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大人可是能够得到皇上亲笔密令的人,只怕在锦衣卫中的地位也很高,或者是那种能常常面圣的亲信,若是能办好这事情给这位留下个好印象,自己应该就能有希望掉回京了,张合暗暗发誓,一定要配合好这位大人交代的行动。
朱厚照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看这人面色虽然红润,但是眉宇间还是有些颓废,心思一转,他立刻明白原因,伸手拍了拍张合的肩膀,承诺道,“好好干。只要办好了这事,咱们京里再见了。天暗,我要先回宫里了。”
得到如此明确的承诺,张合心中高兴不已,自然是感恩不尽的将朱厚照一路送到了门口。
朱厚照正准备出门,他一摸身上突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连忙转身对张合道,“对了,你拿些碎银和银票给我。恩,一两千两应该差不多吧。”
“啊!这这这,一两千两可不是小数目呀……”张合吃惊地望着这大言不惭开口要钱的年轻人,额头冷汗直冒道,“大人明鉴,下官俸禄微薄,这,一千两时实在是拿不出呀。虽然库房中金银珠宝珍贵之物都还有一些,但是那都是朝鲜王上贡给当今皇上的,都已经造册登记过了,微臣实在是不敢动用呀。”
朱厚照心中大窘,他大部分时间生活在皇宫中,即使出门也自有亲卫打点,在宫里用起钱来那可都是数十万两的大花销,他还真不知道一千两在这个时代是什么概念。
想起以前户部呈递的一些关于俸禄的折子,他连忙尴尬地假咳一声,道,“那你就从库房中取一些金银给我,恩,就放在马上吧。取了以后你草拟个折子上报就行了。”
等他回到宫里的时候,房里空空地,看起来朱佑樘还没回来。朱厚照估计父皇去见查理他们,需要一点时间说明情况,于是悠闲的等待起来。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抬头一看进来的正是行色匆匆地朱佑樘。朱厚照张口欲问他们会面的情况,却看到朱佑樘朝着他微微的眨了下眼,连忙改口。
“朱纪,你走那么急干什么?”
“一会这宫里就要大乱了,我是特地赶回来通知你的。”朱佑樘走到他身边,神色颇显着急地道。
“乱!?难道这么快他们就要行动了!?”朱厚照倒是真的吃了一惊,只不过是刚知道玉玺的下落,难道就准备要谋反了?他惊疑地问,“会不会太草率了点?”
“不会,不会。哈哈!”查理突然大笑着走了进来,“让我看看,哦,亲爱的朱寿,几日不见你的气色好多了。”
“多亏了燕山君的药!”朱厚照淡淡笑道,这时才听到外面传来轻轻地脚步声,接着伯颜猛可、斐迪南等人都一个个的从门后走出来。
朱厚照心中暗骂这些人太过狡猾,肯定是偷偷跟在父皇身后进来,想听听壁角,还好自己虽然失去了功力,不过父皇却早有预见,否则这样无意之中肯定会露出马脚。
“啊,你们怎么都进宫来了?”他装作吃惊地望着查理他们,疑惑地睁大眼睛眨了眨,“难道朴元宗他们真的动手了?”
虽然朱厚照脸上的那些红疹看着还有些狰狞,但是那眼睛张得圆圆、满脸吃惊的样子却显得有几分可爱,看得查理心中怜意大起,柔声解释道,“可不是,外面都快杀起来了,所以我们也一同进宫来看看热闹了。”
朱厚照听不到外面的声音,见他说得一脸肯定,撇了下嘴不屑道,“真是太过急切了吧。如此草率,能成事吗?”
