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堂 下————尼罗
尼罗  发于:2010年05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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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建议是很正确的,陵少爷立刻虚心接受,同他二哥手挽手的向上爬了几十级石阶,坐进了车内。司机这回算是松了一口气,发动汽车往文化新村开去。
  从珊瑚坝机场到文化新村,那路途是非常之漫长的。金世陵坐在车里,眼中的泪水已然干了,只痴痴的望着他二哥,忽然凑过去,在金世流的脸上梆的亲了一口。
  金世流抬手抹了抹脸:老三,你好多口水。
  金世陵嘻嘻一笑:二哥,你从香港来,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
  金世流指指身边的皮箱:我带来了一些小玩意儿,还有糖果。
  金世陵又往他身边蹭了蹭:重庆的条件可比香港要差许多,你既然来了,就得克服忍耐一下了。
  金世流叹了口气:我就是想看看对了,你想不想我?
  当然是想的要死啦!
  那就好我是想看看你。
  金世陵微笑起来,刚要开口,忽听得那司机在前方哎呀了一声:陵少爷,不对劲儿,前边那儿挂球了!
  金世陵立刻紧张起来,探头向车窗外一看,果见远处的木竿之上,挑出一只红球来。
  这可怎么办?我们现在离那个村子还有多远?
  司机想了想,答道:陵少爷,从这儿到文化新村,还有几十里地;我看我们还是先往歌乐山方向去吧,那毕竟还近一点儿。
  金世陵不愿意带金世流去歌乐山,就又问道:附近好不好先找个洞子避一避呢?
  司机停了汽车,坐在车内东张西望一番后答道:陵少爷,咱们这刚刚出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洞子可避啊。
  金世陵咬牙急了一声,心中又害怕,只好答应下来:那就往歌乐山开吧!  
  汽车一路开到了山脚之下,附近的高杆之上依旧只挂着一只红球,可见危险并未解除,而日本飞机的踪影,目前却也是没有。金世陵晓得此刻往文化新村跑,那是决计不可以的了,只能上山先躲过这一阵险情,等傍晚时分太平下来后再做打算了。
  金世流倒是不知愁,因为是第一次乘坐滑竿,所以还万分的好奇。
  
  金世陵同他在赵公馆的大门口下了滑竿,然后便和他进入楼内客厅中亲亲热热的坐了,佣人见陵少爷过来,自然赶忙过来奉承伺候,不等吩咐,便将家中的上好茶叶沏了一壶,同几盘精致点心一起端了上来。金世流见了,就笑道:你在信中,总把重庆形容的人间地狱一样,不过现在看来,除了要躲那个什么球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不便之处嘛。
  金世陵将他带来的那个大黑皮箱拉过来打开了,一边翻检里面的巧克力糖,一边答道:你还什么也没有见过呢。况且这歌乐山上也算是清平世界了,你若是去了市区,非要把你吓的魂飞魄散不可!
  金世流刚要回答,忽然客厅门口处有人探头进来,见有生人,便仿佛很不好意思似的转身要走。金世陵一眼看见了,就大声招呼道:英童,请进啊!这是我二哥,没有关系的。
  赵英童听了这句话,才拄了手杖慢慢的走进来,同时还轻声笑道:不好意思,我打扰到你们兄弟间的谈话了。世陵弟弟,请帮我做一个介绍好吗?
  金世陵现在一看见赵英童,就觉着很可怜他。此刻也不把他当外人,用手一指金世流道:我二哥,金世流。又转向金世流:他是赵英童先生,我在信中向你提过的。
  金世流站起来,向赵英童伸出了手:赵先生,你好。
  赵英童的右手还拄着手杖,此刻就赶忙小心站稳了,腾出手来与金世流握了握:你好,金先生。快请坐吧。
  金世流依言坐下来,赵英童也找地方坐了,忽然又微笑着问道:金先生的名讳,是哪两个字呢?
  金世流答道:世界的世,流传的流。
  赵英童做了一瞬间的冥想状,又以一种试探性的口吻笑道:这个名字,我听着很熟。金先生先前写过话剧的吧?
