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合适的向导,皇上是不会出兵的,那些被俘虏的将士不是太可怜了吗?"
"那,被抓了多少人啊?"风问道,口气缓和了下来。
"这个吗?"子楚沉吟着,"当初一共派出了三百人,只有不到五十人生还,还有二十七具尸体,其余的应该是被俘了吧。
"我们绝对会派人保护你跟笨笨,我们师兄弟三个亲自保护你们,绝对不会让你们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怎么样?"风的眉头皱成一团,他把脸埋进笨笨的脖颈里,在大厅里绕了两个圈,终于抬起头答应了:"好吧。"三个人松了口气,子玄又想到了什么,接着问道:"小风,笨笨这次为什么没找到飞天将军的家人,反倒找了具无名尸首呢?许天飞还因此怀疑笨笨的能力。"
"是啊,上次找君寒可没出过这种乌龙啊。"子敬也忍不住说道。
风翻了个白眼。找活人跟找死人能一样吗?看来这份口舌还是省不得,于是尽可能地向几个人解释。
"上次找的是活人,笨笨是追着活人的体味找到的;这次不同,一来人已经死了那么久,二来又是沉尸在水底下。死了的人,尤其是死亡超过四十八小时,
我是说超过两天的人,身体会释放特殊的物质,像体表的油脂啊,腐烂分解的败血腐肉啊,等等。这些气味跟他们在活着的时候体味不同,被释放出来的特殊物质比水轻,会浮到水面上,笨笨的鼻子就是捕捉到了那种特殊的气味,才能找到溺水的尸体。
我只能说因为湖里同时有多具尸体,而这一具死亡的时间相对比较长,尸体腐烂的情况比较严重,所以这具尸体产生的气味要强烈些;又或者那个将军把我们带去的地方离这一具尸体近些,所以笨笨感觉到了他的气味。我这么说,你们明白吗?"风期待地看着眼前的三头。子玄三个似懂非懂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子玄犹豫着点了点头。风回去歇着了,所以他并没有听见后面的对话。他刚离开,子敬和子玄立刻询问地看着子楚,一同问道:"子楚/五师兄,为什么跟小风说?"
子楚道:"二师兄,九曲宫跟萧无极的事最好先别跟小风提。还记得上次回京途中小风曾经反对我们找萧无极报仇吗?如果跟他讲明是要他带路找九曲宫剿灭萧无极,我怕他会反对。
"我有个感觉,必要的时候,小风可以很固执,不会听任何人的命令。而且,有线报说三天前有人看到小风跟萧无极一起在望江楼饮酒。"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小风是萧无极的人?不可能了!"子敬大声打断了封子楚的话。李子玄也张嘴想要插话,子楚做了个往下压的手势阻止了他,"我知道,我不是说小风通敌,如果他真是萧无极的人,两个人见面不会那么明目张胆地选在望江楼,还吵得众人皆知,不过,还是提防些好。
"他们之间一定有些什么特殊的关系─萧无极这人喜怒无常,唯我独尊,上次小风在死亡林得罪了他,也没见他有什么行动,换了别人,早就尸骨无存。而且。"
"什么?"
"九曲宫传出话来,说凉王府的春风是萧无极罩着的,任何人如果伤害他,就是跟九曲宫为敌。"
子玄闻言,不由愣住了。
从会客厅出来,李子玄信步走着,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儿,为什么呢?自己把小风"骗"回来不是要对付萧无极的吗?一定是这样,所以在得知小风跟萧无极"暗通款曲"自己才会这么介意。
那是个很难得的男孩子,虽然有点奇怪,可是难得的正直。子楚说得对,那个男孩,有着很奇怪的坚持,他认为不对的事情,真的没有人能强迫他。
想想当初刚跟小风见面,自己出于误会伤了他的狗,可是他还是毫不计较地帮忙寻人。还有这次的测试,小风跟笨笨废寝忘食地在湖上找了三天,明知道是在寻找尸体,也丝毫没有怨言;可是?