听完他的话,查理哈哈大笑起来,“这里又不是你们大明的皇宫,朝鲜的宫墙低矮,燕山君又昏庸失人心,要组个军包围朝鲜王就寝的昌德宫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朴大人他们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只不过是担心玉玺的位置而已。托你们二位的福,既然已经得到了确切消息,所以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选到了今在动手。”
朱厚照不由得抽了抽嘴角,这种谋反还真是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不过他想到朝鲜王宫那垫块砖头就能看到内院的宫墙,也就释然了,这么矮的护墙和薄弱的防卫力量,朴元宗他们有鞑靼、查理他们的火器支持,也怪不得谋反也显得儿戏起来。
“那各位来此的意思是?”朱佑樘拍了拍他的肩膀,望着查理他们问道。他很是理解朱厚照现在的心情,如果紫禁城也如同这样简单可以谋逆的话,只怕不知道被各地藩王攻破多少遍了。
查理对着他行了一个十分绅士的礼,笑着道,“哈哈,我们来此别无他意,一来是保护你们二位免得被误伤,二来嘛,如此难得的宫变邀请二人一同就欣赏罢了。”
第036章 宫中大宴
这场发生在朝鲜王宫的政变来得快去得更快,王宫外围的那些侍卫不少都被收买,有些本来就是仕林派安插进来的,纵然有些想要顽抗的士兵可是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已经有大批的叛军围住他们。
真正惨烈地厮杀发生在昌德宫前,那些侍卫大多是死士或者燕山君从小培育的贴身侍卫所以最是忠心,与王是一荣皆荣,一耻皆耻的关系,他们深知如果王真的失势他们的家族也会受到致命的影响,因此反抗得十分激烈。
可是所有的反抗都不过是徒劳而已,尽管叛军是在短时间内集结的,但是由于是以有心打无心,而且那些叛军中有西方人提供的火铳在这样近距离的战斗中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朝鲜军中几乎没有配有火铳的人,对他们来说火铳的养护与使用都是一笔十分奢侈的开销,只能是有钱贵族用来炫耀的玩意,如果真正像是大明军队那样投入到军队普及,那种烧钱的组军方法不是朝鲜一国之力可以承受得起的。
等到朱厚照他们一行人慢慢吞吞地赶到昌德宫前时,这场宫变已经快要结束,只有零星的枪声与反抗声还未平息。
朱厚照与查理他们远远的站着,看着凶神恶煞般的几名士兵押者不断咒骂与责问的燕山君从宫中走了出来。那个可怜的燕山君此时狼狈不堪,一身单衣凌乱的穿在身上,失去了龙袍锦服的装饰,君王也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凡人。
落翅凤凰不如鸡,朱厚照对这倒霉的燕山君颇有几分怜悯。正在他感慨时突然听到身边的朱佑樘不悦地轻声冷哼,他顺着朱佑樘的视线望过去,看到在抓住燕山君的那几人身后还有一名士兵拎着一个哆哆嗦嗦的纤细人影走了出来。
等他看清楚那人的相貌,立刻气得火冒三丈,刚刚生出的那点同情心立刻烟消云散。
好像还嫌他们两人不够郁闷似的,查理抓着朱厚照将那人指给他看,满脸疑惑地问,“朱寿,你看看,那人是不是有点像是朱纪?”
朱厚照气得胸闷不已,何止是像,那人身上穿着的单衣根本就与燕山君提供给朱佑樘的一模一样,原本有几分相似的相貌又还弄出与朱佑樘差不多的发型,虽然神韵是天壤之别,但是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这人是在学谁!
那人也不知是燕山君是从哪里找出来的,看他们两人同样都是衣衫凌乱的样子,不难想象那些士兵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将燕山君给拎出来的。即使不用说也很明显,碍于朱佑樘的身份有色心没贼胆的燕山君不敢对他动手,却又对他打了鬼主意,所以才干脆弄了个替代品狎玩。
朱厚照气得目眦欲裂,一把抓住朱佑樘的手,对查理他们道,“之后也没什么好戏可看,我们先告辞!”
“这么快就要走?”斐迪南望着朱佑樘吃惊地问。
朱佑樘冷着脸对他点了点头,“看样子叛乱也结束了,夜了,我们要先歇息。”
“也好!”任谁都看得出这两兄弟如今都怒火中烧,查理故作理解地拍了拍朱厚照的肩,假意安慰道,“一会朴元宗他们会去册立新君确实没什么大事了。明天将要举办庆功宴,会有人去接你们,记得准备好哦!”
