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算 下(穿越)+番外————古镜
古镜  发于:2010年0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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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禹山是他看着长大的,性情不拘小节,心无城府,是绝不可能有什么后着能隐藏到现在的,照他的性子,方才本来见到自己就破口大骂,事实却并非这样。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我足足等了二十年,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也不可能会发生变故的。齐琼对自己说道,调整心情,待众人坐定,便缓缓开口:

  “前几日,因为帮主急病倒下的事情,特地将大家都召集过来,但是现在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帮主一日未醒,漕帮就一日群龙无首,诸位都是漕帮栋梁,究竟该怎么办,还是得一起拿出个章程来。”

  “那还用说么,帮主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清醒,二当家又失踪了,现在就只有三当家你德高望重,能带领我们漕帮了,兄弟我们都支持你!”话方落音,一个大汉站起来,伴随着粗豪的声音,响彻整个厅堂。

  “坐下!这里比你资历辈分高的管事比比皆是,如此喧哗,成何体统!”齐琼沉声道,面有不豫。

  谁都知道这人是三当家一手提拔起来的,从一个无名小卒到一方管事,那是绝绝对对的心腹,心腹开口,离主人的意思也就八九不离十了。在座者个个心如明镜,相继拿定了主意。

  “虽然帮主现在不能理事,但毕竟还有少帮主在,三当家固然能力出众,如果一旦帮主苏醒,只怕不太妥当。”一名老者慢腾腾地开口。他的意思很明白,你齐琼一旦当上帮主,原来的帮主又醒过来,那这时候你想怎么办,是让还是不让?

  齐琼和丁禹山同时望向那个人,齐琼暗自皱眉,丁禹山却突然感到一丝温暖,就像一个孤身在海上漂泊已久的人突然看见一个靠岸的小岛,在这个厅内,聚集了漕帮绝大多数的管事,但是真正愿意为他或他父亲说上一两句话的,却寥寥无几。

  这本是人性,没有什么好苛责的,被软禁的这些天,他想了很多,也想通了很多。从前不知人心险恶,总觉得自己有武功在身,加上漕帮少帮主的位置,将来继承帮主之位是水到渠成,从来不用去思考这些事情,现在才渐渐明白,这世上没有掉下来的馅饼,就算你的父亲是漕帮帮主,你自己不争气,别人照样可以不买你的帐。

  “秦老说这句话就不太厚道了,若是帮主永远醒不过来,难道就让漕帮帮主的位置一直空悬下去么,那您又置漕帮的将来于何地?”

  “苏管事说得是,当务之急,还得先选出新帮主来,也好对漕帮上下有个交代。”

  “就是就是,帮主之位一日未决,我们兄弟都群龙无首啊!”

  “……”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齐琼放下手中茶盅,开口道:“大家稍安勿躁,听我一言。我对这帮主之位,实在没有多大兴趣,今日请大家前来,也是像大家所说的,不希望漕帮群龙无首,要知道现在北面沧海们虎视眈眈,已经接连抢了我们好几处堂口,这样下去,漕帮兄弟们就没生计了。”他顿了顿,见众人面露赞同之色,便接道,“所以我的想法是,先选一名新帮主出来,暂代帮主之位,等帮主一醒,便将位置归还,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纷纷附和,但谁都知道,话说得再漂亮,到时候一旦坐上去再想下来,就不是丁鹏醒过来或者几句话能解决的了。

  “三哥说得极是,这暂代帮主的人选,我就提三哥了。谁都知道,漕帮现在除了帮主之外,就属三哥功劳最大,苦劳最多,这二十多年来,如果不是你为漕帮立下的汗马功劳,漕帮也没有今天。”张简书一开口,其他人也不甘落后,陆续表明自己的立场,刚才为丁禹山说话的秦姓管事,见大势已去,丁禹山又不发一言形如木讷,不由暗自叹息,也没再说话。

  见众人纷纷表态,齐琼又故作推辞了几番,这才勉为其难叹道:“齐琼何德何能,让兄弟们如此支持我,那我就……”

  “三叔,你是不是以为父亲真的就醒不过来了?”

