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左卿志脸色顿时变得可怖，贺诺言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然而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即使后悔，想收回也为时已晚。

左卿志铁青着一张俊美的脸，大步靠向一脸惊恐不定的贺诺言，纤长胳膊一抬，一把揪住吓白了脸的贺诺言的衣领。被左卿志大力揪起，不得不踮起脚尖的贺诺言害怕地紧闭上双眼，努力平复着跳的毫无规律可言的心脏，等待有可能向自己袭过来的疼痛。但等待多时，迟迟不见想象中的疼痛附加在自己身体的某处，慢慢地睁开紧紧闭上的双眸。

第31章

左卿志咬牙切齿地瞪着贺诺言，但看到对方紧闭着眼睛一副等着受死的模样，却又不忍痛下杀手，只能一点一点艰难地吞下滔天的怒气，揪着贺诺言衣领的手因为强忍着愤怒而轻轻颤抖。

房间内的时间仿佛一下子停止了它的流逝，贺诺言小心翼翼地观察对方的表情变化，艰涩地咽下口水，等着对方先打破沉默。

而左卿志也没有辜负贺诺言的期盼，率先开口，似对近在咫尺的贺诺言说，又像对因为贺诺言而烦躁不已的自己说：“恶心？也是！你原本就不是同性恋！被男人上了觉得恶心，觉得龌龊那是自然！我有什么资格生气？我又有什么理由生气？当初不顾你的拒绝和挣扎，强暴你的是我，你痛恨我也是应该的！我又何必因为这种事而受到打击？你怕我，你躲我，你恨我，那都是你本该有的表现，到了这种地步，我还能说什么，还能要求什么？”

左卿志忽然之间变得多话，一字字的话语连珠炮似的从左卿志薄而有型的双唇中蹦出来，贺诺言有些跟不上左卿志的思维，待他好不容易消化了对方的话，却又因其变得疑惑不已。

仍旧震惊于左卿志突然的发难，贺诺言有些呆呆地抬头望着眼中闪过某种挣扎的左卿志，几乎下意识地问道：“应该是你讨厌我，恨我，希望从来就没有我这个人的存在的吧？”

虽然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左卿志想象过无数种贺诺言接下来的话，却唯独没想过会是这么一句，深吸一口气语气不善地说道：“是！我是希望从没遇到过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现在也就不用变成这样！”

贺诺言没想到，在左卿志清醒时说出这句话远比在对方醉梦之时说出来的还要具有杀伤力，明明早就知道对方的想法，今天却在这种情况下更清楚地得到确认，贺诺言都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仿佛就连要呼吸的事也忘了似的，愣愣地盯着对方。

见贺诺言一副呆傻的模样，左卿志松开紧紧揪着对方衣领的手，头也不回地回到房间。左卿志心里明白，刚才的那些话对贺诺言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他们二人之间目前胶着的情况也不会有任何好转。但一个多月的回避让左卿志心里压下了不少负面情绪，甫一听到贺诺言的话，多日来的压抑一下子绝了堤，让他变得口不择言，竟将这一切的责任都加注到贺诺言一个人身上，却忽略了刚才贺诺言眼中一闪而过的受伤。

没过多久，左卿志换了件衣服，也不说去哪里便匆匆出了门。而留在房里的贺诺言无力地仰躺在床上，十指相交覆在眼睛上，脑中一片空白。

左卿志亲口说了，是以清醒的状态下说了希望不曾遇到过自己。

贺诺言难过之余，不明白自己为何因为左卿志的一句话而如此消沉。说道后悔，他自己不也希望从未遇到过左卿志的吗？何必因为对方拥有与他相同的想法而感到消沉？贺诺言不禁苦笑，他还是没有任何改变。总希望每个人都能喜爱他，向他伸出双手以示友好，但他却总也不能主动表示友好或试着完全接受他人。光是一个钟孝勇，不就花了他五年的时间吗？

贺诺言觉得他在困惑中迷失了前进的方向，更迷失了自己。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当你觉得迷茫的时候便试着倾听自己的心声，它会告诉你该怎么做。当时贺诺言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然而，自己本身深深陷入局中，脑中可算是一团乱麻，即使静下心来想要聆听心声又有何用？

