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好一会儿,慕曦的脚跟都开始悄悄转了。
“过来吧!”低沉的声音草丛中传来,声音痕悦耳,只是语气很强势,听得出是个经常发号施令的人。虽然加了个“吧”字算是客气,但其中的威严感仍是丝毫没有减弱。
死心的移过去,拨开草丛,一个黑衣人隐匿在深处,他似乎受了伤,单手抚胸,肩上还见血,单不觉的落魄,相反,强者的自信和睥睨天下的气势实非常人所能及。幽暗中,他的脸庞愈显得棱角分明,仿若雕刻的线条勾勒出他的干练,非常非常的俊美。慕曦中肯的给予评价,与自己的俊美不同,黑衣男子的俊美充满了男子气概,不似自己传自母亲的俊美多是秀气。只是眼前人的俊美中似乎透着一股子邪气……
看来又惹到麻烦家伙了,慕曦又一次反省自己的“一时勤快”来。人啊,还是懒一点好。
感觉的对方的眼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慕曦无奈的走上前,心里思忖着,要是那人不对劲,运起“凤逍遥”相信自己完全可以全身而退,怕什么。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他一边走,一边作解释:“先声明,我是一个善良的路人甲,我是绝对不认识你的。”说了等于没说,靠近了,他蹲下身子略微检查了一下,准备着手包扎,“还有,我是男孩,货真价实的男孩。”感觉到手中的肌肉(真的是肌肉哦,不是五花肉)似乎僵了那么一下下,果然,慕曦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早就学会不要介意了,慕曦没作声,继续手上包扎的工作。
用什么来包扎?看看自己一身的雪白绸衫,慕曦皱皱小鼻子,这可是为了下山特地换的,自己可舍不得撕。反观黑衣人的那件黑衣……反正破都破了,不如破到底吧!为自己找了个“正大光明”的毁衣理由。
伸手去扯那衣服,才发现那一副亦非凡品,是罕见的“天山冰绫”,价格不菲啊。隔水,挡风,还可以防毒,寒暑不侵,只是由于材料本身过于细滑,强韧,需用特殊的工具和方法剪裁。若是一个不小心失了手,整匹布料可就毁了。所以许多大师傅都不敢轻易尝试,深怕毁了自己一生的口誉。要真说那家可以做好的话,天底下也只有“雪绮坊”敢夸这个口了。不过这做工的价可能是平常人家半辈子的用度吧!说到“雪绮坊”,慕曦想起自己也曾经有过一件“雪绮坊”成品。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想着想着,思绪渐渐陷入了记忆的泥淖。这是在山上生活养成的坏习惯,一走神,就旁若无人。别说手上的工作,就是旁边杵着的大活人也给忽视了,单手支颔的慕曦开始发呆,呃,不,应该是陷入沉思。
黑衣人也不介意,自己接手了包扎的工作,麻利的动作着,好似这受伤的人不是自己一样。待一切都打理妥当,黑衣人也不打扰静止中的慕曦,反而绕有兴味的打量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小东西。
莹白的肌肤泛着健康的光泽,美丽的犹如玉石雕刻出来的玉人儿,眉眼似画,几乎挑不出什么瑕疵。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协调的话就是那对微颦的眉,让人想不顾一切去抚平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小人儿丝毫没有防备,轻抿着樱唇,浓密的睫毛微垂,掩不住的\宝石因为无焦距的迷惘浮上了一层雾气,看起来朦胧的让人心怜。小人儿也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黑衣男子也只是痴痴的看着眼前的绝色。
几抹伤心的情绪不知何时被注入了美丽的黑宝石,宝石的纹路开始产生了变化,显得艳丽而脆弱。不自觉的,黑衣男子伸出一只手,欲抚上慕曦的脸颊,眼看指尖就将触及那张雪颜。突然一道黑影从慕曦的怀中窜出,扑向黑衣男子。
黑子男子一惊,回手自救,一道掌风劈向那道黑影,黑影发出尖锐的鸣叫,身形方定,黑衣男子方看清原来是一只黑貂。黑貂咧嘴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齿,拱背作欲扑状,背上的毛仿佛都竖起来了,一双小眼睛满是戒备和不驯。突然又再扑来,利爪直伸。
生平哪曾收过这等畜生的气,心火一起,黑衣男子凝气运掌,一掌拍了过去。
“手下留情!”被掌风和黑貂的鸣叫惊醒的慕曦忙出手搭救自己的小宠物,一伸手,将被掌风推了好几个跟头,向外飞去的小黑貂捞了回来,仔细检查了一番。
黑衣男子眼中闪过几丝惊异,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攫物于无形,这份功力可不是三两年就能练就的。看来眼前的少年并不像他的外表表现的那样柔弱,他的功力深不可测啊!想到这里,黑衣男子反而露出微不可查的笑,有意思!
