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同桌的你————袖刀
袖刀  发于:2010年06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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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就这样以乌龟般的速度行进著,谁也没有提出例如“用骑的话会更快吧”之类的建议。
  “真倒霉啊……要一个星期才好。”陈圆圆看著自己的右脚,发出感慨。
  “没事,我可以送你。”田恬说。
  “不要!我还想趁机请一周假呢。”
  田恬停下脚步,不太善意的看著他:“课怎麽办?”
  无趣,又恢复成乖学生了。
  陈圆圆暗自撇了撇嘴,“我就那麽一说。”
  “那说好了,早上我来找你一起上学。”田恬这才继续向前走。
  “哦……”有些泄气的答应著。
  其实真正接送的日子只持续了三天而已,因为很快就是五一长假,陈圆圆郁闷得哭天抢地,原本要和家人去外地旅游的,却因为脚腕的伤势而搁置。
  “那正好呀,五一我可以找你来玩了!”田恬得知这个消息倒很兴奋。
  因为这三天的接送,田恬对陈圆圆的住址了如指掌,为了表达感谢,陈母还特地热情的留田恬吃了一顿晚饭。
  吃过饭,两人趴在陈圆圆的小床上。
  “只能闷在家里,有什麽好玩!”陈圆圆还在为不能旅游而烦闷。
  “那……等你过两天脚好了,再出去玩?”
  “切!来来去去还都是这点地,我都转腻了。”
  “就当带我转呗。”
  田恬随父母来到这个城市後一直辗转於学校和家之间,还没好好逛过。
  下意识想要出言讽刺,但看到因为这个提议而眼中冒出精光的田恬的神情,陈圆圆赶紧把已经滚到嘴边的丧气话咽下去,改为:“恩,带你逛啊,我考虑考虑吧!”
  “嘿嘿。”
  五一长假的最後四天,陈圆圆带田恬玩遍了他所熟知的一切有意思的地方,包括小时的幼儿园。
  翻墙进幼儿园,将小朋友们的游戏设施玩了个遍,又在严禁十二岁以上儿童玩的蹦床上跳了个昏天黑地。
  这些,都是田恬没经历过的,也只有在陈圆圆的带领下,他才敢去做。
  即使最後被看园的老大爷发现撵出了园子,也一点都不影响快乐的心情。
  陈家夫妇很喜欢田恬这个孩子,上学期末的家长会上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听到老师表扬这个名字,知道他和自家儿子亲密,自然开心得不得了,暗地里也不止一次的告诫陈圆圆:“要多和人家学学。”
  陈圆圆却开始出现另一个困扰,是原来从不曾有过的。
  经过五一长假那几天的朝夕相处,田恬开始出现在陈圆圆的梦里。
  梦里和现实中的剧情一样,满世界疯跑,玩闹,你推我一下,我回你一拳,有时是运动会上的某截片段,跑得飞快的少年带著笑容朝他奔来,有时是一个不太宽阔的背,但伏在上面却稳稳地很舒适,有时只是两个人并肩靠在床头看书,田恬要给他讲作业题,被他一巴掌拍开。
  起初以为只是因为假期里总在一起玩的缘故,陈圆圆也没有太在意,但回到学校上课後,即使生活被其他琐事填得再满,也不能改变田恬每夜出现在他梦里这个事实。
  不知道田恬会否和他一样。
  但那时陈圆圆还不知道,即使在日後更多更漫长的日子里,这种情形依然没有改变过。
  过了五月又要开始准备期末考试了,这是又一件令陈圆圆烦扰的事情。
  田恬提出要和他一起复习,被陈圆圆想也不想就否决掉了,这家夥是目前令他头痛程度仅次於期末考试的存在。
  如果真的一起复习的话,陈圆圆不确定到时自己的关注点到底会在习题上还是对面戴著眼镜的温和少年身上。
  虽然提起精神跟著大家的进度做题,背公式,上课全神贯注的听讲,但期末成绩还是不尽如人意,数学在及格线上徘徊,语文和英语尚可,不过在大家都考得不错的队伍里,依然只能排在中等,历史、政治、地理全部70上下,学期末的小红本上老师的评语是“中”。
  对这样的结果陈家夫妇早就见怪不怪,马上暑假就来了,总不能因此和孩子耗一肚子气,所以陈家的气氛阴转多云後几天就放了晴。
  陈圆圆如愿以偿的完成了五一长假没能进行的旅行,和田恬在电话里说起来时,得知对方也要回老家,那个传说中风光秀丽的南边。
  挂上电话,陈圆圆感到片刻的失落。
  要分开一个暑假呢,那就是一个半月,怎麽有点寂寞呢。
  以为长达十多天的异地之旅可以暂时填补这突如其来的怅然若失的情绪,但是没有用,一下火车就开始不安,是想家吧,看著呼啸奔向来时方向的列车,陈圆圆恨不得再跳上去。
  之後的几天玩什麽都没兴趣,以致陈母发下宏愿:“倒霉孩子!以後再也不带你出来玩了!”