左卿志，某种意义上贺诺言算是对不起他，他的情况也让贺诺言很是同情，但那也只是在贺诺言处在旁观者的立场上时才有可能会有的心情。四个多月的时间其实说长不长说短它也不算短，想要忘记一件小事那是绰绰有余，但想要忘记几乎要了他半条命的事情，贺诺言怎么也无法变得洒脱，学着曾经看过的小说中出现过的主角似的，微微扬起嘴角淡淡地说，全当被条狗咬了一顿，忘了吧。

对贺诺言的情况有些担心的井伯，左卿志出门之后不知来贺诺言房间多少次，贺诺言不希望给井伯添不必要的麻烦，只能笑着重复着说，没事的，我真的没事。

是啊，能有什么事？最糟糕的情况不也已经发生过了吗？还能有什么事比那件还要糟糕？

到了第二日，习惯性的一大早起床的贺诺言从井伯口里得知左卿志昨晚又一夜未回，贺诺言也没有力气费神去管左卿志到底会去哪里。

一件青紫黄三色横纹相间的V领套头衫青蓝色牛仔裤，贺诺言一身清爽地在井伯带着浓浓遗憾情绪的眼神下慌慌张张离开。

到了学校门口，看到那里已经聚集了好几个人，而第一个发现贺诺言的韩珉皓朝他挥手喊道：“诺言，你怎么这么慢啊？就等你一个了！”

一下子成了众人行注目礼目标的贺诺言奇怪地问道：“大家都到了吗？我还以为全班一起去呢。”

来的人虽然不少，但如果比起整个班级的人数，差距还是相当大的。韩珉皓、张宏强、王涛三人组以及强烈要求要去游乐场的朱欣欣，还有本次活动起带头作用的严彬和乔昕怡，隐隐让贺诺言觉得跟严彬几乎形影不离的郑飞，朱欣欣的同桌薛静，这些人在场贺诺言不觉得怎样，但看到前次那位据说是朱欣欣“手帕交”的赵妍，前学生会会长傅丽婷的身影，就觉得很奇怪，这次应该是班级活动吧？

发觉贺诺言眼中的疑惑，韩珉皓撇了嘴说道：“有非本班的人加入，是因为某些人嘴欠，心里藏不了话，到处广播咱们出去玩的事。”

虽然韩珉皓说得小声，但还是让耳尖的朱欣欣一字不落地听了去，左手握着成拳的右手，手指关节发出渗人的咯咯的响声。“本小姐嘴欠，那真是抱歉了……啊！”

朱欣欣还未接近，就已经感觉到身后杀气的韩珉皓，抬手一拽一躲，在贺诺言身后朝黑了一张小脸的朱欣欣赔笑道：“没有没有，哪能呐！我说的是张宏强，你可别误会！”

没等张宏强高呼韩珉皓重色轻友，一旁的傅丽婷凉凉地接话：“按你的说法，就我不该来呗？”

虽然不知道韩珉皓为何会突然让着朱欣欣，但遇到傅丽婷这尊瘟神（韩珉皓说的）他可一点也不客气。“如果你自己强烈坚持，我也没办法不是？”

言下之意，说得傅丽婷好像厚着脸皮硬要加入他们似的。

就在男派与女派之间将要爆发新一轮的“战争”时，严彬适时地介入他们二人之间：“说到人，其实还有一个没到。”

严彬话音刚落，一辆小巴缓缓驶入离校门口不远的终点站，一道人影匆匆下车，朝他们小跑过来。待人影走进，来人竟是严彬的表弟钟孝勇。

“小勇？”看到钟孝勇会出现在这里，贺诺言惊讶不已，但随之而来的还是好久不见的喜悦之情。

钟孝勇朝众人笑笑，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这么突然跑过来。”

跟傅丽婷暗自较劲的韩珉皓丢下双眼还在喷火的野蛮女（还是韩珉皓说的），笑呵呵地对钟孝勇说道：“没关系，没关系！人多才好玩嘛！”