  金世流忽然有点脸红:呃是啊!
  赵英童笑起来:那就对了。我前些年时,曾同家母在无锡住过一段时间。金先生的剧本那时是很流行的,我还曾在《青年文学》上拜读过您的几篇大作呢。实不相瞒,我是很崇拜您这样的剧作家的。
  金世流呵的笑了一声,脸红成了一个番茄。
  赵英童低着头,仿佛是又高兴又紧张,喃喃的道:可惜后来,我搬去了昆明,就买不到《青年文学》了,真是遗憾之极啊。金先生,您写的那样好,现在还在继续创作吗?
  金世流弯了腰,以肘支膝,手托着下巴,声音很轻的对着地面道:唉别说了。
  此刻听差走进来,询问金世陵如何开午饭。金世陵作为管家之人,只好起身亲去指导安排了一番,顺便多找些珍贵食品,烹制出来好给他二哥接风。
  金世流和赵英童在客厅中相对而坐,二人不知怎的,越聊越忸怩。虽然忸怩,可是话却并没有因此而少讲一句。赵英童以一种自言自语的方式,一个劲儿的讲述自己当年对金世流的景仰之情。而金世流垂着眼帘,一面听,一面专心致志的用一条手帕擦着手心里的汗。 
                 
 第 51 章
   金世流在赵家吃了一顿午饭,其间席上一共三人,除了金世陵侃侃而谈之外,余下二人都是沉默时候居多。金世流是食不言寝不语;而赵英童仿佛一旦面对了金世陵,他就立刻变得言语无味起来了。
  吃过午饭,金世流回到客厅,一面吃水果,一面随便翻阅几本来自昆明的粗糙杂志。金世陵则站在窗前望着天,心里揣度着日本飞机今天还会不会来。而赵英童一言不发的坐在金世流旁边,心不在焉的、若有所思的望着手中那份来自香港的英文报纸。
  天色渐渐阴霾起来,眼看着就有了点雨意。这让金世陵很高兴,回头对金世流说道:云这么厚,飞机今天一定不会来!咱么现在就走吧!
  金世流没有意见,放下杂志,又拿托盘中的小方块湿毛巾擦了擦手:走吧。
  赵英童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脸上才现出了微笑模样:金先生要走了吗?
  金世流在饭前被他狠狠的夸了一顿,搞得很不好意思,现在就很羞涩的点点头:是啊,我要走了。世陵已经为我安置好了住处,赵先生以后若是有时间,也请去坐坐。
  赵英童斜了金世陵一眼,随即笑道:谢谢,我有时间的话,会去的。说着,他便费力的一手按了沙发扶手,一手拄了手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金世陵瞧见了,便伸手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你坐,不必送。
  赵英童怯生生的,只是笑,也不坐。
  金世陵根本就不把他放在心上,伸着脖子又看了几眼天象之后,他开始招呼司机和轿夫,备滑竿预备下山。
  
  金家兄弟,在下午四点钟左右时,抵达了文化新村。
  这时赵家听差已经等在村口,见陵少爷来了,便殷勤之极的引路前往所租的房子。金世陵见这二层小楼果然是正宗的洋灰房子,上楼之后,靠边处一套房间,里面分了三间,已经分别被布置成了卧室、客厅和书房。厨房是没有的,但是有室内的卫生间,上下水系统也畅通。疏建村中能出现这样的房子,也真是堪称奇迹了。
  二人进了房间,金世陵先各处检查了,见果然是一切都完备,便放了心。告诉他二哥道:这种疏建村里就很安全了,一般日本飞机纵是来了,因这里空旷,也不会投炸弹的。一日三餐,房东家的老妈子可以代劳,也不用你管,你若是不嫌条件简陋,那就住下来吧。
  金世流并不挑剔,表示对这里很满意。
  金世陵得了这个答复,也就放了心。关了房门,他笑嘻嘻的走到金世流的面前:二哥,亲一下!
  金世流问:亲哪里?
