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火(第一部)————萧何
萧何  发于:2010年0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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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一片心意遭到误会,顿时胸中一片冷意,竟觉心灰意冷,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浑身无力了起来。
  正自伤情,忽听崧青语气一转,淡淡说道:「买了就早拿出来,我就在看你究竟想搁到什麽时候。藏藏掖掖,又不是做了什麽见不得人的事。」说著瞪了我一眼,那眼神有著往昔的嘲弄与不屑,却透了一股似有若无的调侃笑意。
  我心脏怦然一动,咀嚼感受著这从未有过的目光语态,竟是痴了,崧青看我不答话,只是征愣的看他,眉头随即一皱,低斥道:「愣什麽,还不去拿。」我抬眼看他,却惊奇的发现他脸上有著微微的赧红。
  我心脏没来由的缩紧,接著是一阵狂跳,似乎想证明什麽一样,忘我的低唤了一声:「崧青……」便想凑到他面前看个真切,哪知才刚靠近,崧青已经神色大变的吼了起来:「赵兰衿,你干什麽,得寸近尺吗?」说著一扬手,狠很甩了我一巴掌,我顺势偏了头,嘴边顿时嚐到了血腥,随即像是被恶梦惊醒一般向後跳开,狼狈慌张的低下头说道:「对不起……」转身快步离去,眼泪却已经不争气的落下。
  我想,我的自作多情、幻想痴念,今日最为可笑;怎麽会觉得崧青是软了心肠,愿意正视我了呢?然而更让我怕的是,崧青一切的言行,都是故意的,故意在我面前制造温柔缅腼,在我沦陷,使我犹疑之後,紧接著一个当头棒喝,让我於得失之间万劫不复。
  ※ ※ ※
  带著崧青出了院,我问他,是到我那,还是他的住处?崧青不说话,似乎是在沈思,又似故意不搭理我,只是默默的看著医院外的车水马龙。我心中犯著愁,只怕崧青拒绝到我住所,更不愿意我到他的地方。
  我没到过崧青的地方,每月一次的相见,总是与崧青约定在旅馆,绝对不会到彼此的住所。我曾经试问过是否到彼此的家中,可以更为自在,总是被崧青鄙夷又冷酷的眼神拒绝,甚至有一次,他掉头就离,看都不看我一眼,从此我知道,崧青对我是绝对不会有所兴致,更不会让我知道他居於何处,与我分享他的生活。
  在医院时,我便一直怕著,怕出了院,从此二人形同陌路,崧青不会再让我接近照顾他,所以我一直没有问他,出了院後,是否愿意让我继续待在他身边。
  现在,崧青的沈默,让我恐惧的感受到,我的忧虑就要成真。心中焦急害怕自不在话下,我慌张的想劝服他说道:「崧青,你现在不方便,身边总得有个人照应著才行,你……你就暂时先忍忍我,等你适应一段时间,我马上就离开你的视线…… 你……你现在别赶我好吗?」我几近哀求的说著,就怕他说一个不字。
  崧青仍旧不语,我瞪著他沈静如水般的俊美面容,一点也猜不透他现在的心思,其实,我从来就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叫车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崧青突然冒出这一句话。
  我一愕,说道:「去哪?」
  崧青不答,随即手一招,叫了台计程车,司机停车下来,协助我帮崧青一起扶上了车,我却呆呆的站在车门口,不敢坐上。
  司机疑惑的看我一眼,问道:「先生不上车吗?」
  我受到惊吓一般,身子抖了一下,却是无助的看向崧青,就不知他是否愿意让我继续跟著。
  崧青并未看我,却向司机说道:「他不上车我可麻烦,您到东区XX路放我下来就好了,他会推我上去。」
