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羽赋————天子
天子  发于:2010年0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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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故意……你为何不早早告诉我,你不是应有悔,而是宫修平?」

  后面这两句话,全然是对着应有悔所言。

  「本是与你无关之事,我为何要向你多言解释?宫修平已经死了,如今的我就是应有悔。」

  应有悔冷笑两声,不再理会葛情生,继续对商别离道:「原本听这人多嘴多舌的说了当年那些过往
,我便希望五弟有朝一日能够淡忘一切;倘若不是突然出了这些变故,我是永不想再出现在你面前的。
师父也说,你的性子太过执拗,嘴上不说,心中却是只认死理。不过,看你能够扬名立万,将一身功夫
用在正途,他也就很是欣慰了。」

  「师父他也知道?」商别离握住应有悔的双手,眼眶一阵酸涩,几乎落下泪来。

  「知道。我曾回去探望过他老人家,师父一切安好,你且放心便是。」

  「大哥,你究竟是……你怎会……」商别离开口,却一时不知该从何问起。

  「这……我总归还是苟活世间,这些日后再找机会细说也不迟,眼下,有麻烦的是你。这到底是怎
么一回事?你怎会无端端成了江湖邪道头领?」

  「他是遭奸人陷害,才会落得这步田地……」葛情生抢在商别离之前开口,快言快语,将所有事情
讲述了一遍,最后道:「所以,今日前来,我是希望你能帮我们打探到叶云楼的下落。到你『天下皆收
』各分号中走动之人,遍布黑白两道,总不会查不到一点风声。」

  「这叶云楼与火凤宫有关,可是对五弟却极为重要?」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商别离稍做犹豫,明知葛情生适才讲述中有诸多暧昧不明之辞,自己这一答
话,事后可能又要被他抓住把柄戏耍调侃,却还是点了点头道:

  「是,他是个极为重要之人。」

  「说得也是不错,倘若此生,世上能有一个人肯为了你在危急之时不顾自己的性命,与你共同进退
、同生共死,也便足矣;何况,这人还并不强求你的回报。」

  应有悔仿佛明了般地连连点头,之后见商别离满面狐疑地望着他,又笑道:「应有悔如今是天下闻
名的奸商,不再是沽名钓誉的大少爷,五弟你怕要好好适应一阵。

  不过,若要大哥助你一臂之力,你便要将叶云楼的真正身份讲出来,我才好决定此事该如何安排,
要派何人去做。因为,我如今是这天下皆收的大当家,牵一发而动全局,可以说成百上千条性命都寄挂
在我手中。」

  「大哥,我明白。」商别离抬头望着应有悔,却不知该如何启齿:「叶云楼他……」

  「五弟,其实此番就是你们不来,我也一样要与火凤宫之人会面。」应有悔看出商别离似有为难之
处,又开口道。

  「大哥,你早已知晓火凤宫之人潜入中原之事?」商别离一怔。

  「知道。或是说,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监视他们,只等机会一到,便要他们偿我当年血债!」应有
悔应说这话时,双拳不由得握得咯咯作响!

  「所以,五弟也不必有所顾忌,或是担忧会牵连到我。」

  「不,大哥,我不是此意……」商别离说着,竟突然跪在应有悔面前:「我七年前对不起大哥,如
今仍然还是对不起大哥,因为叶云楼他……他不是别人,而是当年的凤帝!可是,我必须救他!」

  「必须,看来他真的对你十分重要,不仅重要,还很特别。」应有悔闻言,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几
分,颇有些饶富兴味之意,越发令人摸不到头脑,不知他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大哥,这……其实……」商别离无奈,只好又将与叶云楼二人在山中所谈起的所有恩恩怨怨重又
讲了一遍。

  「呵呵……」这次,应有悔是直接笑出声来,不过,还是相当节制,低咳了两声后道:「五弟,其
实你并没变,还是我当年那个至情至性的好兄弟,只是天生一张恶面皮,加之有时出口太过刻毒,极易
令人以为你是个薄情之人。唉,瞧你与叶云楼这般身份状况,也难怪他此番会亲自来到中原。」

  「他?大哥你所指的是?」商别离抬起头,眉锋一蹙,实际心中多少已经有了答案。

  「谢仇心。」应有悔缓缓吐出三个字来,恍若石破天惊!

  「谢仇心,果真是他?大哥,你是说,他此时人已在中原?」商别离面色立时沉冷下来。

  「当年下帖邀我们出关到火凤宫的人就是谢仇心。住在火凤宫中,助他试织天羽之时,我也曾注意
过,宫中上下、大小事务都是他在打理,执掌大权。

  我爹也曾提出要拜见凤帝,却次次都被他借口推脱。听你适才一说,如今想起,我们当初从未见过
凤帝本人;而且,若仔细回想算来,他该是谢月寒──也就是叶云楼出逃半年之后,才正式取而代之,
自称凤帝。

  一年前,关外有些风声传出,说北蛮诸部首领不满长期受到火凤宫的压抑控制,大有蠢蠢欲动、伺
机图谋叛乱之意。或许,与这『火凤天羽』不无关系。」应有悔说道。

  「如此说来,那银羽果然是受了主子的指使,才胆敢公然与穆荆天为敌!」商别离接言道。也就是
说,叶云楼此时已经落在谢仇心的手中!