  终於捱到开学,返校的前一天,陈圆圆破天荒不用老妈念叨主动整理了书包,假期作业整齐的排好──这回是真的全都写好了。
  想到明天就能见到那家夥,竟兴奋的很久没有睡著。
  第二天到学校时还差点走错教室,看了门牌好久才反应过来,他现在该在初二三班,而不是初一三班!
  小小的乌龙也不能影响他的好心情,进了崭新的初二三班教室,和同学相继打了招呼又嬉闹一番才走向自己熟悉的座位,第三组三排。
  田恬还没到,陈圆圆把书包放好,将椅子刻意往拉很多,想著一会田恬到时会敲著他的肩膀让他往前挪挪。
  可是班主任都进教室了,还是没见田恬的身影,再过一会,铃声响起,熙熙攘攘的教室安静下来了,他後面的位子还是空的。
  他……不会转学了吧?
  这个想法在陈圆圆脑中一闪而过,不是没可能,他不是随父母调动工作来的吗?那如果父母又调动工作了呢?
  可……不会不和自己说一声吧,不会吧。
  陈圆圆开始坐立不安,作业很快就交齐,他自告奋勇帮小马老师搬起一摞练习册,一前一後往办公室走。
  “沈吗?”小马老师问。
  “不沈!”
  小马老师看看身边笑嘻嘻的男孩子,心里暗暗摇了摇头,看著挺机灵的孩子,怎麽就是学习不好呢……
  “老师……”犹豫了一会,陈圆圆开口。
  “恩?”
  “今年夏天挺热的!”
  小马老师一愣,“啊,是啊,是挺热的。”
  “听说南方那边都到41度了呢!”
  “好像是的,怎麽?你有亲戚在那边工作吗?”
  “没有,那个……田恬不是暑假回去了吗,今天没来,该不会是晒病了吧!”说完就静心屏气盯著老师的侧面。
  “哈哈,他是回去探亲,又不是在地里站著,哪那麽容易晒出病啊!”小马老师笑了笑,两人已经到达办公室门口,“好了,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你呀,一会还要去领新书呢,省点力气吧!”
  “那个……”陈圆圆留在门口不走。
  “恩?”
  “我就是想问问,田恬他……今儿怎麽没来啊?”
  小马老师圆圆的眼睛看了他好一会,然後叹口气似的:“你和他真是好朋友。”
  “恩。”这一声叹息快把陈圆圆吓懵了,不会说话了似的傻站著,手紧紧揪著衣缝。
  “他没事,”小马老师接著说:“昨天他爸爸打电话给我请假了,田恬他爷爷身体不好,上周摔了一跤,老人嘛,住不得院,一住院,什麽毛病都给查出来了,那孩子和他爷爷亲,留在那不肯回来,估计要等病情稳定了再回来吧。”
  “哦……哦。”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表情也不自觉放松了:“那,那我回去啦!去领新书啦!”
  看著小孩跑远,小马老师无可奈何的笑笑,将练习册抱回自己桌上。
  理科班班主任也在,见她进来忍不住问:“和谁聊那麽久啊?”
  “哦,我们班一孩子。”
  “好学生吧?”理科班班主任把眉毛挑高,“要是一般的孩子我才懒得和他们多说呢。”
  “对,是好学生,反正我挺喜欢的。”
  “谁啊?”男人八卦起来有时真挺无聊的,小马老师没好气的答:“陈圆圆。”
  “咳,他啊。”男老师立马呈现出乏味的神情,“他那个脑子,简直是一锅膙子。”他曾代过三班两周的数学课,对如此没有理科天分的孩子记忆犹新。
  毕竟议论的是自己班的孩子,小马老师耷拉著脸不吭声,男老师又想起什麽,说道:“哎?!上回那个学生家长……谈的就是他吧?!”
  “对,是他。”小马老师翻开一本练习册,却没心情看下去。
  “你打算什麽时候……”
  “等正式开学吧。”
  七
  陈圆圆把田恬的新书也一并领了,沈甸甸的抱回家去,流了一脑门汗,心情却很愉快。
  正式开学那天,田恬回来了,陈圆圆反倒不知道该和他说什麽,憋了一个假期的话,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自我消解了。
  田恬一进教室就被别的同学围住了,七嘴八舌的问他为什麽返校那天没有来,是不是病了,家里出事了。田恬微笑著好脾气的一一作答。陈圆圆在自己位子上支著下巴颏撇嘴:切!因为他家老爷子身体不舒服呗,瞧,我都知道。
  “哎对了,你的书由陈圆圆帮你领了。”突然有人提了这麽一句。
  “啊,谢谢,我知道了。”那人笑著答,说著把脸往这边一转。
  我靠!
  陈圆圆也不知出於什麽心理,趁对方还没看到自己赶紧把头埋进桌肚里,很忙似的收拾书包,心里却打起鼓。
  感觉那人往自己这边一瞅再瞅,头便垂得更低,耳廓都因此热乎起来。
  妈的!我这是干嘛呢!哥们之间帮把手,领个书,算个啥大不了的事儿啊!你丫藏什麽藏!