  这话一出,我瞬间有点懵懂,等意识到他话中之意,狂喜随即全攀上了我的面颊,我如领圣旨,又像如蒙大赦的罪人,快速的坐进前座,却忍不住回头深深的瞧了崧青一眼,满满全是感激与喜悦。崧青则是看著窗外,不再说一个字。
  待司机发动车子,驶上道路,我们没有再交谈过任何一句,直到了崧青的住所,我才真正发现,原来我根本从来就不了解崧青……
  ※ ※ ※
  人类这一种生物,因为有自由意识,往往很自以为是,总是把身边所有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消化一番後,便理所当然把他人定位划阶,然後高谈论阔,
  品头论足,更甚者,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认定这人没有自己是不行的。
  我赵兰衿,遇到了傅崧青,藉著听见的,看到的,自以为了解的,便觉得他是一个需要我的人。然後,我开始主动的接近,追逐,抓取,却惊恐的发现,我才是需要他的那个人。
  越是接近,越是好奇,越是好奇,越是沈迷,然後在深沈难辨的谜团里,努力的追寻真相,但是,结果总是更为扑朔迷离,让人看不清,道不明,如履黑暗深渊,如坠五里雾中,完全被彻底颠覆既定的认知。
  从崧清餐厅的工作中,我直觉他是低下基层的劳动者,从他周遭的同事嘴里,我听到的是一名胸怀大志却怀才不遇的失意人,而从与他少数点滴的相处上,却看见他游戏人间,俾睨傲视的人生态度。那状似漫不经心、却总是写满孤寂的身影,往往让我错觉得以为,我将成为他的支柱和唯一,我会让他绽放最美最真最温柔的笑容。
  但事实却是相反,崧青的骄傲让我屈膝,崧青的冷漠让我自怜,崧青的嘲弄让我卑颜,最後,我只能在肉体上与他纠缠,藉著那肌肤肢体的碰触,感受那一点微末的温暖,好抒解我饥渴乾旱的灵魂,只是,灵魂尚未得到滋润,我却总是先嚐到更深的苦涩和空虚,然後,只能继续追逐,继续挖掘,继续的沈迷,而这一切彷佛永无止尽,全只为了崧青这谜样的一个人。
  直到现在,我立在位於东区最高级的住宅大厦底下,再一次的深刻体认到,我根本还陷在名为崧青的漩涡谜团中,无法挣脱。
  我一直认为,崧青以交易方式与男人纠缠,是迫不得已,他需要生活,需要金钱,但我没想到,崧青的交易可以如此庞大,庞大到的可以拥有一栋落座於全国属一属二,堪称黄金地段的千万豪宅。
  崧青见我傻楞站著,原本不豫的神色更加阴沈,喑哑低沈的说道:「怎麽,有问题吗?」
  我一征,看著他的眼神有些茫然,不知道他的话语何意?却见崧青神色复杂,似是带著怒意,但有更多看不清的东西在他眼神中流窜,这样的眼神我见过好几次,那是带著压抑的恨意,但,更深沈的,我却怎麽也不明白,只知道,当他露出这样的神色,是暴怒的前奏。
  我惊慌了起来,小心翼翼的道:「崧青,我没有任何问题,只是第一次到这样的地方,有点不习惯。」我措辞小心再小心,就是怕崧青一怒之下将我赶走。
  所幸崧青只是瞪了我一眼,冷冷道:「走了!」说著迳自推了轮椅进到大楼,我连忙提著东西跟上,心中却是惴惴不安。
  映入眼帘的可谓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比那六星级饭店还要奢豪,进到大厅,竟还有接待人员向前迎接,朝著崧青躬身笑道:「傅先生,您回来了!」
  我本以为崧青绝对不会理会对方,却见他露齿微微一笑,淡淡温和的说道:「是阿,有我的信件吗?」
  「有的,需要我拿上楼吗?」
  「好的,谢谢您,是了,这人是我朋友,会跟我住一段时间,麻烦您将我一份备份钥匙给他。」
  那名接待人员看我一眼,随即微笑点头,「知道了,我等会连同信件一同送上。」说完,随即替崧青按了电梯,送我们上楼。
  等到电梯关上了门,我却早已经轻飘飘的不知飞到了几重天,脑中回转的就是崧青那句「这人是我朋友,会跟我住一段时间……将我一份备份钥匙给他」的话,想著他的话,想著我是崧青的朋友,我拥有了他的钥匙,心中欢喜的就要大叫,为免失态,我连忙紧紧掐住手掌心,避免自己真的叫了起来。
