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叶爸爸只得收回那点不合时宜的少年情怀,把所有的疑问和憧憬全部压下去,摆出威严的姿态训斥儿子:「小雨!不准再闹了!没看到你妈气得快晕倒了?听话,跟你这个朋友一起乖乖上路吧,车都准备好了!我们亲自送你去!」
「……爸!我对你太失望了!」叶听雨气得快要哭了,老爸就是他当年的启蒙老师,背着老妈给他讲过那么多侠客故事……现在反而变成了大叛徒,明明梦想中的世界已经来到面前,却连期待和求证的勇气都没有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当成神经病送进疗养院啊,那是个超级恐怖的世界……自己也有同学在叛逆期时被送进去过,听说比监狱还要可怕一百倍!
叶听雨拼命的转动着眼珠想主意,他们现在身处在警局里的探望室里,外面全部是带着武器的警察,唐少侠再厉害,也不可能强过枪……他苦着脸垮下肩膀对父母点头:「好吧……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跟他一起去疗养院!他救了我的命,我不能把他丢在这里……你们看他这幅神经的样子,也知道他不可能是罪犯啦!」
叶爸爸叶妈妈相互对视一眼,一起点头同意了他这个不算过分的请求,「嗯,好吧。这位小朋友的医疗费,我们叶家来出。」
唐少侠一直看着叶听雨,不太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跟父母达成协定的叶听雨对他眨眨眼睛,「我们要走了,你跟着我就行。不管发生任何状况,别离开我三步以外。我说,你听,一定要听我说的做,记住了哦!」
唐少侠「啊」了一声,惊喜的点点头,「官府已经查清此事的来龙去脉了?我们可以走了?叶兄,你真是神通广大!」
叶听雨皱着眉瞪他,「我不要听你拍马屁!我要你把我刚才说过的话好好记住!」
「……我自小过耳不忘,叶兄只管放心!」
叶听雨这才露出个久违的微笑给他,嘉奖似的捏住了他的手,随后换上个可怜又认命的表情转向父母,「爸、妈,好了……我们走吧。」
四个人一出房间,叶听雨父母带来的随身保镖就站在了他们身后,一直到走出警局上了他们带来的车,都没有一点懈怠放松。叶听雨跟唐少侠紧紧坐在一起,眼睛还看着他们刚刚离开的警局,完全没把贴身的几个保镖放在心上。
车子缓缓开动,唐少侠这才想到问问叶听雨,「叶兄,我们这是去往何处?」
「去很好玩的地方!」叶听雨闪动着眼神回答,「少侠,我们去闯荡真正的江湖!」
「啊?那群刚结拜的兄弟怎么办?我跟他们喝了血酒,就是要同生共死了啊!我不能这么不讲义气,抛下他们下管……」
「白痴……他们落跑的时候可没想跟你同生共死!唉,那个……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嘛,以后还会江湖再见的啦!」叶听雨看着眼前一脸蠢相的唐少侠,不知怎么才能让对方明白——那些古老的江湖义气在今时今日早就行不通了!他只能连哄带骗的安抚对方,反正唐少侠本来是超好骗的,经过这么几天的相处,他已经把对方单纯的个性摸透了。
「哦……叶兄说的也是。我们在江湖中闯出了名号,再回来与兄弟们相众,呵呵!」
喏,骗过唐少侠这个小白痴就事如此的简单!叶听雨撇了撇嘴,把注意力放到向窗外东张西望的行为上……车子行驶的速度很快,应该没多久就会离开市区了。
道路两旁的建筑和行人逐渐稀少,叶听雨一直望着窗外的路,车子刚开上偏僻一些的岔路时,他就大声对司机叫起来:「我要上厕所!我朋友也要!」
司机大哥十分无奈的放缓车速等待后面的那辆,对坐在后面车里的叶爸爸报告:「少爷要上厕所!」
「……之前在市区又不上!」叶爸爸有点恼火的从车窗探出头训斥儿子,「你不是故意的吧?你别想逃跑!」
「我真的要上啊!忍不住了!」叶听雨可怜兮兮的涨红了脸。
