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跌相逢————紫雪衣
紫雪衣  发于:2010年06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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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难怪,村里穷,女人不爱嫁进村里,村里的女子也不愿意嫁在自己村里,一个个都削尖了脑袋往外跑,打工的闺女全都一去不回,回来的还是光棍,光棍村还是光棍村。
他不敢对他们怎样,却恨极了被人窥伺的感觉,烈日炎炎经常在田间地头山里乱钻,晒得皮脱了一层又一层,脱完了又是原来的奶白色,甚至比原来还要细嫩。
他绝望了,缩在家里一头扎进书堆,除了课本,能找到的书甚至有字的东西都看得津津有味,爸爸还以为他转性了,惊喜交加,省吃俭用为他买来书本。他本就天资聪颖,加上肯下工夫,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次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初中毕业又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县城的一中,成了县里的典型,从而为上大学铺平了道路。
他是村里的神话,是爸爸的骄傲,只有他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这副皮相,他也会像堂哥那样,因为成绩平平又没钱读书,初中还没读完就要辍学,跟着爸爸一起去挖煤。
小时候他跟着爸爸见过那样的情景,深深的矿井让他恐惧,从里面爬出来的黑人让他心疼,于是,他想学机械,想让爸爸和乡亲能从漫长的恐惧中解脱。
即使,后来他终于知道并不是机械的问题。
 
铁心慈正好戳在他心里的伤疤上,他哼了一声,“你他妈的才是女人!”,甩开他的手,拔腿就跑。
他没能跑成,因为铁心慈只愣了三秒就反应过来,身子一探就把他手臂抓个死紧,刚想动手,见同学们都虎视眈眈,顿时醒悟过来,拉着他就往外走。田天伟见他们神色不对,在前面拦住他们,“要上课了,你们还往哪走!”
铁心慈冷笑起来,“不想死就滚开!”他把田天伟推了个趔趄,把程严拉着继续走,田天伟没敢再上来拦,低低骂了一声,“瘟神!”看着程严露在外面的一截奶白的手臂,又骂了一句,“人妖!”不知想到什么好玩的事,突然轻笑起来。
程严见他气势汹汹,有些慌神,喝道:“你再拉我要叫救命了!”
铁心慈和他对住鼻子,恶狠狠道:“你也该明白我的本事,实话告诉你,市长是我爸爸部下,你敢叫我立刻叫学校把你开除!”
程严几乎窒息,他知道这些公子哥有多么恶劣,又多么神通广大。就他们那个小小的县城,县长的儿子和小舅子开了个娱乐城,里面什么玩意都有,连明令禁止的赌具都一应俱全。那里面走进去乌烟瘴气,他曾经被同学拉着给他正赌博的爸爸送钱,他爸爸那天赢了不少,一高兴,塞了张大票子给他,他不敢拿,被同学当成笑话讲给大家听,被大家取笑了许久。
市长!部下!开除!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怕面前这个人,即使他一次次打他,即使他羞辱过他,即使……他是面目凶狠的瘟神。
他终于泪流满面。
 
铁心慈气呼呼地把程严拉到学生会办公室,梅林刚下课回来,正准备新一任学生会干部选举事项,没想到那瘟神一脚就踹进来,把身后那人往中间那办公桌上一按,咬牙切齿道:“你给我说清楚,刚才你又发什么神经,老子好心好意把你救出来,你前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甩脸子就跑,你当我……”
他的话仿佛被人拦腰截断,因为面前那张小小的脸,已经遍布水光。
程严拼命撇开脸,狠狠憋着气,想把泪水憋回去,不想在这凶神恶煞面前示弱。铁心慈愣住了,昨天把他打得这么惨都没哭,怎么这么一会工夫就哭成这样,他连忙把他放开,有些手足无措,心头闷闷的,吼道:“哭什么哭,昨天怎么没见你哭,你到底哭给谁看!”
梅林看不下去了,把他一把拉开,“铁心慈,你不给我整出点事不痛快是不是,有事没事就吼,你嗓门大怎么不去唱歌,光吓唬人有什么用!”
