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明宇低下头,第一次没有掩饰自己心中的爱意,怜惜地望着任剑影。
“我爱你……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不能自拔地爱上了你,我不求别的,我只求能静静地守在你身边……”
一声惊呼打断了轩辕明宇的低语,他茫然地回过头去,却见到芊草一脸震惊地望着自己,他苦笑一声,平静地问道:“你都听见了?”
“是。”可奇怪的是芊草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小心地放下手中的药,柔声吩咐道:“一会他醒了,你无论如何都要让他把药喝了,如果药再灌不下去,就算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他了。”
话一说完芊草微一点头,就马上走了出去,所以轩辕明宇没有发现她脸上的痛苦和无奈,顺手为屋中人带上房门,芊草苦笑着低问道:“为什么,你们都会喜欢上男人,难道你们都不怕世人鄙夷的眼光吗?既然爱的这么痛苦,为什么你们都还无怨无悔呢?”
一声声痛苦的质问没有人能回答,只有一片片落花在风中飘舞,就像一点点晶莹的眼泪。
带着扑鼻香气的桂花在树上飘落,一阵轻风吹过飞舞的花瓣包住了在静坐在树下的任剑影,他默默地抬起独臂接下了几片洁白的花瓣,脸上虽是平静无波,但眼中的绝望却怎样也藏不住。
看着白的没有一丝杂质的花瓣,任剑影又想起了那个让人平静的笑颜,心中返起无奈的叹息,那个曾经呼唤起来只觉得幸福的名字,如今是再想起是如此的苦涩和难以出口,肮脏到这个地步的自己还有资格再呼唤他的名字吗?还有资格再想起他吗……
“剑影,该吃药了。”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任剑影的思绪,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轩辕明宇体贴地抱起任剑影将他带入房中。
咽下苦涩的药汁,任剑影并没有说话,自从那天他再次醒来以后,他没有再寻死也没有做任何自残身体的事,但他却没有再说一句话,每天只是像木头人一样,不哭、不笑……
轩辕明宇擦去任剑影嘴角的药汁,小心地把他抱上床,轻轻地解开他的衣衫,任剑影眼中又涌起了恐惧,身体甚至还开始发抖。
“剑影,别紧张,我只是帮你上药而已。”轩辕明宇心疼地看着任剑影熟悉的反应,柔声安慰着他。虽然任剑影现在对轩辕明宇的靠近已经没有开始几天那样,只要一有人接近他都会吓得发抖,但这只限于轩辕明宇,对于其他人的接近,他仍然无法接受。可每次更衣换药的时候他仍然会露出害怕的神情,不管轩辕明宇如何安慰都无法让他冷静。
一手制止住任剑影发抖的身体,另一手拉下任剑影的上衣,熟练的拿起伤药为他换上,虽然早已见过无数次他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但早已痛到麻木的心却又如刀割一般痛了起来,一向稳如磐石的手颤抖着抚上那一道道无法消去的伤痕……
一声轻不可闻的呻吟声惊醒了轩辕明宇飘向远方的意识,他忙定了定神迅速地包扎好任剑影的伤口,拉上了任剑影半褪的衣物。
怀中发抖的人终于平静了下来,疲倦地闭上双目。
轻柔地把他放上床,拉过锦被盖上了那千创百孔的身体,擦去他脸上的冷汗,无奈地长叹一声:“你好好休息吧,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只要叫一声就可以了。”虽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有所回应,但心中却仍有一个卑微的愿望,不求他恢复到与从前一样,只求他不要再像现在一般犹如行尸走肉……
安静地望着轩辕明宇挫败的走出房间,任剑影空洞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了什么,可惜轩辕明宇并没有回头,所以他没有发现这点奇怪的光芒。
走出门外,轩辕明宇的眉头微微锁起,锐利的眼光准确地望向桂树下的阴影处,大步走了过去。
“盟主。”树下站着一个身着劲装的黑衣人,他对轩辕明宇施了一礼,贴在轩辕明宇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只见轩辕明宇的脸色越变越难看,他默默地等那黑衣人把话说完,冷冷地说道:“知道了,我明天就回去。”
“可是,此事非同小可,请盟主尽快……”那黑衣人面露难色,不死心想再劝,却被轩辕明宇沉声打断。
“我自有打算,你先回去,我一会儿会去找你。”轩辕明宇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也不等他回答就已转身走向任剑影的房间。
推开房门,见任剑影闭目躺在床上,从悠长的呼吸中可以看出他已经睡着。轩辕明宇坐在床边痴痴地望了他半晌,他像是发誓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剑影,我有事要回家一趟,等我回来……不管结果会怎样,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他轻轻抚过任剑影苍白的脸颊,咬了咬牙猛地站起,转身飞快地走出房间。
