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拉盛 (第二部)————壹贰叁
壹贰叁  发于:2010年06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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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回纽约。”

一点也不拐弯抹角地,我直白地道出自己的要求──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李盛宇,他好不退让地瞠目而视,怒道:“胡说什么?!”

“你不是有其他人了么?”我率先移开眼光,轻描淡写道。

说这话的时候有几分心虚,感觉像是周旋、蓄势了许久──目的只为了这一句貌似含嗔的抱怨。


“……那只是逢场作戏,不当真的。”长吁了一口气,李盛宇不屑地评论着他正在进行时的新“恋爱游戏”,我的心一寒──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旁人面前也这般诋毁过我呢?

只是一时游戏的对象?新鲜的玩物?

不管何时,李氏三公子始终处于上位,充当统治者和征服者的角色。

做他的“情人”,还真是可悲呢──


“那你又会把什么人、什么事当真呢?”

我直愣愣地问了这么一句,可是话音未落便后悔了──因为李盛宇的面上显现震怒的表情──惟有那次在我险些被琼侵犯时,他才露出过的骇人表情。

“你跟我的时间最久──”他厉声说,“就算是块石头抱久了都会热──可为什么过了那么久,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思?!”

你从不说,我又如何明白?这般暧昧不清的话,又让我如何找出头绪来?

听罢他的告白,我轻哼了一记──

就是这一“哼”,让李盛宇立刻禁声了,他的面上迅速恢复了扑克般呆板的神情。昂起头,示威般在我面前扯了扯领子,疾步走至玄关处,不肖片刻又大力地磅上了门。

彻底决裂了。

我望着那道阖上的门,心想:也许,他再也不会回头找我了吧……


十八

那日,我眼睁睁地望见李盛宇绝决离去的背影,突然萌生一股想要追出去的冲动──可是,想归想,我的步子终究还是非常固执地、没有迈动分毫。

于是乎,我自暴自弃地寻思,心道:原本那花花公子的温柔便不是属于我一人的……就像这样,让一切都结束吧。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当日下午──也就是距李盛宇离开后,不过三、四个小时──又有位不速之客登门拜访。

“我找苏狄。”

那个亚裔美人出现时,身着红黑相间的格子呢短大衣,面上扑着淡妆更衬她的冰肌雪肤。可是当她未经我允许,踩进室内时,面上却携着一幅盛气凌人的表情──这骄横的姿态,与当年的付矜矜还真是有的一拼。

此时她正用不可思议的神情瞅着我。

没礼貌。

不过我却没有同她计较。

望着美人的面孔歪着头想了片刻,如何回忆都觉得自己与这女子从无交集。扭头望了眼身边的阿严,想询问点线索,看到他惊讶的表情──我才猛然想起,这张漂亮脸蛋自己是见过的。

“你是……香港小姐?”

这种不协调的情势下,我念出那美人的名头,使得她倨傲地抬头,反问一句:“你就是苏狄?”

“正是。”

“你是……男的?”

这一回她居然又在质疑我的性别了──这般暧昧的问句让我突然意识到,她的来意。

不消说,看来这位便是李盛宇的新宠了。妖娆娇艳的选美小姐,同那花花公子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样的名美人,也没有保镖陪同,居然在这种时候登门拜访一个陌生人,她意欲何为?

来向我示威?还是同我摊牌?真是有趣……

“阿严,我肚子饿了……你去买点面条上来煮好么?”

故意支走另一名听众,我把美女请进了会客室,她左右环顾了一番,一脸严峻地做到了我对面的沙发。

“嗯……这位小姐……”

“我姓陈。”

“哦,陈小姐。”我冲她笑了笑,问道:“请问你今次来找苏某,有何贵干。”

这般问话可能让她有点难堪,女子过了半晌,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才道:

“我是真的爱李盛宇!”

她陡然一句,让我一怔──

“我这次来就是想请你,离开他。”

这才是主要目的吧。

真是太滑稽了,这戏码越看越像廉价的肥皂剧。

天知道,每年有多少女人为了那个花心的男人争风吃醋,吵着要他负责──今次,却轮到我也在这出无聊的游戏中也掺上一脚。

“陈小姐,我想你误会了……”

“这种话你应该和他本人去说,而不是来找我,我又不是他的‘情人’。”

淡淡地发话,可美女似乎不满意这样的答案,秀丽的面孔都因此扭曲在一起:“你胡说,他明明是把你从美国一起带回来的──不是么?!”

这又能说明什么?自带行李还有多种选择──“照你这么说,我难道就不能是他带来香港一同观光的陪客?”

更何况,我连陪客都不如……念及这几周来的境遇,我越发不清楚自己对于李盛宇……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了。

陈小姐懵了,似乎是没有料到自己会遭遇这样的应对。我看着她的面孔,突然有种可怜的感觉。若是现在同她讲,李盛宇几个小时前还说自己同她不过是“逢场作戏”,不知她有何反应?

