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 下————烈侯卫青传
烈侯卫青传  发于:2010年06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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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上天保佑!
刚刚从病榻上辈扶起来的皇帝吩咐到:“传令宫中上下人等,一律斋戒沐浴。告诉车马,朕要去柏梁台!”
宦监令吴正连劝都不敢劝,这其中的隐秘,他比谁都知道。
柏梁台,是供奉长陵神君的地方。
长陵神君似乎是汉初皇家专有的神祗,从皇帝的外祖母开始,帝王妃后无不深深地崇信。传说中,这个生前似乎没有什么太大德行的女子在死后异常的灵异,不仅屡屡显灵和人说话,还在有的特别幸运的人面前显出过身形!
据说,皇帝的祖母平原君就因为得到了长林神君的庇佑而子孙显贵的;也传说,现在的骠骑将军家里,也自铸着一尊神君像,只不过怕人流言,不轻易示人,传说,骠骑将军因为这个神君的庇佑,所以百战百胜。
这神君是如此的灵异,所以皇家留传下来的仪式中,就有三年祭拜一次的规定。
即使是天子,也又不得不求人的时候。只是,作为人中至贵至能者,他做不到的事情,只有求神了!
于是,在供奉着长陵神君的柏梁台里,几天几夜烟雾缭绕,钟鼓声声。
那种名贵稀有的龙涎香烛,就连未央宫也很少使用的,现在,全部都点上吧!还有上好的沉香,檀香,芸香各种香料,也全部都燃起!最好的巫祝,在庭院中举火祈祷,最好的方士,用他们奇怪的卜具,占卜着皇帝最想知道的东西!
只要能够让上天眷顾垂怜的方法和手段,都用上吧,只要上天能答应。
皇帝刘彻闭目于神前跪坐,脸色苍白,双唇紧闭:“请保佑,保佑他平安回来,朕必年年亲祀,岁岁奉迎……”
“陛下,休息会儿吧?”宦监令吴正小心地问道,“您已经几天没有合过眼了!”
皇帝刘彻不答,睁开眼睛,那原本明亮锐利的眼睛满是红红的血丝,“有消息了么?”他问。
吴正一愣,小声说:“没有!”
皇帝又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
那一夜,皇帝夜宿柏梁台!
半夜的时候,辗转不能成眠的皇帝刘彻,忽然听到神庙后面一阵凄厉的鸣声。似乎是某种鸟的哀鸣!
“是什么声音?”皇帝心惊地问,在神庙里,一切都有可能暗示着天意。
内侍们连忙去查看,没过多久便带来了这里的神官。
神官战战兢兢地道:“回禀陛下,是神君殿后的大雁的声音!”
“什么?”皇帝刘彻惊讶了,“现在已经秋深,这里怎么会有雁群?”
神官叩头如捣蒜连忙解释,他虽然是伺候神的人,但是在皇帝面前,却没有半分神使的尊严。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神君殿后面飞来了一群大雁,因为神君殿后有一个温泉汇成的小湖,地气温暖,所以竟然没有飞走,便年年月月留了下来,在此繁衍后代。
这里的人以为神异,便将这些大雁视作神鸟不仅不捕捉,反而加以爱护。
刘彻点点头:“原来如此!”又道,“既然是神鸟,此时为何听起来鸣声如此凄厉?”
“禀陛下,那可能是因为孤雁失侣的原因。”
“孤雁失侣?”
“是,陛下有所不知,雁最是情长……一生只有一侣,若爱侣因故而逝,剩下的即便一生孤凄也决不再寻他侣,故而人多以雁为贞鸟。陛下刚才听到的,定是雁失其侣的鸣叫,故而声音凄厉!”
贞鸟!
一生忠贞!
皇帝刘彻真真正正地震惊了。
自他记事开始,受到的就是一个皇子的正统的教育,他的教育里,有一个君主该如何治理国家;有一个皇帝该如何驾驭臣下;有如何玩弄权术,有指挥谋略……就是没有人告诉他,该如何对待爱情!
对于爱情,最起码的是——忠贞!
鸟禽尚且能忠贞!