他拿了纸巾给程严擦眼泪,铁心慈一巴掌把纸拍掉,“他是我的人,你少在这里献殷勤!”说着,他自己扯了些纸巾送到他面前,皱着眉道:“擦干净,丑死了,脸上花猫一样!”
梅林又好气又好笑,他这明明就像一个争风吃醋的丈夫在哄自己妻子,他仔细看了看昨天在铁心慈口中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程严,这才发现这小子虽然个头一点不起眼,虽然瘦,虽然脸上还有隐隐淤痕,看起来却特别俊秀,不,应该称作漂亮。他脸上手上如涂了层牛奶一般,特别是一双眼睛,又黑又大,一看进去仿佛可以让人沉沦。
看着手忙脚乱的铁心慈和冷冰冰的程严,他在心中轻叹一声,柔声道:“程严,以后有什么事来找我,有我在,这小子不敢欺负你!”
铁心慈回头怒视他,“你刚才说什么,给我再说一遍试试!”
梅林抬高了下巴,冷冷地笑,“怎样,你难道还想对我动手不成?你不要以为可以由着性子来,学校是培养人才的地方,再怎样财大势大都是有规矩的!你别一而再显摆你的少爷脾气,你的脾气臭,斗得过你爸爸么?斗得过枪弹么?”
铁心慈哑口无言,用眼睛飞了几把刀过去,把程严拉上就走。梅林知道自己的话对两人已起了作用,也不多说,含笑目送他们远去。
 
第六章 狐狸对小王子说,请驯服我吧。 如果驯服了我,我们就会相互需要。
程严沉默下来。
原本挨打挨骂还会反击,现在铁心慈吼得再大声他也置若罔闻,只是脸色稍显苍白,眉头紧皱,眼中只有面前的书本。
他非常勤恳,中学养成的学习习惯延续到了现在。上课前预习,课后复习,上课时眼睛盯着老师,手不停记笔记。大学的老师可没有中学老师那样有耐心板书,全都是把书往讲台一摊,滔滔不绝开始讲课,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拿粉笔。
铁心慈虽然霸道,却也知道程严能读书不容易,他学习的时候乖乖在一旁睡觉或上网,要不就出去跟朋友胡混,喝得醉醺醺再回来闹他。
本着辛苦了好几年,趁着没人管在大学潇洒走一回的心态,他完全视讲台上的老师为无物,硬把程严拉着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程严挺直身体听课的时候,他不是埋头看小说就是睡觉。开始他干脆逃课在寝室上网或者睡觉,梅林火了,亲自上寝室把他逮回来,说学校有纪律,缺勤太多会被处分,他保得了他一时保不了几年,他这才立了保证书,乖乖去上课。
在寝室得不到回应,又不屑和那些叽叽喳喳只会傻笑的同学走到一块,梅林又似乎有忙不完的事情,铁心慈的大学生活实在无趣。在他眼里,程严简直是个闷到极点的人,开始两天的生龙活虎全没了踪影,骂不还口打不还手,想跟他聊天他只用鼻子回答。他每天三点一线,寝室教室食堂,不到体育课连操场都不去,没过一个月,原来奶白的脸色连一点血色也不见了,该死的早知道他是这么个闷蛋自己还不如一个人住,眼不见为净。
原来,学校知道他和梅林的关系,没有得到梅林的同意,迟迟不敢安排人进来,到了军训结束他隔壁的床位还空着。
他心里似乎总有一股无名之火无处发泄,对程严愈发苛刻,程严动辄得咎,恼恨不已,却更加没了声息。
 
元旦加上大礼拜有三天假,正好铁心慈二号生日,他平时不愿意把程严带到那帮朋友面前,老怕这张白纸被他们污染,即使他们通过梅林早已知道他有个天上有地下无的宝贝程严,盯着他问过多次。
这回不同,程严反正要见他们的,正好让大家认识,让程严这笨小子以后多些人照应。他早就私下安排好,以为程严这回可要好好陪他庆祝。没想到他史无前例地笑脸相请时,他只冷冷地回了他一句,“快考试了,我要看书!”他积存好几个月的怨气一下字冲到头顶,揪着他的衣领就喊,“十一你还跟我出去玩了一天,怎么今天就不行?你想死是不是!”