一颗晶莹的泪水从任剑影眼角滑下,紧闭的双目慢慢地睁开,看着轩辕明宇离开的地方,一声痛苦的叹息从嘴中逸出:“明宇,对不起……”
斗大的冷汗一滴一滴从额角滑落,每走一步身上的伤口都会像把自己撕裂了一般的痛,向前移动的身体只是靠一股意志在支持,突然脚下一个踉跄,任剑影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死死咬住嘴唇止住了到了口边的呻吟,艰难地爬起起身靠坐在路边的小树下,抬手擦去额际的冷汗,回头看了一眼隐没在身后树林中的止水居,任剑影不由轻轻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冷笑,听到这笑声任剑影眼中闪出了恐惧与绝望的光芒,猛地回头,果然见到裴义就站在身后不远处冷酷地盯着自己。
“任剑影,想不到吧?”裴义狞笑着走向任剑影,“你让我找的好苦啊,真想不到你会躲在止水居……”
“不……不要过来!”任剑影突然猛地站起身,拼命地向树林中跑去。
“哼,你以为你还跑的掉吗?”裴义露出了像猎人追捕猎物的眼神,慢慢地向任剑影逃跑地方向追去。
男人粗重的喘息声、淫笑声犹如跗骨之蛔回荡在任剑影耳边,屈辱的往事不断的浮现在他眼前,虽然还在往前不停地跑着,可是眼中早已没有焦距,只能如无头苍蝇一般在森林中乱撞。
恐怖的笑声很快又再次在身后响起,听到那个笑声身上的力气犹如突然被抽干一样,任剑影顿时无力地跌到在地上。
“不要……不要过来……”对往事的恐惧让任剑影再也顾不尊严,带着哭腔哀求着面前一如野兽一般的男人。殊不知,这个样子更能激起对方的兽欲,裴义的喘息越来越重,眼中也泛起了无法抑制的欲火。
看着那熟悉的火焰,任剑影吓得连反抗都忘记了,只能缩在地上无助地抖动。就在那双如鸡爪一样的手拉住自己的独臂的时候,任剑影终于昏了过去……
“不要……”纤瘦的身影在床上不安地翻动着,虽然仍在昏迷之中,但一声声惊恐地梦呓,让守在他身边的男人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桌上的几个空碗,轩辕明宇第一次有了无能为力的感觉,自从将任剑影被救回来以后,就一直昏迷不醒,持续不退的高烧让芊草也慌了手脚,幸好这两天他的热度终于退了下去,虽然还没有醒过来但总算能稍微松一口气了。
微微活动了一下几天来因为照顾任剑影而酸痛麻木的身体,却突然发现床上的人已不再呻吟,紧闭的双目也已经张开。
“剑影,你醒啦!”轩辕明宇惊喜地上前把任剑影抱入怀中,安抚地轻拍着他的后背。
任剑影仍是一味地惊叫挣扎:“不……不要碰我……不要……”
“剑影,别怕,没事了,真的没事了!”慌忙止住任剑影几近狂乱的挣扎,轩辕明宇心如刀绞,悔恨得几乎想杀掉自己。如果自己没有回去,如果那个救任剑影的人没有路过树林,那结果会是怎样,轩辕明宇根本不敢再想下去。
“明宇?是明宇吗?”或者是轩辕明宇的安抚起了作用,任剑影慌乱的情绪竟慢慢地稳定下来,他疑惑地叫出了轩辕明宇的名字,“你为什么不点灯?好黑,我看不见!”
“剑影!”轩辕明宇大惊失色,刚刚任剑影睁开眼时目光涣散,他就觉得不对劲,还以为是精神错乱所致,如今看来,难不成他……
“不是的,我还没来得及点灯,我马上就去点。”说着他就要起身,可衣袖却被任剑影紧紧拉住。
“别走……我怕……”低低的哀求声已没有了当初的清亮,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还带着浓浓地不安。
“我不走,剑影别怕,别怕……”轩辕明宇把任剑影抱在怀中一遍一遍抚慰着,轻柔地擦去他不断滚下的泪水。
渐渐地怀中人不再颤抖,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待他睡熟,轩辕明宇才敢悄悄站起打算去找芊草,可任剑影却死扯住他的衣襟不放,无奈之下只好静坐着等芊草来拿药碗的时候再问她。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芊草与一对男女走了进来,轩辕明宇急忙将任剑影的情形与三人说了。
芊草又仔细为任剑影把了脉,过了许久她才长叹一声:“我原本以为他的内伤已经还是痊愈,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他的内伤不但没好还有加重的迹象。至于他的眼睛,应该是受惊过度,以至气血伤了眼睛。”
“那能不能治得好?”轩辕明宇烦躁地问道。
“这……”芊草沉吟着不敢回答。
“轩辕公子,任公子的恐怕并不好医治,你先别逼芊草姑娘,让她好好想一想吧。”那对男女中的男子柔声劝着还要再说什么的轩辕明宇。
“唐公子,温姑娘,你们也通晓歧黄之术,莫非也没有办法?”轩辕明宇突然望向那对男女。原来这二人正是唐靖和温翎,当日他二人接到刀歌剑舞传回来的消息,急忙赶到止水居保护任剑影,谁知却遇上了裴义,正好救下了任剑影。
芊草看着一脸担心的轩辕明宇,咬了咬牙道:“他的伤恕我无能为力,不过,有一个人却能救他,那个人就是我的师兄!”