  正乐陶陶的忘我,忽听崧青声音一改刚才的温和,冰冷致极的道:「赵兰衿,你笑什麽?」
  我有些征忡的看著他,想也没想的道:「我很开心!」
  崧青眉宇微微一皱,瞪著我笑不拢嘴的脸,一会,「哼」的一声,「有什麽开心?」
  我笑了起来,是真的开心,说道:「因为你说我是你朋友。」
  我本想这话一出,崧青顶多不以为然,无伤大雅,那知他突然神色一变,漂亮好看的脸庞瞬间狰狞了起来,他恶很狠瞪住我,不发一语,刹时电梯内的温度降到了冰点,我竟瑟瑟的抖了来,颤声道:「崧青……我没别的意思,我知道……我……」
  「你知道什麽?」电梯门「刷」的开启的瞬间,崧青忽然低吼问道。
  我贴住电梯内侧,嘴唇抖了抖,眼睁睁看著电梯门开启後关起,忽地满心悲哀,头一低,呐呐道:「我知道,我没资格作你朋友……我……你别生气,我以後绝对不再说这样的话让你不高兴……」
  崧青回过头不再看我,更是不发一语,空气凝结的几乎让我窒息,我低头闭起双眼,只觉眼睛又乾又涩,眼泪却怎麽都掉不出,最後,睁开眼,惨然看向崧青,嘎声道:「崧青……你就这麽厌我恨我吗?」
  崧青背著我,动都不动,我征征看著这无情的背影,悲哀一笑:「你果然厌我恨我……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可憎……可是我……我还是不想放弃跟你在一起的机会,崧青……我真的要的不多……只是想陪陪你……或者……求你……陪陪我……」话落,我已哽咽,却忍住那即将掉下的眼泪,心理倔强的想,绝对不能再在崧青眼前掉泪,绝对不能让他瞧我不起,绝不能再这麽没用。
  崧青从头至尾都没有理会我,他按下电梯,推著轮椅出去,拿出磁卡开了门,我却仍然站在电梯里,盯著他略显生涩窒碍的背影,见他推门之际显得困难,我不加思索,三步并两步的迎上,将门抵住,让崧青好顺利进门。
  见崧青仍不理我,我呆呆站在门口,竟是进退不得,不知该要跟进,还是就此离开,跟进,崧青必然对我更加愤恨怨怒,离开,我知道将永远见不到他了,而我又怎麽能忍受自己见不到他。
  就在这时,另一台电梯门「登」的一声突然开启,那名接待人员手拿一叠信件走了出来,见我站在门口,有些诧异,随即用著专业的微笑说道:「先生您好,我送傅先生的东西上来,请问……傅先生在里边吗?」
  我微一点头,侧身让出门口,崧青则已经调转过轮椅,脸上挂著淡淡的微笑,伸出手说道:「谢谢您,东西给我就行了。」
  我低敛眉低首,用力握紧拳头,嘴边却忍不住自嘲一笑,暗想道,崧青对待我,还不如一个接待人员,他的和颜悦色,温和微笑,永远不会在我面前展现,就算有,也是昙花一现,转瞬及逝,我看都还没看清,随即被那翻脸无情的态度弄得遍体鳞伤。
  眼看那名接待人员离去,我却仍然站立门外,心中百转千折,忽觉万分疲累,心灰意冷,有著就这麽离去的冲动,从此以後再也不见崧青,但才这麽一想,却又痛心如绞,难以割舍;正自神伤,挣扎反覆之间,崧青声音突然响起,「赵兰衿,你杵在门口是想当门神还是喂蚊子,要就进来,想走现在就走,我没兴致陪你在哪里耗。」
  一刹那,我以为我听错,转头有些茫然的看著崧青,就在这时,崧青突然推著轮椅到我跟前,我还来不及会意,他猛然伸手,用力将我扯进屋内,我脚下一个踉跄,站立不稳,整个身体跌倒到了崧青身上,我惊骇万分,手脚并用的挣扎想要站起,哪知双手乱挥之下,更是手忙脚乱,竟像是在崧青身上乱蹭乱摸一样。
  我吓坏了,认定崧青必然狂怒,挣扎的更为厉害,正想用力站起,哪知还没立稳,崧青突然再次伸手将我抓住扯到了他身上,凑前猝不及防的狠狠亲咬住我的嘴唇。