上下查看遍了,小黑貂丝毫无损。慕曦着才松了一口气,虽然一直知道这黑貂皮坚肉厚,哪是寻常人伤得了的。但关心则乱,心也不免拎了一下,直到亲眼看到无事这才放下心来。下一件事,就是找“凶手”算帐!
一边安抚着怀里的小东西,慕曦一边冲着黑衣男子冷笑:“人说打狗还要看主人。阁下想必是对这个道理不予认可吧!当然我又不算是什么人物,虽说顺手帮了阁下一个小忙,也不能以救命恩人自居,挟恩以报啊。阁下当然不要看我的小小薄面了。只是……您这堂堂七尺男儿向这么个小东西下如此毒手,还真是威风啊!哼!”虽然明知自己的小宝贝也有不对,可“护短”是慕曦的又一“优点”。
听着这挟枪带棒的冷语,黑衣男子有些失笑,眼前的小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怀里的东西是何等来历啊!那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灵兽,墨狁啊!它的爪子可是切金断玉锋利的很啊,更何况其中还蕴有奇毒,要是给它抓上那么一下,不死也是离死不远了。若不是自己身手了得,换了旁人怕是早伤在它爪下了。小家伙却还来埋怨“苦主”。不过这种灵兽实在难得,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遇见,还对小家伙这么服顺。
看着乖乖趴在少年胸前的黑貂,黑衣男子倒不是那么惊讶了。
小黑貂磨蹭着,在慕曦身前撒娇,发出几声轻呜,咕噜,像是受了无限委屈。“还闹,差点小命就没了!”低头轻轻的呵斥小黑貂,慕曦知道刚刚那男子的掌可不是说着玩的,口里骂着,还是不忍的安慰着它。小主人拍抚的很舒服,小貂儿渐渐有了玩兴。
“雪若!”被小貂儿蹭得有些痒,慕曦又好气又好笑,不得不出声阻止,这小家伙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雪若?!”黑衣男子看着一身乌黑的貂发出嗤笑声。
“你有意见吗?”慕曦和雪若一起抬头瞪他。没见识的家伙,凭什么黑貂就不让叫雪若!
看着美人儿气鼓了腮帮子也别有一番风情),但看着那只小畜生冲自己龇牙咧嘴,心里就不爽了,黑衣男子眼一厉,眼中精光乍现,一记冷芒向小黑貂扫去。
想是刚刚也吃足了苦头,知道了厉害,雪若浑身一抖小眼睛畏怯的眨了眨,低呜着缩回小主人怀里。
很满意自己的气势压倒了貂(这也值得得意),这才又抬头直视少年。美人儿犹是气乎乎的瞪着美眸。
没有。轻摇了一下头示意。
没有就好,拍拍雪若,示意它下来。
“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慕曦冷冷的开口,说不上讨厌,毕竟萍水相逢,只是麻烦!放下雪若,掸了掸衣衫,准备走人也。
哪知一转身就发现黑衣男子就堵在前面,好快的身法啊!
“还有何贵干?” 小心的退了一步,难不成想杀人灭口?
“我,函奕昀!” 黑衣男子露出相识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很优雅,很亮眼,也很……邪气!邪气从上挑的眉梢,斜飞的眼角,轻勾的唇畔渗了出来。
慕曦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好像自己要被什么东西给缠上了。不喜欢,很不喜欢,这种成为猎物的感觉!