“而且你和李盛宇在一起……就不知道他的脾气么?要是让他知道今夜你贸然前往一个陌生男人的住处,你说李家三少会作何想法?”

这般说辞让她的面色更为难看,不过她依旧坐着不动,好像还没有甘心的样子──也许,在听到我的正面回答之前,这位倔强的美人是不会放弃的。

“真是对不起了,让陈小姐您白跑一趟……不过说起来,虽然我现在就想回纽约,可是……因为某种不可抗力,我也没有办法……”

“你是说……你想离开香港?”

听到我这话,女子黯然的眼神突然一亮,好像逮住了一丝希望,我有点好笑──她兴奋个什么劲?难不成她能助我逃离李盛宇的势力范围?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十九

我从来不知道,逃,原来是这么容易。

违扭李盛宇的意志,偷偷从他眼皮底下溜走──真是一项刺激的游戏。我非常期待,以至于计划好一切后,彻夜未眠。

在某日阿严陪我去医院的早晨,我照例若无其事地进了诊疗室。然后直到阿严发现的时候,他等候的人早已经逃之夭夭了。

尿遁,自古以来,一直是最传统的逃脱手段。

今次,我也很成功地使用了一回。

信步走上事先便安排好接应的车,自女人那边拿到了机票和所需证件,也不稍歇片刻,车子便急急驶向机场,如此顺利,让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如此简单便能搭上当天的飞机离开这个城市了。

想像中李盛宇的横生阻挠,并没有出现嘛──我甚至有点失望。失望自己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受那混血儿的重视。

也罢,对于他──我或许是可有可无的,如若此般,我又何必在意?

与之相对,比我更雀跃的是作为我“逃脱帮手”的陈小姐──她大概以为,只要我一离开,李盛宇就能一心一意地“爱”她了……天真的女人,她不知道,李盛宇可是前一天晚上还能把你宠到天上,隔了一夜便能将你视为陌路的男人呵。

这般幸灾乐祸地想着,很快便抵达了机场,但让我哭笑不得的是:自己搭乘的那趟飞往纽约的班机,居然要一个小时之后才能起飞──这意味着什么?!我还得担心在这一小时内,会不会又突发什么变故!她大概从没研究过此类的电影,一般剧情发展到这里,主人公不是甩了追兵,登机扬长离去,就是当场被人活逮……唉,我有点无奈地瞅了一眼满脸尴尬的陈美人,摆摆手示意她毋需介怀,也许此时我去洗手间侯上刻把分钟,让自己镇定一下才是真的。

“……你确定自己真的要离开李盛宇么?”就在我转身之间,女人突然这般没头没脑地问我,扭身,我莫名其妙地盯了她一眼,道:

“都快登机了,你还问这个做什么?”

“他对你不好么……你这样不辞而别?”她兀自问着,颇为神经质的模样,这让我突然觉得有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蓦地蒙上了胸臆。

李盛宇……我做不来他的真命天子,留在他的身边只会浪费两个人的时间。更何况,我本就不属于此处,现在只想要回归到自己的归属之地……这有什么不对么?

这番话在脑海中扑棱了两记,我只是冲着女人摇摇头,并没有说出来。

陈美人的脸红彤彤的,异样地娇艳,她最后那句问道:

“你爱他吗?”

有如一根蜂刺扎于我的心尖,蛰痛……那感觉混合着一抹酸涩与无奈,使得我踌躇了片刻,好久,才悠悠道出:

“怎么可能……”


我想自己这次真的是言不由衷,所以在如同逃也似的奔离女人视野的过程中,自己的心脏同样鼓噪地厉害。冲进洗手间,我把水花扑棱到面孔上,妄图洗去那不正常的绯红。可是直到浇湿了衣领与前襟,镜子中的脸色还是无法恢复。

就像突然陷入迷宫那般迷茫──直到那女人询问起我对李盛宇的真实感受时,自己依旧是处于被动的模式,忆起与他的初识、以及同起同卧的日夜……曾几何时,我们之间契约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转变,而这种转变时至今日,才被我察觉。

不可思议!

难道我真的对李盛宇……产生了情愫?!

不……绝对不可能──这个是错觉!就像大夫说的,在癫痫发作前,我会产生幻觉和情感障碍!我宁愿相信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也不会相信自己会爱上那种人!

