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帐春 下————绫部若樱
绫部若樱  发于:2010年06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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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轮回宫恐怕是倾巢出动,来了这么多人,又轻易地入谷偷袭,恐怕就是教中叛徒邹伯阳的‘功劳’了。
内忧,外患,轻易便让他联想到先座曾说过的往生殿百年一次的浩劫。
虽然山下那些教众多半已经被围剿消灭干净,但剩下的基本是精兵强将,或许只是他多虑而已。
正当双方争持不下之时,仿佛从天边传来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大笑声让萧潇一口气骂了出来:“妈的好的不灵坏的灵。我说聿隐会来他就不来,我说这个死变态会来就他妈来了,哎呦我这松骨头……”
正与将臣主仆合作揍人的赵清杨也听出些危险,那笑声分明尚在数里之外,传至耳边却又清晰至斯,定是内力已经精纯到上上乘。再结合之前萧潇所说这些人所属教派不难得知是迟鑫杰来了。
“无论如何,不许接近与过来那人硬碰。”赵清杨沉声说着,像在自言自语,他身边不远处的将臣却狠甩出长鞭,带倒刺的鞭尾圈圈缠在赵清杨身后的黑衣人身上,他收手一带,那人便已身首异处。
赵清杨看着被人血溅了一身的将臣,之前的肃杀之气略散了些,绿眸微闪,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
萧潇回身看了一眼,觉得这主仆二人就不需要他担心了,两人身边都是被肢解的黑衣人……
再看稍远一些的山丘之上,四个老头护着两名女子,倒也没什么危险。
萧潇以壮士断腕的表情握紧了已经吸足鲜血的宝剑,仰首带剑,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身而出。
“死变态!这次就来个了结!”
教众都崇拜的看着他潇洒的身影,面露信任。不料萧潇又添了一句:“看我不打的你屁滚尿流连你娘都不敢认你!”
阴森的笑声倏忽而至,萧潇手中的剑像感受到危险一般开始发出嗡鸣声。
聿隐被百姓以拥戴之势送出县城后,便朝着东南方向走去。
亮出自己右相身份之后,以雷霆之势拿下了几个贪官,并临时调来师爷掌政后,便没再多做停留。
乌蒙蒙的天开始飘起小雨,打下了这几日来的燥热。
而在迷蒙雨雾之中,他似乎看到了之前送给萧潇的那匹八合。前蹄飞踏,嘶鸣阵阵。
萧潇早就知道他不是迟鑫杰的对手。这大魔头为了救爱人赵璇练了不知多少邪门功夫,单单受了对方一掌,他体内便已气血翻腾,似乎被无数股不同真气拉扯折磨,五脏六腑都要炸开来了。
之前提势一剑只是为了引开迟鑫杰的注意力,否则以对方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的魔头行为只怕现在地上已经只剩下一句句炸裂开的尸体了。
只可惜本就没什么胜算的他如今还带了个拖油瓶……
他倒是对死没什么感觉,就怕一不小心把这个尊贵的拖油瓶害死了有人会让他做鬼也不消停。
他身后,董瑾侧躺在地,早已经吓晕了过去。
也不知四位长老如何保护美人的,竟让她跑到了最危险的地方!
若不是迟鑫杰最恨女人,见到董瑾便放开纠缠的萧潇冲过去要先将她弄死,他也不至于为了救人着急之下就挨了一掌。
萧潇长剑嵌在地上,一手扶剑一手捂着胸口,咳了两声便吐出一口血,看了眼身侧,随后仿佛没事一般随意抹干嘴边血迹,冲着迟鑫杰嘿嘿一笑道:“你没死啊,不过恐怕有人要死了吧。”
迟鑫杰一听,怒气顿起,长袖拂起又是一掌打在萧潇胸口。
萧潇硬受了一掌,借着一掌之力抱起董瑾转身便进了事先观察好的暗道,随后手拍几处机关便向暗道里边跑去。
“为了救你这个恶婆婆我命都不要了!你不知道他见了女人就要杀的吗!尤其是你这么漂亮的……呸。”
暗道内一片黑暗,萧潇取出随身的竹萧,弹出萧底利刃,在墙上挥了半圈蹭出火花后,一道细细的火舌沿着墙壁爬行蜿蜒,照亮了暗处。
一直有血从喉间涌出,沿着唇角外溢,萧潇却是全不在意,伸手给董瑾把脉喃喃道:“还好只是受惊而已。”说完便敲了敲身后墙壁,一道暗门打开,他蓄力一脚将董瑾给踹了下去之后便全身虚弱,气喘着斜躺在墙边。
暗道幽静,他算了算对方多久会找下来,结果无论如何低估对方智商也只能拖延一刻钟而已……若再加上邹伯阳指路,那么,那道暗门便随时都能打开了。
他之前意外受了那一掌后便知道今日恐怕难以善了了,“孟昕师傅说的对,我就是……被懒给害死的……”不过若是再让他回去静颠府学武功,恐怕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依旧是能偷懒就偷懒。
“呕……我的血还真多……”
“死前我还可以为自己许个愿么?”萧潇倚在墙角一隅,自言自语道。
伸手掏进怀中,捧出一绢方帕,极其小心慢慢掀开四角,仿佛里面装的便是整个世界一般。
他的手已捧不稳东西,在狠狠的打着颤,然而他依旧竭力控制着,不想让手中的东西掉落。那是一张泛黄的宣纸,和两截折断的黑玉簪。宣纸之上面不知是墨迹晕染还是他视线模糊,已经辨别不出字迹,他却看得很认真,一手握着那两截簪子,一手攥着宣纸,似是将所有生命力都倾注在这两样之上,嘴上喃喃的仿佛背诵一般。
第一记……
第二记……
……
可是他记得,聿隐从未告诉他,那最后一记到底该记住什么,恐怕他永远也记不住了。
“小聿啊,我也喜欢你在身边的感觉,我发现……我爱上你了……哎呀,不可能的,刚才一定是我……口误……”
一句话说完,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唇边的血再也擦不干净。尽管极其不舍,手还是不受控制的将两样东西都抖落在地。
“我想抱着你们,等他来。”身体已经完全没了力气,只能任由身体仰躺在地,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慢慢融入黑暗之中。
“萧潇……猪头,我不是说,等我来么?”