  丁禹山没有被点穴,因为齐琼料定他即便大吵大闹也于事无补,反而更让这些人看清楚他是扶不起的阿斗,谁知自从进来之后他就一直没说过话,直到现在才冷不防冒出这一句来。

  齐琼一惊,难道丁鹏没事?转念一想又觉不可能,那种慢性的毒,十几年的时光足以渗入骨头,即便再世华佗也回天乏术。

  “贤侄说的这是哪里话,大哥要是能醒,我们比谁还高兴,怎么会做此想?”

  丁禹山盯着他,慢慢道:“那么二叔呢,我相信二叔在漕帮的威望和才能,也足以担任帮主之位吧?”

  “二哥在此,必然比我有资格,只是他现在下落不明……”

  “那是不是二叔在此,三叔你就肯退位让贤了?”丁禹山打断他的话。

  “禹山你开什么玩笑,耿二哥怎么可能在这里?”齐琼摇摇头,一脸痛惜,心中却惊疑不定,目光搜寻着在场所有人。

  “三弟,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张简书突然开口,声音却变得微微嘶哑,他摇摇头,神态全似换了个人。

  齐琼大惊,猛地站起身来,死死盯着他,口中却大喊:“来人!”

  “三当家不必喊了,外面已经没有人了。”一只修长的手掀开门帘,进来的却是那个自称是莫随意的人。

  他的神情很和煦,笑容也完全无害,齐琼却看得心中一寒,自己布置在外面的几百人手,其中更不乏心腹高手,全都被眼前这个人解决了?

  厅中所有人一听到他的话,顿时乱成一团,离他最近的几个人沉不住气,拔刀就扑了上去,那人手指翻弹,全都打在对方手腕穴道上

  刀脱手而出不说,若人家力道再大一点,自己手筋就断了。

  一时无人再敢妄动。

  “你到底是谁?”不相信局势一下子逆转,齐琼反而无暇顾及张简书的真假,看着眼前的白衣人咬牙道。

  “沈融阳。”他如是说道。

  轮椅上白衣纤尘不染,宛如清风过耳,明月入目,沁心惬意。

  “如意楼主……”齐琼闷哼一声,对此人已是恨之入骨。“我和你无冤无仇,我们漕帮内部的事情,又与你何干?!”

  这会白衣人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微微侧头认真思索了一下,才说出令齐琼几欲吐血身亡的答案。

  “一时手痒,多管闲事了,叨扰之处,还望见谅。”

  第 46 章

  见谅你奶奶个熊!

  齐琼在心里破口大骂,眼下却顾不上回嘴,他转向披着张简书面皮的人。“耿二哥怎么回来也不打一声招呼?”

  他很讨厌耿清河。

  虽然他们兄弟四人结拜,但在这四个人里面,自己跟耿清河的关系最疏远。因为他每次想什么事情,耿清河只稍看他一眼,便好像知道得一清二楚,不管自己打的是不是歪主意,谁会喜欢有一个能够窥透自己心事的人总在左右晃来晃去?

  “有劳三弟费心了,”那人轻轻咳了一声,袖子往脸上一抹,露出一张瘦削清俊的脸,他已经年过四十了,但从他现在的容貌看来,当年的耿清河必定十分俊美。“本应早些回来的,但有些事情耽搁了,三弟莫怪。”

  “四弟呢?”齐琼沉声问道,一边念头在心底飞快地转着。外面布下的人手现在是指望不上了,但自己情势也未算全坏,沈融阳再厉害,毕竟也不能公然干涉他们漕帮内务,现在耿清河出现,正好将丁鹏的事二一添作五推到他身上,屋里这些人,虽然大多是墙头草,但是他们刚才已经公然表示支持自己,莫说丁禹山的威望根本不足以接任漕帮,就算坐上帮主之位了,首先不会放过的就是现在这里这些人,所以他们必须也必然支持自己。

