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声 续 关系————颜崎
颜崎  发于:2010年05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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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其钦笑著:「我有陷下去吗?我只说想走看看!」
TOM颇具深意一笑:「总之替你高兴,终於走出阴霾...」
潘其钦不以为然的挑挑眉,因为昨天自己又为了「阴霾」伤了林敏伟,不过事情有些改变,起码现在只要一有空閒,脑袋就是想著他。
想著他昨天那句不冷不热的「好吧」,想著他顺应自己说得「各取所需」。想著步出他家後,他会不会又大哭一场。想著今天上班都还没见到他呢!
唉!看来,又被TOM料中,自己真的陷下去了。
*****
TOM是个天生企管长材,外表谦逊温和,手腕却最铁血强硬,在他的理念中,团体有某些必要禁忌,忌传谣言、忌组派系、忌散播隐私,他允许下属在公事上犯错,但不能犯禁忌。
潘其钦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遇到这个留洋回国的主管。没有沾染上崇洋媚外的心里,却吸收了尊重人权的精神,今天才有被拔擢出线的机会。
但,谣言难禁,表面上没人敢说开,私底下却沸沸扬扬,以往,两个老总监整治林敏伟是因为TOM将他专派给自己,现在,却根本是把他当自己的情人来报复。
林敏伟一进公司就被黄世河抓去影印数年来的报表,卢夕文也「不甘示弱」的叫他整理全课业绩汇报。几天下来,潘其钦把事都忙得差不多了,他却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也不知该不该感谢他们两个的「帮忙」,这段日子,他们只能在公司匆匆对视,什麽话也说不上,结果谣言反而有点止息。因为谁都看不出来,他们两个「好」在哪里。
不过今天,潘其钦已有些受不了,便特别待在办公室等他。
表都已经指著七点了,对方还不放人,心里实在有点光火,想去要人嘛,又怕把事情搞的更复杂,只好闷闷不乐的坐在办公室等。
八点半,终於看到林敏伟拖著疲惫的步伐走进来。令潘其钦悸动的是,当他看到自己时,竟马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DENNIS...你...还在啊...」他像得到什麽宝贝,惊喜道:「要...不要喝茶?我泡给你!」
「你累一天了,还泡什麽茶!你还没吃吧?」潘其钦皱著眉,自玻璃窗望向外头,半只猫也没。
「嗯...」林敏伟点点头,又问:「今天你也忙很晚啊!」
「我在等你。」潘其钦静静望著他一会儿,淡淡一笑:「最近都没能好好跟你说话...心里怪怪的...有点想你。」
「啊...」林敏伟眨眨眼,脸红了起来,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这个答案。
「你啊什麽!过来...」潘其钦朝他招招手。
林敏伟怯怯的走向他。连脖子都红了。
潘其钦将他拉到身前,环著他的腰,抬头道:「你姐还在家吗?」
对於潘其钦的亲密行为,林敏伟无法反抗,呆呆的点点头。
潘其钦略显失望:「那...也不能去我家住了...」
林敏伟再度眨著眼,觉得整个人都要冒烟了:「你...要我...去你...家...住?」
「嗯,突然很想跟你在一起...不过既然你姐姐...」
「没关系的...我...想去...」林敏伟忙说著。
潘其钦心中想笑,早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却故作认真:「你姐姐不会问啊?」
「...我...不知道...可...我想去...我真的想去...」林敏伟似乎有点怕潘其钦「坚持」要他回家陪姐姐。
「这可是你说的,我不管了!那我们先去吃个东西再走!」潘其钦紧紧将他一抱,随即找起车钥匙...
*****
「DENNIS,你的小黑猫呢?」
「送给TOM的女儿了!」
「你舍得啊?」
「那是它自己跑来的,我没养几天!」
「DENNIS...我今天...睡客房吗?」
「......睡厨房。」
「啊?」
「啊什麽?你白痴啊!」
******
我终於躺在他的双人床上了,虽然,这有点交换条件的味道...但,实在很两难啊!
要选择住他家,但得调研发部,还是留在他身边当助理,却得分开住...怎麽不能又当他助理,又住他家呢?
