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的游戏————谷月优
谷月优  发于:2010年0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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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仔,你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妈一直陪在你身边......你不要怕......"方母抱住他,眼中

满是心疼的泪水?

"妈,我爱Sam,我爱Sam,我没有被鬼附身,你叫他住手好不好?我好痛喔......"他勉强睁开眼皮,

艰难地说。

方母没有回答他,反而哭得更加凄厉,手臂将他拥得更加用力。
"师父!师父!这孩子病得太严重了,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花再多钱我也愿意......"
他知道母亲爱他,所以她会这样做,他不怪她,真的。
但是为什么同样是爱,他和Sam的爱却不被容许存在?为什么?为什么?
后来是怎么回到家的,方篠襄自己也不记得,一醒来他便发觉自己躺在有着童年记忆的老旧木板床上

。他平躺着,手里扯着棉被,静静地流着泪,止不住的泪水顺颊缓缓流下,不仅流到耳朵,也流到颈

脖处。

那湿润的感觉,就像有人在他耳边搔痒一样。
没多久,方母好似发觉他醒来了,一句话也不说地端着一碗粥推开房门进来,在他桌前放着便走了出

去。
无声,似乎已成为他和母亲之间的语言。
Sam的去世,让他勾起那段不快的回忆,快速夭折的禁忌初恋,同时也让他对母亲的埋怨,现度自时间

的漩涡中被捞起。

这间房间是他从小住到大的,-直到他北上求学,他再也没有回到这个充满着伤心回忆的地方。书柜上

摆满了他和Sam一起存钱收集的漫画和卡片,如今它们皆蒙上一层厚重的灰尘,就如同他那颗晦暗的心

母亲一直对他不谅解,他能明白,因为母亲无法接受同性之爱,更无时无刻饱受着镇上其他人的指指

点点。
虽然那件事经过十年岁月的冲刷,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母亲心头那道墙仍是关键。她不能敞开心房接

受同性之爱,他便一日不能活得自在。

能得到家人祝福的恋情,才是他衷心期盼的。
方篠襄一个人默默地走到堤防上坐着,望着渐渐西下的一轮红日,叹了一口气。夕阳的光影洒在他身

上,从他的背影看去,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苍凉感。

他再度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要一个人一走了之?一句话都不说。"
一道熟悉且醇厚的男声,自方篠襄背后响起,他的肩膀明显地抖动了一下。
但他的视线依然停留在远方天边的某一点。
"我找了你好久。"骆浚说。
饱受思念煎熬的他,眸中尽是贪恋。
"Sam,他......他走了......"被勾起了伤心事,泪水顺着脸颊滑入方篠襄嘴里,滋味是咸的,是苦涩

的。

"我知道。"
方篠襄抹抹眼泪。
"我们自一出生就认识了,一起上同一所幼稚园,一起上同一所小学,中午一起吃饭,一起玩,一起写

功课。"
骆浚静静听着,没有发表意见,只是感到莫名地心酸。
陪着他有过那么多回忆的人,不是他。
"我们有着许多梦想,我们说好要-起念大学,一起工作,一起买屋......有一个......"方篠襄说得哽

咽。"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家,即使......

他摇了摇头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让骆浚听得好心疼。
"即使......我们知道......我们这样的组合,根本不能被所有人接受......我一直偷偷摸摸的......

牵他的手......"

方篠襄伸出两手,摊开掌心,仿佛捧着什么,眼眸中有着一丝光彩,应该是忆起了什么。
身旁突然坐了一个人,他的手被温暖包覆住。
方篠襄低头-看,骆浚的手握着他的。
"我会像他一样陪着你,握着你的手,直到生命的尽头。"骆浚目光望着远方,诚挚的说着。
方篠襄望着他那张被泪水蒙胧的脸孔,虽然现在他的心里放的是骆浚这个人,可他的心还是会觉得很