  齐琼料得不差,沈融阳确实不打算涉足漕帮内部的事情,刚才出手相助,只不过是闲来无事,以及对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在丁禹山那里白吃白喝的补偿。

  既是没有自己的事了,沈融阳便自顾坐在一角,悠然靠着椅背看戏,众人的注意力又逐渐被突然出现的耿清河吸引过去。

  “他过于劳累,我让他去休息了,怕突然出现惊扰你们,便跟三弟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耿清河略显苍白的脸笑了笑。

  放屁!齐琼心底早已不知道问候了耿清河多少辈祖宗,脸上依然强笑道:“耿二哥既然来了,那么这暂代帮主之位……。”

  “齐琼,事到如今,你还准备抵死不认么,我爹昏迷不醒,你就真的一点干系都没有?”丁禹山冷笑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帮主的事情,我也同样焦急,禹山,三叔理解你的心情,但这不是你耍脾气的时候。”言下之意,如果你有证据,大可提出来。

  “你!”丁禹山确实不是齐琼的对手,每每说了不到一两句话,就能被他激得跳脚。

  “三当家,这段时间帮主昏迷,您忙上忙下,兄弟们都看在眼里,现如今要重选帮主了,二当家就冒出来,因此属下怀疑二当家与帮主昏迷的事有关,请让属下将二当家擒拿,待帮主醒过来再作处置!”一人站出来,朝齐琼抱拳行礼,眼睛却盯着耿清河。

  耿清河知道自己强压内伤和中毒的症状已经被人看出来了,不由暗自苦笑。

  齐琼扫了一眼沈融阳所在的角落,确定他没有意图插手,又看看底下的人,转而朝耿清河点点头。“二哥,事到如今,只有先委屈你了,等事情查明,三弟我去你门前负荆请罪,来人,请二当家去休息!”

  “谁敢?!”丁禹山大怒,一掌就往上前抓人的帮众扫去。

  趁众人的注意力都被丁禹山吸引,方才在人群中仗义执言的秦姓管事一跃而上,目标直指齐琼。

  齐琼一惊,直直后退,一掌凝聚内力对上来人。

  但他却忽略了旁边的耿清河。

  耿清河本身受的伤很重,中的毒也不轻,这都拜齐琼所赐,本来是绝不可能再出手的了,但齐琼偏偏料错了,他宁可拼着毒素加剧运行,伤势加重,也要置齐琼于死地。

  “二叔!”丁禹山一声惨呼,接下颓然而倒的耿清河。

  “耿清河……你……”齐琼粗喘着气,血沿着嘴角淌下,他捂着胸口,背靠柱子,缓缓坐倒。“自从我们结拜,你就一直看我不顺眼,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要反对到底,今日帮主之位,若不是你……若不是……”

  这个人,宁愿不要性命,也要坏他的好事。

  “你害了大哥,还想夺帮主之位,我纵是没了性命,也不能有负当年大哥对我的知遇之恩……”耿清河苦笑着,声音断断续续,已是气力不济。

  “二叔……”丁禹山双手微微颤抖,看着怀中的人鲜血一口口吐出来,脑袋完全混沌了。

  场面一时混乱,眼见情势逆转,一些本来就摇摆不定的人心里开始打起算盘,丁禹山抱着耿清河已经完全失去反应能力,曹冰带着人闯进来,趁乱将一些还忠于齐琼的人一一制服。

  沈融阳退了出来,外面刚下过春雨,草木的味道在鼻息间流淌,天色是明澈的微蓝,身处其间,仿佛连人心也经过洗练。

  而那人正朝他走来,不急不缓,衣袂翩然,眉间冷淡,面如寒玉,就像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

  他微微一笑:“不知道天台山这个时节的景致如何?”

