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拉盛 (第二部)————壹贰叁
壹贰叁  发于:2010年06月01日

关灯
护眼

我也曾想毫不保留地相信一个人,可是如今……

接踵而至的现实让我不得不感受到:不可轻易地将真心付诸于人,否则受伤的那个绝对是自己……

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我只是转动眼珠把视线流连于这个蓝眼睛俊美男子的面孔上,想从他看似真诚的表情中寻出一点蛛丝马迹……可是没有用,我没有读心术,我无法探得人心……即使是身体结合过无数次,灵魂也始终无法合而为一──

我妄图能够获得一段真情的想法,似乎又开始幻灭了。


二十三

半月后,我的身体无恙,在医生亲口对李盛宇说──我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毋须太过操心,他才同意携我飞回纽约。

阔别多日的天空,依旧蔚蓝。

想我离开亦过了数月,再度呼吸纽约的空气──却恍如隔世般,好是陌生。


为了不招摇,被李欣尧派来接机的人不多。其中应宇便在其列,我们一下机,他同李盛宇不知叽里咕噜说了什么,似在刻意地回避着我……我也没有心思偷听他们的谈话内容,只是好不耐烦地等了片刻。待到上了车,混血儿突然放柔了声音对我说:

“回来之前,我打听过,长岛有家疗养院……”

“我不要住院。”一听他提及这个,我立刻打断了他。

“狄……”他温柔地圈住我的脖子,叹道:“这也是为你好……”

“一时还死不了的……那么急做什么。”我淡淡地说,可这态度却好像触动了李盛宇的神经。他恼怒般一捶身侧的车门,发出沈重的闷响……而后同我一起陷入了沈默。

我们这个样子,已经持续了两个星期──比上次他找女人温床,我们“冷战”的时间更长。


人,有的时候还真是一种贪得无厌的动物。

其实我觉得李盛宇待我已经够仁至义尽了,不但供我衣食无忧,给我联系最好的医院治疗──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物质上我已别无所求,可精神状况就……

自从有了那个心结,在之后的日子里我一直无法释怀。

它就像一块石头始终堵在胸口,让人日夜心怀忐忑……

我开始排斥同李盛宇的肌肤相亲,不过每次当他有需求的时候,我也会乖乖配合,只是有点心不在焉。这点似乎伤到了他的自尊了,可能由此,我们的关系才再度疏离起来。

一日,分床就寝,我似乎就有预感:风流如三少,快要忍不住另觅新欢了吧。

再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给我听,都是徒劳的。因为自陈岚那件事我便明白──李盛宇,总是个耐不住寂寞的男人。


只是,在我回到纽约后不久,我愈加确信了一件事:

无论发生什么,自己是绝对不能失去李盛宇的。并非是对他产生了感情,而是因为我发现:自己一旦离开他身后诺大背景的支持,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还真是悲哀呢!可怜我既无权又无势,还曾开罪过了不得的“大人物”──在一年不到的时间,从市内一流的律师事务所的聘请律师,失格降至黑手党头目的情人……为了委曲求全,李盛宇的身边恐怕便成了我唯一的避风港湾。

说到这里,我还真是佩服李欣尧的手段,不知道这位龙头老大到底在短短两个月内是怎样平息风声的。仅仅是像应宇说的那样简单──推卸责任么?这样的答案不管是鲁道夫家族还是警方,都不应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的吧。

不过我没有很认真地追究细节,李盛宇说过“水只会越趟越浑”,我为他杀过一个人,这已经够多的了。


就是在我回纽约的第二个月初,我从应宇那里听到一个消息:

华宝楼的重建、修缮工作业已完毕,承建此项建设的付氏总裁将定于明日召开新闻发布会,会后将邀纽约华埠的各界名流于华宝楼内举行盛宴。

理所当然的,他付林邀请了付氏大股东之一的李氏兄弟。不过李盛宇却好想没有要去赴宴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劝劝他咯?”我明知故问,让应宇苦笑了一下,道:“若是苏先生肯劝的话,三少多半是肯听的。”

呵,在说什么?

其实我们都已经两天打了照面都不曾说话,别墅里我睡我的卧室,他昨晚在何处逍遥、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一概不知──

不过能借此机会同他沟通一下也好,我正有话要对李盛宇说。


二十四

晚间新闻结束之后,转了几个台都在放动画片,电视我便由它开着,调至静音,自个儿缩在沙发的一角瞪着屏幕发呆。

一边看电视我一边在等待李盛宇的今夜回归,当然我并不确定他会不会回来。兴许此刻他正在地下城的某处风月之地寻欢作乐也说不准。

不过这回也没有等上很久,他便回来了。先是听到一楼的响动,然后不一会儿,二楼客厅里的灯被打开了。

“太晚了……你去睡觉吧,总是看电视对身体不好。”

男人这么说着,绕到沙发这边来把电视关掉了。看着他在我面前把外套脱掉,又去厨房倒了一杯水,我依旧窝在原地没有动静。

李盛宇发现我没有听他的话,也不催促,而是蹙着眉头坐到我对面的沙发上,问道:“怎么了?”