“恩……恶婆婆……在里边。”
他感觉聿隐似乎在狂怒,耳边嗡嗡的听不清楚,只是一种奇异的感受,还有一丝温暖的真气游遍全身。
他还想听那三个字。
“那是像我们这种关系的人都会说出来的话吧!”
“你不觉得与所有人说出相同的话,会感觉很不舒服么?”
“难道说出‘希望你呆在身边’这种话就会让人感觉很舒服么!我又不是你的被子我呆在你身边干屁啊!”
“你又为什么一定要听那种话?我说了你不会很尴尬?”
“……”
“我现在很……想听你说,可是听不到了……怎么……办。”
一直认为没什么意义的‘爱’字,自己从未出口过,也不希望别人对自己说出来。可是在这种时候,身上被各种疼痛折磨,眼前除了血色再无其他,耳边也只有无尽的沉寂又或是轰鸣不止。原本就怕黑怕鬼的他想要听到,给自己增加一些勇气总不会很过分吧。
“你说了么……我听不清,那么轮……到我说,我爱你。”
聿隐将萧潇抱在怀中,感觉那原本总是暖暖的身体似乎有些凉。
眼中酸涩止不住,泪便顺着眼眶流淌而出。
“爱。”然而说了许多遍,也只能听到萧潇越来越弱的声音。
“听不见……听不见啊……”

 

婚礼记(正文完)

两年后。
一向低调的聿相府门前一改常态一派别开生面的热闹景象吸引了许多百姓驻足观望。厚重黯沉的木门上赫然贴着红艳艳的囍字,家丁护院也都换上了喜庆的红服,连门口那两头平日震慑人的石像瑞兽也染上些许喜气。
门外看热闹的指指点点,就是皇帝立后也未必有今日这么大的场面。
门内更是形形色色各行各业的来捧场。
穿着怪异的来自各个门派的江湖人士,说不上两句话便要动刀动枪,却每每在要拔出武器时才发现入府之后身上所有可以斗殴的器械都被收缴一空,然后想起府中主人曾告诫的话及其说话时令人泛寒的神情后便都尴尬言和。财大气粗珠光宝气的商人,不可一世高人一等的官宦,各路各色人云集此处。
若是细心去看,会发现还有不少异族人士。
不知情的,定会以为是天下盛会。其实不过是‘小小’的婚典而已。
聿相府一墙之隔的董府则安静很多,此时只在庭院深处才听到某人一如既往的大嗓门。
“啊啊啊这是什么?!”萧潇拎着一早从宫里送过来的衣服鬼哭狼嚎道:“我不穿这件!凭什么是我!我只喜欢蓝色!实在不行,你那件也可以!”萧潇赌气的坐在床上,将衣服扔到小翠怀中后,用凶恶的眼神将小翠瞪得越来越远,以达到远离那件鲜红礼袍的目的。
轩辕镜说有礼物送给他,没想到竟然是红色的喜服,还真是恶趣味……
聿隐对萧潇的抗议不置可否,只是安静的靠在门边,双手环臂。
见萧潇丝毫不妥协的样子,扬手挥退小翠道:“衣服留下,你出去。”
“她出去干嘛?不许走!小翠你回来……”萧潇可怜兮兮的看着她,直到她爱莫能助的退出房间后,之前不满的表情才在见到聿隐阴沉着脸走向他时立刻绽放成讨好的笑容:“不穿这个不成么?这颜色好难看。”
聿隐将喜服扔在他身边,道:“你若忘了两年前是怎么答应我的,那么就随便你。”
萧潇掌心拍额,痛苦的低声道:“自作孽……不可活。”
说完又抬头谄媚的边笑边搓着手道:“那我跟你打个商量……”
“没的商量。”
“……不穿!”萧潇脾气上来,笑脸没了,“你是什么东西?我凭什么听你的?!好说好商量也就算了你给我摆的什么脸色?我最讨厌人跟我来硬的!”