他的立场也很奇怪,他一方面跟萧无极据理力争在死亡林里为君寒强出头,可是也当面反对自己要对付萧无极给君寒报仇,偏要说什么君寒是自杀,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一伙儿的。
再说,那个萧无极为什么来呢?小风对待萧无极又会是怎样的态度呢?子玄开始担心,如果给小风知道自己在利用他,他会怎么想?一定会很生气吧?不过,自己总会找到好的理由来说服他的,就像前两次说服了他一样。
子玄一边想着,一抬头,居然走到小风住的客房偏院来了。是自己不好,人家小风人地两生地进了京,他这阵子尽忙着君寒和九曲宫的事,不但没有尽地主之谊带他到处看看玩玩,而且,李忠这个混蛋,居然安排小风住这么简陋的客房,还让人家做巡夜!子玄跨进月亮门,正看见小风躺在长长的石椅上,笨笨耷拉着耳朵拱在一边儿,两人正用"兽语"在交流〈其实是小风在安慰笨笨了〉。
听到脚步声,笨笨跟没听见一样趴着不动,风坐起身来问道:"子玄?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风心里有点儿奇怪,这位王爷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跑他这儿来干吗?
"没什么,只是你来这么久了,我这个做主人的还没有过门来问候过,实在太怠慢了。"子玄说着在小风身边坐了下来,这才发现小风头发滴着水,身上套着条布口袋样的怪衣服。嗯,他的头发也很怪,七长八短的,居然是剪过的。
"没有啊,这里很不错了。"风把笨笨像抱枕一样窝进怀里,笨笨不满地唔呀了一声,不过心里实在沮丧,也就任着主人继续荼毒它了。
"怎么不在里面歇着呢?是不是房里太闷?我这就叫李忠打点紫苑阁给你住。"
"别,别,"风连忙阻止这位听风就是雨的王爷,"这么晚了,而且这里挺好的。房间也不闷,我只是喜欢外边,能看到星星。"说着指了指天。
看来小风还真是喜欢"望天儿",子玄想起上次在那个小村庄里,自己去找他,他就跟白文斌一起在"望"。不过他没有忽视小风眼底的那片落寞。
"想家了?"
"嗯。"风轻轻点头,眼中的寂寥更深了。
"小风,从没听你说过以前的事,你从什么地方来呀?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我从......"风说不下去了,是啊,他从什么地方来呢?叹了口气,只好说,"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家里就只有我跟笨笨两个,没其它人了。不过在那边我有我的朋友,还有我喜欢的工作。"
风长长叹了口气,"好了,不说我了,到是这次寻人的事,子玄,还要不要继续进行下去?还有,今天打捞上来的那具无名尸体,警察,恩,我是说巡捕房打算怎么办?""
"无名尸体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六扇门的人会处理;至于寻人,我看也没有必要继续进行下去,你和笨笨做得很好,我会跟皇上奏明原委,据理力争。"
子玄说着,终于把屁股从椅子上抬了起来,"今天累了一整天,回房睡吧,天上的星星丢不了,改天再看也一样。"说着拉了小风起来,硬是拥着他到客房的门口,"你好好休息吧,过两天我带你到处转转,看看京城。"
"谢谢。"
"嗯,不早了,早点歇着吧。"子玄替小风关上了房门。风进了自己的房间,也懒得点蜡烛,借着月光只把笨笨安顿好,自己摸索着躺上床,却感觉陷进一个怀抱里。他吃了一惊,"啊"了一声跳起来,"哎哟!"却把头撞到了床柱上。风转身细看,借着如水的月光,萧无极赖皮的笑脸让风恨得牙痒痒的。萧无极,又这么突如其来地出现,吓了自己一大跳!风随即转身怒视笨笨;"笨笨!"为什么不警告我一声?
