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算 上(穿越)+番外————古镜
古镜  发于:2010年0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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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陆轻玺一开始动的时候,沈融阳手里已经多了一枚琉璃棋子。

  陆轻玺在武林中籍籍无名,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武功低微,相反他功力高得让在场的人都哗然变色。

  诡异飘忽的路数竟不似中原武功。

  其实沈融阳早已料到,他在幼年时遭受变故,与父母离散,却还能以不逊于自己的武功站在这里,必定是另有奇遇。

  陆轻玺的优势,在于他有轻功在身,双腿即使说不上灵便,也比沈融阳强。

  而另一个人……

  顷刻之间,两人已交手不下数十招。

  沈融阳腿不能动,所以他必须把对手控制在一定距离以外,一旦对手近身,他的胜算便要小很多。

  旁人包括莫问谁,无不是这么想的。

  但沈融阳偏偏反其道而行。

  交手到现在,白泽鞭才从袖子中滑出,而对手的钩子,离他的眼睛,已经不过毫厘。

  若旁人处在沈融阳的位置上,会怎么做?

  决战进行到生死一线的时刻,莫问谁却突然想起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也许会像他现在所做的,但更可能是违背诺言,反正布菲佳并不知道陆廷霄与陆轻玺的关系,就算知道了,以她的性格,也不可能不为陆廷霄解蛊,再者沈融阳的师父已经死了,他不想践约,避免了如意楼与北溟教反面成仇的可能性,如意楼上下也无人能怪责他

  这本是人之常情。

  但是他却选择了前者。

  下帖,决战,生死攸关。

  真是个傻子。

  莫问谁叹了口气。

  可是自己却与这傻子交情莫逆,看来自己也快成傻子了。d

  当陆廷霄知道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

  对沈融阳破口大骂再拔剑相向?二话不说挥拳就上?

  莫问谁想不出第三种可能性了。

  就算陆轻玺这个弟弟有千般错处,谁能说做兄长的就没权利护短了?

  真是一团解不开的结。

  陆轻玺不是没想过直接杀了孟玄晴然后拿药,或者联合陆廷霄一起对付问剑山庄。

  但是摇光的病,不是寻常的药所能治,就算陆轻玺拿到了药,也拿不到药方,药方这世上只有一个地方有,在孟玄晴的脑袋里。

  这个药方原本来自于后蜀皇室,据说是上古时代望帝留下的,曾经是后蜀皇室数万卷药书典籍之一,后来随着宋室伐蜀而付之一炬,他去查过了,连留在开封的后蜀正统皇族都不知道这个药方的存在。

  如果天真的要亡我,又何必让摇光出现,让她出现了,又何必让我知道这个药方在孟玄晴那里。

  若有似无的叹息消散在风中,当凌厉的招式被眼前之人一一化解,陆轻玺就知道今天这一仗必定会打得很艰难。

  但是,他别无选择。

  沈融阳的左袖裂了一道口子,隐隐露出殷红。

  陆轻玺身上也挂了彩。

  双方都没动,不是休息,而是在寻找对方的破绽。

  沈融阳双唇渐渐有些泛白,不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是对方在钩子上淬了毒。

  此毒来自西域,并不见血封喉,却会慢慢渗入血液,随着功力运行流遍周身经络,四肢麻痹而功力迟缓,从外表看来绝无毒药的迹象,却像是运功过度力竭而亡。

  陆轻玺的唇角慢慢上扬,在对方左臂因毒发而微微一动的时候,他出手了。

  双钩点向沈融阳两处要穴,对方扬起鞭子卷向钩子。

  意料之中。

  陆轻玺借力身旁细枝,踢向沈融阳腹部,脚尖处,露出一片锋利带着寒芒的刃口。

  他想化解双钩的去势,就不可能挡下这一脚。

  如果他现在四肢健全活动自如,尚且还有可能,但是沈融阳坐着轮椅,轮椅只能前进,无法左右移动,就算他身体倾斜,幅度也不可能大。

  陆轻玺利用的便是这点。

  你的武功独步天下,终究也棋差一着。

  突然之间,他的笑容凝住了。

  眼前这个男人,身上两处被钩子刺穿,腹部也受了他那一刀,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人竟对自己心狠如斯,宁可强受下他这三招,也要杀死他。

  咽喉被割断,自然再无活路。

  陆轻玺跌坐在地上,抚着喉咙,却掩不住鲜血从指缝汩汩而出。他盯着沈融阳,无声地笑了,嘴却微微张阖。

  摇光。

  沈融阳认出他的口型。

  他死了。

  也许他还有很多想去完成的事,也许还有人在等着他回去,但生死决战,本就没有仁慈可言。

  求仁得仁,也无人可怨。

  沈融阳并没有比他好多少,琵琶骨被双钩从一边穿透到另一边,皮肉绽开,鲜血淋漓,再加上腹部那一刀,顷刻间白衣半幅成了血衣,最严重的是陆轻玺武器上带的毒,此刻已经渗入体内。