  内心正气凛然的嘶吼,行为却是无与伦比的委 琐。眼角瞥见那人朝自己走来,明知道这时只要抬起头打个招呼说句“假期玩得怎麽样”便顺理成章拉开了话题,但热得不正常的脸和变得不像是自己的心脏,都强烈提醒著他:不能抬头,一抬头就是一水煮虾!
  田恬的白球鞋从旁边走过,也没有和他打招呼,径自走到自己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
  感觉到那人忽然离自己近了,竖起耳朵捕捉著由他引发的一系列声响。
  他拿出文具盒了,他打开文具盒了,叮叮叮叮……他在挑笔。
  哎,都是钢笔有什麽可挑的呢?
  声音停歇,想必最後还是选了那杆最常用的,银灰色粗口粗肚的那只。
  然後传来墨水香……他与他只隔著一根尺子的距离,自己就坐在他最近的视野里……想到这,无端的,後脖子都痒痒的。
  陈圆圆看了看表,还有十分锺就开始上课,那就意味著需要用书本。陈圆圆等著肩膀被後面人轻敲,然後他就转身把书本给他。
  手放在书包里,捏著那摞不属於自己的簇新课本,几乎捏出汗来。
  可是直到老师走进教室,田恬还是没有主动找他说话。
  陈圆圆这时也有些生气了,原本只是气自己的磨叽劲,但现在这股气性已经转移到身後那个更磨叽的人身上了。
  “你的书!”
  他转过身直接将高高一摞新课本新练习册一股脑砸在田恬的桌上,也不管钢笔和钢笔帽被碰撞滚了一地,撂下书,看都没看那人一眼就转回身。
  “谢,谢谢。”田恬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不过等这句客气话飘出来时,陈圆圆已经气哼哼伏在自己桌上了,也不知听见没听见。
  田恬似乎就不准备再和他说话了,自顾自整理著那高高的一摞书本。
  相互不理睬的状态持续了一整天,陈圆圆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到了他,更不知道为什麽一向大度的自己这次却不愿先低头,明明是很要好的朋友,在相隔一个暑期之後再见面,却陷入莫名其妙的冷战当中。
  最後两堂是英语课,新老师新课文,Lesson1没什麽难度,气氛亲切活泼友爱,最後一堂还差30分锺时,老师一拍手,宣布:“Free talk!”
  这台阶来得妙啊!
  为了严防早恋苗头,一组和一组之间离得远著呢,提起两人一组做什麽练习,只能前後桌来,陈圆圆是第三个,自然只能绷著挺严肃的小脸向後转身,对坐在第四个的那人抛下一句:“开始吧。”
  假模假事的你来我往了几句日常用语,陈圆圆开始说中文了:“那个……听说你爷爷病了?没事吧?”
  田恬慢慢的抬起眼皮,慢慢的看了他一眼,从黑色的细框眼镜上方射来的目光,清澈而纯净,陈圆圆几乎要因为这一眼而妥协,想直接服软说:“我到底哪里惹你了,你说个明白!”但是田恬只是这麽看了他一眼,看完又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英语课本,张开嘴也是例行公事的英文对话。
  “喂!”陈圆圆拍了他的书一下,“你今天这是怎麽了?”
  平常只要逮到机会,两人就会一前一後的聊天,别说闹哄哄的英语练习时间了,就是平常的考试,只要陈圆圆做完卷子,就会先交上去,然後留在原位回头和田恬聊天,後者必然还在谨慎的检查,但也会有一搭没一搭的微笑著点头迎合。
  可今天这是怎麽了?
  田恬还是没有解释,只撩起眼皮扫了一下教室後门的位置,陈圆圆拧著眉毛朝那边望去,只见好好的门板上,靠上的位置不知何时被挖了个长条形的洞,再仔细一看,还镶著透明玻璃,从里面能看见外面走廊。
  只稍稍迟疑就明白了:好嘛!是用来监视学生的!这帮老师没事干了吧!
  心情一下开朗,陈圆圆拿课本挡著脸,会意的压低声音:“是怕被老师看见?现在那没人!”
  田恬微微皱起眉,看著他,嘴唇张了张,想说什麽却没有说出口,这样胶著了一会便摘下眼镜用镜布狠狠的揉起来。
  以陈圆圆对田恬的了解,不难看出此举正说明有什麽事令他烦心著。
  当他感觉困扰,尴尬或焦躁时,会下意识摘下眼镜,如果状况轻微的话,会象征性的捏捏内眼角的睛明穴,如果连这也缓解不了,就只能用擦眼镜的动作来摆脱困扰,尴尬或焦躁了。
  第一次聊天就因为不想和自己多说,而困扰的在手里缓缓擦著眼镜。
  而现在……陈圆圆看著那清透的镜片在鹅黄色无纺布的蹂 躏下几乎快碎了。
  “你是不想和我说话?”陈圆圆问。
  田恬停下手上动作,没有吭声,只一下一下的掰著镜腿。
  “真是……不想和我说话?觉得我烦著你了?”陈圆圆又问。
  田恬低下头,用力咬住下嘴唇,来了个默认。
  “……好!!”陈圆圆胸口像堵进一块大石头,那些没见到此人之前的犹豫,兴奋,困惑以及期待,全成了干涸了的水泥,沈甸甸压在心里,“算我犯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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