  「对了,你一提穆荆天我倒想起,依我近日来所得到的消息,不光是谢仇心,还有这向来神龙见首
不见尾的『偏锋客栈』老板,亦曾几次现身,似乎也在沿路北上。」应有悔又道。

  「这却也算不得奇怪,谢仇心的属下是在偏锋客栈中劫走叶云楼的,并且将人全部杀光,不留一个
活口,这对穆荆天来说,可算得上是奇耻大辱!说不定他北上就是为了向谢仇心等人寻仇报复,也未可
知。」葛情生道。

  「此话倒是有理,不过,我一直有件事情觉得百思不得其解……当初在京城逃亡时,我曾与那银羽
及其手下交过手,虽然算得上是顶尖高手,但醉情书生的醉剑名声却也不低;他们若要围攻于他,将他
拿住,并非全然没有可能,但势必要经过一场恶斗。

  可是那个现场,从前到后,全然丝毫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好像所有的人都是在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
下,一瞬之间就被取了性命。我总觉得,这其中似还有什么阴谋!」

  商别离正说到此处,话音未落,就听一个怪声隔空而至,幽幽传来……好似人声,又似乐音,二声
交融;人声伴着乐音,乐音缠着人声,丝丝缕缕,如烟如幻。

  「哈哈哈哈,好啊,商别离,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不愧是青衣神捕,观察得够仔细,心思也够缜
密!若是寻常人等,自己的情人被掳了去,恐怕便只顾慌乱,难以察觉到这些了!」

  「你是何人?可是谢仇心派你前来的?」商别离执刀奔出厅外,仰头怒喝道。

  「他未曾派我,是我自己前来的。因为我有些忍不住了,非常想知道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想
知道你现在有多痛苦、有多担心叶云楼的安危?而你,果然一点儿也没有令我失望!」

  那声音再度响起,听来如同一曲鬼魅哀歌,虽然婉转优美,却令人心中极为郁闷、压抑!

  心头一震,商别离已意识到对方是在使用邪功,连忙运气护住心脉,同时继续逼问。

  「原来你就是利用这种邪术不战而胜!你费尽心机设下这个局来,目的究竟为何?」

  「目的?除了让你痛苦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更为重要的理由,但此时我还没玩够,不打算这么快就
告诉你!等着吧,我会再来找你,等你再也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那时,你就会见到你日思夜想之人!
不过,也有可能是一张人皮。古籍上记载,当初那件天羽,实际是用谢家人自己的骨血制成的!」

  那声音说罢,只见空中一道黑影一晃,有什么东西当空罩下。

  商别离眼疾手快,一个旋身避了过去,而那神秘人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什么?一件棉衫?这是何意?」葛情生上前拣起落在地上那物奇道。

  「这就是你当年救了叶云楼后,留给他的那件衣衫?」应无悔接过那衣衫,打量了一番后说道。

  「大哥,你怎知……」商别离话只问到一半便停了下来,因为他突然想起,这绵衫是宫家所制,薄
而保暖,冬日穿了遮风挡雪,却不束缚手脚。

  当年,身为大师兄的宫修平回去探望师父时,送了大家每人一件。出关之时,他便是穿了它去,誓
要报仇血恨!

  只是,结果令人不堪回首,而这棉衫却是叶云楼将之珍藏至今;至于平日只穿青衣,却是成为捕头
之后无意中养成的习惯。

  应有悔见状,知道商别离此时心中定是五味杂陈,难以平复,上前劝道:

  「别再想当年的事了,适才那人既然能发现你们的行踪,又大胆跟到我的领地之中,一副来去自如
之势,看来此时的情形远比我们之前所料的还要复杂,有关对敌之策,还要重新思量,从长计议。」

  「大哥所言极是。」商别离应道,手中接过那衣衫,目光触及到上面已经干涸的血迹,仿佛被什么
东西狠狠刺到了一般,又似有无数牛毛细针,穿过那只手掌流入他的血脉之中……

  痛!

  商别离暗暗叫了一声。

  这不是仇、不是恨、不是怨、不是哀,而是真真切切的痛!

  原来痛是这般滋味!

  原来痛在心上是这般凄楚!

  原来七年一梦,他竟连何为动情都已忘记了!