  他坐在那里,苍白如纸,仿佛下一刻随风即逝,不变的是那永远冷静的神色。

  莫问谁抢上去,先封住他穴道止血,侍剑勉强维持着镇定将那双钩从身体里慢慢拔出来,若换了性情稍微软弱的侍琴,只怕此刻早已哭出声来。

  有他们在,自己很安全。

  沈融阳唇角微勾,放任自己闭上眼睛,陷入黑暗。

  阳光照射在屋檐上,阴冷了多日的天气终于开始恢复一点暖和。

  陆廷霄推开门,等在门外的却不是沈融阳,而是莫问谁。

  “令弟死了。”莫问谁肃然道。

  “是沈融阳杀的,但他们是公平约战,生死勿论。”

  “布菲佳手里有如意楼的令牌,她师父死在陆轻玺手里,希望沈融阳为她师父报仇。”

  “她不知道陆轻玺跟你的关系。”

  “沈融阳无法选择,一边是师父遗命,一边是朋友。”

  莫问谁一口气把前因后果说完,生怕陆廷霄没听完就去找沈融阳,一剑架在他脖子上面。

  莫问谁说完了,他很仔细地观察着陆廷霄的反应,但是对方一直很平静,脸色淡淡地站在那里,耐心地等他说完,情绪看不出一丝起伏。

  “咳,我的意思是,你最好去找沈融阳先谈一下,这件事并不是他的错。”不要怒气冲冲地找上门喊打喊杀。

  “我会去找他的。”半晌,陆廷霄淡淡扫了他一眼,走了。

  莫问谁怔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反应?

  他的意思是,要报仇,还是就这么算了?

  “公子死了啊……”

  阿碧轻轻摸着眼前少女的脸,对方回了她一个澄澈无邪的笑容。

  长久以来,她的坚持,她的叛逆,都已化为云烟。

  公子的死,源于她,也该止于她。

  摇光尤不知缘故,只看着这少女十分漂亮,便觉得心中喜欢,不由对着她笑,一直陪伴着她的男子,已经有十多天没有露过面,但在她的记忆里,却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

  一切都像一场梦。

  梦醒了,也该结束了。

  阿碧点了摇光的睡穴,看着她软软卧倒在自己怀里,然后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对着少女胸口扎下,看着她的神情从猛然纠起,痛苦挣扎,到最后咽气。

  将匕首拔出来,又把少女扶着躺平,盖上被子,远远望去,就像睡着了一般。

  公子,我让摇光去陪你了,九泉之下,你们双宿双栖,应该是很开心了。

  她叹了口气,慢慢起身走了出去,脸上无悲无喜。

  第 33 章

  开封,晋王府。

  “请问老身何时可以见到我家小公子?”声音出自一个老妪,却不显虚弱。

  “老夫人莫要心急,您家公子被王爷派出去办事了,归期未定,您且在这里安心住下,待您家公子回来,便接您去相见。”

  王府管家躬身行了个礼,脸上的热忱笑容消弭了老妇人的疑问,见她点头还礼,便退出来往他处走去,方向是晋王书房。

  “王爷。”寒冬腊月,管家却一抹脸上全是汗。“留那纪氏在府里,恐是不大妥当,万一如意楼那边……这些江湖中人,做事可是不择手段的,就怕王爷万金之躯受了惊扰……”

  晋王摆摆手,拿过侍女递上的茶喝了一口,方道:“如意楼连续三年的进项送来了没有?”

  “送到了,全部兑换成零散的钱票了。”

  “动作倒快得很。”晋王微微一笑,放下茶盅。“沈融阳就没说什么吗,连得知纪氏在晋王府,也没什么反应?”

  管家道:“连一句话都没有多说,王爷的话一传过去,五日后他们就送来银子了,只听说那沈楼主最近与人约战,受伤甚重。”

  “孟玄晴总喜欢做些无谓的事情,心胸太过狭隘,眼光不够高明,跟这种人合作……”晋王摇摇头,没再说下去。“沈融阳此人,绝不可小觑,纪氏在府里,你好生照顾便是。”沈融阳会与人会战于黄山,原因不必多加打探,他也能猜出个十之八九来,无非是问剑山庄从中作梗,之前沈融阳劝他束手旁观,他还有点不以为然,现在看来却是说中了大半。孟玄晴想要匡复蜀国,却不放眼天下,反而处处局限于武林一隅,算计如意楼与北溟教,他虽然极尽聪明,却用不对地方,这种人就算得了天下,也只能跟他老爹孟昶一样,无福消受,之前跟这种人搭上线,不过也是因为他们无形中共同的敌人都是坐在金銮殿中的那个人,现在想起来却实在失策,幸而及时收手。

  默默思忖半晌,捋着下巴的短须,目光移至方才被打断的文牍上。皇位是谁坐在上面,终究不过是赵氏兄弟之间的事情,但是大宋的心腹之患,却是北方的辽国……

  二月初,雪依旧间或纷纷扬扬,但天气已经渐渐暖和,一些树枝上甚至冒出了参差不齐的新绿,乍暖还寒的时候,盎然生机从天地间悄然升起。的2

  如意楼内却是一片惨淡低压。

  乐芸端着药,一手推开门,屋里的白衣人正背对着她,不知道在写什么。

  “公子,吃药了。”

  “放下吧。”

  乐芸依言将药放在桌子上,却伸手抽走他手上的笔,笔尖的墨汁溅到宣纸上,氤氲出一团浓浓的墨色。

  沈融阳叹了口气。“你这是干什么?”