「……好吧!你们全部下去跟着他们两个!把人看好!」
在好几个高头大马的保镖跟随下,叶听雨拉着唐少侠下了车,走向郊区路边一个简易的厕所。走进厕所的第一时间,叶听雨就压低声音揪住唐少侠的衣服,「他们要把我们送进疯人院!那里很可怕!你带我走!马上,立刻!」
唐少侠愣了愣,完全不明白「疯人院」怎么个可怕法,但对叶兄的信任却是死心塌地、不疑有他。在叶听雨焦急又殷切的眼神下,他当即一把抱起了叶听雨,身形闪动之间就掠出厕所,运起轻功一阵飞奔。
等待在厕所外面的保镖们只觉得眼前闪过了一道影子,如风般急速飘远,集体发过呆才想起冲进厕所去看。空间狭窄的厕所根本藏不住人,他们看遍每个角落都不见那两人,只奸震惊又恐惧地跑出去挥手大叫,「叶先生!不……不见了!他们不见了!」
被唐少侠抱在怀里的叶听雨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个从小就期待的美梦。只不过他想要的位置是那个抱着他的家伙,而他现在身处的位置应该是一位美丽的女孩……但这样也还不错啦,耳边呼呼的风声和迅速倒退的树木风景都很刺激,唐少侠暖暖的胸膛宽厚有力,抱住自己的力道不大不小,温柔又充满安全感……如果自己是个女孩子,这种浪漫的体验会一辈子都不忘记。
唐少侠脚下不辨方向,疾驰了将近半个时辰之久才停下来,微微喘息着看看身处之地,低头询问叶听雨,「叶兄,我们接下来往何处去?要不要先歇歇?」
温热的气息喷在叶听雨的脸上,他双颊变得有点发烫,稍稍侧开一点才低声回答,「嗯……你先放我下来吧。」
唐少侠这才「啊」了一声,将叶听雨轻轻放下,对方脸上的红晕和羞涩的表情真是好看,唐少侠鬼使神差的想起了师父的教导。
「叶兄……我……我想亲你!」
「啊?」叶听雨瞬间石化,怔怔看向唐少侠闪亮的眼睛。
「呃……我……我想娶你做我的媳妇儿!」唐少侠也红了脸,但还是勇往直前,师父教过他,对自己中意的姑娘一定要大胆追求,只要那位姑娘跟自己讲话时会红脸,十有八九就是喜欢了自己,就算叶兄不是个姑娘……师父也没说男子不能做意中人。
「你……你真的是同性恋……」叶听雨双眼发直的得出了结论,本该一顿训斥怒骂断绝这个家伙的妄想,却不知怎么有点犹豫,脸颊甚至更厉害的发起烧来,连耳朵根都感觉发烫了。
「叶兄?」唐少侠等了片刻,叶听雨还是没回答他的求吻,啊……师父说过,如果意中人脸红害羞不肯回答,其实心里就是答应了!唐少侠对师父的话从来不会怀疑,而是奉为无上的真理,更何况自与叶兄相遇以来,对方所有的反应都与师父所说的相同……于是唐少侠决定继续身体力行,跳近叶听雨就在对方脸颊上啵了一口。
好软……好嫩……虽然两个人都是好几天没洗澡,没有师父所说的「好香」,起码前两条也占全了,唐少侠脑袋晕晕的立刻跳开,舔着唇回味刚才美妙的触感,自己的脸也涨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了。
「……」叶听雨再次石化,看到对方舔唇的动作才怒上心头,挥手狠狠一巴掌打了过去。
「啊——」这个巴掌还真用力,唐少侠明明可以躲开却刻意没躲……师父也讲过亲了之后很可能会被意中人煽耳光,这个耳光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受下。
「唐少侠!你这头大色狼!」叶听雨眼睛里已经有泪珠在转了,亲就算了,还做出那么猥亵的动作,对方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呃……叶兄息怒……在下……在下唐突了……你别哭啊!」唐少侠结结巴巴的哄着叶听雨,垂着脑袋凑过自己还没被打的半边脸,「你若高兴,只管再打好了!」
「你!」叶听雨又把手高高举起来,看到对方那个乖乖忍受的表情却打不下去了,这有什么意思?对方是把自己当成女孩子了?欺负完了再容让赔罪?