  我懵了,更傻了,只是呆呆的维持著同一姿势,没法动弹,任由崧青在我唇上又嘶又咬,又吮又吻,那样肆无忌惮,狂放霸道,但更多,是说不出的浓烈情欲,我不知道这样的亲吻代表著什麽含意,心底更是恐惧的颤抖,想那下一秒会是什麽样天翻地覆的羞辱,正绝望茫然的想著,忽然崧青身子一倾,竟然往我身上压来,我惊慌的抱住他,却挡不住他下压的重量,一个趔趄,随著崧青摔到了地上,我深怕碰著他,连忙将他护在了胸前,却见崧青眼神变得深邃莫测,随手一扬将门关上後,忽然伸手便扒我衣服,再不迟疑,往我身上啃咬吸吮了起来……

  兰衿-第五章

  我衣衫凌乱,全身瘫软的躺在门口的地板上,有些发懵,有些征忡,更多的是惊讶与不解,不解事情怎麽会朝这里发展,更讶然,崧青居然毫无预警的在他家门里地板将我上了。
  原以为崧青半身不遂,因该不能人道,却不知,他除了双脚无法行动,那里一切无碍,甚至比平常还要强韧猛烈,一次又一次,虽然姿势变化不大,却是持续不断,弄得我不堪负荷,几乎昏去。
  直到崧青从我身上翻离,我早就狼狈的无法动弹,也只能征忡的看他坐起身子,缓缓的整理身上衣物,他见我动都不动,忽然朝我一瞪,冷冷说道:「还不起来,难不成要我帮你?」
  我一愣,见他神色不豫,隐含怒意,心里原本想问的话登时全部卡在喉咙,连忙挣扎的起身,谁知才动了一下身子,疼痛便像洪水猛兽一般侵袭而来,我龇牙咧嘴,眉头紧皱,缓慢又不雅的挪动著身体,只觉身下又黏又湿,还带著血腥味道,知道自己又在出血。
  崧青一向厌恶这种带著情欲腥臭的血味,瞪著我眼神散发著不耐,我再怎麽疼痛,也只能忍耐爬起,还不及将衣物穿好,崧青猛然拉过他的轮椅,就要起身坐回,我见他窒碍困难的挪动身形,不加思索的便想向前扶他,哪知手还没碰到,他忽然甩臂一挥,恶狠狠的吼道:「滚开,不要碰我,你这恶心的混帐。」
  我呼吸一窒,楞在了当地,心脏像被利刃刺穿,又痛又麻,更多的是上涌的苦涩与愤恨,不自觉的握紧双拳,身子微微的发著颤,苍白著脸站著,怎麽也动不了。
  只见崧青手臂奋力撑起,喘息的翻身坐回轮椅,也不理会我,轮椅一转进了一间房,关起了门。
  我仍然呆立原地,动弹不得,木然的瞪著那紧闭的房门,心想,原来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戏,一场打算让我满怀希望之後,再让我万劫不复的戏,从头至尾,我真正会得到的,其实只有崧青言语的羞辱,厌恶眼神,鄙夷的颜色和拒绝的态度吧;心念至此,我顿觉槁木死灰,满心绝望,许久,忍不住惨笑出声,随即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再也支撑不住,仰天「碰」的昏厥倒地。
  ※ ※ ※
  我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只知道醒来时,已经好好的躺在一间布置雅洁的房间里,身上盖了一条暖被,身体虽然疼痛,却没有先前的黏腻腥臭,散发的是淡淡的皂香。
  我有些讶异,但也只是讶异,脑子里根本一片空白,什麽也无法思考,只是静静的躺著,眼睛眨也不眨的瞪著天花板。
  忽然,门外飘进人声,声音低沈,带著微微的嘶哑,「我检查过了,他长期有营养不良,贫血虚弱,身子骨被掏的一丝不剩,你还这麽肆无忌惮,想他死吗?」
  门外久久没有回应,许久,那人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问道:「你又是怎麽弄成这样?」
  还是没有回应,那声音带著些许无奈:「崧青,你好自为之,不要玩火自焚。」
  崧青似乎被这话语给激刺到,声音拔高起来,带著愤怒:「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也不想管,你容得他人管你吗?」那声音似乎也带了恚怒,随即又道:「但你这样害人害己,有什麽好处?还把无辜的人给牵扯进来,实在太过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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