说起十一程严就有气,七天长假这瘟神硬抓他出去玩,他想到S市的旅游景点看看,这瘟神非说不想看人头,借了车带他去度假村,结果度假村那条路上排起长龙,塞车塞到所有人都精神崩溃,瘟神就因为别人按他喇叭,跳下车指着别人鼻子骂。那人也怪,骂就骂吧,非跟这精神病争这口气干什么,跳下来拿起一把大锁把他车玻璃给砸了,蠢蛋,他的车能砸吗?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等那人赔车赔礼道歉还被好好教训了一顿,已经到第二天天明,两人灰头土脸回到寝室,连睡了两天囫囵觉才补回来,从此他再也不想跟他去凑热闹。
于是,程严扭头不理,干脆当他神经病发作。
铁心慈又岂是有商有量的主,二话不说,双手如锁,把他的手扣住,把他往肩上一扛就出发了。
宿舍楼下,梅林早在等他们,见铁心慈气呼呼地扛着人下来,笑得腰都直不起来。程严对这个斯文俊逸,能力超群的学长颇有好感,顿时一把火烧到脸上,被放下来就把脸缩在他手臂后,铁心慈大手一捞,搭住他肩膀吃吃笑,“看你还跟我别扭,当老子整不了你!”
一路无话,程严坐在后面,看着车窗外车水马龙,听前面两人天南海北地扯,股票楼市,钢材石油,通讯设备,许多都是自己听不懂的东西,又是羡慕又是心酸,暗暗发誓,自己什么时候也要跟他们一样懂这些东西,赚许多许多钱,在城里买一套有花园的房子,把爸爸接过来享福。
三人来到度假村,S市的一些朋友早就到了,铁心慈被拉到上座,程严和梅林坐在他旁边。众人目光炯炯,全都盯在程严脸上,梅林瞥见程严紧张的表情,血红的面色,笑得差点内伤。正想开口救急,他旁边的山哥早已动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笑得色眼迷迷,“原来你就是程严,我们都听小铁说过好多回了,你怎么这么晚才露面,真不给我们面子,该罚!”
梅林暗暗叫苦,这么多人,程严怎么就坐到他身边,山哥特别的嗜好已是公开的秘密,他已三十多岁仍未结婚,最喜欢唇红齿白的少年,现在就同时养着好几个。他看了看铁心慈,这瘟神果真拧着眉头,死死盯着那只作乱的手。他连忙起身,把程严和山哥不着痕迹地分开,在山哥肩膀拍了一记,“人家的朋友看着哪!”
山哥恍然大悟,连忙正襟危坐,大家笑得肠子打结,都说铁心慈一直没正正经经找个女朋友,连他们平时明里暗里安排的漂亮女人都看不上眼,一喝完就往寝室赶,还以为他是少年面嫩,敢情还藏着这么一手。
大家都是自己心知肚明就好,独独两个当事人完全不在状态,程严见梅林为自己解围,对他好感又多出几分,频频对他露出笑容。铁心慈也频频看他,见他的视线飞过来,连忙凝神想接住,结果,又飞过去,落在梅林身上,顿时心头如吞了只苍蝇,憋着气把他椅子一点点拖过来,到了最后,能坐十几人的桌子上,两人手臂相叠,程严和山哥间空出一大块来。
看到两人的样子,终于有人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梅林连忙举杯,“今天是小铁生日,大家起来敬他一杯!”
众人纷纷起立,铁心慈在程严手里塞了杯酒,把他拎了起来,还嫌他有点磨蹭,在下面踢了他一脚,程严痛得龇牙咧嘴,大家笑声更响,一杯饮尽,大家吃了点东西,便从梅林开始一个个轮流敬。
喝了一轮下来,铁心慈有些兴奋,边忙不迭帮程严夹菜拨虾钳蟹脚,边眉开眼笑道:“我们程严真好,人长得好看不说,又会做饭做家务,要我有这么个弟弟就好了!”
程严斜了他一眼,轻声骂,“猪!”
铁心慈今天心情好,一点也不计较,山哥心里发痒,上来凑热闹,“小程,过来敬大家一杯,当拜拜码头。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说,别的地方我不敢说,只要在S市,我可以拍着胸脯跟你保证,你有天大的事情我们都可以帮你搞定!”
