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走?哦,了解了解!让我照顾他?嗯,知道知道!你……哎呀,看不懂了,总之不管你什么时
候回来,我都会把他照顾得好好的,行了吧?……嗯嗯嗯……你走吧!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这是谢我
的意思……”
看着把胸脯拍得响响的阿西,我终于松了口气,然后匆忙地往家里赶。
我回到家的时候,并蒂还没有回来,我不禁讶然:虽然,并蒂常常出去,但是,通常都会在我之前回
来,今天,莫非……
“新池!”正当我想入非非的时候,并蒂回来了,她在院子里就喊:“你已经回来了吧?”然后推门
进屋,给我一个甜甜的微笑。
没有开大门的声音!我忽略掉,对她微笑。
“是不是担心我?”并蒂挽上我的胳膊,柔声道:“我今天去城里了……新池,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怀孕了……”
我还能怎样?
我大喜过望地把并蒂搂在怀里,细心而虔诚地吻起来。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我就拉着一车谷物进城去,买补品是要钱的。
一进城,我立即先去酒家看笑颜。
我害怕影响了笑颜的休息,所以,悄悄地进去——
我的思路永远都跟不上事情的发生——为什么,我总是只能在事情发生在我面前时才知道它会发生?
为什么,我永远都不能做出一点正确的预测?
屋内。
阿西正在撕扯着笑颜的衣服:“妈的!混蛋!你以为你是暗夜神教的你就了不起了?你……”
我拉开他,狠狠地将他摔在地上,然后把堵住笑颜嘴的布拉了出来,解开笑颜的绳索。我忍不住流泪
:为何面对笑颜,我总是忍不住想流泪?
阿西气势汹汹地站起来:“你又不是没上过,为什么你能上我不能?!”
我惊讶不比看着阿西:这是我所认识的阿西吗?
阿西大笑起来,我怀疑他疯了:“翔池殿下,为什么有机会报仇你却放过?”
他、在、说、什、么?
阿西眼中溢满阴冷和仇恨,突然跃起,一刀向我们劈来——
我抬腿踢中他的腹部,右手一反,将短刀刺进了阿西的胸口——我!我!阿西,我!
阿西又哭又笑:“你们暗夜神教有什么了不起?说的好听,什么追求平等和平!难道平民奴隶是人,
贵族就不是人了吗?为什么,我们就那么该死?……”
我愣愣地看着阿西,从来散乱迷茫的眼神第一次在阿西身上凝聚:好熟悉,好熟悉!好像,好像,好
像首辅的一张脸……
阿西愤怒地看着我:“你忘了!你什么都忘了!”口鼻喷血:“你怎么可以忘了你的身份你的抱负你
的职责……为了……这种人……”
为什么?我们有不可推卸的身份和职责?为什么,我们在步往未来的途中,不得不承受那沉重的过去
?可是,没有过去,如何堆积得出未来?……
错了错了!一定是错了!过去,应该是未来的踏脚石,而不是未来的包袱!
不能忘记,不能尘封,因为它确确实实地存在过,所以,不是不能,而是原本就不该被尘封!过去,
即便被尘封,也早已事实!只有过去,是不可能更改的事实!
我扑过去,看着阿西的眼睛:阿西,你骗我!我居然才发现……
阿西苦涩地笑了:“傻瓜!看什么看!咳咳……傻瓜啊,你总是把人想那么好,才会那么容易受伤啊
……”
为什么阿西?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就看出你是故意的,否则怎么会放过一晚,单单等我即将来到的
时间?
阿西摇头:“新池……就做……你的新池吧……重新开始……”
为什么你想死?
笑颜的呻吟声唤回了我的思绪,我回过头,才发现笑颜被下了药。
阿西,你还真是用心良苦!
我低头吻着笑颜,替他缓解痛苦。他把我拉倒在床上,不断往我怀里钻,娇喘连连,自幼养成的妩媚
顺从表露无疑……然而我不能碰他,不但因为他遍体鳞伤不堪承受的身体,也是因为我想和他之间平
等以对,就算要他,我也会在他清醒的时候,征得他同意以后……
我一直抚弄着他的身体,不断地往下吻着,直到,吻到他欲望的根源,我顿了顿,张开嘴,含在嘴里
——
“不要……啊嗯嗯……不可以……嗯啊啊啊”笑颜的脸满布泪水。
为什么不可以?你可以为我做的,我都可以为你做……
黎明之前,我与我青梅竹马的爱人,已经,人梦两不知。
……
倚在我的怀里,笑颜泣不成声。
良久,笑颜抬起梨花带雨的面庞,平静地对我说:“翔池,我恨你……”
当情感暴发时,理智究竟是退避一旁冷眼旁观,还是,淹没在洪潮之中而不自知?