“你的师兄?”轩辕明宇迷惑地看着芊草。
“对,我的师兄,傲狼堡的二公子战刑!”芊草痛苦地说出了这个她一辈子都不想再提起名字,心中那早已结痂的伤口又被自己硬生生地割开,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就是那个以用毒闻名于江湖的狂狼——战刑吗?”轩辕明宇吃惊地看着芊草,突然明白原来战刑就是一直在她心中的那个人。
“对,现在只有他才能救任剑影……”
12
马车在宽阔的官道上飞驰,车中轩辕明宇温柔地搂着熟睡的任剑影,凝望着他还算平静的睡颜,思绪不由回到了几天前。
当任剑影知道自己的眼睛可能看不见的事后,他竟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任剑影的漠然让轩辕明宇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几天来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任剑影身边,生怕一离开任剑影就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来。而任剑影除了那天的失控外,再也没做出任何形于外的感情波动,没有只是躲在房中不哭、不闹也不说话……
就这样过了三天,每天除了给任剑影端药之外就见不到人影的芊草突然来找轩辕明宇,她给了轩辕明宇一个地址,只留下了一句话:“我师兄喜怒无常,他会不会救任公子还是个未知数,不过切记不可以说是我让你去找他的。”说完这句话她就进山采药,一直到轩辕明宇离开都没有回止水居。
“轩辕公子,无心居就在前面了。”车外传来唐靖的声音,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轩辕明宇小心地放开任剑影,刚想下车,衣袖却被任剑影拉住,回头一看原来任剑影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没有焦距的眼中充满了惊恐与慌乱,洁白的皓齿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剑影别怕,我只是去车外看看。”见到任剑影的情形,轩辕明宇心中一痛,一把将任剑影抱入怀中柔声安慰着。
好不容易任剑影终于平静了下来,轩辕明宇这才跳下马车。
“唐兄,温姑娘,你们这是?”轩辕明宇奇怪地看着似乎想要离开的唐靖和温翎。
“嗯,前面那个庄子就是无心居,送到这里应该已经安全了,我们也该告辞了。”唐靖对轩辕明宇抱了抱拳。
“那我也不留二位了,两位的大恩大德轩辕明宇铭记于心,他日若有用得到的地方,在下必定万死不辞。”轩辕明宇回了一礼,见他们二人去意已决,也没有多做挽留。
唐靖和温翎淡淡一笑,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什么?你要找二少爷治你朋友的病!”来到无心居门前对前来应门的家丁说明了来意,谁知那人的反应却是一脸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着轩辕明宇。
“怎么,难道战公子不方便吗?”轩辕明宇看着那家丁诡异的反应,奇怪地问道。
“那倒没有不方便,只是……”那家丁犹豫了一下,硬扯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算了,你进去就知道了。”
轩辕明宇疑惑地抱着任剑影随着那位家丁来到了中庭,那家丁先是小心的四处观察了一下,才指着湖中的小亭道:“二少爷就在那里,轩辕公子你自己过去吧,那里是不准我们随便去的。”说完,也不等轩辕明宇回答,就像背后有鬼追一样飞快地跑了出去。
轩辕明宇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家丁的身影如一阵风一般消失在围墙拐角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走入中庭。
那家丁一直跑到拐角处才慢慢地停下,如蒙大释地舒了口气,偷偷望向中庭的回廊处,嘴上喃喃地说道:“对不起啊,如果你被二少爷害死了,千万别来找我……”
这时另一个家丁从旁边走过来问道:“你刚才带了什么人过去啊?”
那家丁一脸不想多谈的样子,转身一边走一边道:“是找二少爷治病的,真想不通怎么会有人找二少爷治病啊,他就不怕越治越重吗?”
“可是,二少爷刚才出去了啊,你怎么会还让他们进去呢?”另一位家丁迷惑地问道。
“什么!”那家丁脸色马上变得惨白,他猛地抓住另一个家丁惊惶地问道:“那在那里的人是谁?”
“是三少爷和宁公子!”另一位家丁的脸色也变了,他恐惧地看着那位家丁,抱着一丝希望问道:“那两个人是谁?”
“是轩辕明宇和他的朋友!”那家丁如全身力气被抽光一般软在了地上,抓着头发哭丧着脸叫道:“完了!死定了!我这次一定会被二少爷……哇!我还是回家种田好了……”
一阵急促的琴声从湖中的凉亭中传出,轩辕明宇寻声而去,只见一位青衣男子半靠在凉亭的椅子上闭目假寐,一位白衣少女背对着自己坐在琴前,从琴声中可以听出那少女的心情似乎非常混乱。
轩辕明宇还未走近,那青衣男子猛地睁开双目,站起身警觉地望想轩辕明宇。
“我听说有人找战刑,原来是盟主大驾光临,东方亮有失远迎了。”轩辕明宇刚想上前请问,但一道白影轻巧巧地落在那少女身边对轩辕明宇微施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