疼、很疼。
偶尔还是会想,若是当初他勇敢一点,极力争取相爱的机会,是不是今天的状况就会改变?
但是他知道,他再也变不回那个十年前的自己。
时间就像一辆列车,有许多事发生了、错过了,就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
他们所能做的,就是不断的向前走,直到生命的尽头。
但要他立刻接受另一个男人,似乎还需要一段日子。
然后,方篠襄将头靠向骆浚的肩膀,没有挣脱掉他紧紧握住的手,只是眺望着远方。
一阵阵轻风袭来,静静地,没有人再说任何一句话,好似在享受着这一刻的静谧与祥和。
砰的-声,玻璃碎掉的声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骆浚和方篠襄同时回头,骆浚是一脸的茫然,方篠襄则是张大嘴巴,过往的痛苦回忆排山倒海地汤上

脑际。
他脸部微微抽搐,薄如蝉翼的唇瓣缓缓开启:"妈......"
这次,他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了,他确定,他没有看错人。
同时,十年前的画面再度涌上方篠襄的脑海,令他脚步一个不稳,身子虚软,半个身体倚在骆浚强壮

得犹如港湾的怀中。
突然,方篠襄跪了下来,眼泪开始扑簌簌地掉落。
骆浚也跟着跪下,手的力道微微加重,传递勇气和力量给他。
"妈,我和他是真心相爱的。你知道吗?在遇到浚之前,我一直无法走出被迫离开Sam以及你逼着我去

收惊的阴影中。"

他吸吸鼻子,继续说下去。
"我爱上的只不过是个男人,有必要被当成疯子一样看待吗?浚他对我很好,就像父亲生前对你一样,

相互包容、互相扶持,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就算有一天我落难,他也不会弃我于不顾!"

方母仍是背对着两人,他缓缓开口,语气似乎已平静许多,只是鼻音仍浓重。
"方家要断后了,你教我怎么对得起你爸,教我怎么对得起方家的列祖列宗?我死了怎么有脸见他们?"
关于这一点,方篠襄不怪母亲。母亲自幼生在这封闭的渔村中,想法自然传统,更何况,连大部分都

市人都无法接纳同性之爱,他怎么能要求一个自小受传统礼教思想教育的母亲接受这样的事呢?

只是,如今他长大了,他不再是以前那个懵懂无知的高中生,他会用自己的生命去捍卫自己的幸福。"

妈,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我真的无法达到你的要求,我爱的是男人,不是女人......"

"在我有生之年,我会用-辈子好好疼惜篠襄,不离不弃。"骆浚郑重地承诺。
方篠襄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深邃真挚。
这样一个对他好的男人,夫复何求?
"你们走吧。"骆母突然这么说。
"什么?"
"就当作我从今以后没有你这个儿子,我们不再有任何干系,你所做的任何决定都不关我的事。"
骆浚大喊:"方妈妈!他是你的亲生儿子!"有必要这么决绝吗?
"如果,你没有过得幸福,就不要回来找我。"方母暗自抹了抹眼泪。
闻言,方篠襄张大嘴巴,不敢置信自己耳朵所听见的。
这意思是,如果他和骆浚过得幸福,就可以回去找她......
方篠襄生怕是自己听错了,再问一次。"妈,你的意思是......"
"走啊!"方母大吼一声。
"篠襄,我们回去吧。"
骆浚拉起他,方篠襄因为跪得太久,双脚一阵酸麻,幸好骆浚及时扶住他。
方篠襄被骆浚搀扶着,一拐一拐地绕过母亲身旁。
离去前,他回头深深望了母亲一眼,那一眼他永远忘不了。
母亲的眼中有着错综复杂的东西,似是矛盾,似是关爱,又似是无奈......
然后,他转过身,和骆浚并肩离去,他没有看见方母嘴上扬起的欣慰笑容。
事实上,骆浚在去找方篠襄之前,已经先前往方家和方母进行过一次恳谈。
当方母知道他的目的以及身分后,完全不给他好脸色看。直到骆浚表明心理医师的身分,以及在桌上

丢下-叠厚厚的病历,她才正眼瞧他。

骆浚说:"这是这些年来,篠襄求诊的病历。他因为一直无法忘怀那段过去,而选择自我遗忘,甚至衍

生出第二个人格。"

"你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懂。"方母拿起扫把要赶人。
"我说简单一点,你的儿子方篠襄,因为承受不了众人歧视的目光和被迫结束初恋的打击,他在大学时

代曾经服用安眠药自杀,只是当他被救起后,他下意识地
排除了就读大学之前的记忆,但却会在夜深人静时,到男公关店兼差。"
方母听得一愣一愣的,"你骗我!我儿子很乖的,他才不会做出这样败坏门风的事,你不要破坏我们母

子的感情,我不会轻信你的话!"