  “若你能好好休息,我也不至于此了。”乐芸难得沉着脸,将笔往桌上一放。

  “我这不是没事么。”沈融阳边笑,瞟了眼黑糊糊的汤药,面对千年旱魃也面不改色的如意楼主眉头一皱。

  乐芸看了眼前几乎瘦了一圈的人,心中有点发酸,以前就算寒冬腊月,他也就一身薄衣,现在却多加了两层,唇色依旧有点泛白。

  “大夫说你经脉重创,体虚畏寒,半年内也不能妄动内力,这药若是不喝,只怕半年就变成三年了。”

  沈融阳抿抿唇,露出一种几乎要从容赴死的神色,端起碗,仰头喝下。

  乐芸不觉好笑,谁能想到名震天下的如意楼主居然怕喝苦药,可他自小如此,无论威逼利诱,都软硬不吃,宁愿针灸也不喝药,只是这一次大夫说他受的伤太重,需要内外调理,却是非喝不可了。

  “我还没死,别露出这种表情。”沈融阳笑叹一声,打断她的走神。

  那个时候,你确实离黄泉不过几步。

  乐芸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来。还记得沈融阳一身是血被莫问谁和侍剑搀回来的时候,如意楼内一片混乱的情景,她更是方寸大乱,六神无主,看着这人毫无血色,神智不清的模样,乐芸差点忍不住痛哭,怎么一个人安然无恙,谈笑自若地出去,能伤成这样回来?以他的武功才情,天下又有谁能伤他至此?

  “公子……”她垂下头,幽幽道:“如意楼上下,以你为尊,请你保重身体,不要再冒险行事了。”

  “黄山之事,是万不得已的下策,自然不会下次了。”沈融阳淡笑,“好了,出去帮我泡一壶茶吧,这药苦得很。”

  乐芸正想答应,门外便有人来报,北溟教主上门欲请楼主一见。

  她悚然一惊,再看沈融阳,却没有半分意外的神色。

  “请他进来。”

  无论何时,陆廷霄总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即便得知陆轻玺的死讯,莫问谁也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变化,旁人也许会以为他冷血或深于城府,沈融阳却知道他不过是将很多事都看淡了而已。

  “你来了。”

  负手而立,看着墙上的挂画,陆廷霄依旧背对着他。

  “我来了。”

  乐芸推着沈融阳来到厅中,担忧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一会,还是退了出去,在如意楼的地盘,她相信对方无论如何也不敢放肆到哪去的。

  只是她还是不了解陆廷霄,这世上没有他敢与不敢的事,只有他觉得值得与否的事。

  乐芸一直在不远处徘徊,她心中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然而里面却十分安静,没有任何异动。

  半晌,门被推开,陆廷霄走了出来,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乐芸暗松了口气,正想入内,却听见对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自此之后,北溟教与如意楼再无关系。”

  乐芸心中一紧,猛地看向屋里的人。

  沈融阳面无表情,闭目而坐,脸色却苍白得几近铁青。

  陆廷霄的身影渐渐远去,他却始终没有开口让人拦下,甚至没有睁开眼。

  剧烈的呛咳声从胸腹之间发出,从破碎的轻咳,到沉重的喘息,他的手攥成团顶住肺部,慢慢地咳得弯下了腰,膝上溅出一口殷红,乐芸脸色大变。

  “公子!”

  第 34 章

  江湖传闻,如意楼与北溟教决裂,如意楼主沈融阳伤重难返,缠绵病榻。

  玉霄峰上的初春,其实与严冬没有太大差别,积雪未融,吐气成冰,清寒彻骨的冷意,让人说句话也要抖一抖。

  萧翊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由哭丧着脸,恰好长老张鲤路过,见状大奇:“你这是在做什么?”

  “咳,”萧翊探过头,压低了声音。“沈楼主伤重,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教主呢……”

  张鲤一愣。“多严重?”

  萧翊摇摇头。“这是如意楼的机密,我哪能知道,只听说这几天进进出出的大夫就不下数十个了,看来情况不妙。”神色转而有点沮丧。“教主自从前两天闭关出来之后,就一直在处理教务,那些虚无缥缈的江湖传言,我总不好拿去问他,可是现在这消息……”

  张鲤沉吟片刻。“这样吧,你先进去看教主心情怎样,然后再见机行事了。”

  萧翊大喜。“张长老真乃诸葛再世,智计百出!”

  “去去去!”张鲤没好气拂了拂袖子。

  萧翊壮起胆子,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清冷的声音。

  “进来。”

  萧翊走进去,回身将漫天寒意关在外面,却突然觉得屋里也没比外面温暖多少,再看坐在桌案前的那个人,垂首落笔,更没抬头看他一眼。

  他正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开口,眼角余光瞥及半开的窗户,不由脱口而出:“外面天气真不错,教主怎么不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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