爱便应该忠贞!
夜已经很深,皇帝刘彻更是耿耿难寐!
自己确实对卫青一往情深,这点自己从来都不怀疑,但是,对于卫青的感情,却时时有疑虑,开始是担心卫青的臣服不是因为爱情,后来是担心他心中另外有人。但是,卫青身边,除了奉母命所娶之妻,便无其他女子,就是现在的公主,也是朕逼他的!
念及此,梦中卫青的脸庞又出现在眼前:“我等的,是阿彘!”
其实,他一直是真正忠贞的人,他的爱情至始至终属于那个叫阿彘的人!
反而,是一直以为感情得不到回报而甚感不平的自己,身边从来没有缺少过人,先是韩嫣,后来的卫子夫,再后来的王夫人,李延年,李夫人……还有那些记不住名字的女人们……
自己一直觉得在爱情的角逐中,是受尽委屈的一个,却原来,是自己委屈了他人!
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上天才惩罚朕,要朕失去自己最爱的人?
念及此,皇帝刘彻通身冷汗,连忙坐起,这个念头不能起,朕不能失去,无能如何不能失去!
这天晚上,在寝殿里值班的内侍,忽然听到隐隐的响动,迷迷糊糊地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乎’的一声,殿门被从里面推开,皇帝刘彻只穿着白色的寝衣,从里奔出来。
内侍扑通跪下,还没有来得及询问,皇帝已经几步奔过他的身边,向外面跑去。抬起头来的内饰只看见,深秋寒冷的风吹起皇帝身上白色衣襟的下摆。内侍惊恐而又茫然,皇帝在这样寒冷的夜里,只身着单衣要去哪里?
深夜的柏梁台神殿,除了神像前几点香烛,一切都笼罩着神秘而令人恐惧的黑暗。袅袅的香烟幻化出种种奇怪的图案向殿顶的虚无升去。
香案前的红毡跪垫上,还是一身白色寝衣的皇帝刘彻死死地跪伏在神君像前,额头几乎碰到了地垫。
夜很深,空气很冷,但是皇帝刘彻都没有感觉,他只知道在心中反复祈愿:“朕知道自己错了!朕知道错了!上天垂怜,请让他回来!——”

交心

或许刘彻的衷心的祈求终于得到了上天的垂怜,在这场巨大的灾难中,卫青终于有惊无险。
那日他和侍卫们冲出驿馆,便看到了迎面卷来的洪水。虽然他们大都不会水,但是,毕竟都是多年沙场上征战过的人,身手都十分矫健,于是上房的上房,上树的上树,躲开了第一浪的冲击。只是,接下来他们还是被滚滚的波涛冲散。
卫青和侍卫长杨荣抱住一根漂浮在水面的横梁,顺水漂流,竟然飘到了下游的合川县境内。
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两人合力上得了岸,几经跋涉才到了有人家的地方,投宿于当地的一家富户。本来略作休整便要离开,可是,因为连日雨淋水泡卫青又犯了旧疾,只得暂留下来。
两人尽管模样狼狈,但主人家见他们气度不凡,不是寻常人物,倒也十分客气,事事殷勤。故而他们便在这里留了几天。
过了几日,卫青略好,便和杨荣到了合川县。
此时他们和长安失去音讯已经有一段时候了。不知消息的刘彻又悔又急,不顾自己病体,除了日夜祈福外,便是发狂的找寻。
因大将军出长安是秘密的,也怕惊动各色人等不敢声张。但左一道密诏,右一拨人马,羽林军心腹更是逼着当地政府和驻军,几乎把黄河河阳以下的沿岸用篦子篦了一遍。
等卫青他们到合川县时,正好合川县里官员几乎被刘彻逼得要上吊,如今一下子看见,简直就是天上掉下宝贝,几乎个个老泪纵横喊‘万幸’。忙忙一面殷切安排招待,一面具折禀告!不几日,又多派人马护卫,一路护着卫青回长安。
卫青知道为自己一人,竟然弄出这人仰马翻的情况,早已心中不安,本坚决不让合川护送,无奈合川县令眼泪纵横匍匐于地苦苦相求,只得随便!