「唐少侠!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男人!我打不过你,你也不用让着我!我恨死你!你要是再敢这样,我就……我就不理你了!再也不跟你讲话!」
「叶兄,我知道你是男人……师父没说男人不能做媳妇儿,你这么好看,他一定不会反对的。啊……叶兄,别哭了,是我不对,我错了!」唐少侠越说,叶听雨就越生气,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把唐少侠急得够呛。
「你就因为我好看才亲我?色狼!你去死!」叶听雨还是没能忍住满心愤怒,又是一个巴掌重重甩下去。唐少侠这下算是左右对称了,不算太白的脸蛋上浮着十条清晰的指印。
「呃……好痛!」这一记比刚才那记更用力,即使是唐少侠也忍不住抚脸呻吟,火辣辣的感觉让他迷惑又沮丧——难道这次师父真的错了?叶兄咬牙切齿的样子也很漂亮,可是看不出哪里有喜欢他……
看到唐少侠那副抚脸痛叫的可怜样,叶听雨稍稍舒服了一点,这才擦干眼泪瞄向四周。他们身处在一个加油站附近,前面不远也有分道。不知父母的车会追向哪一边,他考虑几分钟之后对唐少侠很凶的大吼:「抱我,继续往前跑!带我去看前面的路牌!」
「呃……是!」唐少侠听话的点头,哪敢多说一个字,再次把叶听雨牢牢抱在了双臂中,运功奔向对方所指的那条路。
在叶听雨沉着脸的指示下,唐少侠抱着他走上通往下一个中等城市的方向,比起另一边超繁华发达的那个城市,应该会安全一点。起码消息不会那么灵通,狗仔队会少一些……叶听雨最怕的就是他们会再次上电视或者报纸。这次逃跑之后父母肯定要大发雷霆,搞不好会出高价钱私下雇人找他,叶家别的不说,钱是多到花不完,这意味着他也不能再刷卡了,只能使用皮夹里为数不多的现金。
对接下来的逃亡生活感到沮丧,他毕竟是个没怎么吃过苦的人,再看看一脸傻相的大色狼唐少侠,叶听雨简直悲从中来。为什么自己要陪这个又笨又色又神经兮兮的家伙流浪呢?真是头壳坏掉了!
