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爸爸16岁的时候为了筹学费跟一个美国女外教上床，然後就有了我。女外教生下我之後给了爸爸一笔钱，并让爸爸发誓：这件事从没有发生过。
　　
　　於是，16岁的爸爸瞒著家里人把我养大，并对外声称我是他捡来的孩子。我10岁的时候奶奶去世了，13岁的时候爷爷也去世了。爸爸是独子，又因为家里太穷，所以亲戚们很少跟我家来往。後来知道有了我这个莫名其妙蹦出来的小孩，亲戚们干脆与我家断绝来往。而爸爸因为带著我所以找不到女朋友，所以一直没有结婚。
　　
　　不，不是爸爸找不到女朋友，是因为我讨厌坏女人跟我抢爸爸，所以把她们都赶跑了。
　　
　　我最爱爸爸。
　　
　　但是爸爸不爱我，在我16岁的时候，爸爸终於忍受不了我把我送到美国读书，并且警告我不到大学毕业不准回家。
　　
　　5年了……5年没有看到过爸爸。我以为我会慢慢淡忘对爸爸畸形的感情，恢复正常的生活。可是，这种煎熬的思念却越来越剧烈。
　　
　　2年前爸爸结婚了，他从网上给我发过来他的结婚照片。我对著电脑里的那张对我来说像是死刑判决书一般的结婚照喝了一天一夜的烈酒，最後被室友Merlin送进医院急救。
　　
　　一周後我出院了，当天晚上和Merlin做爱到天亮。Merlin是个金发帅哥，不管男女都会被他迷倒的那种帅。他是个绅士，他说我是个小恶魔。
　　
　　做爱很累，还很痛，但是很能发泄情绪。
　　
　　我睡了一天，晚上去一家中国酒吧happy的时候找里面的混混买了20片三唑仑。
　　
　　凌晨回去，Merlin没有睡，开著灯等我。我笑著跟他道晚安，然後回房间洗澡，换上睡衣，上床睡觉。
　　
　　一个锺头之後，听到Merlin关灯回房间的声音，拿出那20片三唑仑，就著凉水喝下去，然後安心的闭上眼睛……
　　
　　我当然没有死，不然现在也不会坐在飞机里看白云。死过一次之後心情归於平静，决定回去面对爸爸结婚的现实，送上作为儿子的真诚的祝福。
　　
　　然後，跟爸爸告别，回美国和Merlin在一起，再也不回来。
　　
　　“Aaron，你还好麽？”一只手伸过来捏著我的下巴转过我的脸。
　　
　　“我很好，Merlin，回到中国後不要那麽随便”
　　
　　“噢，我知道，我会注意的。”Merlin一脸灿烂的笑容，用蹩脚的普通话说。
　　
　　“特别是在我爸爸面前。”我又加上一句，然後别过头躲开他的手。
　　
　　“宝贝，别这样，让我吻一下。”
　　
　　Merlin的脑袋凑过来在我嘴唇上亲了一下。我皱皱眉，推开他的脸说：“你听不懂我的话麽？”
　　
　　“可是现在还没有到中国。”Merlin的表情很无辜。
　　
　　我抚了下额头，仰脸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嘴唇上一热，湿润的舌头在唇瓣上来回舔舐。
　　“Merlin！你适可而止好麽！”我恼怒的推开Merlin，很小声的说。
　　
　　“My dear，你知道我不大懂你们中国的成语。”Merlin仍然很无辜，不过那一双迷人的湛蓝色眸子里却闪著贼光。
　　
　　“不要在公共场合这样做！”我瞪著Merlin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
　　
　　“好吧，我错了，请不要生气好麽?”
　　
　　Merlin一脸乖相的撅起嘴，一只手却悄悄的抚上了我的大腿。我受不了的闭了下眼睛，睁开，伸手抓住Merlin的衣领在他耳边小声说：“你现在就想做爱麽?”