  嘴。
  金世流皱眉:这不好吧
  金世流又向他逼近了一步,二人的鼻尖都几乎要相触了:我想你呢!
  金世流迟疑了一下,稍稍歪了头,凑过去在金世陵的嘴唇上轻轻亲了一下,随即抬起头道:好了,别闹了。
  金世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二哥的气息是年轻的,温暖的,健康的,带着一点香水的芬芳。
  对于长久陪伴在赵将军身边的他来讲,这种气息是久违的、新鲜的、诱人的,带着无比的吸引力。他甚至觉得金世流简直就像一个饱满多汁的水果,这让他牙痒痒的,恨不能上去咬他一口。
  因为是自家兄弟不用客气,所以他一旦存了这个咬人的念头,便也不打算自我控制,猛然扑上去紧紧抱住金世流,他冲着这二哥的脖子就是狠狠一口!金世流猝不及防,不但是被吓了一跳,同时也痛的要命,不禁就啊的大叫了一声。手忙脚乱的推开金世陵后,他眼含热泪的捂了脖子:疯狗吗?
  金世陵还要上去搂他:我看你白白嫩嫩,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啊!
  金世流掏出手帕擦脖子上的口水,又找镜子照脖子上的牙印:胡说八道!
  金世陵笑了一声,觉着自己又要发作人来疯了。
  
  当晚,金世陵一狠心,留下来不走了。
  兄弟两个自从进了被窝,就没有一刻的安静。金世流先还想安抚了金世陵,要他同自己一起睡觉。然而金世陵活鱼一样,在被窝中东一拱西一钻,没有片刻安稳。后来金世流也烦了,闭了眼睛决心不去管他。哪知一双眼睛的上下眼皮刚刚合拢不到一分钟,便又出了情况,气的金世流一掀被子:你扒我的裤子做什么?
  金世陵缩在他的大腿处,仰头望着他:我同你分开这么久了,现在想好好的看看你。
  金世流唉呀了一声,拉上被子重新闭眼。
  他是树欲静,可金世陵那边的风不止。过了不到五分钟,他忽然又掀了被子:你怎么还没完哎哎,别胡闹!
  他一边说一边向后躲,哪知金世陵双手按住了他的屁股,竟把面颊贴在了他的下身处。金世流对于他这个闹法,虽不陌生,然而感到无比的头痛:你给我躺上来!脏不脏啊!
  金世陵显然是没觉得脏:二哥,你要是个二姐就好了。我都几百年没碰过女人了。
  金世流哭笑不得:少说胡话!我才不信呢!
  金世陵抬头望了他:你知道什么!我这些年
  你这些年怎么了?
  金世陵一边摸着金世流的屁股,一边悠悠的叹了口气:二哥,我真想离开这里同你到香港去。这种伺候人的生意,我真是做的厌恶透了。
  金世流对于金世陵的状况,向来都是一知半解,听了他这抱怨,就说道:你每次寄给我的钱,我都已经存起来了。大概就是这些钱,也够我们安稳无忧的生活个十几年了。你若是讨厌这种生活,不如就趁着这次机会,我们一起离开如何?
  金世陵没有接他的话头,只继续轻声说道:我想像其他人一样,找个女人结婚,再生三个儿子。要是有了家,我以后都不出去玩了,就守在家里好好的过日子。
  他这一番话让金世流感到十分惊讶:老三,这几年你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金世陵唉了一声,一肚子痛切的心事,可是却无法同这唯一的亲哥哥诉说。既然无话可说,那就胡闹吧!
  
  金世陵撒了个非常彻底的人来疯。金世流被他闹的先是无奈,后是呵斥,末了几乎有些害怕起来。抱着被子缩在床脚,他瞪着金世陵道: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
  金世陵哈哈笑着:我要强暴你啊!说完就合身扑过去,抱住金世流乱摸乱揉。
  金世流常年的深居简出,极少进行体育方面的锻炼,此刻被金世陵制的死死的,完全挣扎不得,便走腔变调的大声道:老三!你再胡闹我就生气了!