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更不愿意对父母低头,如果被抓回去,就要继续过着无聊刻板的办公室生活,每天没完没了的忙活家族生意,这对他只有二十多年的年轻生命来讲太浪费了。趁着年轻所以才要叛逆,尽情去做自己喜欢的事,那种生活再过个几年,他就会完全变成跟父亲一样的中年男人,没激情没梦想,所有的热血都变冷掉,那比流浪跋涉的疲累还要可怕十倍。
所以……还是就这样吧,抱着自己的这头笨色狼应该不敢做出太过分的事,对方那么的笨,自己超凡的智慧一定能摆平那微不足道的性骚扰!想到这里,他完全忘记了刚才气到哭的场面,那种不甘和酸涩的心情也被压在脑后了。
唐少侠武功虽然厉害,奔行太远的路还是会累,看到近郊偌大的路牌,也已经看到了巴士站,叶听雨这才叫停。唐少侠赶紧住了脚,偏僻的巴士站旁边正好没人,叶听雨从他双臂中下来,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样子,从口袋里搜出一袋纸巾递过去,「撕破,抽出来,擦汗!」
他受宠若惊的接在手里,三两下把自己的脸收拾干净,老老实实的站在叶听雨身边跟对方一起等车。
又坐了半小时的巴士,两个人才来到城市里面,叶听雨领着他找了个有点破落的小旅馆住下,留押金和拿钥匙牌的时候都在瞪他。
他不知道哪里犯错,有点哀怨的看着叶听雨,对方一边冷着脸往前走,一边压低声音骂他,「我们没钱,本来可以住一间的!都是你……才逼我又多花钱多开一间房!」
「叶兄为何要多开一间……你我同住更为安全啊!」
「你当然想了!色狼!」叶听雨想起来就不爽,用力揪了一下他的手臂,「哼!如果跟你住……我的……还保得住啊!」
唐少侠盯着对方飞起两片红晕的脸颊,又是一阵神思不属,很想再亲一口,却不敢造次。都走到房间门口了,他才想通叶听雨的话中之意,睁大眼拉住叶听雨的衣袖匆忙解释,「叶兄!你方才的意思是担心我对你不轨?哎呀……我怎会做出那种天理不容之事!我乃堂堂清风派……」
「闭嘴!你刚才不就做了!你这个天理不容的大色狼!」
「……那是叶兄答应了我啊!师父教过我,若是意中人面红不语,便是应承了索吻之举……难道是我误会了叶兄?」唐少侠无辜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像说谎,叶听雨却气得手指发抖。
「你……你那个师父不是好人!教你这种事!」叶听雨一阵大羞,刚才自己确实有过一点犹豫……被对方戳中痛处的感觉太丢脸了!
唐少侠本来是一脸容让,听到这句话才勃然变色,声音也变得凝重威严起来,「叶兄,你怎么骂我都成,请勿损及我师尊之名!」
极强的压迫感把叶听雨吓了一跳,此刻的唐少侠不再是那个笨笨的色狼,而是那个顷刻间就能放倒一堆大男人的高手。被对方隐含敌意的气势所慑,叶听雨登时说不出话来,心里涌起小小的酸意和大大的委屈,闭紧嘴巴埋下头就打开房间的门往里冲。
「啪」地一声,门被重重关上了,留在门外的唐少侠平复了思绪后才轻轻敲门,「叶兄,是我不对……你别生气,只要你再也不骂我师父,我任由你怎么打骂都好,我……我喜欢你,想要与你好生相处,叶兄,你应个声,你没事吧!叶兄?叶兄……」
叶听雨站在门后红了半天眼眶,听对方敲了很久的门才带着怨气回话,「你别敲了!我要睡觉!到吃饭的时候再叫我!你放心,我再也不会提起你师父了!没事我不会跟你讲话!你滚吧!还有,你给我听好,再也不准亲我,不得我允许不能接近我三步之内!好了!现在滚吧!」
一阵连珠炮式的怒骂之后是完全的静止,唐少侠运起「天耳通」也只能听到叶听雨急促的心跳声,对方似乎躺坐或者静躺着一动不动了。想来确实是睡了吧,他稍稍放心的走向了另一间房。
叶听雨又在门后站了好久,确定唐少侠真的走掉才咬牙低骂:「说叫你滚,你就真的滚了……你这个死神经!笨色狼!气死我了!」
这场微型冷战没能维持多久,因为唐少侠根本没有正在跟叶听雨吵架的自觉。一觉睡醒补足了体力,他就摸着肚子去敲叶听雨的门,叫叶听雨陪他吃饭。
叶听雨打开门狠狠的瞪他,他满面若无其事的笑容,「叶兄,我真的肚子饿了,你想必也与我相同。我们先填饱肚皮,再商量明日之事,你觉得如何?」
「我还在生气!你到底懂不懂啊!」叶听雨觉得一阵无力,对方的粗线条真是种强大的天赋。
「叶兄,久气伤身,你若还未消气,只管打我骂我,我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唐少侠还是微笑着凑上自己的脸。
「你……算了啦!下楼,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