　　
　　“NONONO，绝对没有。”Merlin投降似的举起双手，脸上终於有了一丝认错的表情。可那双眼睛里怎麽看都是在笑。
　　
　　我松开手继续闭目养神， Merlin凑到我耳边小声说：“你是不是很紧张？”
　　
　　“让我安静一会好麽?”我不耐烦的说。
　
　　“OK，OK。”
　　
　　坐了15个小时的飞机，终於在夕阳下出了A市机场。记得我走的时候这个机场才刚刚建好，如今已经相当繁华了。的士司机以为我们都是外国人，不打计价器。我用本地话说要投诉他，他才一边道歉一边打开计价器。
　　
　　一切都没有变，只是家里的这栋楼显得更残旧了。我并没有告诉爸爸要回来，我怕他不让我回来。
　　
　　上到6楼，手有些打颤的拿出钥匙开门，可怎麽也打不开。Merlin说会不会是爸爸换锁了，便上前敲门。门开了，开门的是个老婆婆，问我们找谁。我说找罗辰逸，她说一年前罗辰逸就搬走了。
　　
　　我和Merlin坐在家属院大门口的石台上，Merlin拿出手机让我给爸爸打电话。我颤动著手指按下爸爸的手机号码，不一会，电话通了……
　　
　　“请问是哪位？”
　　
　　“……”我紧张的咽了口口水。爸爸的声音……好久没有听到爸爸的声音了……
　　
　　“说话啊？”
　　
　　“爸，爸爸……”我的声音有点发颤。
　　
　　“小岚？怎麽一大早打电话？”
　　
　　“爸……你怎麽搬家了？”我很想哭。
　　
　　“什麽？”爸爸很惊讶，“你回国了？”
　　
　　“嗯……”眼泪流下来了，Merlin拿出纸巾给我擦眼泪，小声说：“Aaron，别哭，我会难过。”
　　
　　“是谁在说话？”
　　
　　“我的，朋友。”我哽咽的说。
　　
　　“你等著，我去接你们。”
　　
　　电话挂断了，我失神的掉了电话。
　　
　　“爸爸来接我们……”我喃喃的说。
　　
　　“你仍然爱著他，我也想哭……”Merlin捡起电话，声音很失落。
　　
　　“I’m sorry……”
　　
　　街上人来车往喧哗不堪，车灯与霓虹灯交替闪烁，一切都是那麽熟悉却又陌生。5年的时间，真的变了。
　　
　　这时候是下班的高峰期，很多人穿梭在家属院门口。他们都在看我们，议论我们，指指点点。一些路过的小女生停在不远处盯著我们看，虽然太嘈杂听不清她们在说什麽，但是光看她们的表情就知道她们被吸引了。
　　
　　我们等了很久，因为这时候是不好拦到的士的。
　　
　　8点20分，一辆的士停在路旁。车门打开，穿著整齐的白衬衣西装裤的爸爸从车上下来。
　　
　　“小岚。”爸爸叫了一声。
　　
　　我有点恍惚的看著几乎没什麽变化的爸爸，说不出话来。
　　
　　“伯父！很高兴见到你！我叫Merlin，我是Aaron的情人！”Merlin很热情的迎上去与爸爸握手，嘴里很大声的说。
　　
　　爸爸瞪大了眼睛，张开了嘴，“情人？”
　　
　　“Merlin，你在说什麽……”我很无力的说。
　　
　　“噢……sorry，我是说，我是Aaron的朋友。你好吗爸爸？”Merlin急忙改口说。
　　我更加无力的垂下头。
　　
　　“爸爸？”爸爸仍没能反映过来。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我只好先放下心里的紧张与伤感，站起来提起旅行箱说：“爸爸，Merlin，我们先回家好麽？”
　　
　　“对！对！回家先！”Merlin应和著我的话，殷勤的走过来拿过我手里的旅行箱，“我来拿。”
　　
　　上了的士，爸爸没有坐前面的副驾驶，而是坐在我和Merlin中间。Merlin一直跟爸爸说话，爸爸也很礼貌的跟他说话，只是脸上没有一点温度。
　　
　　我知道，爸爸一定会生气，因为我偷偷回国。

02

　　9点锺，我们到了新城区的一个新建的住宅小区。下了车，爸爸领著我们走进花园一样的小区中。
　　
　　爸爸买了新房子，却没有告诉我。他是不是已经不想要我这个儿子了……
　　
　　站在电梯里，我低著头问：“爸，家里有我的房间麽？”或者说，这里是我的家麽？
　　
　　“当然有，也有客房，足够住的。”爸爸的声音很温和，伸手摸摸我的头。
　　
　　我觉得好像被电了，身子抖了一下，急忙躲开。爸爸的手僵持在空中。
　　
　　“爸爸，Aaron离开家太久，离开你太久，会紧张。”Merlin笑著解释。
　　
　　“请不要叫我爸爸。”爸爸声音冷淡的说。
　　
　　电梯里还有几个人，被爸爸和Merlin的谈话吸引，偷偷斜眼看我们。那一道道疑惑的，惊奇的，惊豔的目光刺得我不敢抬头。我只好龟缩在电梯的角落里。
　　
　　我很怕。我不知道该怎麽面对爸爸的妻子，我应该叫妈妈的人。我怕我会做出让爸爸难堪的事。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小岚，到了。”爸爸说，伸手想提起旅行箱，却被Merlin抢先提在手里。