不几日,失散的侍卫大都找来,只有两人还无音讯,也只得慢慢再想法子找寻。
于是一行人返回长安,却是车马隆盛,比来时不同。
走不了多远,便遇到一拨来接应的卫队。
卫青方知皇帝大病初愈,此时心境与来时略有不同,怔忪中也自惦念。
于此日始,走一段便遇到皇帝派来搜寻的人马卫队,走一段又遇到几个心腹羽林,那些散于各处寻他的人,听见他的消息,不免都纷纷聚来。卫青虽然在合川时便知皇帝命人寻找自己,却不知如此大的阵仗,感念中不免又添惶惑。
离长安不过三五日路程时,卫队人马已经近千人。
这日到了金泽县境内,离长安不过一日路程。
看看日将西斜,因人员过多,怕错过这个大县不好住宿,便命人马停下来,分散于各处投宿。
地方官员早殷勤来接,卫青便住进了驿馆。
驿馆中早已为他来而色色准备,一应铺陈应用十分丰洁,驿馆中人伺候犹为周到。卫青住下后,那些官员便流水样地前来请安奉承。绕是卫青为人好脾气,也自招架不住,只命随行人等说身体不好一律挡驾。
终于耳根清净了,卫青痛快沐浴一回,便独自斜靠在被褥之上,只是发愣。
这一路行来,种种见闻与他心中自来的抱负主张竟有不同,已经让他中犹如潮涌;而途中所遇老夫妻一番情况,又让他犹豫思忖;如今见刘彻为了寻自己如此大的阵仗,显见得是未能忘情,更是吁嘘……
种种想法,事也好情也好,越想心中越是五味杂陈!
不知不觉外面日将西斜,天空中晚霞满天,映得天宇一片艳艳的金红。一株巨大的老槐在院中撑着遒劲的枝条,那落日从枝条缝隙中缓缓向西边坠去。
忽然人声隐隐,便听见脚步声响,须臾到了自己门前。
卫青还未及起身,门已经哗的一下被推开。
一声“仲卿!”皇帝刘彻便站在跟前!
无论如何,皇帝也不该在此时此地出现。他身体刚好,他有无数的军国大事要办,还有救灾,赈济……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出现!
可是,他,就在这眼前!
虽然想了千百次再见的时候的场景,想了千百种再见时如何的说辞,此时全部飞到了九霄云外,脑海中一片空白!
回过神来,连忙起来要拜,忙道:“见过陛下!”
将拜未拜之间,那人抢上一步早已两手拉起:“老天保佑,终于回来了!”
一起身,便对上那熟悉的如莹玉一张俊美庄严的脸庞,如寒潭一般黝黑的眸子,却闪着亮晶晶的光彩。
“陛下!”一时找不到别的话说,只喃喃地叫道。
而那人早拥他入怀,于是耳边便是熟悉的他的呼吸,鼻中便是熟悉的他的气息,身边便是熟悉的他的身体。
若按离开时的心,无论如何也要推开,全了那君臣之礼。只是……
只是那人的神情为何如此憔悴,那人的脸色为何有些苍白,微红的眼眶,颤抖的嘴唇……那手提了起来,竟是推不出去。
“陛下!……”狠狠心终于挣开怀抱,便要重新见礼。
而那人却在自己离开的时候又再次拥进怀里,这一次,更热更紧,脸紧贴着他的脸,在耳边急促着呼吸:“这里没有什么陛下!”
耳边那个熟悉的声音说着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话语,“这里没有什么陛下,只有阿彘!”
阿彘!?
卫青楞住了,一股酸酸的热热的东西从心里慢慢卷过来,全身都浸在了里面。他喃喃地重复着:“阿彘?”
那人松了一点手,让他正视着他自己:“仲卿,我错了!”
这就是天崩地裂,五雷轰顶!
面对千军万马都未曾变过色的大将军,在那日洪水漫卷也自镇定自若的卫青,竟然张大了嘴,一脸震惊:“什么?”
皇帝刘彻脸色微微发红,但是眼光却无比坚定:“我说,我错了!”