“你救了我!”
呃,没那么夸张吧!
“所以……”
慕曦的脑袋有点晕乎了,他到底想要干什么?看着眼前这个叫函奕昀的家伙笑得更为灿烂,邪气的唇蹦出几个字“……”
“轰”慕曦的脑袋一下子炸开了,什么叫“我跟定你了!”,不会吧,真的捡了个麻烦!
哎,我就知道人是不能勤快的!哭丧着脸上路的慕曦,第无数次的狠起自己的“一时勤快”来!
这就是闻孤慕曦和函奕昀的相识!
自 由 自 在
*《莹窗幽语》是我杜撰的的。
*此文节选自【明】陈继儒的《小窗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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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趴趴讲,你好歹好让主角出来,我第一章就一下发了这么多,其实还有一个没出来呢!!
我可能罗索了一点,大人们多多见谅,可能情节会慢一点。
第二章
遥城皇宫
东方渐白,早现的晨光已染上了正殿的琉璃瓦。
“圣上,该起了。”一个小个子的侍臣站在翱龙殿外,半躬着身子,以不大不小的声音喊着。透过半掩的门,只能看见行龙布雨的屏风。屏内仍是毫无动静,侍臣小柱子直起腰,大着胆子推门而入,绕过屏风,轻晃的纱罗里隐约有一道白影。
“圣上,该起了!” 拱手上前,小柱子再次唤着,恭敬的等在纱罗外。
帐内的人轻翻了个身,俄而,略带嘶哑的男声传了出来:“几时呢?”语中犹有几分未醒的睡意。
“回圣上,已卯时了。”
“是吗,这么快,看来是朕起晚了。”人影动了动,意识已是相当清明。
见主子要起了,小柱子赶紧凑上去:“圣上昨夜忙到子时才歇下,是太劳累了。”
帐中人坐了起来,拨开罗帐,小柱子跪下为他穿靴,服侍他起身。“圣上,今天上朝吗?要不要奴才下去打点。”
“昨天不是说了嘛,今日停朝。那些人啊,也该让朕清静清静。”
“可是兵部韩大人好像有急件啊!听说昨儿夜里就准备觐见呢!要不是硬让赫跋侍卫给拦下了,真个要直闯大殿了。”小柱子在主子耳边报告着。
“难怪昨儿外面那么大动静了。不过,既然是赫跋拦下的,看来这事儿误不了。”
为主子穿好衣袍,小柱子端过一盆早备好的清水待主子梳洗。
水盆里映出一张斯文却英气的俊美脸庞,出奇的年轻,眉骨清奇,眼眸深邃,看似儒雅中透着浑然天成的贵气,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这当然,皇家可都是专收美女的啊,这帝王岂不是经过千锤百炼的精华之精华。)
服侍主子穿上外袍,雪白的长衫穿在主子的身上,平白多了几分洒脱和飘逸。束齐发髻,带好玉石,挂上环佩,活脱脱一个浊世佳公子。小柱子直起身子很满意这样的成果。主子怎么看都是风度翩翩,让他这个作奴才的也觉得兴有荣焉。
“传膳吧!”年轻的帝王发话了。
“奴才遵旨!”小柱子后退两步,轻轻击掌,一个妙龄美婢端着檀木托盘进了外厅,放下膳食,立刻退了出去。在宫中做事就要懂宫中的规矩。这一代的翮阙帝不贪女色,生活严谨。为了防止女婢不知自制,更是定下了女婢不可进翮阙帝内室的规矩。违者一律赐死。
女婢退下后,外厅的大理石桌上摆着几个小巧的瓷碟和一个蓝花瓷碗,简单又精致。
理了理袖口,翮阙帝度出内室,在外厅的石桌边坐下,举著就食,仪态优雅,展现了完美的皇家教养。小柱子束手站在一旁伺候着,以便随时听候差遣。
说起自己的主子,小柱子可是一肚子的崇敬。