两父子虎着一张满是怒气的脸朝他点头,示意他们知道了,然后头也不回的牵着手离开了。
“你们怎么看?”望着两人离去,查理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笑着问道。
伯颜猛可哈哈大笑,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鄙夷地摇头道,“喜怒于色,城府不深,太好掌握了。看来查理你的计划可行,我赞同。”
“我就说查理的计划没问题嘛!我们一路上对这两兄弟观察了很长时间,对于看人这点我们还是很有信心的!”斐迪南自信地道,望着查理问,“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执行下一步计划了?”
“没问题。明天过后就开始准备计划破坏他们两人的关系!”查理的眸中闪过一抹阴险的光芒,不怀好意地笑道,“没有力量就无法守护爱情。就让好心的我们来告诉他们两个,太过重视对方也不一定是好事吧!”
一群人哈哈的大笑起来,满脸得意,已经纷纷开始满腹诡计的等待看好戏了!
宫变之后的第二天,虽然依旧混乱但是却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燕山君的心腹们有的被杀有的被控制,在汉阳城中最能起作用的外戚则被彻底扑杀,形成不了反对力量。
顺利得到国王印鉴的朴元宗等人带着玉玺将晋城大君李怿迎入了景福宫,在勤政殿即位,成为朝鲜中宗。
等到朱厚照他们看到这位新登基的朝鲜王,已经是在傍晚的宴席上了。这个李怿看起来岁数并不大,应该不超过二十岁的样子,一身冠冕在身,倒是显得十分的意气风发。
这次宴席并没有邀请满朝文武,参加的几乎全是这次政变中的功臣,虽然并不是那种准备了很多天的盛大宴会,但是这个时刻却没有人会在意,参加的人大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图的就是那份分享功劳的喜庆。
“好像那个新君前两年刚纳的妾有一个正巧是朴元宗的远方亲戚呢。”朱佑樘一边饮着酒,一边小声的对朱厚照分享着刚刚听到的情报。
这种小八卦算不上是什么秘密,两人倒也不怕被其他人注意。朱厚照笑道,“看来果然是预谋已久了。”
朝鲜的宴会似乎很有与民同乐的气氛,场中间是歌舞升平,场外坐着的那群大臣们则轮番端着酒杯上前对着李怿敬酒。
虽然是刚刚即位,但是每个为李怿敬酒的人都对他奉承夸奖了几句,兴许是太过高兴,又或者是知道参加宴会的大多是亲近大臣,所以那李怿忘形了起来。正自大的评论大明与朝鲜国中的弊政,以及各朝皇帝与他们册立的朝鲜王。
“成祖以一言之失,诛戮大臣,略不假借,甚为不可;宣宗兴居无节,岂美事乎?……”
朱佑樘隐约之间听到那李怿以不以为然的口气批判着自家老祖宗们,眸色渐渐深邃了起来。原本碍于太祖之命,他对于儿子想要攻打朝鲜的事情是既不赞成也不反对,只不过是相信自家儿子不会毫无理由的乱来才一直支持他。
如今看来,这些朝鲜蛮夷虽然对天朝事明恭谨,但是背地里却并不是很老实呢!他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些大臣与李怿一起开始用儒家宗法道德批评天朝的各项政令,尤其是对于照儿年初的那些法令颇有些气愤填膺。
这些人能够如此了解天朝时局,看来他们平时必定是多方刺探过朝廷动态,心怀叵测呀!
“怎么了?”舞台中央正在上演剑舞,锣鼓声声,加上舞剑的舞者时不时齐声吼叫,让没了功力的朱厚照根本听不到远方的声音,但是朱佑樘的一点一丝情绪变化又怎么逃得过他的关注,心思一动,他眼神朝着高台龙椅前的朝鲜王瞄眼,“他们在说些什么?”
