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想像过去那样嬉笑著说“我也爱你”，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怎麽也说不出来。江皓昕第一次发现，原来真心真意地说一句爱，有那麽困难。如果陆悬会读心术的话，他一定能听到江皓昕此刻心里轻若蚊蝇般的我爱你。可他终究只是普通人……所以他只得到冗长的沈默。
　　t“不用回应我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而已。”面对江皓昕的缄默，陆悬很平静，“希望你以後想起我的时候，都是快乐美好的记忆。一个长得还蛮帅的男人，很有才华的摄影师，很爱你的人……他叫陆悬。”从背後紧紧抱住江皓昕，陆悬淡淡地说著。
　　t“切，他有一堆怪癖，笨手笨脚却偏要做菜，拍的东西都超阴森的小孩子看也不敢看，性格又怪根本摸不准在想什麽，然後呢……”江皓昕笑了，整个床都在微微颤抖，“他床技倒是蛮不错的。”“你能记得就好。”陆悬亲亲江皓昕的头发，带著清新花香的味道。他放开江皓昕，瞄一眼手机──刚好是零点。
　　t“江皓昕，生日快乐。”“诶？”那个笑得一塌糊涂的家夥终於停了，“今天吗？”话音刚落，江皓昕的手机就欢腾地唱了起来，他接起来，是康止唯。
　　t“Babe, happy birthday。”康止唯华丽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我应该是第一个吧？”“谢啦。”江皓昕笑了，没有告诉他已经有人早他一秒说了祝福，“什麽时候回来啊？”“预期是三天後。我很想你……没什麽事情，你休息吧。晚安。”没有过多造作的甜言蜜语，康止唯切掉了电话。
　　t江皓昕沈默地摁掉手机，躺回陆悬旁边。“好妒忌啊……”陆悬笑笑，拉拉被子，“快睡吧。”“陆悬……”江皓昕缩过去，把头埋在陆悬怀里，“我……”“什麽啊？”陆悬打了个哈欠，“那麽小声，你说什麽啊？”“没什麽，晚安啦。”江皓昕最终还是翻了个身，沈沈地睡了，渐渐就传来了规律的呼吸声。
　　t过了很久，陆悬睁开眼睛，悄悄地下了床。天开始蒙蒙地亮了，浅浅的光线照在江皓昕沈睡的脸上，格外好看。陆悬看著他的睡颜，上挑的桃花眼和可爱的猫嘴，一切的释然好像都没办法做到了……还是舍不得呢。
　　t轻轻吻他微微上翘的嘴角，陆悬还是离开了。
　　t再见。
　　t江皓昕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床褥都已经是冰冷的了。一天……真的就只是一天而已。他拍拍脸，提醒著自己，自己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天才演员，有个叫康止唯的编剧男友。而陆悬……就真的从此应该从生活中抹去了。
　　t可是心里那种隐隐作痛的慌乱，又是什麽呢。
　　t
　　t三天後康止唯如期归来。江皓昕激烈地吻他，心里却还是无比空虚。到底是哪里不对了……他不容自己有深虑的时间，拼命迎合著康止唯一波又一波的攻势，终於疲惫得倒在床上动弹不得，可是脑子还是清醒得可怕。
　　t不停想著的，不是身边这个面目俊朗犹如雕塑的男人，不是这个声音醇厚动听的男人，不是这个可以一掷千金买礼物哄自己开心的男人。
　　t是那个眼神空洞下颌骨尖锐到可以砍死人的男人，是那个声音暗哑像个破音箱的男人，是那个穷苦不堪却才华横溢的男人。
　　t干，陆悬，我为什麽那麽想你。
　　
　　【十五】
　　t假如还有来生/我无论如何都要来到你身边
　　tOne more time/ One more chance……
　　t
　　t一具尸体在一周後被小区的环卫大妈发现的。那间浴室的气窗刚好正对大妈的保洁区域，阵阵臭气使得她十分恼怒，就爬到花坛上往里看，隐约看到一个泡在浴缸里的身躯，再把头向里探，铺面的恶臭和满目的猩红使得大妈惊吓得差点跌下去。
　　t警方的介入使这个偏僻的小区变得轰动起来，凑热闹的群众七嘴八舌地讨论著有些骇人但又无比刺激的血腥场景。如果不算上尸体的水肿和些许的尸斑，死者的样子还是很优雅的，甚至於可以说是凄美──他整个身体浸泡在消毒水里，浴缸已经被血染红了，鲜豔到刺目的红，还混有黑色的血块。一只手垂在浴缸外，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刀痕，致命的那一刀深以见骨。他惨白的脖子扬起，脸转向一边，嘴角却带有浅笑，就像是终於完成任务般的释怀。整个浴室沈浸在像加了红色偏光镜一样的血腥氛围内，虽然诡异恐怖，却带有一种奇异的肃穆感。色彩分明的黑，白，灰，红，就像一幅完美构图的摄影作品。