笨笨懒懒地睁了下左眼,还没出声,突然门外传来子玄的叫门声:"小风,怎么了?我听到你叫。小风,你还好吧?出什么事了?"
风吃惊地看着房门,就连笨笨都竖起耳朵,只有萧无极继续懒懒地躺着,甚至依旧赖皮地笑着,还怂恿试地对着房门呶呶嘴儿。终于风应道:"没,没事儿,我让笨笨绊了一脚,撞到头了。"
笨笨不满地咕噜一声〈我什么时候绊着你了?欺负我不会说话!〉。
"撞得重不重?你开门让我看看。"子玄隔着门叫。
"不用了,真的没事。"风紧张地盯着被子玄敲得摇晃的门。
"小风乖,开门我看看。"子玄坚持着。风瞟了一眼躺在床上得意地笑等着看好戏的萧魔头,一时怒从心头起,他对着萧某人哼了一声,真的赌气走过去打开了房门,把子玄让了进来。子玄拉着小风来到桌边坐好,熟练地用纸煤点着了几处蜡烛,强板着小风的头凑到灯下看,果然,额头上有一小片红肿,一只小小的"犄角"雨后春笋般正往外冒。
风偷眼看向床铺,萧无极已经不见了。他偷偷地刚要松这口气,"哎呀!"原来子玄掀了衣襟按到了那个小小"犄角"上。
"这么不小心?"子玄嗔着,轻轻地揉了两下,又呼呼地吹,他的眼睛紧盯着小风的脸,突然觉得有些口干,心跳也急了好几拍,他咽了口吐沫,说:"都是,都是我不好,我这就,这就,找几个丫头来服侍你。"
"不要!"风还没有感觉到子玄的异样,听了这个提议只呻吟了一声,抓住子玄的胳膊,他宁可把头撞成释伽牟尼也不要女孩子每天围着。
抬头看时,只觉得子玄的眼睛亮得有些异常,还有他看自己的眼神,应该是这烛光的错,飘飘摇摇的,把什么都扭曲了。风轻轻拉开子玄的手,自己也有些不自在起来:"今天太晚了,再说,我也不习惯有女孩子跟前跟后的。算,算了吧。"
子玄盯着小风的眼,眼神是那么的烈,盯得小风混身都燥热起来,终于他说了句:"也好。"转过身逃跑一样匆匆离开了。风出了口气,有些狼狈地回过神来,他甩甩头,上前掩上房门,这才小心地一手举着一只灯烛,一手挡着飘摇的烛光,四下里开找。天上地下的都看遍了也没见萧无极的身影。
风小声问了句:"萧无极,你还在吗?萧无极?"
"在─"一个声音贴着风的耳朵后面响起,萧无极调笑似的边回答边对着小风的脖子吹了口气。
风跳起来,猛地转过身体,萧无极特写似的脸正对着他赖皮地笑着。因为风转身太猛,蜡烛的火苗儿划出一条橘黄色的弧线,灯芯暴了暴,熄灭了。风顺手扔下那支蜡烛,双手掐向萧无极的脖子:"我掐死你!让你又吓我!"
萧无极一直那么赖皮地笑着任小风的手在他的脖颈上收紧,直到风自己都担心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萧无极挣扎反抗求饶,甚至连脸上的痞赖的笑容都没变,别是被自己掐得神经错乱了。
他终于收了手,担心地在萧无极的脸上拍了拍问道:"喂,你还好吧?"萧无极换上个委屈的表情:"不好,很不好。我跑了上千里的路来看你,你就这么招待我?"