  金世陵停了动作,冰凉的鼻尖就在金世流的颈部乱嗅一气:二哥,你别喊,这里的墙壁都很薄的。
  金世流用力的一扭身体:你马上放开我,否则我明天就回香港!
  金世陵见金世流气喘吁吁的,神情都变了。只得松了手臂,懒洋洋的滚到旁边躺了:你紧张什么嘛!兔子不吃窝边草,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金世流用袖子擦净脸上的口水,同时愤愤然的答道:胡闹也要有个限度!我最怕的就是这个我让你弄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你这种行径,简直就是就是恶心!
  金世陵疲惫的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冷笑。
  恶心?他心中暗想:的确是恶心,我都快被那个老不死的恶心死了!等老不死的一咽气,我立刻就去弄两个年轻的我他娘的买两个小孩子过来!
  
  赵英童站在自家客厅中,自言自语道:世陵弟弟怎么还不回来呢?
  家中下人听见了,便答道:陵少爷这个时候不回来,那今夜就不能够回来了。从疏建村到咱们这儿,没有铺路,汽车开的很不容易呢!
  赵英童望望墙上的钟表:可也是,都夜里十点钟了。
  说完这两句话后,他就拄了手杖,一步一步的向楼上挪去。他似乎是走的非常费劲儿,走到半路,便喊来一名听差,红着脸道:世陵弟弟今天不回来,我代他去看看爸爸。
  那听差知道这少爷不得将军的喜爱,成天到晚像个发怯的猫一样,怪可怜见儿的。便用手搀了他,心中又想:亲生的儿子不疼,疼那个兔子。真不知道这老头子是怎么想的。只这少爷还是个孝子,老子那样不讲情分,他倒念着去瞧瞧父亲。
  赵英童扶着那听差一路走到赵将军的卧室门口。这回他一手扶了墙,对那听差轻声笑道:你下去吧。我这回自己就成。
  是,少爷。您要是有事情,就直接按墙上的电铃。
  挥退了听差,赵英童推门进了卧室。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赵将军的房间。房内窗帘低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味,同病人那种特有的气息混合在一起,那成分似乎是相当复杂的。
  赵将军正是一个昏迷的状态,仰卧在床上,一丝两气的闭着眼睛。
  赵英童的手杖点在地板上,发出的声响似乎是刺激到了他。他用鼻子轻微的嗯了一声,眼睛没张开,只从唇间含糊的吐出两个字:世陵。
  赵英童走到他的枕前,停下了。
  我是英童。
  赵将军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嗯。
  赵英童一本正经的,小心翼翼的问道:赵振声,你这是要死了吗?
  赵将军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一双眼睛睁了开来,直盯着这亲生儿子。
  赵英童忽然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依旧是认认真真的:我帮你?
  赵将军眯了一下眼睛,神情中带出了一点危险性。他的身体的确是已经完全垮掉了,可是躯体中的灵魂强悍如昔。
  拼尽全力,他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小子,要给你母亲报仇吗?
  赵英童摇摇头:她遇人不淑,纵是守了半生活寡,又与我何干?我只是为自己抱不平。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静而冷淡,仿佛谈论的是旁人之事。随即不等赵将军回答,他已摇摇晃晃的转了身,走去了床旁桌前。
  桌子上摆着个钢制托盘,里面放了一瓶酒精,两支针管,又有一包医用棉花。赵英童把身体靠在桌边,拿起针管,缓缓拉出活塞。
  赵将军在他身后,看不清他动作的详情。想要去按电铃,却是没有抬手的力气。此时赵英童转身走了回来,一手拿着那只吸满空气的针管。
  赵将军瞪大了眼睛,身体欲动,然而竭尽全力也只是微微的晃了几晃而已;想要大喊,喉咙中嘶嘶的响着,硬是发不出声音来。
  赵英童坐在床边,顺手把手杖放到了床上,然后拉过赵将军的一条手臂,将那睡衣袖子向上撸了起来。
  赵将军的手臂作势要抬,被赵英童一把按了下去。紧接着那针头抵在青紫色的静脉血管处,毫不犹豫的刺入了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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