第八章 没有对错
笑颜把头埋在我怀里,泣泪交加:“你永远是这样反复无常,上一刻还把我放在手心里呵护,下一刻
就冷酷无比地驱逐我……为什么要那么对我?……我不过是不小心打碎了你的杯子……”他推开我,
痛苦忧伤地看着我:“我竟连一只杯子都不如……”
笑颜,不是的!真的不是那样的!那个时候,我提前得到你父亲谋反的消息,才找借口把你送回到你
父亲的身边的!因为假若他举兵的消息传来,最先死的,是留在夜都做人质的你啊!……
笑颜穿好衣服,英姿飒爽,像一朵盛开的红牡丹。笑颜背对着我:“你走吧!从此之后,我再也不想
见到你!从此之后,你我形同路人……”
我的心不知道为什么抽痛不已。
只是,我还有什么好说?唯一可以证明我是为了你的人,早在那个血腥的夜晚,用一把短戟从肩上划
到手掌,然后举起手以血盟誓:“从今而后,你我,恩断义绝!”
何况,我怎么能让你,承担那沉重的染血的负担?
远远地,即将看见家的时候,我大惊失色:我的家,为何会变成一片灰烬?
村民们看见我,立即远远地避了开去,隐隐约约还有只字片语留在风中,
“与暗夜神教为敌……”
“……原来是坏蛋……”
“……怪不得什么都不会……”
……
并蒂!并蒂!
我斜掠而起,沿着打斗痕迹向后山找去。
斯衷憧憬、并蒂飞芙、落花舞注。并蒂,既然你在暗夜神教的六暗护法中排行第三,那么你的智计谋
略应该很不错,所以,你应该,可以自保吧?
山外山,我到时,没有看见打斗,可是并蒂已经被逼到悬崖边。
“双月,你想干什么?”并蒂一脸正色,威严与正气遍布全身:“你一个个对付我们,难道你想造反
?”
双月抱怀冷笑:“这些轮不到你管了!谁让你调查我,还带走翔池!”
“他不喜欢你啊!”并蒂笑起来:“本来,我准备骗了他出来就杀了他的,可是……”
躲在树后面,我的脸色惨白。
并蒂摇头:“我要留下他防着你!你们本来就不可能在一起了,现在,如果你杀了我——他以为怀了
他孩子的我!你们……哈……你猜会怎样?”
我看不见双月的脸色变成什么样子,不过我知道他生气了——从他的声音里——温柔无铸的声音!
双月淡淡地道:“放心吧,就算他知道也没关系的。我从来没有打算好好对他,他伤我那么深,自然
该好好补偿我。莫非你不知道吗?一直以来,我都是挑最伤害他的事情做的!”
触痛传来,我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把手指抠进树干里,我咬住嘴唇。
并蒂一脸幽怨地看向冷风:“冷风,你真的忍心我死吗?我肚子里怀的,可是你的孩子……”
我闭上眼睛:不要紧,没关系的,我不在乎是谁的,孩子是最纯洁无瑕的……
冷风冷冷地道:“我的体内流着罪恶的血,我从来没想过让它流失出去!”那样冷酷的话语,仿佛像
对并蒂说:你去死好了。
并蒂笑了,一步步后退:“冷风,你果然够狠!对了,双月,你知不知道你母亲为什么会死?”
“什么意思?”双月问,蕴含一丝波澜。
并蒂,你知道什么?我猛然间抬头。
“你想知道吗?我想你可怜的三哥更想知道……”然后她坠崖而去。
并蒂!我的妻子和我的孩子!
我伸出手,只捞到一把空气:我应该早点出来的我应该早点出来的我应该早点出来的……
我应该早点出来的!我绝望地握紧拳头:并蒂,告诉我为什么五弟的母妃会死!
……
我问月憧憬:“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月憧憬愣了一下,略一沉思,答:“从来便没有什么对错,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于是那天晚上,在我的生辰宴会上,我当众告诉父王:月憧憬调戏我。月憧憬没有反驳,他只是苦笑
。——谁让我撞见他被我父王抱没有愤怒地杀了他,而他撞见我抱五弟却愤慨且义正言辞地打了我一
巴掌?!
那时候父王玩味地看着月憧憬,可是我却明显地感觉到他眼角的余光几乎要烧死我。不过我依然无惧
地等待着他的处理。
自从那个大雨瓢泼的夜晚,我无意间看见他强暴月憧憬之后,我就一直在忍——虽然我实在无法容忍
,无法容忍我心中敬畏若神的父王,居然玷污我心中圣洁的像仙子般的太傅!
我宁愿月憧憬死,也不愿意看见他就想起那个污秽不堪的夜晚!