我抬眼看他,多日未曾仔细地打量过他的形容,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有些瘦了,眼色深沈,好像湛蓝中掺杂了灰色,多少有点黯淡。

“今天应宇来过,他和我说你不肯参加华宝楼的宴会。”我直截了当地同他说,于是李盛宇在我身前变换了一下手指交握的方式,问:

“你是要劝我去的么?”

我吁了口气,回道:“去不去是你的事情,我和你提起只是受应宇的拜讬,这种事情还是要你自己做决定的吧……”

“就这些?”话到这里,李盛宇突然打断了我,我朝他忽闪着变幻着色泽的魅惑之眼看了一记,重又把视线垂下了。

“其实我想和你说的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替你出席宴会。”

踌躇了一番,终于把这话说出了口──没敢抬头去瞧李盛宇的表情,不过从他立马缰硬的身体看来,他吃惊不小。

“你……还是忘不了付林么?”

听到这名字从他的口中迸出,我不可抑制地浑身一震……不管是身体还是意识,经过了那么久都没法立刻忘记这两个字所给予我的冲击。

的确,忘记那个人目前来说是不可能的,不过我这趟要去赴宴决不是为了他。

我没有应答,看上去就像默认──这样的态度,理所当然地激怒了那个骄傲的李三少。

“好……好,你那么想去你就去吧,我会和二哥说的!将来你爱怎么样也不用总是来问我,直接去和应宇讲──或是和付林那家伙说也好,说不定他现在也乐意接收你呢!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总比和我在一起强!”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一回到纽约就一直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哪里让你受委屈了?除了你一个我没有和其他情人来往了──这次拒绝参加华宝楼的宴会也是不想让你对我再有误会,你倒好,争着要去再会旧情人……苏狄,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

说罢,他猛地站起身,提起外套就要朝楼梯口方向走去──

一股酸楚夹杂着恐惧的莫名情绪涌上心头,我从沙发上跳起,光着赤脚追向李盛宇,想伸手挽留他,可是指尖一触到他的骼膊,便被他用力甩开了。

还没有来得及好好体会那一瞬间掠过心尖的落寞滋味,被推离的我只觉得脚底一滑,仰面便要重重摔倒──李盛宇惊察,一扭身想要接住我……可惯性太大,他反而被我牵扯着双双倒在了地板上。

“呜……”我小声呻吟了一记,左肘磕到了地板,麻嗖嗖地疼。发觉后脑正被李盛宇用手托着,才没有摔到重要部位。

“……没事吧?”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在上方问询着,声音听来有点恍惚──我抬头想从男人的脸上捕捉他现在的表情,却发现他的额角红红的,好像是方才护着我的时候,被几角撞到了。

我抬起手想要去碰他的额,李盛宇却侧过头,手掌猛地一下捞过那只欲碰触他的手,就在我们还互相纠缠、以狼狈之姿跌倒于地的间歇里,他攥握的力量越来越大,就好像要把我捏碎一般的使劲。

“答应我。”他的声音有点游离,“……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

空敞的室内,话说得并不响,却悠悠地荡漾着……让我心弦一动。

很快便被拥住了,我的胸口一窒,感觉到身后李盛宇烫热的体温、炙人的呼吸……

可能是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我默默地在他怀中点了点头。


“其实,我今天也有话对你说的……”

李盛宇的呼吸、话音、伴着他韵律的心跳声就在我耳边,让我听得格外安心,可他突然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说什么?”

问他的时候他偏偏又不说了。

奇怪地昂起头,他突然伸过的五指便顺着发迹钻进我的发间……

想要再继续追问,嘴巴便直接被他的唇舌攻陷……再多的问题也被消磨在这一个缠绵的深吻之中了。


二十五

第二天,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从地板转移到床上了,清醒时,才突然难为情起来……

昨夜,半推半就中,我和那个混血儿居然在客厅的地板上就……虽然期间也想反抗,可是亢奋的李盛宇根本就不放过我,结果两个人就像野兽一般,纠缠了一宿──激情让我遁入眩晕,亦不知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窗外已经大亮,李盛宇也已经离开了吧。我起身看了看时间,快到十二点了,再过几个小时,应宇便会过来接我。

昨晚,李盛宇终于还是答应让我去了,代替他出席华宝楼的盛宴──只为了却我的一个心愿。

自从认识付林的真面目,我从没想过自己会主动再去接近他的……可是这趟机会难得,我实在很想试练一下,自己面对他时到底还能不能维持从容的态度,抛开过去的一切,开始新的人生。


其实,我不是没有想过报复付林。

只可惜没有证据,亦没有强力的支持──要揭开他虚伪的假面具,光是想,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这样的话,即使是不甘心,也只得选择沈默。

又是晚上七点,我拿着请帖同李欣尧、应宇一道前往华宝楼。

时隔半年,重新登入这曾带给我无尽恶梦的建筑物,心情却是异常地轻盈,甚至夹杂着一丝期待。我很想让付林看看我的改变──让他知道那个过去曾被他玩弄于股掌间的苏狄已经不复存在!