傅丽婷插嘴：“你刚才怎么不说人多好玩呢？”语气中的火爆劲儿清晰地传达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根本插不上一句话的钟孝勇发现贺诺言看起来没有精神，凑过去低声询问：“怎么了，小言？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贺诺言忙摇头，虽然很想跟钟孝勇说自己心里的苦恼，但贺诺言还是保持了沉默，他不想让钟孝勇因为自己的事而感到担心。明明看出贺诺言心事重重，但钟孝勇还是没有追问，他希望贺诺言能够主动说出来，而不是在他的一再追问下透漏自己的心事。

一阵胡闹之后，一行十二个人浩浩荡荡朝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水族馆前进。

难得来一次水族馆，贺诺言觉得烦闷的心情轻松了不少，在遭遇到那一系列事情之前，贺诺言也不曾经常光顾这里，在贺诺言没什么色彩的记忆里，来水族馆玩的次数最多不超过三次。而跟着一帮同学一起出来玩，那更是少之又少。

玩了一上午，大家饿的饿、累的累，皆强烈要求先去吃饭。贺诺言这次学聪明了，早在进水族馆之前就找了取款机，取了些现金，不用因为手头里就一张信用卡而感到为难。

在众人讨论了近三十分钟之后，好不容易决定中午去麦当劳吃快餐。

因为是周日，所以店里客人异常得多，几乎没有一处落脚的地方。好还他们运气不错，等了不到十分钟就占到了座位，虽然不是并在一起的，但因为一桌四人的座位紧挨着，所以够他们十二个人坐在一起了。

买完了各自要吃的东西，大家边吃边开始聊起上午看过的地方，女生还拿着相机看在水族馆照过的照片，幸亏店里本来就不算安静，要不然肯定要像上回那样招到服务员的“热情”视线。

坐在贺诺言对面的赵妍忽然朝他开口：“这个月26号是左学长的生日，你想过要送什么东西当礼物吗？”

“啊？”没想到和他不是很熟的赵妍会跟他搭话，贺诺言一愣，也忘了咽下嘴里吃到一半的汉堡。

赵妍的话引起了在座所有女生的注意力，开始讨论起不久之后左卿志的生日。

贺诺言第一次听说左卿志的生日，对赵妍的问题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讷讷地说道：“这个……我不知道大下个礼拜他要过生日。”

朱欣欣不可置信地惊叫道：“不会吧？你们不是住在一起吗？怎么连对方的生日都不知道是几号？”

韩珉皓没好气地出声反驳朱欣欣：“你以为都像你们女生啊？查左学长查得，恨不得就连学长十八代族谱都给查出来？”

朱欣欣朝韩珉皓翻了个白眼：“吃你的汉堡吧！”说完侧头同贺诺言说道：“既然你们住在一起，那也算是种缘分。现在知道学长的生日也不算迟啊！还有两个礼拜呢，好好想想要送什么礼物，生日能够得到礼物是件很幸福的事哦！我想如果那天学长收到你送的礼物应该会很高兴的。”

对朱欣欣一脸陶醉的模样贺诺言不置一词，他不认为在目前这种情况下，左卿志会满心欣喜地接受他送的生日礼物，贺诺言都能想象得到，在左卿志收到的下一秒就会将其直接扔进垃圾桶里。

想到左卿志，原本心情开始好转的贺诺言默默地吃着手里有些变凉的汉堡，也没了兴趣再讨论左卿志的生日。看着这样的贺诺言，一旁的钟孝勇担心不已。他确实很希望对方能够主动说出心里的烦恼，但眼看贺诺言一心想着将所有的事情严严实实地藏在心里，实在是好比急惊风碰着个慢郎中，只有干着急的份。

饱餐一顿之后，下午前往早就拟定好的目的地——游乐场。然而经过中午时的一番闹腾，贺诺言早没了玩下去的心情，在玩了过山车、摩天轮等几个游乐设施之后，贺诺言婉拒了钟孝勇要送他回去的提议，独自离开。

回到左卿志的家已是下午三点半，如预料的一般，左卿志并没有在家，田姐和小宋去了市场，只有井伯一个人留在家里看家。

见贺诺言比预期的还要早回来，而且心情看起来也不是很好，井伯关心地询问。贺诺言心里惊讶于井伯的敏锐感觉，面上却挂上总有的甜甜笑容安抚一番，径自上楼回房。

第32章

回房之后，贺诺言脑海里满是中午大家谈论的最后一个话题，左卿志的生日礼物。这个月26号，贺诺言没有想到，看起来十分成熟的左卿志，细算起来只比自己大不过五个月，几乎与自己同年。