“没事。”朱佑樘饮了口酒,对他淡淡笑道,“只是觉得很值得呀。我很欣慰!以后,我也会一直支持你!”
“咦?”朱厚照不知道他怎么突然生出这种感慨,正准备追问,查理与斐迪南却端着酒杯过来给两人敬酒,只好打消了念头,应付起这两个难缠的人来。
四人正在相互奉承着敬酒的时候,那个吕宋的苏莱曼跟着也凑了过来。
或许是这些朝鲜人太过高兴竟没什么人来招待他们这些外宾,一个人喝酒也没什么意思,看这边聊得起劲于是简修公与那亨利也一起掺和过来。
酒过三巡,朱佑樘放下酒杯好奇地问道,“苏莱曼的国家似乎并没有在你们北上的航道之上,真不知道你们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苏莱曼紧张的望了一眼查理,他与安南的简修公基本上就是没什么话语权的,只不过是被邀请过来分一杯羹,国内的罗阇与王早就叮嘱过他们,一切都听从查理指挥,他的年纪尚轻,不知道直说会不会泄密,只好找查理求救。
查理一边在心中骂他蠢,这样的表情不是摆明了有猫腻吗,一边想着借口。他镇定的一笑,对着朱佑樘道,“我们受圣灵感召,无意中秉承天意到了人道王国,在那里无意间遇到了简修公与苏莱曼他们,正好他们想要出门游历一番便上船与我们起出发了。呵呵。这都是神的旨意。”
“原来是这样。”朱佑樘温和一笑,心中却明白这几个西方人虽然将他们的身份说给了自己听,但是却还在隐瞒简修公他们的来历,看来还是不准备让自己与照儿加入他们的计划了。
这些人防心这么重,看来很难探到什么机密消息,国不可以一日无君,照儿身体的情况也不好,在这陌生地方难以保证他的安全,看来还是早点偷看了地图回宫中再做计较。
朱佑樘已经有些厌烦与这些人纠结下去,他自然的轻啜了口水酒,淡淡的扫了一眼身旁的朱厚照,却发现自家儿子正瞪着酒杯在发呆。
“你说人道王国?我怎么没听说过大明附近还有那样一个国家?”突然朱厚照抬起头,手中捏着杯子,目不转睛地望着查理问道。
“哦,你没听过也自然!”查理对他笑了笑,眸子中却带着几分深思,“那不过是几个岛民被我主感召在安南附近的一些小岛组成的小王国。哈哈!”
朱厚照扫了一眼苏莱曼与斐迪南,发现他们对于人道王国这个词也十分陌生,显然是第一次听说,但却又在硬着头皮附和着查理。
咚咚咚……他听到自己心在剧烈跳动了起来,狗屁人道王国,这个时空这个时代,南海哪里会有那个破王国出现,就连吕宋、马六甲等地都是附属朝贡于大明的,若是出现一个所谓的王国难道会一个人都得不到消息吗?
显然都是这一切都是查理为了应付父皇刚刚随口编出来的!
可是人道王国在自己那个时空却是真有其事的,也许其他的人不知道,但是他却太明白那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他原本一直就在怀疑查理就是西方的那个穿越者,如今终于肯定了这一点。
这人一定是米兹,莫顿?弗雷德里克?米兹,那个荒诞不经的美国疯子!
朱厚照记得米兹曾经在二战中担任过美国陆军的随军牧师,这样一来,西方穿越的那人为什么会改造枪炮弹药,又熟悉宗教也就说得通了。
还好现在朱厚照那浮肿的脸看不出来正在扭曲,众人只是觉得他突然的沉默有些奇怪,倒是朱佑樘敏锐的察觉了朱厚照情绪的激烈波动,关切地望了他一眼。
还没等几人再次找到新话题,突然朴元宗醉醺醺的端着一杯酒,摇摇晃晃的跟在李怿身后朝他们走了过来,嘴里还在大声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