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宁可孤独一生也不愿带给别人不幸.所以, 您不要我, 您认为我丢尽相川家的脸, 我可以接受这个事实, 我可以走.但是, 花月要我, 他喜欢我.
我知道他是您所尽心尽力辅佐的鬼堂企业少主. 他想娶我, 为什么不行? 为什么我不能答应?” 脸上燃烧着刺痛,
一马面色不改心平气和地问着藏在心里已久的问句.
“……” 心急的老爹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这件事已成定局, 是奶奶为我作主, 不管您赞不赞成, 我都会嫁进鬼堂家, 让您烦恼了, 对不起. 我和花月有约, 我先走了, 这里的点心不错,
您可以点来尝尝, 帐单别担心, 失礼了.” 一马态度从容有礼地离席.
老爹愣愣地发现, 又搞砸了!
其实, 他明明一点想反对的意思都没有, 只是想问问一马是不是真的非男人不行. 若是真的……也用不着去跟鬼过一辈子, 没想到, 怎么会这样?
再怎么说, 儿子总还是儿子. 自己打出生拉拔大的儿子要和鬼过一辈子, 说什么都像心里被搁了根刺.
一马喜欢男人, 世上有一半的人口是男的不是?
即使少主再怎么美, 再怎么优秀, 鬼还是鬼啊!
并不是说鬼不好, 只是一马值得更好的. 就算是男人, 也有太多好男人等着一马挑.他只是秉着为人父母的心情来表态, 这也错了吗?
禁不住心头的阵阵沮丧, 老爹决定再点一块蛋糕吃吃, 这家店的蛋糕莫名其妙地合他的口味.不太甜,也不像其他的软趴趴式蛋糕,
说起来倒是有点像以前一马每年在他生日时都会作的那种蛋糕的味道. 他已经很久都没吃到了.
走出店门的一马不顾脸上那刺刺地一阵火热与疼痛感, 迅速地刻意戴上墨镜强作潇洒地步入停车场, 钻进自己的车内遮住痛苦. 车门一关,
一颗晶莹剔透的男儿泪就落在轻暖的大衣毛料上.
“呵呵呵呵呵……” 一马闭着眼自顾自地在车里笑着哭泣.
他一直以为自己承受得了, 经过了过去这段漫长的岁月, 他认定自己早已克服了自己心里的懦弱. 没想到, 真的没想到, 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改变.
和当年一样……一马犹记得当自己被打出家门时的辛酸. 眼泪如雨下却换不了父亲的谅解.
他没有病, 他没有疯, 他只是个不爱女人, 对女人起不了感觉的男人.
一马想起了那句伤他最深的话,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
“早知道你是这种人, 一出生就该把你捏死.”
一马的记忆在脑海里重复地放映着这一幕. 老爹面目狰狞地拿着不知哪抓来的竹扫把猛烈地击打着跪倒在家门口哭着求饶的他, 嘴里狂吼的这一句话.
一句……足以把他的存在给全数抹煞的话.
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忘了不就好了吗?
为何偏生就是忘不了?
压抑着的伤心像要冲破阻拦, 心口扯着阵阵地疼, 喉咙紧缩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就算别人不会注意, 一马仍然不希望任何人看见自己暗自流泪的傻样.
与众不同的人注定就得不了幸福吗?
倘若如此, 当年老爹就不该拿竹扫把而是取相川家镇宅名刀 “虎锯”. 一刀解决所有麻烦不就得了吗? 这么一来, 双方都不必痛苦……多好!
一马知道自己在老爹眼中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禁忌. 但事实上, 他一没错, 二没生病, 三不是疯子.
不认就不认吧!
希望本来就只是希望而已, 落空该是早可以预知的理所当然.
一马再次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老爹是铁了心, 不认他这个儿子, 没什么好商量的了. 抹去双眼的湿润, 一马微笑地告诉自己, 这没什么 ,
反正有一就有二, 该庆幸这回老爹手里没拿扫把, 不然在自己的店里被打得满地找牙可不是件光彩的事.
也许他该把老爹的事跟花月提一提, 不然万一要 “回娘家” 什么的撞上老爹, 他皮厚被老爹教训不算什么, 顶多痛了几天. 花月不一样,
细皮嫩肉的花月应该是禁不住吧! 搞不好还会穿过去!
一马打电话要店里的人送来一盒今日特别限定的蛋糕, 要到花月那里作客不带点礼物似乎说不过去, 如果他记得没错,
鬼堂家的女眷很多.而女人大多喜欢精致的蛋糕, 而他想让花月试试他创出的蛋糕滋味.
蛋糕到手, 完全带一系, 一马启动车子打档倒车将车驶出停车场, 慢慢加速滑进车流里, 目的地:鬼堂本家.
鬼堂本家在远离东京的郊区距白金台十五分钟车程, 远远就能看到, 灰白色的光滑石头外墙高高围起遮去外人的好奇, 石墙的建材巨大而平整,
彰显着当年风光璀璨与长久以来岁月的历练, 午后和风与隐隐约约从外池塘边露出枝桠的绿树摇曳着闪烁的影子在墙上婆娑起舞.