唉,我真是越来越贪心了!
林敏伟趴在他身边,藉著馀光,仔细的看著他睡著的模样。手指轻轻在他鼻尖跳跃。今天,这男人说─有点想我...真像做梦。
潘其钦无意识的挥挥手,企图拍掉鼻子上的「苍蝇」。
林敏伟心里甜丝丝,忙一把抱住他,耳朵附在他心脏,听著他心跳,怦怦怦...觉得万分满足。
住在一起就算是情人,不能只说是「各取所需」了吧!林敏伟不想再问了,他实在不想听潘其钦又生出什麽奇怪的话来形容彼此的关系。目前,姑且就这样吧!
******
电铃声响,林敏伟开了门。来者和开门都感到意外。
是刘邦奇,他错愕的眨眨眼,以为走错地方,想了下,记起他是林敏伟。离喜宴碰面已经一个多月了,那时,自己曾猜到潘其钦会和林敏伟更进一步交往,却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似乎进展飞速...晚上十点多,他竟然在潘其钦家出现!
「呃...阿钦在吗?」
林敏伟满头乱发,一脸迷糊,是睡到一半被吵醒,一见到刘邦奇突然精神起来。推推眼镜,直点头:「你好...嗯...DENNIS今天去香港...」
「去香港?」刘邦奇有些惊疑:「昨天他才跟我约好的...」
「因为...今天早上香港分公司有个案子契约出问题,临时才去的,明天就回来了!」
「这样啊...」刘邦奇垂头想了想,正不知如何作处时,林敏伟忙道:「呃...刘...先生,你要不要进来坐一起?」
「哦...你叫我邦奇就好!」刘邦奇抬起头,晃晃手上的牛皮纸袋道:「我本来是要把一些东西交给他...」
「方便我转交吗?」林敏伟让开了身子。
刘邦奇静静瞧了他好半晌,没说话的走进门。
看著林敏伟手忙脚乱的泡著热茶,刘邦奇心里五味杂陈,一时半刻也说不清,主要,他真的没想到林敏伟竟似乎和潘其钦同居了!
林敏伟端上茶,就恭恭敬敬的坐在一旁,一副等他开口的样子。
「这是...阿钦...一个学长的东西...」刘邦奇将牛皮纸袋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直像下了什麽决心才道:「阿伟...阿钦有没有跟你提过...」
「沈静羽吗?」林敏伟深吸口气,牵强的勾出一抹笑。
刘邦奇没有意外的点点头。但他无法估计林敏伟了解多少,便直问:「你很清楚他们的事吗?」
林敏伟抿起嘴摇了摇头:「...DENNIS...只跟我提过他是他学长,但是中间断了六、七年才真正的在一起...後来...他就过逝了...」
「有...跟你提他怎麽过逝的吗?」
「没有...」林敏伟苦涩一笑:「...DENNIS...几乎不提他的事。」
刘邦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缓缓将牛皮纸袋倒翻出来,里头掉下一个白色信封及两个装著闪亮亮小东西的夹链袋。
刘邦奇拿起信封,眼神忽显空洞道:「这个...算是...静羽的遗书吧!」
遗书!!