骆浚噗了一口气,"你们母子俩都一样,都选择了消极的逃避方式,不肯正面去面对问题。"他突然神

情一肃。"篠襄喜欢的是男人,你不愿面对这个事实;篠襄怕让你失望伤心,选择压抑自己真实的倾向

,你们两人不愧是母子。"

"你再说!"她一挥扫把,骆浚毫不闪躲,扫把硬生生打在他的手臂上,立时一条条瘀青浮现。方母愣

住,他为何不闪躲?

"其实你们都没错,因为你们都在乎彼此,也爱着彼此,希望彼此过着幸福的日子。但表面上的平和安

乐,是否代表着你们之间真的没有问题?"他知道方篠襄一直希望能完成方母含鲐弄孙的愿望。

听着,方母眸中渐渐浮现水光。"我都是为他好。"
"都是为他好,就不会把他逼上绝路,就不会让他产生人格分裂症!"骆浚一针见血地指出事实。
"天哪!我做了什么?我对我的孩子做了多么残忍的事!"方母手一松,啪的一声,扫把掉落在地,她抱

头痛哭。
"我会给他幸福。"骆浚认真的说,似是许一个永久的承诺。"请你相信我,给我、给你,也给篠襄-次

机会。"
"给我?"方母喃喃自问。
"是的。"骆浚直言不讳。
"给我?给我?"方母眼神茫然地呢喃着,似乎一时之间仍难以完全接受。
但天晓得要改变一个根深蒂固的想法,需要多大的勇气,无论是提出改变的人,或是被改变的

人......
骆浚和方母的谈话,方篠襄过了好久才知道。
这当然是他真的实现了母亲的威胁--他和骆浚过得幸福,才可以回去找她。三人家在一起吃团圆饭时

,方母无意间脱口说出的。

酒足饭饱后,方母收拾餐具到厨房清洗,留下一方天地给这对小情侣。
方篠襄感激地看了骆浚一眼,然后在他颊上亲了一下。
"谢谢你把我从那个幽暗的世界里拯救出来。"不傀是心思缜密、办事一丝不苟的骆浚,他提前想到先

说服母亲,才来找他。

否则一旦他找到他,再来说服方母,岂不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骆浚回了一抹温柔俊雅的笑容。"只要你快乐,就是我最大的幸福。我爱你!"
然后他低头,用迷人的嘴唇贴上他的,当两人唇舌交缠之际,方篠襄忍不住逸出呻吟,"嗯......"
突然,电灯一明-暗,还发出滋滋滋的恐怖声,好似是电流窜过的声音。
"啊!"方母在厨房里洗碗,吓得尖叫。
骆浚离开他,懊恼地说:"你这个带电体质真是槽糕,不过,我爱。"他打横抱起他,往楼上的房间走

去。
方篠襄惊呼:"你要做什么?这里是我家耶!"
骆浚霸道地说:"我顾不得那么多,我想要。"
"昨天在台北我们水是才做过......"做过几次......反正他记得好多次就是啦!他今天驱车南下时,

全身还酸疼行很呢!

不顾他的抗议,骆浚长脚一踢,将脆弱老旧的木门踢开,然后将他丢到老旧的木板床上,旋即摸了上

去。
"啊!"方篠襄的尖叫声,旋即被左邻右舍的尖叫声给掩盖。
"停电了吗?"
"跳电了吗?"
"快打电话给电力公司!"
然而在某个小房间内,天花板上的黄色吊灯一明一暗地闪烁着,一声声细碎的欢愉声交杂着木板床晃

努的嘎吱声响起。
这夜,还有谁不来电?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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