  “比此处好。”陆廷霄不太喜欢看到那屋里的一切,包括人心,权欲,还有那些人的嘴脸。

  沈融阳知他性情,这人并非在抱怨,只不过是说出自己的感受,天台山清静无争的景色,自然比纷闹不休的这里要美上许多。

  所以不作声,只是唇角扬起,从袖中拿出一件物事,递给他。

  那人接过去,看了几眼,脸上露出少有的讶异。“冰蝉玉。”

  冰蝉者,能解百毒,消百病,祛邪定气,凝神安魂,对他们俩来说没什么大用处,却是北溟教教中历代所藏,后来又因故流落在外的宝物,如意楼几乎通晓武林典故,沈融阳自然认得,却没想到会是在漕帮,趁着这次漕帮动乱,他出手襄助,丁禹山以此物相赠,自是情理之中。

  只是这事陆廷霄之前却并不知情。

  一个人能够处心积虑为另一个人做一件事情,如果不是铁石心肠,便不可能不为之动容。

  心下微微感动,他什么也没说。

  什么话都显得多余,自然什么也不必说了。

  曹冰帮着丁禹山收拾残局,忙乱之中突然想起那两人,不由走到门外,正好看到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那身黄衣与白衣,那两个一立一坐的人,在越来越模糊的视线里,仿佛凝聚成一个点。

  远处,山抹微云,水绿新草,天色正青,芳菲恰好。

  第 47 章

  温泉并不在天台山上,而在离天台山不远的小山湾之中。

  泉水自地下汩汩流出,在山中一个涡地形成天然的池子,热气氤氲着缓缓上升,笼得周围一切仿佛都跟着温热起来。

  这是一处世外桃源。

  两人一路缓行,统共走了半月走余,才来到这里。

  此时三月未过,山中清寒,正是泡浴温泉的最好时机。

  沈融阳看着眼前情景,心中难掩赞赏。

  “你体内寒气未褪,用这温泉疗伤最好不过。”陆廷霄淡淡道,蹲下身掬起一泓水。“水温很合适。”

  他双腿无法行走,想要下水还得让陆廷霄帮忙,沈融阳也不矫情,点点头道:“有劳了。”

  眼见这人宽衣解带,陆廷霄微微侧头,望向泉池,耳边衣物悉索作响,直到沈融阳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廷霄兄。”

  再转过头,他已将上衣褪去,虽然长年都不能行走,但沈融阳的身形并不瘦弱,反而是纤长有度,那副白皙斯文的身体下面,隐藏着足以笑傲天下的实力。

  陆廷霄自己脱去上衣,走过去将他横抱起来,放入温泉池中,自己也下了水。

  池水不深,站着只是勘勘到胸口而已,但沈融阳双腿使不上力,如果坐下的话,池水就会淹没头顶,陆廷霄一手抓住他的手臂,让他有所依靠,却其实是将他上半身几乎全部的重量都移至自己身上。

  温泉的热让那人的脸被熏得酿出浅浅醉红,陆廷霄第一次如此近地靠近他,却发现他的睫毛其实很长。

  雾气很浓,他不得不半眯起眼睛看周围的事物,于是眼睑微微覆下,睫毛如阴影般覆盖了半面眼睛,但这却并不显得脆弱,只是让整个人看起来更有一种奇异的魅力。

  头发本来披散在后面,现在已经被水浸得湿了大半,还有几缕贴在颈项上,没有衣领遮掩的后颈线条显得十分优雅。

  现在两人的距离几乎没有缝隙,沈融阳一半肩头倚靠着陆廷霄,头稍稍仰起,一边手肘半撑在池边的石头上,背抵着池边,感受着温热的水与皮肤的贴合,仿佛从骨头里透出来的舒适感,让他叹息般地吐气。

  这从未在人前见过的一面,让陆廷霄异常愉悦。

  伸手拂去他额前散落的头发,手移到他背后,将内力缓缓传过去,与温泉的效力,内外结合,慢慢化解他旧伤留下的痼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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