不知怎麽,林敏伟心一跳,有些震惊的望著刘邦奇。
「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静羽的遗书为什麽落在我这里...」他将它交到林敏伟手上道:「我甚至还可以告诉你,阿钦他不知道有这封遗书...」
刘邦奇不等他回过神,又拿起桌上的两小袋东西渐次递给他:「这个是静羽载在左手的戒指...这个是他耳朵的银针......」
林敏伟将戒指和银针置於掌心细细瞧了瞧,不知怎麽,心口像被那细针扎了般,竟有些疼。
他将戒指和银针置入了牛皮纸袋,拿起这没有弥封的信,抬眼瞧著刘邦奇。
「你可以看。我想没关系的。」
「呃!」林敏伟有些尴尬的望著他,只觉在刘邦奇沈稳的笑容中似乎带著透不出边的深意。
******
「阿钦...世上本来就没有圆满的事...」林敏伟趴在他身边,用著虚弱的声音道。
潘其钦不知他为什麽突然说这句话,只闭上眼,沈默半晌:「...别叫我阿钦,叫我DENNIS。」
「因为我们是情人,而你不允许你的情人叫你阿钦吗?」
「我们一定要讨论这个吗?」潘其钦眉一皱,声音压迫起来。
林敏伟有点怕他这样的口气,总觉下一句可能会接:若你继续说,那麻烦你滚回去吧!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竟还是开口:「静羽都叫你阿钦,所以你不爱跟你睡一起的人也叫你阿钦...因为...你怕自己会不小心把我叫成静羽了...对吗?」
潘其钦重重吸口气,松开原本抱著他的手,沉声:「阿伟,你怎麽了?干麻说这些有的没的!」
「你一回来...先开电脑,写了写东西才和我上床...你都是这样的,上床前都要去写东西,你在跟静羽报备,是吗?」林敏伟终於坐起身,任由被子滑落,露出赤裸裸的上身。
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气回盪。林敏伟几乎可以预感他将要暴发令人难以承受的反应,可是,他心中明白,不趁这时把话说清楚就再也没机会了─因为,光想到无形的沈静羽,已让他的感情走的苦心熬煎,就不难想像,当他拿到那些东西时,会怎麽封印自己!
「DENNIS...要有关系...并不难,只是,它必须要付出代价的...只要付出代价,就会有的。」
「什麽意思?」潘其钦阴冷道。
「如果,你在任何场所都公开著彼此的感情,大家自然会知道彼此的关系,这时,就不需要什麽白纸黑字来证明...而如果你想保有这份隐私,那麽,这层关系,当然也是见不了阳光的...」
潘其钦总算坐起身,胸膛起伏,活似压抑著满腔怒气:「你现在半夜三更跟我吵架,就是要我公开和你的关系?」他不可置信的瞧著眼前这男人,觉得这家伙是疯了吗?
「你觉得我在设计你吗?」
潘其钦心一吓,有点意外这个一直表现「单纯」的林敏伟怎麽突然变得如此敏锐。
林敏伟悲哀的垂下眼神,虚弱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为何总走不出去过去的伤口...你这样迟早会毁了自己!」
「你不能单凭这点来评断我人生失败!」
「我不是说你人生失败,我只是希望你...忘了他,以得到救赎!」
潘其钦冷冷一笑,面露不屑道:「高材生,你又知道什麽才是救赎?」
听这牙利森森的讽刺,林敏伟鼻一酸差点就缀下泪,可他终究还是忍住,只是没再说话,下了床,开始找起衣裤穿载起来。
看他这动作,潘其钦猜想他下一步恐怕要转身出去,不禁有些震惊,便也落下床,抄起衣服边穿边道:「你现在算什麽?跟我摊牌吗?你今天到底是怎麽回事?原来一直好好的,怎麽我去一趟香港你就发起疯了!」
林敏伟穿好衣服,背著他呆立半晌,终於用著疲软无比的声音:「当意识变的越来越清楚,就表示你已得到救赎...」
「我的意识哪里不清楚?」潘其钦突然发觉,现在,竟半句也听不明他在说什麽。
「你的意识不纯粹,有影子!」林敏伟回过身,红著眼眶面对他:「你教我要懂得生气,自己却不知怎麽愤怒,你以为你表现的恨他就可以清醒,你以为你把我带到床上就是报复,却不知道,这根本是自毁...」
潘其钦心一愀忽然有些恍然大悟:「你...看了我的电脑日记?」
林敏伟咬著牙,不否认:「那不难的,密码是他的生日嘛!随便猜就猜到了!」
「阿伟...你...」潘其钦真是傻了,他想也想不到林敏伟竟然毫无歉意的说出这种话!
林敏伟像早料到他的反应,只转开脸,淡淡道:「对不起...」说罢,他走向书柜,翻了翻,拿出个牛皮纸袋...