笨笨爬过来在萧无极的腿上蹭了蹭,风心里暗暗称奇,萧无极是第一个除了自己之外让笨笨肯主动亲近的人,他甚至像习惯自己一样习惯了萧无极。
萧无极蹲下身,在笨笨的背上抓挠着:"还是你比你的主人有良心。"
"喂,"风踢了萧无极一脚,"你还没说这次又为什么来。不是又来随便看看我们吧?"萧无极苦笑着叹口气,站直了身体。这小东西越发嚣张了,居然敢踢他,也是自己贱,为了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孩来回奔波,受着他的气心里居然还觉得甜滋滋的。"我是来跟你告别的。"风翻了个白眼,萧无极也真是脑袋生虫子了吧,上次来呢就说是看自己,这次就说是告别有人跑了几千里地就为了说个你好、再见的吗?
"我有事儿要离开一阵子,我已经关照过,你是我萧无极要罩着的人,不会有人敢轻易动你。不过你自己还是要小心。"说着萧无极从怀里掏出个瓷瓶来,塞进风的手里,"这里面是犀麟龙涎丸,能解百毒。你留着以防万一。"风好奇地接了过来。嗯,挺漂亮的瓶子,上面还有只凤凰,至于什么解百毒千毒的,还是算了,连个生产厂家都没有的三无产品,也没有个保质期什么的,更别提药物分子式代谢半衰期了。他拔了塞子,屋里立刻弥漫了若有若无的怪异香气。不过心里还是满感动的,萧无极对自己还真不错。
第六章
三天了,风一直闲着,原因是李子玄无论如何不同意他再巡夜了。而且在子玄的坚持下,风到底搬进了紫苑阁,不过他也很坚决地、彻底地、毫不妥协地谢绝了子玄试图指派给他的四名贴身婢女。
白天的时候子玄还是很忙,一般晚上会来看望小风,大致问问他过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需要之类。风也会抓紧这个机会问些问题,像上次子楚提到的让他帮忙寻人的事情商讨得如何了;还有从镜平湖里打捞上来的尸体有没有确定身分,案件调查得怎样了?不过他觉得子玄好像不是很关心那具无名尸体案。倒是邵子敬天天来找他,难得有人肯听他说自己的英雄事迹和江湖上的故事。这天子敬正说到十年前血魔发狂血洗武林的故事,风终于忍不住问道:"阿敬,你认识一个叫沈笑莲的人吗?"子敬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这个人?"碧血神针沈笑莲,在江湖上是个任谁听到都要皱皱眉头的女人,可是几天前突然死在离京几百里外的连云山脚下,消息昨天才传到京里,小风不是江湖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女杀手的名字呢?
"她用小针扎过我。"风苦着脸说。现在想起有人恨得要杀自己也还是受不了。
"什么?"子敬跳了起来,扑到风的身上,上上下下地检查着,"你确定是沈笑莲?扎什么地方了?什么时候扎的?"
"没没没,没扎到。"风连忙挡住子敬企图"非礼"他的手,又把被他撕扯得凌乱的衣服整理好,"是她吧,这么长的小针,绿油油的,针尾巴上还雕了朵花儿。萧无极说是她。"
直到说出萧无极的名字,风才意识到那人原来是凉王府的敌人,算了,说都说了,再说萧无极这次来除了跟自己说你好、再见之外也没干什么坏事。
如果李子玄他们实在不体谅,大不了走人,这里一点意思都没有。而且也不像是地震带。子敬看了风一会儿没说话,原来他真的跟萧无极有来往。
"她很有名吗?能不能跟我细说说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死人。"
风吓了一跳:"死人?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知道吗?"
"五、六天前吧。被人用掌力震碎了心脉。"掌力、心脉、听着有点玄。
"知道是谁干的吗?"话一出口,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脑海里出现了萧无极的脸。人,会是萧无极杀的吗?子敬摇摇头,能杀那女刺客的人还真不多。一来沈笑莲的功夫很高,尤其她的碧血莲花针,见血封喉,十分危险。再者那女人行踪飘忽不定,而且最善易容,想除掉她的人不是没有,可是这么多年,一直连边都没碰到过,这次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厉害,居然能在她的毒针出手前把她一掌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