没过几日，井伯他们也开始准备起不久之后的左卿志生辰，还计划26号那天做一桌丰盛的晚餐，以祝贺左卿志二十岁生日。这让贺诺言更加苦恼，不知道他是该当作什么事也没有、糊弄过去，还是该准备一份简单的礼物送给左卿志，意思意思。

井伯他们期待万分的日子越发迫近，贺诺言便越加头疼不已。都到了24日，贺诺言依然犹豫不决，这完全不是他以前的作风，这事若是放在以前，贺诺言听说谁过生日，听听便罢了，从不会放在心上，除了钟孝勇每次过生日，都会邀贺诺言上他家参加生日宴会，才让贺诺言逐渐养成每年钟孝勇生日都会记得给对方准备礼物的习惯。

从广播终于响起宣告上午课程全都结束的悠扬音乐声，准备回去的贺诺言最终决定，还是不为左卿志准备什么礼物了，就当他什么也不知道吧。

然而事情却并非他所想象的那般发展，在告别轮为值日生的韩珉皓走出教学楼的时候，隔壁班的赵妍叫住了正要离开的贺诺言。他记得除了跟班里的同学出去玩两次时之外，从未跟朱欣欣的“手帕交”赵妍接触过，贺诺言不明白今天对方怎么会突然找上自己？

贺诺言面上带笑，温和却也客气地问道：“你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赵妍好像放心似的轻呼出一口气，紧接着问道：“那个，贺诺言，左学长的生日礼物，你准备好了吗？”

“还没有。”已经决定不准备礼物的贺诺言缓缓摇头，他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必要告诉对方他不会准备任何东西。

显然赵妍是误会了贺诺言的意思，以为对方苦恼于不知道该准备什么而一直拖到现在，表情满是欣喜地说道：“既然这样，反正今天下午没有课，不如我跟你一起去买怎么样？”可能察觉到自己有些着急，说话明显有逾越之嫌，赵妍吐吐舌头，才小心说道：“还是，你想自己去？”

贺诺言很想拒绝对方，想跟对方明说，自己不会为左卿志准备礼物，但看到赵妍期待的眼神，又找不出妥当的说辞，正犹豫之际，赵妍忽然展颜一笑：“反正我也要去买些东西，不如就当是陪我去嘛！”

贺诺言无聊地心想，赵妍话中的意思算不算是在邀请自己呢？贺诺言自嘲，以前从未有过女孩子对他抱有过好感，更何况主动邀请他去约会？今天怎么会有这么荒唐而无聊的想法呢？

贺诺言被半拉半就地同赵妍来到校门口，看到小刘开来的车就停靠在校门口不远处的空地上，说明情况后，待贺诺言和赵妍双双坐上车，小刘将车朝购物街开去。在一家大型购物广场前的停车场停下车，小刘跟着贺诺言和赵妍二人走进足有十层高的商场。放弃准备任何东西的贺诺言眼看着商场内琳琅满目的商品，没有一点感觉，反观赵妍却看起来兴致极高，开心地拉着贺诺言左看看右瞧瞧的。走马看花似的大概逛了一遍商场，在下楼的扶手电梯上，赵妍才开口问贺诺言有没有中意的。贺诺言开始后悔之前没有清楚地拒绝赵妍的提议，刚好下到一楼的时候看到拐弯处有卖香水的柜台。

贺诺言嘴边含着淡淡的浅笑，说话的时候总是给人笑眯眯的感觉，其实在第一次看到贺诺言时，赵妍就喜欢上了身边的这个犹如奶糖般的男孩，可是因为两人在不同班级，所以赵妍一直没有机会接近对方，总觉得贸然接近，会给对方一种十分唐突的感觉，赵妍这才拜托朱欣欣帮忙，两次带着她参加本不属于她的聚会。

贺诺言在香水柜台前停下脚步，侧头说道：“我想买瓶香水送给他，应该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