重修一新的华宝楼装饰得比过去更为气派,穿梭在其中,我见识了不少大人物……还有旧相识──史密斯,他还是过去那副老样子。李欣尧过去同他打招呼的时候,他理所当然地看到了我这个旧部,不过今次他没有谈笑自若地同我打招呼,而像是见着了瘟神般,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简直就像是为了躲我。

真是有点诡异呢,不过我并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

到了七点半,司仪主持宴会,邀了几个地区政要上前致词,我看到伦索.鲁道夫也上去,才说了几句,下边便掌声雷动,好个煽情的议员大人,真是令人感动──

我嗤之以鼻,身边的客人一边鼓掌,一边奇怪地睨了我一眼。

等了片刻,待司仪宣布“宴会开始,请来宾入席就餐”,我和应宇打了声招呼,一个人走去休息室方向。

才刚来到回廊处,突然迎面一股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一袭白色西装的男子同我错身而过,我不禁扭头望了他一眼。

和我相仿的身形,纤细漂亮、一脸斯文──还是带着那副无框眼镜,仿佛一切如旧,可我却明白,就是这么一个貌似无害的文弱男人,操纵着一切,把它们改变成他理想的状态。

他是个工于心计,善于摆弄是非的危险分子。

我狠狠地盯着他,这般露骨的视线让男人也立刻注意到了我──

我的出现似乎让他有点意外,不过他并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就是么──他可是付林!付林这样的男人是不会把真实的喜怒摆于脸面之上的。

“狄,我很高兴你能来。”

他停驻了脚步,就同我两人站于角落这般说着。第一句话是万年不变的寒暄,付林式的从容不迫。然后他笑了,我说过这个男人笑起来很动人,和煦得让人感觉他这个人是真诚之士。

第一眼,我也曾被这样的笑容欺骗过,不过现在不会了,仅仅是心跳略微加快,我很快便镇定下来。

“我不是为了你而来的。”我报还笑容,伸出右手同他示威,这个动作让付林怔了怔──我很满意。

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晃了两下又松开了,我感受到他手掌的冰凉,就像他的心一样……

冷酷的人。

“为什么刚才不去台上说两句呢?您可是今晚的主角啊。”华宝楼的修缮者,付氏总裁今晚格外低调呢,自新闻发布会之后就一直没露脸呢──“难不成,这里的桌子下面又安了炸弹?啊……付总裁,这次是六颗还是七颗?我现在逃出去的话能不能安全呢?”

我刻薄地讽刺着,又迎来了一个轻闲的笑容,他耸肩的时候喜欢扬眉毛,然后会盯着对方的眼睛说话。

“你在开玩笑吧,哪有什么炸弹?又不是恐怖分子──这里很安全。”

“是么?”针锋相对,我一点都不想在口势上退让,正要回他的话,突然脸颊上一凉──我一惊,倒退了一步。

摸我的脸……做什么?

“瘦了,”蹙着眉,付林再度露出动人的伤感表情,道:“几个月不见,你变瘦了。”

若是换了个人,看罢他这番动情演出,说不定会潸然落泪也保不准,只可惜他是对我说,只让我背脊生寒,浑身起了细细的鸡皮,好不恶心!


二十六

“付先生……”

就在我和付林面对面陷入尴尬的时刻,突然走过来一个侍者打破了僵局。他在付林耳边附言,不知说了什么,付林回了一句“请和他说,我回去给他打电话”,转身就要朝背离大礼堂的方向走。

“你去哪里?”我在身后发问,他回首道:“这里说话不方便,还是到休息室讲吧。”

感觉到主动权仍掌握在他的手中,我犹疑着要不要跟随付林,眼瞧他渐行渐远,也不回头观望,好像很有把握我一定会跟去……沈吟了一会儿,还是追了上去。

一进休息室,付林便把门反锁了,这个动作让我有点紧张……不过我明白付林终究和李盛宇是不同的,混血儿是个行动派,想要做什么会直接付诸行动,而付林却是个引导者,他会一步步暗示别人照他的意愿行事……这样的人更可怕,因为谈笑间,他便能将人置于死地。

没有急着开口,付林先是拉松了领带,解开最上缘的扣子,细白的脖颈露了出来……这般轻松的模样让我愈感不安,我就这样傻愣愣地站着,问道: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