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那时的他什么都责怪自己,怪自己没好好的当个父亲让自己的儿子因此受难。他什么都怪自
己,就是没有怪过我。"魏无忌说得平静,但他心头的痛却毫不保留地倾泻出来。"直到有一日,他再
也不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知道,他下定了决心。"
斐应龙静静的听着,因为他明白魏无忌肯对他披露心事是因为凰儿。
"凰儿当时在床上躺了一年,甚至之后能起身了也无法言语,这是我在那之后的两年才知道的。我知道
小年想专心的当个好父亲时,我便离开了那个地方来到这里,对我来说要在哪个地方留下都一样,因
为哪个地方都没有他,我早就将自己的心留在他那里了。在这地方住下后,我一直给小年消息,无论
他回不回我,我硬是将自己所有发生的事一一让他知道,所以......当两年后我收到和我给他的同等
量的信时,我就知道我们只是换了个方式在一起。"
魏无忌淡淡一笑,"在凰儿十岁时终于开口对小年说了话,小年才从那份自责中抽身,而我也因此能和
小年再度有了联系。"
"凰儿不记得那些事吗?"
"大病了一场,让他醒来之后所有的事都忘记得差不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魏无忌最担心的便是求凰记起那些事,当年那场病,如果不是卫冉年用尽方法遍寻良方,到各处找寻
药材,凰儿的小命早已因那场病而不保。所以,当魏无忌知道斐应龙有妻子之后,一直害怕卫求凰会
因变故而恢复记忆。
"小侄知道了。"斐应龙保证的回答,直视着魏无忌的双眼透出他的坚定。"我不会让凰儿受到伤害。"
"好!你有这个心我就放心了。"魏无忌扬声赞道:"今日我真是太高兴了,明儿个你们就可以上路。"
魏无忌轻松的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般,一反半个月前的强势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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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晨 魏府门外
一辆由四匹马拉着的大车挡在魏府大门前,领队的马匹居然是卫求凰最心爱的追星,而其他三匹马,
无一不是万中选一的好马,这辆车是魏无忌为卫求凰准备的,马车上做着的是似铁,伤虽未痊愈,但
他依然坚持要驾车。
"爹!"卫求凰拉着魏无忌的手不想放开。
"傻孩子,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啊!你再拉下去我就得到你们那里让你们养了。"魏无忌笑骂着,他没说
出口的是,在这之后他就要随性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对他来说,能够四处的游荡、随遇而安,才是
他终其一生想过的日子。
"爹,那你就来让我养嘛!"卫求凰扑进魏无忌怀里撒娇。
"你爹又不是养不活自己,你好好的去吧!"魏无忌伸手一推,将卫求凰推入斐应龙的怀中。"可不要被
欺负就哭着回来喔!"
"我才不会呢!"卫求凰轻声笑着,背倚着斐应龙。
送行的人很多,但大多无言,一直到他们离开都无人提起魏蜻。魏无忌知道魏蜻对卫求凰是有情意的
,他也知道魏蜻放得开,所以,在不想让魏蜻痛苦的情况下,魏无忌并不打算安排魏蜻跟随卫求凰。
卫求凰也知道魏蜻对自己有情,但他无法接受魏蜻的情意,所以他也只能装作不知道,两人都很有默
契的不提起魏蜻。
卫求凰前一步离开,魏无忌后一步也和魏安父子踏上他们的旅程。
一时失去两个主人的魏府顿失往日蓬勃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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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知卫求凰的情况后,斐应龙第一件要做的便是隔开湘婷和求凰。他特地先带求凰来到斐家分部,
也就是似金所掌理的地方。
"哎呀,魏小爷真是稀客啊!"似金见到斐应龙居然带着卫求凰回来,心下有了底,但仍是想装傻。
"似金兄,别来无恙。"
"似金,你别闹了。"似铁略带沙哑的语音,显示出内伤未愈。
"小铁,你怎么身上带着伤?"似金听出似铁中气略微不足、提气不顺,关切的问。
"不用问那么多,你先找人整理整理小爷和爷的住处,今日还不打算回去。"似铁瞪了似金一眼,要他
快去办事。
似金一离开,似铁也跟着走了,似铁到后院的养鹰处,将消息发给另外两个兄弟。
消息是,斐应龙决定暂住在这里,有事可来南方的分部商讨。
之后的一个月,卫求凰和斐应龙一直待在分部,但让卫求凰觉得怪的是,斐应龙偶尔会不见踪影,这
个时候必定是由似铁或似金陪他。他觉得似铁让人安心,而似金让人欢喜,两人有各自好相处的地方
,所以斐应龙不在时,倒也能忍得下来。
这一日,卫求凰和似金两人上街去逛逛,大概是魏府附近没什么有趣的东西吧!所以卫求凰一到这里
便如进了宝山似的,总爱上街去看看,尤其是斐应龙有事不能陪他的时候。
当卫求凰满载而归,而似金叫苦连天的为他搬着东西回家时,突然从一旁闪出的人让卫求凰一阵惊慌
,而似金更是如临大敌。
"湘婷夫人!"