越想越忿忿不平,直到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中──我气恼地将龙头流出的水柱冲向镜面,流动滚淌的波纹把平整的镜像弄得扭曲了,我看到自己扭曲的苍白的面孔,立刻便闭上眼睛把拳头砸向那块冰冷……

可是拳头没有理所当然地遭遇生冷、坚硬的镜面──而是率先落进一个温暖的掌心,被它牢牢地包裹着,就像做梦般──神奇。

我睁开了眼,看到了镜子里另一个多出来的角色──高大的男人,蓝色的眼睛,他不应该在这里,可是那架势却像在此处守候已久。

李盛宇……

再次相见,我心如鹿撞──既是心悸逃跑的计划被他识破,更是担心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所以我本能地甩开他的手,准备夺路而逃──

可怜身手根本不及李家三少爷的矫健,他一个箭步堵住我的逃路,拦腰一记勾拦便彻底封锁了我的行动。

“还想逃?”头顶上的声音透着愠怒,我知他就在爆发的边缘──可是还是不死心地挣扎了两下──“嘎嗒”一声,听到门被反锁的声音,心下着了慌──这情势……同那次华宝楼的一摸一样呢!呼吸急促起来,胡乱挥动了两下手臂,我的身体被无情地压到冰冷的瓷砖上,双手受制头顶,而李盛宇就以这般居高临下地的姿态,用他骇人的蓝眼睛瞪着我──

眼睛对上的一霎那,连头部那受创的旧处都开始殷殷疼痛起来。

“你怎么来了?”

明知道逃不过,我干脆反客为主,故作镇定。

“你还敢问我?”他腾出一只手掌夹住我的颊,微微上倾──再以恫吓的姿态瞪我。他的手上很用力,弄疼了我──我便蹙着眉头不予应对,这更是惹恼了骄横的三少爷,他一边粗暴地蹂躏我的下颌骨,一边道:“要不是陈岚打电话过来,我还真就差点让你飞回纽约去了!”

陈岚?那是谁?

脑中搜索了片刻,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那 “香港小姐”的闺名。

突然想爆笑出声──那个自作聪明的女人……摆了我一道么?在说那些古怪问题的时候,她开着手机吧,那些不是她想听……而是给电话那头的李盛宇听的!

她是想证明什么?自己对李家三少爷的忠诚?我的不忠和背叛?

哼……闹了半天,居然陪这个女人玩了这么一出无聊的游戏!

我被夹着下巴,古怪地冷笑──李盛宇纠结了眉毛,松开了我的脸……看到他的眉头跳动了一下,又探手来抚被他捏肿的地方,我扭着头躲开了。

“别碰我!”无视他的怜惜,我继续任性,不想让眼前的男人有机会探知我的内心深处。不想被他察觉……自己那卑微的感情波动。

“你──”气苦般拉长了那单字,李盛宇突然不作声了,猛地勾起我的下巴,没头没脑地吻下去……吞噬般的口舌交缠仿佛蕴含着征服与支配的意味,我满心抗拒这般粗鲁的对待,呻吟了一声,就在交换气息的空档里咬向男人的嘴唇。

他吃痛地退离了,我趁机旋开洗手间的门轴,就要往外冲──李盛宇长臂一伸,用力地再次阖上门!

“啊──”

被那指结上毫无预警的激痛捉住,我惨叫一声,猛地缩回了被夹痛的手!

二十

听闻那记惨叫,李盛宇急急环住我的肩膀,从后面箍住我的双腕──

“怎么了?夹伤了?在哪里?给我看看!”

他惊惶失措地替我揉着手掌,那被夹的地方已然麻木,右手的中指和无名指……指结上有着鲜明的血痕,感觉好像要从那部分开始断掉了一般,他望了眼伤处,又伏在我耳边柔声道:“还好,没有伤到骨头……”

颇为紧张的口气,仿佛真的在乎我的模样──这般惺惺作态让我愈加恼火了。

“不要碰我!”

冲着他,我咆哮地就像个陷入癫狂的病人,用力地推搡那想要近身的男人,可是受伤的手指还是落进了他的掌间──

“苏狄……苏狄!不要这个样子!”他紧紧箍住我的腰限制我的行动,不住地出言抚慰,企图让我安静下来,可是这样只能起到反效果──

我大力挣扎着,歇斯底里,风度尽失……直到精疲力竭,压制我的男人才渐渐放松手上的劲道:

“别闹了,像个女人一样……真难看!”

这话有如醍醐灌顶,让我猛然清醒过来……扭身,抬眼──盯着那对忽闪不定的蓝眸。

长久以来,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么?

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穷追不舍呢!

无言……扶着自己一侧的骼膊,我觉得自己正在怯懦地颤抖着……李盛宇的视线突然变得柔和起来,抓过受伤的那只手,我警惕地一缩瑟,他便用上了力道──

呜……手指很快被送至他的唇间,李盛宇伸出舌头添舐着那两道血痕,又麻又痒……被他舔得整只右臂都好像酥软了。我轻轻地呻吟出声,感觉像是被戏弄了……

他眼睛的颜色变深了,放弃了手指,俯身吻我的面颊。

这回,我忘记了抗拒。

“有的时候,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些什么,”李盛宇说着,把我往他的怀中带了带,“这样和自己过不去……你要我怎么放得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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