璃阙皇朝历来多出明君,国泰民安自是不用言表,不然自太始皇帝打下江上以来怎能长盛不衰呢?而这代的翮阙帝凌苍寂云更是出色。先帝早逝,翮阙帝硬是以稚龄之身挑起国之大梁,在朝野上下的一片狐疑中执掌大权,开创了一片属于自己的盛世。减赋轻徭,修堤筑坝,重商繁市,其表现可圈可点,连几位重臣也口服心服。
帝位刚稳,南蛮欺我主幼,举兵进犯。翮阙帝御驾亲征,深入沙场,表现出超凡的智慧和霸气。以区区五千精兵大破南蛮五万大军,独战南蛮名将赫跋骠骑于麓血丘上,更以一招“龙吟九天”让赫跋骠骑甘拜下风。自此以后更是铁骑横扫南疆,一举擒获蛮王格鲁瓦尔,而翮阙帝并未大开杀戒,而是与格鲁瓦尔进行了和谈,避免了战争给百姓带了的再一次灾难。这也是翮阙帝仁德,体恤黎民。格鲁瓦尔感念其仁厚,更崇敬翮阙帝的气度与智慧,甘愿俯首称臣。双方缔结下“百年和平条约”,让南疆的百姓得以安居乐业。赫跋骠骑更是心服翮阙帝的风采,辞去将军一职,执意跟随翮阙帝左右,供其驱策……
小柱子的思绪早就飞出了九云天,无焦距的眼中狂彩闪闪,嘴角快裂到耳根子去了。
翮阙帝径自用完早膳,小柱子驱散脑海中赫跋侍卫黑壮的身影,麻利的递上湿巾,翮阙帝拭了拭嘴,小柱子上前接过湿巾,送上一杯香茗。
翮阙帝取过茶杯,用手指摩挲着蓝瓷杯外细致的蓝彩绘描,倒不急着先喝。
“小柱子!”
“奴才在!”一听圣上叫唤,小柱子立即上前聆听圣训。如此伶俐,也难怪他能做翮阙帝的贴身侍臣了。
“你跑趟兵部,把昨儿韩昭递的折子给朕拿过来,”翮阙帝吩咐着,“还有,等会儿叫赫跋进来,朕有事找他。”
“圣上如没有其他吩咐,奴才这就去办。”小柱子征询翮阙帝的意见,见他挥了挥手,躬身退下了。
小柱子应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赫跋觐见。”
“进来吧!”翮阙帝开口示意。
一个魁梧的高壮男子推门而入。黝黑的脸庞上流露出北方人独有的豪气,五官有种粗犷的美感,让人油生好感。
他进来了也不搭话,拱手一揖就站到了翮阙帝身后。
“听说昨晚你和兵部的韩大人起了冲突。”知道他一向惜言如金的个性,翮阙帝知道如果自己不先开口的话,恐怕等上一天也等不到自己这位左膀右臂主动说话。
沉默,沉默。自 由 自 在
不急,翮阙帝小口小口的喝着茶,一边喝一边小心的观察赫跋的表情。
果不其然,赫跋连眉毛也没动一下。
“还真是热闹啊!朕在内殿也听得清清楚楚啊!”慢悠悠的放下瓷杯,翮阙帝的口气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温和。
“不过……”翮阙帝声音一冷,“这个韩昭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平日里和那些士兵厮混也就罢了,如今竟敢在皇宫内院里放肆,还口出秽语,辱及殿前侍卫。这次朕也袒护他不得。”说着回头征询赫跋的意见:“赫跋爱卿,你说朕罚他什么好呢?听说他向来贪杯,朕不如就罚他三个月不许饮酒如何?”
“臣以为不可。”和这个皇上待久了,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如果他非要你说话,你是逃不掉的。赫跋只得开了金口。
“哦?昨夜可是他冒犯了你啊,如今朕罚他到是朕的不是了?”
“臣不敢。只是韩大人乃国之栋梁,忠心为国,冒犯小臣也是因为心忧国事,口不择言,并无恶意,圣上若是为臣一事下旨降罪,恐朝中文武人心动荡,臣也无颜面对各司同僚。请圣上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