听说几年前大门还是古旧的木制大门, 后来是为了安全, 更为了木门已旧到不能使用才更新成现在的电动闸门.
一马原来想把车停在路边, 没想到他才把车开到大门前, 门就缓缓地朝右方移动开启像是早就为了等候一马的到来而准备着. 虽然感到有点奇怪,
一马还是把车开进鬼堂家的停车场.
刚把车停妥, 一马就看见花月站在屋前阴影处对他笑得相当灿烂. 今天花月穿了白底上头印染几片微绿银杏叶子的女性和服,
长长的头发整齐地用淡绿色发绳束着. 简直比和服大展中的模特儿还迷人, 女装和服的衣量比男装多出好几倍, 为了怕阳光伤害, 阴鬼通常都以女装示人.
一马已经很习惯看花月穿得美美的.
着女装的花月简直可以用 “鲜嫩欲滴” 形容, 看起来就觉得 “好吃”……啊啊! 为什么花月会如此秀色可餐呢?
看到花月, 心里不知不觉就变得好过很多, 一马提了蛋糕下车朝花月招手.
“唷! 午安, 今天还是一样好看. 花月, 你好吗?”一马走向花月问候.
“午安, 我很好.一马也好吗? 看到你来我好开心.” 花月避开烈日, 足不着地地飘近一马身边.
“我啊不算顶好, 不过没关系. 看到你我就开心了, 我带了芙蕾亚的蛋糕来喔! 你尝过这家店的蛋糕吗?”一马举了举手中的盒子.
“芙蕾亚的蛋糕?”花月好奇地看着绑了金银丝带, 上头只用淡淡的几笔勾勒出几条状似粉蓝色流水线的精美盒子.
“看样子你一定没吃过, 等一下你可以尝尝. 这是本季新推出的主厨推荐抹茶蛋糕和水果蛋糕唷!” 一马用空着的手偷偷握住花月.
又飘不动了, 花月看看被握住的手再看看自己的脚, 用力踩踩不太有机会踩到的地. 一马的阳气重, 即使只是碰碰, 花月都会被影响.
“怎么了? 有小石头跑进鞋里吗?”一马纳闷地问.
“唔! 不是, 只是觉得这样很有趣.” 花月微微一笑回答.
一马想了想, 好像感觉不出任何有趣的地方, 走走跑跑跳跳这么多年, 脚踏实地真的没什么特别, 若是哪天让他踩不着地那才叫有趣.
“有趣吗?”一马好奇.
“我觉得很有趣啊! 走吧! 我们进去.”花月拉着一马往屋里走.
花月自知自己的阳气还没足到可以在午时的大太阳下站太久, 因为午时的阳光太强很容易对阴鬼造成伤害. 虽然平常他很喜欢在温暖的阳光下睡觉,
但是绝不会挑会灼伤他的午时出去找罪受.
一路上静幽幽地, 没看到几个人影, 仿佛是为了制造机会而有意躲开一般.
木质地板光滑且因日照显得微温, 踩在上面很舒服, 一马好奇地观察着鬼堂家的庭院设计.
毫无意义地, 一马发现每个方位的设计重点, 也就是特殊造型的摆设物, 都有固定的特别意思.
金木水火土各司其方.该是水的地方有池塘,属于木的地方有树木……虽说看起来是很自然的造景,但是就连他这个门外汉都可以清楚地看出来整个鬼堂家就像建在一个五星阵图上一样.
“一马觉得奇怪吗?”花月对走在身边的一马说.
“嗯!有点也不是说奇怪.只是觉得整个鬼堂家像是五角型,哈哈!我胡言乱语,你就当我在说笑好了.”一马搔搔自己的头发掩饰尴尬.
“是五角形的没错啊!
建成这样……是为了镇鬼,一方面保护我们鬼族让鬼眷能在此安居,一方面让住在附近的人无需担忧会被鬼伤害,因为鬼是不能随意出门的.”花月以 “这没什么”
的语气说.
“你指的是囚禁吗?”一马想了想后问.
“囚禁吗?是有点像,鬼和人不一样,鬼只能走鬼能走的路,不小心碰上属于人的范围,若没有牌位在旁遮阴是会魂飞魄散.
鬼眷若要是自己出远门可以利用本家的鬼栈道,嗯!白话一点来说,鬼栈道是只有鬼能走的路.鬼族可以走鬼路到其他分家去,他们现在大概都在热海分家那里吧!因为之前这里太吵了,我也好想去,可惜不能.”花月带着一马走进屋里.”
“原来鬼不能随意出门,这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不过,幸好你没去热海,不然我就遇不到你了.”一马握了握花月的手给花月一个微笑.
“你先坐一下,我去请她们送茶来.”花月双颊飞红转身离去.