蹲在屋外门缝偷听的小翠小环开始冒冷汗,这两人‘成亲’的大喜之日,‘新娘子’居然发飙了。
“你穿不穿?”
“不穿,……除非换成别的颜色!”
“一定这个颜色不可!”
小翠小环相视一眼,都听出自家主子似乎也发怒了,按照以往惯例来说,萧潇的气焰该消下去三分了。果不其然,又听到里边小一号声音道:“那你很诚恳很温柔的求我,我可以考虑看看。”
屋内安静了一瞬。门外二人身上齐齐打了个寒战。
“讨厌来硬的是么……”
不久便听里面杀猪的一声:“啊!!不要脱我衣服啊!喂……现在还是白天……啊……哎呀……”
至于来的到底有多硬,看萧潇虽不情愿却穿戴好喜服紧跟聿隐出来,便大概猜得到了。
聿隐走出几步,回身看萧潇。
明明在生气,却硬是让人觉得那里含有一丝娇嗔的意味。眉目如画,妥帖的红服更衬的他冰肌雪骨,面上潮红还未退去,眼波盈盈灵动的四处乱转,最后却又都会看向面前的自己。
聿隐突然笑了笑,伸手揽过萧潇,一手轻抚他还未束好的发,柔声道:“只是拜个堂,很快就过去了。”见萧潇再不发表反对意见才满意的离开。
倒不是他一定要将萧潇打扮成如此模样,若真由他来决定,或许根本不会让原本就够妖孽的萧潇穿上这种将人衬托的越发妖媚的颜色。
但为了两年前轩辕镜那个圣旨,他也只能任人宰割了。
说什么金口玉言,指婚的事无法收回,其实只是想看他热闹顺带报复萧潇罢了,至于报复的理由……萧潇得罪人的事还少么?
算了,他倒不觉得这是什么丢人的事,不过在好面子的萧潇来说,定是很勉强了,还有更勉强的,不知道他一会撑不撑的住了……
那时轩辕镜下的旨,将董府最小的子女许给他。董家自然是诚惶诚恐的接了过去,至于这‘子女’二字除了他竟无他人注意到……
萧潇扯着红色的衣服,低头看了一身艳色的自己一眼马上退后了数步,嘀咕道:“这颜色可晃死我了!早知道要这样,那时候不要答应他啊……”不过说过之后,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好事,笑容中一脸幸福,害小翠小环竟不敢接近如此反常的他。
“听不见……听不见啊。”
“萧潇,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出口的话带着不可抑制的颤音,连抱着他的身体都微微的抖着,那人用袖口轻柔的给他擦着脸。若不是他神智又回复清晰他一定不会相信聿隐会有那么温柔的时候。
萧潇闭着眼睛,却能感觉到脸上一滴滴温热的东西浇滴在上脸上,尽管毫无重量却砸的他心疼。
他将头拱入聿隐怀中声音闷闷的,“我可能真的会死。”
“不会的!”聿隐是真的惶恐了,平日冷静自持如今竟慌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遍遍的重复那三个字,连怀中那人身体渐渐恢复热度都没注意到。
此时才不得不承认这个冒冒失失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人,已经占据了他生活的一部分,想要割舍便是剜心刺骨的疼,他又怎么割舍的下。
“怎么只有这三个字……我想听的不是这三个,是另外的三个字。”
“我爱你,萧潇,只要你没事我可以一直一直说给你听,好不好?”
“听不见啊听不见,你大点声音啊。”
“我爱你爱你,别离开我。”
“再大点声嘛,多说几遍。”
“爱……”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没再说话。
“……”
“啊!”萧潇被扔在了地上,冲着那个走远的男人道:“我没死你又不开心了,怎么还真想我死不成?!”
那人脚步顿住,胳膊抬起像在擦拭眼泪,半晌慢慢转身,又向着萧潇的方向走过去,半蹲在半死不活的人面前。之前绝望伤心地表情早被擦得一丝不剩,又回复成那个万事尽在掌握的冷淡男人,他道:“还活着是吗?”
萧潇坐着向后退了退,抵在墙边小心翼翼的点点头,抬眼看着聿隐。
“没死很好。”他竟然笑了,墨黑的眉眼弯起,唇缝中露出白白的牙齿。
“你……你不会是被我刺激过度了吧,为什么我觉得反而是死了比较好……”
聿隐没说话,只是难得赞赏般点了点头,似乎在夸萧潇总算是聪明了一回。
“我……我真的受了重伤,被,被拍了两掌,现在内脏估计都搅合在一起了,你别吓唬我不然我真死啦?”
“好啊。”
“什么好啊!真的我说的是真的,都是为了救你小娘亲,然后我只是顺便想听听你的心里话……啊!”
聿隐屈膝跪在地上,双臂撑在萧潇头部两侧,脸靠的极尽,双方的呼吸都喷染在对方面颊上,气氛极尽暧昧。
他却道:“听到了?”
萧潇不敢点头,只乖巧的眨了眨眼。
“满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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