　　“伯父，我来吧。”Merlin笑得灿烂。
　　“谢谢。”爸爸说，走过来拉起我的手出了电梯。
　　
　　手出汗了，有点抖。很久很久了，记得爸爸最後一次拉我的手是在我14岁的时候。爸爸的手还是那样暖，那样有力，有点粗糙。我的鼻子一直在酸，眼泪一股一股的想冒出来，又被我咬牙忍回去。
　　
　　到了家门口，爸爸拿出钥匙开了门，“进来吧，要换鞋。”
　　
　　客厅挺大，装修很简单，干净整洁。爸爸是很爱干净的人。
　　
　　爸爸把我们各自领到房间里，让我们先洗澡，他去做饭。
　　
　　“爸爸，怎麽没看到……妈妈？”我很艰涩的，很辛苦的说出“妈妈”两个字。这两个字像一把刀一样扎进我心里，很痛很痛的。
　　
　　爸爸停在门口，没有回头，说：“一年前我离婚了。”
　　
　　离婚了？离婚了！爸爸离婚了！太好了！
　　
　　我惊喜的喘著气，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你很高兴吧？”爸爸又说。
　　“……”我急忙背过身，不知道说什麽好。
　　“你就想我孤独终老，你这个不孝子。”爸爸的语气很平淡，说完之後便出去了。
　　
　　我是不孝子，不听话，总给爸爸搞破坏。
　　
　　“快洗澡，洗好了出来吃饭。睡衣在衣柜里，你的衣服都有。”爸爸又返回来说。
　　
　　“哦……”我慌忙答应一声，从衣柜里拿出睡衣和内裤。
　　
　　家里有两个浴室，一个在爸爸的主卧里，一个在客房外面。客房外面的浴室Merlin在用，我就去爸爸的房间洗澡。
　　
　　爸爸房间里的墙上挂著我出国前我们一起照的合影留念，上面的我没有笑容，爸爸也没有笑容。
　　
　　找不到一丝女人的痕迹，房间里整洁明亮。
　　
　　“笃笃”“Aaron，开门。”正洗著的时候，Merlin过来敲门。
　　“我在洗澡。”我回了一句。
　　“我知道你在洗澡，让我进去吧宝贝。”Merlin小声说。
　　
　　“你可以去死了。”我转个身，继续洗。
　　“宝贝，别这样……”
　　“滚蛋！”
　　“宝贝，你怎麽能骂我，我是那麽爱你。”Merlin声音很委屈。
　　
　　“我们分手了。”我说。
　　“对不起，我滚。”
　　
　　洗完澡出了浴室，看到穿著自己带来的蓝色条纹睡衣的Merlin正蹲在门边抽烟。我皱皱眉，说：“不要在爸爸的房间吸烟。”
　　
　　“Oh, I’m sorry。”Merlin急忙在烟缸里掐了烟，凑过来抱住我便吻。
　　
　　“你干什麽！”我推开Merlin生气的说。
　　
　　“我很害怕，亲爱的，让我吻你。”Merlin一脸忧伤的又凑上来抱住我。
　　
　　“不行！爸爸在外面！放开我！”我害怕的小声说著，用力挣扎。可是Merlin却抱得紧紧的，不顾我的反抗低头就亲。
　　
　　“小岚，你洗好了麽？”门嘎吱一声开了，爸爸被我们的样子惊呆了。
　　
　　我也惊呆了，Merlin触电一样的放开我。
　　
　　眼前一晃，“呯”的一声，Merlin被爸爸一拳打倒在地，“你这个人渣！对我儿子做什麽！”
　　
　　“爸爸，你别误会。我是你儿子的情人。”Merlin坐在地上捂著脸急忙解释。
　　
　　“胡说！不准叫我爸爸！”爸爸火大的大吼，上去抓起Merlin的衣领又要打。
　　
　　“爸爸！别打了！Merlin没有胡说！”我冲上去抓住爸爸的手腕大声说。
　　
　　“什麽？”爸爸双眼迸射厉光，转过头盯著我的眼睛。
　　
　　“他没有胡说，”我用尽力气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Merlin是我的情人，我们在美国同居。”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把我打得偏过头。“真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种无耻的事！”爸爸咬著牙说。
　　
　　 “我可以说几句话麽？伯父？”Merlin从地上站起来，脸色变得很郑重，“我拥有说话的权利。”
　　
　　“不！你没有任何权利！”爸爸转过头瞪著Merlin说：“他是我儿子！他是我的！”
　　
　　“你不爱他，你抛弃了他，你把他赶出家门5年不理睬。你无权干涉我们。我深深的爱著Aaron，你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不！我不同意！”爸爸举起了拳头。

　　“你能像我爱Aaron那样爱他麽?”
　
　　　爸爸的拳头停在Merlin面前。
　　
　　静──
　　
　　爸爸的呼吸粗重，脸上因怒火而潮红。
　　
　　一股糊味忽然传过来，Merlin扬起笑脸说：“伯父，你煮饭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