　　t警方判定死者死於自杀，死前没有任何求救或挣扎，即使割脉到死亡的过程极其痛苦冗长。死者的房间是一个工作室，井井有条地摆满了许许多多的摄影作品，还有极其专业的相机和冲印工作台。引起警察注意的是一整墙的人物照片──有彩色的，有黑白的，也有可立拍的小照片，还有一些像是被撕碎後重新拼贴起来的。全部都是同一个人，有正儿八经摆姿势的硬照，冷酷的，阳光的，温柔的，妖冶的；有日常生活中的抓拍，裹著被子睡觉的，低头读书的，张牙舞爪打游戏的，调皮摆出剪刀手姿势的；还有很多特写镜头，猫一样的嘴，雪白的牙齿，斜挑的桃花眼，修长的手指，甚至只是一双歪著的拖鞋……
　　t在场的很多人都认出来了，那是最近势头很猛的男演员，江皓昕。
　　t
　　t在审讯室里坐了太久，江皓昕的腿好像都已经麻到发痛了。可是这点痛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麽了……心里的某个地方，像死了一样，痛到没有感觉了。整个人如同在空中漂浮一般没有真实感……一直到几个小时後的现在，他都没有办法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一个噩梦。
　　t拼命拍打著自己的脸，可对面坐著的，还是面无表情的警察，身边还是表情公式化的律师。颤抖地拿起桌上的照片，难以置信，这就是前几天还笑著做菜给自己的人吗？这就是那个认真地说著“我还爱你”的人吗？这就是那个面目冰冷怀抱却无比炙热的男人吗？
　　t一定是弄错了。一定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幻觉吧。
　　t警察说，死亡时间是八天前的晚上，推算起来，就是江皓昕生日的那天。那一墙的照片是新贴上去的，应该就是自杀之前，猜测是死者在用特别的方式说再见。警察还说死者生前就有严重的精神衰弱，本身精神就不稳定，身体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t“够了！！”江皓昕用双手捂住脸，几乎是在啜泣，“既然你们已经确认了……那我也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吧。”“我的当事人是公众人物，希望你们警方也可以考虑到情况的特殊性，特殊处理。”扑克脸律师扶起快要瘫倒的江皓昕往外走。“谢谢，我还能走。”关上门时，江皓昕微微挣脱了一下，却双脚发软，几乎栽倒在地。“江先生，你还好吧？”律师担心地蹙眉，看著江皓昕阴郁的脸。
　　t“是我甘愿搁浅，没有抱怨。”轻声呢喃著，江皓昕露出惨白的笑容。“什麽意思？”律师架著江皓昕，疑惑地问，江皓昕却只是无力地摇摇头，“一句歌词罢了，没什麽。”
　　t很多细节都串起来了。为什麽他会忽然约自己出来，为什麽会提“一天”的要求，为什麽会让自己不要忘了他，为什麽好像在等一句回应，为什麽会那麽准时地祝福他“生日快乐”……
　　t陆悬，你是故意的吗？
　　t我的生日，从此变成你的忌日……你让我怎麽可能再忘记你。
　　t推开律师，江皓昕冲进厕所，抱著马桶吐得昏天暗地。其实什麽也吐不出来，可是那种压抑的难受却不知道要怎麽宣泄。眼泪停不下来，江皓昕靠著门板，无法抑制地抽搐著，喉咙发出低低的抽气声。不想哭出声，牙齿紧紧咬著，嘴里都是铁锈般的腥味。
　　t想到相处的最後一天，陆悬的一颦一笑，江皓昕的心脏就像被翻来覆去的凌迟。一切的一切，都是有生之年最後一次见到了……可是，犹豫再三，江皓昕却始终没有真心诚意地说出那句“我爱你”。这样回想起来，自己从来没有对陆悬好好地说过一句爱。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呢。
　　t我不是真的不关心你，不是真的还怪你。妈的，我已经原谅你了啊。不然谁会请假和你宅在家里一整天，谁要吃你的菜，谁要和你一起傻兮兮地穿衣服泡澡，谁要和你睡在一张床……如果真的可以，我们还能重新开始的……你懂不懂，懂不懂啊……
　　t指头用力在粗糙的门板上扒著，血都冒了出来，却都及不上心里疼痛的万分之一。江皓昕跪在肮脏的厕所，脑海一片混沌。
　　t要再失去多少东西，才能得到宽恕。
　　t可是，谁又能来宽恕我。
　　t