夜黑的卧室,潘其钦瞧不太清他的表情,却感觉出一股异样的情绪。
******
灯一亮,潘其钦已看清了手中的小饰品。
林敏伟看他怔怔的瞧著手心发抖,一手掩起嘴,眼眶渐渐泛红,心就直落而下。
一个月的同居生活,一个月的性爱交缠,一个月的甜言蜜语,完全比不上几根闪亮的银针和戒指。他知道,和潘其钦的关系,全部又回到原点了。
「还有这个...」林敏伟觉得万分虚脱,有气无力的拿起「遗书」给潘其钦。
潘其钦急急的收敛心神,将信封打开,拿出一张已显皱折灰黄的纸。
上头只有短短两句英文。念了一次,潘其钦就明白这是一首耳熟能详的西洋乐曲Somewhere out there的开头,第二句词则只写了一半,然而,那字是如此熟悉,教他双肩莫名发麻。
潘其钦强压震惊,疑惑的抬眼看了林敏伟,止不住的颤声:「这些东西...从哪里来的?」
「...刘...邦奇...」林敏伟有些犹豫的说著。
「...静羽留给邦奇的?那...你怎麽把它拿来?」
「他要我拿给你...他还说...这一封...」林敏伟瞧了他一眼,眼神满是空洞道:「...是他留给你的遗书。」
「你...说什麽!」这句话真令潘其钦有些心惊肉跳。
「那真的是他留给你的。」林敏伟深吸口气,坚持道:「刘邦奇说,这张纸沈静羽死时一直以手压在胸前,虽然没有属名,不过,他知道这该是留给你的。」
潘其钦当场指著林敏伟,很想粗口反驳,但不知怎麽一股汹涌的暗潮却在血液中翻腾著,让他一开口,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如果真是这样,邦...奇...早拿给我了!」
看他如此激动,林敏伟还是难掩心里的微微妒意,可是,却还是温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他现在才要我拿给你...但我相信这确实是留给你的。」
为什麽现在才拿给我...为什麽?为什麽!!潘其钦很想再追问,然而内心深处,却已有些意识到答案了。只是自己似乎不想去承认。
刘邦奇想占为已有!!他知道,深深知道!
「我想,沈静羽是想写下Somewhere out there的歌词,只是...」
只是,没有力气写完就死了。林敏伟没有说完,潘其钦却也了解了意思。
因此,他只是垂下眼,抖著手,细细的看著这手歪歪斜斜,却又令他刻骨的字迹。
Somewhere out there Beneath the pale moonlight Someone's thinking of me
And loving me tonight
Somewhere out there Someone's saying a pray That we'll find one another ─
(就在那里 在苍白的月光下 今晚有一个人正想念著我 爱著我 就在那里有个人正在祈祷著 我们都将会找到对方 ... )
「...他...文笔很好...可以自己写给我的嘛...又何必抄歌词...这不可能是...他的遗书啦...这应该是他大学时...写来...练唱的...」潘其钦喃喃念了几次,已掩不下激动,终於失声的哭了出来。
是吗?或许吧!听他这一说,林敏伟也不肯定刘邦奇的话,然而却已下不了决心再去商榷真假。因为他知道,真相,对潘其钦来说,或许都不是很重要了。
「相信,比怀疑...更快乐!」林敏伟眼圈也红了。


第十章
潘其钦不想跟他争执,可是,嘴巴却又不自觉得道:「我很想相信,只是...他并不信任我...所以...压根都不认为我会陪在他身边!」
「他离开...跟信不信任你没有冲突...他只是不相信自己而已...」说罢,林敏伟像又想到什麽,忙一转苦笑,自已抹抹泪道:「他比你脆弱,比你心灰。他不敢面对渐渐要离开你的事实,那日日等著死刑宣判,真的很痛苦。他也在熬日子啊!只是,他熬的是一个,明知道一切都是咎由自取的结果。那想起来真的很残忍的...」
看来,他真的把日记全部看透了。连沈静羽得病的事也有数。
潘其钦怔怔望著他,泪如雨下,却还是咬牙摇头。尽管,他知道,让林敏伟说出这些话很残忍,因为他得帮著那无形的情敌说话,所以每句话都如同两刃刀,一刀划著自己的心,一刀也划著他的心。
明知他傻气至此,潘其钦还是忍不住红著眼反驳著:「爱...滋病...又不是马上会死...有的人也活了好几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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