父王关心则乱,正当他愣愣地不知所措的时候,翔冰,我的二哥站了起来:“害人也要找个像样一点
的借口!就凭你?……”
翔冰恨我,那个冰般干净通透、霜般冷漠高傲的人,他恨我。我真的不明白,我想不通他为什么恨我
:翔冰,害死七弟的,是你的母妃;气疯你的母妃而害得心高气傲的她自杀的,是我的母妃;派人吓
疯我的母妃的,是你!在这整个过程中,我都不曾参与过一点一滴,为什么你,要恨我?
于是我说:“是的,凭我是没有资格,毕竟太傅喜欢的,不是我这种容貌气质,而是你那种……”
随即王宫之中,暗流汹涌。
父王非常愤怒地将月憧憬踩在脚底,当众宣布月憧憬从来都是他的禁脔,并且当众下旨剥夺月憧憬一
切职务,让月憧憬从此之后只是他的禁脔。
随后,我退出了。父王和翔冰之间,眀争暗夺,关系急剧恶化。
直到翔冰一把火烧了那间带给月憧憬屈辱、带给我怨恨的月憧憬旧日的木屋,然后从此之后,和月憧
憬两人消失无踪,我才知道,原来翔冰的爱,同他母亲一样——壮烈而又决绝。
既然,从来便没有对错,那么,月憧憬应该不会怪我吧?他从来都不会怪罪任何人的。
没有对错,只有立场,从来都,只是立场不同?
……
(能看得出吧?以省略号开头的段落是回忆的开始,回忆也是以省略号结束的。其实也不完全是,就
是碰到省略号开头的,不一定是回忆,只是写过去的事的。)
我回头无可奈何地看着双月:一切,都只为了让我痛不欲生吗?
双月伸出手,以一种高高在上不容回绝的口吻对我说:“过来!”
心中涌上来的是悲伤吗?
站在伸出悬崖的大石上,我苦笑:为什么?不是没有对错吗?为什么我为了我的立场付出这么多代价
还不够?
仰身,倒在风的怀抱里。
上方没有任何动静。双月,你是否也像我一样,愣愣地瞪着一手的空气?
其实并蒂,你从来都不曾真地了解过我:我并不渴望自由,我心中的眷恋太深,如果不是为了给我爱
的人自由,如果不是为了让他们能放开仇恨的包袱,我从来,都不愿离开……
风声和身边不断擦身而过的横枝峭壁告诉我,天空在离我越来越远,只是为何,我眼前的天空依旧那
么威严地注满我的双眼?
好想一直一直这么往下掉,想要一直这么轻松地悠闲的在风的叹息中沉眠。
记得世上好像有一种无限深的洞,叫做无底洞的,踏进去,便只能一生一世地陷下去。可惜,这世上
再深的悬崖深涧也没有敢妄称无底的,再深的悬崖也不过号称万丈悬崖罢了——
“咚——砰——哗哗……”连续被几根细而易断的枯藤拦截,我不禁有些懊恼,后悔为什么那么随性
随运,乃至现在全身上下被撞的肿痛不已——虽说人生的经历不过是在凡尘俗世中自找苦吃,可是,
有些未免也真的是多此一举了!
终于掉到了一张结实一点温柔一点的大网上,我的身体顺着网向下滑去,到我一头扎进草堆的时候,
终于,结束了!——并蒂,这不会是你下来的方式吧?
我一动不动地趴在草堆上。
好累好累,被跌的七荤八素的我,此时没有半丝起身的力气。
其实这七年来,哪一天我不是这样累的?以为已经千疮百孔的心是不可能再有任何感觉的,可是为什
么,此时的我却深深地感觉到心中那种不堪重负的疲倦?……
或者,我的心,还有那么一丝渴望,渴望得到些什么;或者,我的心,并不真的是,失去什么都可以
假装不在意的;或者,我的心,一直只是把自己深深埋藏……
我突然发现我一直不了解自己!我一直以为,我从来都是随心所欲的,想要什么就去争去夺去抢,可
是现在,当我第一次这么深切地感受到自己心中的浓浓倦意时,我突然困惑了:究竟什么,才是我真
正想要的?……
“咦?怎么这么久了动都不动一下啊?”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冰啊,你要不要过来看看他
会不会有事啊?”
“哼!你做的什么东西,不摔死也撞死了!”冷静淡漠,纯净而骄傲的熟悉声音——刻在我灵魂深处
,却从来都吝于向我发出的声音!
翔冰!是你?!!那么另一个,当然是暗夜!暗夜神教名义上的教主!
我全身热血沸腾,更加不敢动弹了!
上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是在什么时候?好像很久了吧?
那个时候,偏殿大火,六弟茫然地自语:“为何像他这样的人,也会有人要杀他?”
翔冰冷漠而空洞地回答他:“因为他太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