　　t江皓昕在那一年年底的颁奖典礼上获得了最佳男主角奖，史无前例地，是靠处女作得奖的男演员。宣布获奖者是江皓昕的时候，全场先是爆发出一阵惊呼，再是长久不息的掌声。
　　t全身黑色的江皓昕优雅地上台领奖。江皓麟作为电影导演，坐在台下看著他。不知从何时起，江皓昕变得成熟起来，不再会流连忘返於那些声色场所，举手投足间，似乎再也找不到那个小痞子的身影。还是因为陆悬吧……叹了一口气，江皓麟发现台上的发言已经进行到尾声。
　　t“……《我爱我》对我一直有特殊的意义，不仅因为是我的第一部电影，更是因为它，我认识了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怎麽说呢，我也像影片的男主角一样，好像爱我超过爱他。可是一直到他离开了，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才知道自己有多爱他……可惜都没有机会让他知道了。”语调明明是那样平静，江皓昕眼里的悲恸却刺伤了每个人。
　　t“喂，你在天上能听到我的话吗？你这家夥……一定在笑吧？”轻轻昂起头，好像真的在和他对话一样，江皓昕轻轻地向天送出一个吻。他痞痞地笑了，仿佛一个任性的小孩子，“呐，陆悬，我爱你。”
　　t
　　t第二天的报道，都是铺天盖地的影帝江皓昕对著死去爱人表白的报道。无孔不钻的狗仔队甚至挖出了陆悬的自杀事件，霎时闹得沸沸扬扬。可是江皓昕已经完全不在意了──预定了机票的他，早就安排了一切事宜，包括解约等等，此刻已登上了前往波西塔诺的飞机。
　　t一直执念地觉得，波西塔诺是属於他和陆悬的地方。江皓昕的意大利语很糟糕，他就窝在海边的旅馆里，看看风景，学学方言，尝尝美食……然後思念著陆悬，想像当年他在这里时，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因为语言而狼狈。
　　t日子过得像流水一样，转眼间江皓昕的意大利语都已经流利到让当地人竖大麽指了。又是一个生日……原来陆悬离开，已经有两年了。
　　t努力回想著他的一切，渐渐，就有些模糊了。他的面孔……似乎都不能完整的想起来，却反而更怀念。他想著陆悬冰冷的脸上偶尔露出的美好笑容，一时间整个心脏都是温热的。
　　t当你微笑，即是一个宇宙。
　　t学著陆悬的样子，江皓昕泡在浴缸里，翻著陆悬最後留给他的那些照片，忽然想到自己连陆悬的一张照片也没有……唯一的那几张，在那次泄愤的撕扯中毁掉了。
　　t算了，没关系的。
　　t江皓昕闭上眼，有些懊悔地安慰自己。他想起曾经有人说，当你不再拥有，唯一可以的，是不要忘记。江皓昕支起身子，水滴滴答答地从浴缸里溢出来，他伸手够到带进浴室的奶油生日蛋糕，闭上眼许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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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我希望你，能永远活在我的记忆中。
　　t【END】
　　t
　　【後记】
　　t这个文啊……哎，怎麽说啊，特别没计划，特别没速度，特别没RP！自抽。大纲都没有，就是根据结局在写文，但重点是写啊写，偏离轨道了，偏到了我几乎想改结局的地步……於是非常的纠结！= =！
　　t还好有亲们的留言和支持啊……对於那些一直追文企图HE的孩子们，睿爷只能摊手了，老天作证我有想过改成HE= = 但是最终还是让陆悬先生挂掉了……不过是个非常有美感的死法，而且江皓昕同学也有醒悟了，最後感觉不是还挺温暖的嘛=W=
　　t话说，其实两个人都有做错，惩罚别人的同时，也在惩罚自己。所以，能宽恕的时候就试著宽恕吧，不要奢望什麽“One more time, one more chance”，这是非常不靠谱的，记得把握现在的chance就对了^ ^ （我说的什麽废话，掀桌）
　　t总之，就这样吧。谢谢一直以来追文的童鞋：小破，空城，季节，绿绿，之竹蝶，樱桃君，兰兰，残骸，嫣然，小小，总兽，西瓜，枕头，轰趴，麦子，废柴，紫色雪花，安娜……等等等等！（没点到的童鞋原谅我）还有，当中用了很多歌词哦，山崎将义，张悬，木马，苏打绿，王啸坤等等，顺便推荐下。
　　t呐，我们下次再见咯。
　　t2010.5.5. by凯特睿（Cat_R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