湘婷散乱着发,眼中直瞪着卫求凰,蓦地想起斐应龙回到府中的那一天--
这几日,斐应龙逼着他的岳父,让那蛮横的老人不再是阻扰他和湘婷分开的最大因素。
当斐应龙一回府,消息传到湘婷的耳中,奇迹似的,本来精神恍惚的湘婷,立即梳妆打扮,到前门迎
接。
斐应龙将湘婷带到书房想私下讲明这件事。
一开始,斐应龙好声好气的想让湘婷知道,他们夫妻俩在一起是不可能有幸福的,完全不见面的夫妻
根本不能当夫妻。
但湘婷置若罔闻,一个劲儿的高兴夫婿的归来,完全不顾斐应龙说的话,直到他提到凰儿。
"凰儿?你说那个死了的小鬼吗?他已经死了,不会阻扰到我们的。"
湘婷的话一出口,顿时让斐应龙气得丧失理智,他不再好言好语,"只有他才能够伴我一生,能够在我
身边的人绝对不是你!"
他的话让湘婷楞住,"可是......他已经死了啊!"湘婷满心以为自己送的致命毒蛇已经要了卫求凰的
小命。
"凰儿福大命大,现在在别的地方。"斐应龙冷冷的望着她,"明日我会将休书送到你手上,你和岳父大
人想要的,我都会一并交给你。"
"我......我想要的只有你啊!"湘婷突然清醒过来,休书两字瞬时将她满心的期盼打成碎片。
"我是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斐应龙的话语中不再有温度,当他知道湘婷曾暗算过凰儿时,他对她不
再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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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湘婷的眼中只看得到这个让自己下场凄惨的男人,脑子里满是斐应龙对她的残忍言语。
为什么不是我?能够陪在斐应龙身边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只要眼前这个人消失,斐应龙就会回到她的身边。
卫求凰看见湘婷眼中的疯狂,突然一个片段的画面闪进脑中,那是一个女人,同样有着疯狂的眼神的
女人。
"夫人......"卫求凰觉得头有点刺痛起来,但湘婷的出现让他无暇多想。
"为什么是你?你早就该死了!"
卫求凰和似金不懂湘婷的意思,似金对这件事了解的太少。如果,现在在旁边的是似铁,他会先拉住
湘婷不让她有所动作,如果现在是魏蜻在,那他早就先一步挡在卫求凰眼前隔开两人,可惜现在在场
的是似金。
当湘婷从袖中取出尖刀时,卫求凰一时之间无法动弹,突然之间,闪过脑海的影象开始鲜明了起来。
在这时,马蹄声由远而近。
"住手!"急切大喊的人是斐应龙。
斐应龙一早将休书和斐家的部分产业让渡书拿回斐家要给湘婷时,听到下人说湘婷昨夜就离府了,当
下他突生不祥预感,立即快马赶回来。
抵达门前时所见到的景象让斐应龙以为自己要失去他了,他翻身下马阻隔在湘婷和卫求凰之间,无视
湘婷的存在,上上下下仔细查看确定卫求凰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将卫求凰护在自己身边,卫求凰将马匹拉了过来,取下绑在马鞍上的包袱,拿出准备好的东西递给湘
婷。"这是给岳父大人和你的东西。"
"这是......休书......"湘婷颤抖着,看着手上的东西。
斐应龙看着湘婷,眼中毫无波动。"对!"
卫求凰呆呆的看着眼前两人的一举一动。
这真的是斐应龙吗?真的是斐应龙吗?卫求凰有些疑惑。
察觉到卫求凰的视线,斐应龙侧过头对他笑笑,面对湘婷时脸上的冰冷,就像在瞬间融化般。在这一
刻,卫求凰突然明白,经过了这两年的时间,变的人不是应龙,而是自己,自己的心境变了,不再只
是傻傻的追着斐应龙跑的小鬼,而斐应龙却仍是那个当初只对他温柔的斐应龙。
卫求凰满足的偎向他。
两人间的浓情蜜意,触动湘婷的怒气。
"你们两个人......你们两个人......"湘婷在这一刻彻彻底底的绝望,但不甘心啊!多年来的深情换
得的居然是这样的结果,她不甘啊!
湘婷直直的盯着眼前的两人。
"你们这两个贱人......你们两个......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眼眶一热,湘婷义无返顾的反手将刀尖刺入自己的咽喉,鲜血随着她抽出了刀子而喷出。
斐应龙动作飞快的反身紧搂着卫求凰,想阻隔他的视线,但为时已晚,鲜血已溅在他的脸上。
"啊......"卫求凰痛苦的抚着脸,鲜血连同过往的记忆向他袭来。
"娘,别死......别死啊!"他发狂似的哀鸣,就像受伤的野兽在斐应龙的怀中挣扎不已,力量大得让
斐应龙难以控制。
完了!凰儿的记忆被唤醒了!
斐应龙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事情的变化让他措手不及,他甚至没有解决的办法,只能用力的抱紧卫
求凰。斐应龙心一狠,反手一劈,让他的意识沉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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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应龙欣喜的发现卫求凰睁开了眼。
"凰儿,你昏睡了两天,会饿吗?"