“人鬼殊途”,原来这句成语是真的.人是人,鬼是鬼.人走阳路, 鬼行阴路,
两者不起冲突,在人的观念里鬼物不祥,所以驱鬼镇邪什么的花招百出就是为了扩展自己的领域. 殊不知鬼有鬼的规矩,不该是鬼族可用的不会去碰.
一马坐在不知材质却很柔软外表又极精美的圆型坐垫上转着思绪,觉得鬼莫名其妙地因为花月而变得不可怕了. 清风送爽,一马顿时觉得这里有家的感觉.
“你是谁? 拢驹没看过你.” 一团雾雾白白的东西从门外冒出来说.
“咦! 谁在说话?” 才在想自己不会怕鬼的一马被这团突如其来的白雾吓出冷汗.
“不是谁,是拢驹在说话, 你是谁?” 软软的童声又响起.
拢驹好奇地飘过来荡过去, 不太敢接近陌生客, 只敢在一公尺外来回侦查.
这团白雾就这么飘来飘去. 一马紧张地抓紧自己的衣摆动也不敢动, 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刺激了这小小的 “鬼东西”.
“我是相川一马. 你是拢驹对不对?”一马对着白雾说.
“相川……相川一马……拢驹不认识, 相川一马来这里做什么?” 拢驹在小脑袋里想了又想仍然找不到印象.
看着白雾在原地打转. 一马神经质地觉得有点好笑, 听声音……这个拢驹应该是鬼堂家涉世未深的小鬼吧!
“我来送蛋糕给花月尝尝, 你想要尝尝看吗?”一马打开盒子问.
对小孩子来说“吃”最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力.此理对鬼族的小孩应该也适用,一马抱着试探的心理想实验实验.
“拢驹可以吃吗?”小小拢驹对一马打开的盒子里那一块块很漂亮又很香的东西十分感兴趣.
鬼能不能吃蛋糕这问题先搁一边, 因为说实话一马也不知道, 不过如果鬼能吃, 花月应该不会介意分一点给这小家伙吧!
“你想吃的话就先试一点点,觉得喜欢再拿一块这样好吗?”一马对着慢慢飘近的白雾说.
拢驹点点头把小小的头伸过来,五颜六色的蛋糕就在眼前,每个都像很好吃的样子实在难以抉择,他犹豫着还没想好要吃哪一种颜色的.
“拢驹! 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妈妈正在找你, 你还小不能吃这个, 吃了你会肚子痛痛而且被妈妈骂唷!”花月一进来就看到拢驹意图染指蛋糕.
“花月,这个拢驹不能吃吗? 拢驹找不到妈妈, 妈妈丢掉了.”小拢驹一见熟人马上巴过去.
“妈妈等一下会端茶过来, 拢驹乖乖等好不好.”花月把拢驹抱在怀里.
一马惊吓地不自觉张大嘴, 那一团白雾在花月怀里慢慢地现出实体, 小小拢驹……看起来像是只有两岁, 大大的紫色眼睛水灵灵的, 穿着一身可爱的粉蓝和服,
衣摆上隐约浮现奔跑的马图, 长到腰间的头发蓝发带绑成和花月一样型式, 很可爱的样子.
“他……他和你有点不一样.”一马对花月说.
“什么不一样?”花月任拢驹窝在身上自顾自地玩着淡绿色的发绳上的装饰.
“他刚刚是雾雾的.”一马说.
这绝对不是自己的眼睛突然出问题.这一点一马可以发誓.
“鬼本来在人的眼里就是雾雾的啊! 所以我之前问你 ‘你真的看得见我? 没有雾雾的或是白白的?’, 我没有开玩笑, 现在你看得清楚拢驹了吗?
他很可爱又很乖只是常常把妈妈‘弄丢’.”花月笑道.
“我是从刚刚你抱起拢驹的那一刻才看清楚他的样子, 之前他是一团白雾, 突然冒出来真的吓了我一跳呢!”一马真不想承认自己的胆小.
“失礼了!”菊千代端着茶进屋.
“妈妈!” 拢驹从花月身上爬下飘向自己的妈妈.
“小乖乖, 你又把我弄丢了, 妈妈好担心呢! 原来你在这里, 对不起! 打扰一马少爷, 拢驹乖乖我们走吧!回房去吃饭饭,
不可以打扰少主约会唷!”菊千代朝红了红脸的花月眨眨眼, 抱起拢驹行了个端正的礼往房门外走.
“她是拢驹的妈妈? 拢驹还这么小可以吃饭吗?”一马错愕.
头一遭见到人和鬼生的鬼小孩, 说不惊讶是骗人的.
“是啊! 拢驹是两年半前生的半鬼, 天生就可以在阳光下活动. 但是只能吃混着阴气的一点点阳气的鬼食, 所谓的饭指的就是鬼食. 拢驹年纪还小,
不能吃有太多阳气的东西, 不然身体会不舒服.”花月解释道.
“那你呢? 你也不能吃吗? 我带来的蛋糕……”一马急切的问.
“我已经不是小鬼头了, 当然可以吃, 而且这是你特别带给我的, 我当然要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