡说了句:“您别想太多了,何况第一个死的该算孟界光,他可不算阳气弱的。”

 

  “你不信,我就知道你不信。”冯婆有些激动起来,争辩着,“孟界光不像好人,指不定做了什么损阴德的事。我这都是天师在书上说的,除妖降魔,没错。”

 

  她这下忍不住又把枕头下塞的黄皮书拿了出来,铁行方看清上面标着“张天师秘籍”,顿时有种哭笑不得,语乏词穷的感觉。

 

  “您…好吧,就算鬼神这东西我说没也不算数,您说有也不算数,可就我所知出来降魔的多半是江湖骗子。”

 

  冯婆鼻子里一哼地把书收到身边,显然当了不可侵犯的宝贝,“这方面我比你有见识,请神,招魂,做法都看得多了,横竖我这老婆子也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怕什么,我就豁出去跟它斗了。”

 

  铁行知道再说无益,只能笑笑说:“您的意思这鬼还会再来?”

 

  “会。”冯婆肯定地点头,脸色都变得严肃起来,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道:“我感觉它就快来找我了,是真的…”

 

  铁行被她阴森的表情一惑,窗户正被风吹得露出条缝隙,风有点凉,吹在他身上泛起一个冷战。他激灵地站起来告辞:“我先走了,您别多想,我会继续调查下去,给生者死者一个交代。”

 

  回到202,吕天正坐在窗台上啃干面包。

 

  “铁…队…”他着急张口说话,差点没噎着,忙喝了口杯中的冷水,才拍着胸口恢复过来。

 

  “怎么没吃饭?”

 

  “嗯,那寺院远着呢,还要爬山。”吕天一说起来就满脸叫苦,他放下干面包和饿意,报告起自己的调查情况。

 

  “我在那庙里问了好几个和尚,都不知道。最后才终于搞清楚原来那位高僧是赶上他们的一个佛教学术交流活动才过来的,现在早回本地去了,地址更是没人知道。”

 

  “那这条线素算是断掉了。”铁行看吕天一脸的饥荒像,不禁笑道,“想不到你查起案来还像那么回事,有股子年轻人的干劲。”

 

  “我是太舍不得这条线了,总觉得会有点什么。”

 

  “嗯,有这种欲望是好事,”铁行开始翻腾他带来的大皮包,半天摸出一包方便面,在手里晃着,“怎么样,给你煮包面犒劳一下?”

 

  吕天的眼睛里立刻水汪汪的,闪动着恶狼的眼神,羊羔的感动,直呼唤着:“铁队,你比亲人还亲啊!”

 

  小电炉子上的面条不一会就飘出诱人的香味,吕天捂着肚子,有点像草原上的某种小鼠,眼睛圆溜精神的盯着他的美味。

 

  “喂,喂,你的口水都要滴到锅里了。”

 

  “铁…队,熟了没?再过一会我就胃出血了。”

 

  两分钟后,吕天捧着锅吸拉起了面条,几口下肚,脸色才终于从非洲回到亚洲。

 

  “铁队,这条线我还想查下去。”

 

  铁行把剩下的半个面包也递给他,嘱咐着:“慢点吃,你还有什么想法?”

 

  “我今天听说,高僧提到槐树里这片是凶地,应该是发生过什么。我就想这些会不会有史料记载什么的?”

 

  “嗯…古时候咱们这区是个县,不是有个编县志的史志办吗?应该有不少外面看不到的县史资料。”

 

  吕天大笑的吞了口汤,边啧着舌头抱怨烫边说:“英雄所见略同啊,我也想的是史志办。我爸以前的老同学有个就在那工作,好多年了,找他我看准没错。”

 

  “那不就好了,明天又有你查的。”铁行揉揉他的脑袋,“我这边倒是没什么线索,单元里就剩下6个人,都不太具备嫌疑,除了五层住的顾远晨个性了些,其他的基本没问题。可这案件外人做案的可能又太小了,还真伤脑筋。”

 

  “那就查查那个顾远晨看?”

 

  “我前一阵就调过他的资料了,背景挺复杂。父亲是死刑犯,母亲自杀死的。在大学里和一个富家千金谈恋爱遭到家庭反对,前一阵因为被告发骚扰女同学被学校开除,不过我看八成是冤枉的。”

 

  “他经历真够复杂的,只是没一件和槐树里的人有关啊?”

 

  “是,不,只能说基本无关,因为还是有一个迂回关联的。第一个死者孟界光任职的公司叫鼎升,就是顾远晨女朋友现在的未婚夫开的。那人现在是市里的红人,不过看着就太透商人精明。”

 

  “那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不过算时间孟界光死的时候顾远晨还没来108楼住。”

 

  铁行点点头说:“所以这条线索也挺渺茫的,只能查查看。”

 

  “嗯!”吕天终于干掉了方便面,顺便把汤全部下肚,舒坦的往凉席上一躺,“我觉得啊,我们的调查总会交汇,到那一天就是揭开谜题的时刻。”

 

  他的眼睛在傍晚昏暗的灯光下闪着,让铁行想起了一首儿歌——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比星星还亮啊。

 

  

 

  第三十九章 废宅

 

  从那天夜里起,微阴的天开始转成濒临暴雨的浓阴,这种天气在夏日里异常闷人,烦躁跳跃的燥热,暗云无边的压抑,时而又有云层里滚滚的雷声动荡人心。

 

  一大早,铁行就在楼道里遇到去上班的卞真,只觉得她本透精神的容貌也带着点困倦,眼睛都陷下去不少。

 

  “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卞真怏怏的眨眨眼,又下意识的裹紧身上套在T恤外的半袖衬衫。

 

  “是根本没怎么睡。”

 

  “难道冯婆在弄什么?”铁行第一个反应冯婆做了什么法事,道场,扰人不安。

 

  “不是。”卞真脸有点发白,欲言又止了半天,才把铁行拉到角落里说,“昨晚我也听到奇怪的声音了,野猫嘶叫个不停,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人在后楼喊名字,有听的清的,有听不清的,我听到叫冯婆婆和我。”卞真的眉头皱在一起,有点快哭了的模样,“冯婆婆跟我说不要回答,她说是勾魂的,回答了就会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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