“……!!”
这些日子反反复复,对着上天说的,对着自己的心说的,此时便纷纷涌了出来。
“我真的是阿彘,虽然有时候只记得我是皇帝,可是,我错了……”
卫青越听越惊,越惊越痛,越痛越痴!
没有谁比他更懂得这个人,堂堂一国之君,如此强横跋扈的人,竟然在对自己认错!?这是忏悔?!
他说他错了!
我呢?
我的隐忍是否让他明白?我的心是否给了他真正的回馈?我一直不愿如韩嫣一样依附他生存,但是,我是否告诉过他所有的风雨我愿意和他一起面对?那些委屈我都明白原因,我是否,象那个老丈一样,不计较自己所爱的人?
爱,便应该无怨无悔!
……
刘彻在努力地表达着自己的心,他要在这时候把自己所认识到的,所明白了的说出来,要这个人的理解,要这个人的原谅,要这个人——回来!回到他身边来!
猛然间,刘彻说不出来了!
因为,那种温热的感觉,那种湿润的感觉,那种熟悉的呼吸和甜蜜的感觉……堵上了他的嘴唇!一双强壮的臂膀,回应了他的拥抱!
于是天和地融合在了一起……
因为爱而离别,因为爱而重聚,爱是最初和最终,爱是唯一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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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经西斜,微黄的阳光射进来,给榻上两具交缠着的优美而结实的酮体涂上一层粉色的迷幻般的光彩。
炽烈的吻胶粘着,搜寻者,融合着。
然后延伸到脖颈,那优雅的如同天鹅的脖颈,然后,是精致的锁骨和胸膛。扯开那显得多余的衣襟,那种温暖的让人迷醉的清新的体气便溢满鼻端。
“仲卿!仲卿!——”
皇帝刘彻一边轻轻呼唤着,一边在那微微起伏的温暖的胸膛上印下无数的吻痕!
卫青半闭上眼睛,任凭那爱恋的抚摸在自己敏感的胸前游走,每一个动作都让他的身体燃起小小的火焰!
“唔!”他呻吟一声。
胸前小小的樱蕾被含住,用舌尖轻轻的撩拨,感觉那柔柔的一粒渐渐地战栗着□。而呼吸应和着手指的旋律。
一只手在向下探寻着,一路点燃欲望的火焰。
然后,那抬头的骄傲被温暖的手倏地握住,他全身轻轻一震,双腿不由自主地绷直了,喉咙中带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呻吟!
听见他的声音,刘彻抬起头来,看着那晕红的脸颊和微微湿润的迷蒙的眼睛,还有因为激情而微微痉挛的身体……
“仲卿!我的仲卿!”皇帝刘彻喃喃地说,迷醉在这身体,这声音,这神情里……
被诱惑,被刺激,被探寻,被准备,这一切是那样熟悉又陌生,那种只有他才能点燃的激情和快感,象浪潮一样席卷了全身。
卫青微微喘息着,全身是等待开放的花朵,颤抖着,等待着。
而刘彻的嘴唇,手指,他的身体的一切动作,在唤醒,呼应,加剧……!
刘彻心跳动得如此厉害,他知道他最美妙的东西就在他面前,他将得到,将占有。就像,当年在伏波殿!
只不过,不同的是:当年,他得到的是一具美丽的身体;现在,他还得到一颗美丽的心!
而这是,更美妙的事情!
当刘彻掀起那柔软而又有弹性的腰肢探身进去的那一瞬,外面的夕阳如血,整个天空辉煌而又美丽!

弋雁

元狩三年的冬季和以往的冬季一样的冷,不过,在不同的人心里,冷的程度是不同的。
在刚刚被宠幸不久的李家兄妹那里,这个冬天彻骨的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皇帝没有再召宣李延年进入寝宫。虽然宫中对这个协律都尉的音乐天才仍然看重,那些重大的仪式的音乐仍然是他在负责,但是,李延年知道,有些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没有皇帝的支撑,一切都不会长久的!
还好,还好妹妹李妍已经被封为夫人,还好她已经怀孕了,李延年想。为自己先前的伏笔而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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