斐应龙满脸胡渣,双眼泛着血丝,在见到卫求凰睁眼时,有些萎靡的精神一振,端起桌上的汤碗。"这
里有你爱喝的冰镇梅子汤,还有......"
卫求凰本来灵动的大眼,就像失去了生命,阴郁、冰冷得有如木偶。
"凰儿......"
斐应龙手一震,手上的碗落地,碎成片片。
伸手抚上他的脸,那空洞无神的双眼仍是直直的盯着前方。
"斐爷,这位爷是受惊过度,傻了......"
"胡说!那他怎么高烧不断。"斐应龙大吼。
"也可能是高烧,所以傻了。"
"庸医,你这老糊涂,给我滚出去!"斐应龙气得破口大骂。
接下来的日子,卫求凰不言不动,不话不笑,唯在夜里合上眼时,一场场的恶梦让他惊喘、大呼,一
到隔日,他又将自己封闭,成为无生命的木偶,没有任何感情。
斐应龙担心得天天守着躺在床上的他,夜里更是紧紧的拥着他入眠。陪着卫求凰,天天对着他谈话,
说着他小时候的事,说着离他而去后的一切。他表现出他所有的喜怒哀乐,只希望他能早日醒过来。
但一天又一天的,他失望了。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的流逝,躺在病床上的卫求凰也渐渐地衰弱,他的身体无法接受食物,吃了就吐,
吐了之后斐应龙就强逼着将食物灌进他的口中,但纵使这么做,最后他还是会吐得一干二净。
医生一个一个的换,用的药也越来越珍奇,但无效就是无效。卫求凰仍然一日比一日的虚弱。
"凰儿,看看我,看看我啊!"斐应龙无奈的对着他低喃,每个夜晚,当卫求凰因恶梦而哀号流泪的时
候;每个白天当他无神的双眼凝视着前方的时候;斐应龙总是深情的呼唤着他。
卫求凰一日一日明显逐渐憔悴,让斐应龙的心也越来越沉。
这一日,倦极的斐应龙趴在卫求凰身旁小憩,却被似金火烧似的紧急叫声唤醒。
"应龙!醒醒!"斐应龙张开眼,入眼所见的让他忍不住眼眶泛红。
刚灌入卫求凰口中的药草,全部被他吐出,吐出的是混杂着鲜色血液的药汁。染红的被褥就像在嘲笑
斐应龙这些日子来的努力不过是枉然。卫求凰数日来因高烧而微红的脸颊,现下转而毫无血气的一片
惨白。
"凰儿!"斐应龙忍不住呜咽,"一切都是我的错,要罚的人应该是我啊!"数日来的努力在看到那鲜红
的血液时,略知医理的斐应龙就知道,他已是回天乏术。
听闻惨事而赶来的四管事,也只能黯然的看着他们的好兄弟,暗自神伤。
"凰儿......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听得到吧!那就回我的话啊!"斐应龙突然疯狂的摇晃着卫求凰的
身体。"你想就这样消失吗?我不准!"
四人大惊之下,拥上前来阻止他。"斐应龙,你疯了,求凰现在身体太虚弱了啊!"
"我懂,我都懂,但要任他就这样离我而去吗?再一次的离我而去......"斐应龙颤抖着身体,本来坚
毅而有自信的他现在变得十分无助,让人于心不忍。
当晚,犹如临别的气氛,让四人不忍心打扰他们。
"凰儿,如果你真要离开,你你就说句话吧!这样的你和当年不告而别的你,根本没有任何差别!"斐
应龙做在床畔,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不要让我在尝到至高无上的喜悦后又将我打入地狱。"将卫求凰
没有温度的手贴在额头,斐应龙觉得有东西濡湿嘴角,这时他才发觉那苦涩的液体是自己的泪。
"凰儿,我没有魏叔坚强, 在他挚爱的人死去后,他还能自己一人悠然自在的过日子,我没办法啊!"
斐应龙无法克制自己的泪,如果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么现在就是他真正伤心的时候。
"龙......"
意识模糊中,似乎听见有人在轻唤,斐应龙霎时惊醒。
握在手中的手,发出微微的力道。
"凰儿!"斐应龙又惊又喜。
"是......你在哭吗?"
卫求凰苍白而瘦弱的脸上却浮现出微笑,像是想安慰他。但看在斐应龙眼里却觉得有种虚无飘渺的感
觉。
"你醒了!?"斐应龙紧紧的回握他的手。
"嗯!因为你在哭。"卫求凰努力的想给他一抹笑容。
"为什么你的手那么冰冷?"斐应龙觉得握在手中的手冷得让他不安。
"我......只怕是挨不过了。"
"不会的!"斐应龙大惊失色抓住他的肩,但传到手上的冷意却让他心下一冷。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卫求凰的气息开始变得急促。
"那只是短暂的,再过不久就没事了。"斐应龙拥住卫求凰的身体,自己的身体也被那冰冷渗透。"你好
好休息,我会在这边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