程严心里一动,悄悄看了看梅林,梅林眉头微蹙,仍向他含笑点头,他刚想起身,铁心慈一巴掌拍在他肩膀,“要敬一起敬,咱们打通关!”
两人一同起身,铁心慈的手搭在他肩膀,他身子扭了扭,想卸掉那手,却被他狠狠捏了一下,他不敢作声,抬头斜了他一眼,从山哥开始敬。他的酒量浅,喝到一半就满脸通红,眼前东西全在摇晃,他不想丢脸,硬撑着喝到梅林,梅林一口干完,过来在铁心慈耳边道:“你带他去洗手间醒醒。”
铁心慈环着他离席后,山哥啧啧叹道:“这小子真不错,可惜落到小铁手里。梅林,你问问小铁是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就让给我吧!”
梅林啐道:“做你的千秋大梦去,你已是老江湖了,连这都看不出来?我劝你别惹小铁,这瘟神我都惧他三分,你把他惹火了大家都没好处!”
旁边最爱猎奇的六哥笑道:“山哥,男人真比女人好弄么,改天你介绍个极品给我试试。”
山哥连连点头,“那真是妙不可言,也别改天,今天我就给你介绍一个!等下我请大家去唱歌,叫我小弟带几个过来,你们谁要先报名啊!”
大家笑成一团,梅林不放心那两人,也起身去洗手间,推开门一看,铁心慈正扶着程严吐,边咬牙切齿骂,“不能喝就说,有人逼你吗,笨蛋!”
梅林连忙上前拍着程严的胸口和背部,“好些了没,等下还有一摊,我会叫他们别跟你喝。真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能喝点,早知道我就不让你喝了!”
程严有些清醒了,拉着他的袖子笑,“谢谢你,我没事,就是刚才吃太多,胃里装不下。”
他的脸色潮红,眼睛如泛着水光,梅林不由自主地抬手摸摸他的头发,柔声道:“呆会我叫他们送些解酒茶来,你把脸洗洗,我要服务员送毛巾来。”
啪地一声,他的手被人拍了下去,铁心慈横眉怒目,“这里不用你管,你不尿尿就出去,别碍手碍脚!”
梅林笑着出去了,铁心慈在程严背上狠狠拍了两下,瓮声瓮气道:“吐完了没,早知道你吃下去没用,我刚才就不管你,让你饿死算了!”
程严正用水拍脸,想起刚才他手忙脚乱把所有的东西都堆到自己面前,顿时暗笑不已,一口气呛到,咳得惊天动地,又惹得旁边的瘟神念到嘴皮子发干。
 
吃完饭,大家转移战场,开车上S市的娱乐城,到了房间,已经有两个漂亮男子在等着,两人跑到山哥面前,他把其中那头发稍长,穿着橙色衬衣,黑色紧身裤的男子推到六哥身边,“小白,你今天把六哥照顾好,千万要让他食髓知味。”
小白连连答应,他一开口,铁心慈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这哪里是男人,明明就是没胸脯的女人,耳环项链戒指齐备,说话时捏着嗓子,端杯子拿麦克风还捻着兰花指。他回头看着身边脸色已退成粉红的程严,再次确定,他的程严真是天上有地下无。
他笑得一脸得意,程严见他高兴,也有心成全,虽然仍是一声不吭,脸上也挂着浅浅笑容。几人刚坐定,一个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扭着腰肢进来,径直扑到开证券公司的欧阳身上坐定,搂着他脖子撒娇,“今天怎么这么大阵仗,是谁的面子啊?”
欧阳笑眯眯指指铁心慈,“今天他生日,等下送个大蛋糕来,其他事情不用我教了吧!”
女子娇笑着起身,叫服务员倒了酒走到铁心慈面前,“寿星公,我敬你,生日快乐,今天玩得开心啊!”
铁心慈一饮而尽,女子连忙出去,很快带着十来个同样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进来,嬉笑道:“这些都是我们娱乐城顶顶漂亮的,是我们董事长为大家特别挑选过,大家看看满不满意?”
欧阳一招手,“全都坐下吧,今天小铁生日,越热闹越好,等下叫你们董事长来喝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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