  ◇◆◇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听到这两句诗从那人唇畔溢出,穆荆天只是笑笑,走上前去,双手拢在那瘦削得似乎只摸得到硬骨
的腰间,道:

  「现在还是大清早,可是看不到什么『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的景色的。」

  「你到何处去了?为什么天未亮便不见了踪影?」那人回首,面如春桃,只可惜,是伤过水的春桃
,苍白中透出的那唯一一丝红晕,还带着淡淡的病气。

  「刚接到消息,说商别离已到了漠城,人在『天下皆收』的总堂。所以,我去看看他究竟长得什么
样子。」穆荆天笑道,抬手轻抚怀中之人浅绯色的薄唇。

  「果然不错,他长得与我有几分相似,性子很烈,情也很烈,倒真是个多情种子。我告诉他,『他
』在我们手中,若是来得晚了,有可能只会见到一张人皮……他那副表情,立时凶狠得就像一头被激怒
了的狼!其实,我在想,倘若你告诉他,当初他能逃脱,都是你不忍痛下杀手,才有意放他一条活路…
…你说,他是否有可能回心转意?」

  那人听了此言,面上全无一丝波澜,不答反问:「我已经等了很久,等你实现诺言,你杀了他吗?

  「没有,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说过,我要在你面前杀了他,然后,让你的心中只有我。」穆荆天说
着,在那唇上用力一吮,将它染成一片殷红。

  「随你想要如何,我的心中只有天羽和火凤宫。如今我来中原的目的,基本上已经达成,只要你莫
忘了向我发过的誓言,便已足矣。」那人微微一笑,恍若天人。

  ◇◆◇

  江风骤起,扑啦啦地曳动着乌棚船的棉布帘,灌入一股冷气。

  叶云楼知道,是银羽来了。

  「请更衣吧,早膳一会儿便有人买回。」

  银羽捧着一套新衣,半跪在叶云楼面前,然后自怀中取出钥匙来,照例解开他腕上的铁锁,只留下
双脚上的。那铁锁被固定在船舱的底板上,即使他的双手自由,也休想逃脱。

  叶云楼接过那套衣衫,照例确定并非残羽后,方才将身上那套换下。

  「其实你无须如此谨小慎微。只有凤帝才有资格身着天羽,即便它只是由残羽伪装的。」

  「那你又何需如此煞费苦心?这一路上,日日寻来新衣也不是易事吧?」叶云楼摇了摇头。

  「你可知道穆荆天为何逼你换下旧衣?」

  「知道。」叶云楼颔首,「他要拿它去威胁商别离。」

  「他一个时辰前已经那么做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坚持下去。」银羽抬头,说出的话却有些出人预
料。

  「坚持?」叶云楼不解,「我以为,你该是十分痛恨我这个叛徒的。」

  「我从来没有痛恨过你。只是,当年你毁了天羽,是我将你从大火中救出,你总归欠了我一条性命
;如今,我希望你坚持活下去。」银羽说罢,复又垂下眼帘。

  「你放心,我已不再是十八岁的孩子,不会再轻易寻死,以为一个死字,便可解决所有的一切。」
叶云楼尽量平静地答道,只是,握紧的拳上泛白的关节以及微微突出的血管,些许暴露了他内心的起伏

  「我在醉风斋初见你时,便知你已和从前大不相同;如今的你,是一头野兽。只是,仍然把『人情
』二字看得比什么都重。」银羽似是感叹般的说道,「你不必担心,穆荆天今日前去只是试探一番,并
未伤到商别离半根寒毛。」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不是很希望他死吗?」

  「因为今日『他们』另有要事去办,都不在此处,我才能找到机会开口。至于商别离,我的确曾经
如此希望;不过如今,我却希望可以借助他的力量。」银羽回答,一双眸子阴沉如水。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是何人?除了穆荆天,还有何人在此,竟连你也会畏惧?银羽,你究竟
在打什么主意?」叶云楼忍不住连声追问。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救你。不是只救一时,而是永远。」银羽言尽于此,之后再也不肯多吐
露半个字。

  叶云楼满心杂乱,奈何手脚被缚,纵是如何不甘,也只有静待事情步步发展下去,走向爆发的那一
点。

  ◇◆◇

  三月二十三。这一日,北风终于不再呼啸。

  南风乍起,吹散一树缤纷落樱。

  晌午才过,天下皆收的总堂中来了一个探子,是应有悔派出去的手下之一。那人见了应有悔,伏在
他耳边低语几句,便又匆匆离开。

  「怎么?」葛情生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眼看向应有悔。

  「终于查到谢仇心在漠城中的落脚处了,原来他一直就在我们眼皮之下,闹中取静,居于水上。我
派出去的探子虽然早已发现了他的行踪,却都因为他精于易容之术,每隔几日便要改换不同面貌,时而
骑马,时而乘车,所以反反复覆,跟丢了数次。

  此番他们来到漠城已经停留三日,似乎另有目的。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得久了,想要完全不暴露踪迹
也难。」应有悔淡淡笑道,一番话下来,却故意对叶云楼的消息只字不提,暗中观察商别离的表情。

  「叶云楼也与他在一处?」商别离开口,一手状似随意地转动着面前的羊脂白玉杯。

  「在。」应有悔点头,心想,短短三天,商别离似乎已经重新弄清他的性子,看出了其中恶劣之处
,干脆也就不再掩饰,单刀直入起来。

  「他们备了两条船,叶云楼是被单独囚在一条船中,看守他的人应该就是银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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