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别曲(出书版)By 卫风
  发于:2010年06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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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一回事?

骆从信在接触的那一瞬间吓得心神俱失,但下一刻已然沉沦。

站在淙淙流水当中,没有人移动脚步,交缠的舌牵引、翻腾在两人的唇齿之间,送出的叹息充满着甜蜜幸福。

深入再深入,任凭太阳炙热的光线,也无法让他们暂停、分开。

也许是吻得太久,韩仰玉脚一软,往后倒下,连累了从信也跟着扑倒。

韩仰玉坐在溪水当中,骆从信扑在他两腿间,正好又对上他的唇。

跪坐着,两人又吻了片刻,骆从信突然惊慌地退后,抖动身子,手脚用力拍动,弄得水花四溅,一摊水溅在韩仰玉脸上。

"啊!你干嘛啊?"韩仰玉抹抹自己脸上的水花,吃惊地问。

"有鱼......"骆从信手忙脚乱地从自己的衣襟当中拉出一条长约半个胳膊的鱼,那条鱼在从信手上挣扎着,急于挣脱那双大手。

"啥啥......我们下一餐有着落了!你千万别放手!"韩仰玉哈哈大笑,挣扎着跳起身。

骆从信一听少爷吩咐,连忙死命地抓住那条鱼。

"好乖!"

这口气恍若回到从前,从信听到少爷的夸奖,英气的脸上露出灿然笑容。

第七章

叫他去装点水,没想到回来时,除了水之外,还多了一个讨厌的祸害。

听到两人一边生火烤鱼,有说有笑,李婉英便一肚子火。

骆从信不是去边关从军了吗?怎么冤家路窄,刚巧在这碰上?

满肚子的疑问与不情愿让李婉英食不知味,鱼肉在嘴边嚼了嚼,觉得难吃,当场吐了出来。

"仰玉,这鱼好难吃。"李婉英不满地抱怨,根本不管自己没出半分力。

"会吗?我觉得颇好吃。"韩仰玉好脾气地看着她,"既然不喜欢,就别吃了,你歇一歇,太阳已经下山,现在凉了一些,你应该睡得着。"

有骆从信在,她怎么睡得着!

身旁有这个差点把韩仰玉抢走的人.李婉英根本无法入睡,怕重演当初的恶梦。

她永远忘不了韩仰玉看着她的眼,一字一句地说:"说实在的,我不在乎。"

当时,他唇边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好像甩掉了一个大累赘。

这一切都是骆从信害的!都是他,仰玉才会走,才会说那些狠心的话,才会让她孤伶伶地收拾行李,最后还让盗贼伤了她的眼睛。

越想越恨,偏偏耳朵关不住,尽是他们说笑的话语。

"让我瞧瞧,这是箭伤?真不小心,怎么让人伤着了?"韩仰玉低低地问,然后是一阵更低的笑声。

"少爷,你别这样。"骆从信大笑起来。

这样是哪样?

他们到底在干嘛?

眼睛瞧不见,事事又不如意,让李婉英恼得欲哭无泪。

谁知道哭了、闹了,还会不会有人来哄她?

自从骆从信出现后,仰玉就离她越来越远了。李婉英咬着唇,恨透了这只不知从哪跑回来想要偷走她未婚夫的贼猫。

"婉英,要不要喝点水?这水很甜,你一定喝得下去。"

"好吧!"李婉英眼眶不禁红了,终于想起要照顾她了吗?骆从信到底有什么好?

为了他,连未婚妻都可以不要吗?

李婉英一言不发地把水喝下去,用袖子擦擦嘴巴,别过脸去,整颗心沉甸甸的。

"好乖。韩仰玉拍拍她的肩膀,夸奖她难得的柔顺,他用手梳理李婉英凌乱的头发,柔声哄着。

骆从信忽然抬起眼睛看了韩仰玉一眼。

韩仰玉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用眼神问骆从信,却见他别过脸去,眼神看向遥远的天际。

原本该是欢乐庆祝重逢的夜晚,却出现了异常的沉默。

韩仰玉告诉骆从信,他要将李婉英送回长沙她的外公处。

骆从信二话不说,决定跟着南下,保护没有单独出过远门的两人。

他手上的长刀亮晃晃的,的确吓走不少歹徒;但少了外患,却多了内乱,骆从信与李婉英冲突不断。

"这是下人吃的东西,我不要!"李婉英丢出一颗雪白的馒头。

"你不吃我吃。"骆从信不跟她计较,将馒头捡起来,大口大口地吃掉。

"连掉在地上的东西也吃,又不是畜牲!"李婉英不屑地说。

"你当这是哪里?你是逃难的,以为自己还是千金小姐吗?有得吃就不错了。"

娇生惯养就是娇生惯养,连战乱时期也不改本性。边关的士兵,想吃都没得吃的食物被她这般糟蹋。骆从信很用力地瞪了李婉英一眼。

睢阳的弟兄们现下不知怎么了?战乱刚起,城中的国粮已不足,若被围城......骆从信不敢想下去,眼前浮现城中兵荒马乱、粮草短缺的情景。

相较之下,这个脏掉的馒头倒犹如珍馐了。

"仰玉,没别的东西吃吗?"李婉英摸索着身边的人,拉住了韩仰玉,仰头乞求。

"这里还有块饼。"韩仰玉听着两人争执,没吭声,默默地又递了一块饼到李婉英手中。

"那儿不是有匹马吗?宰了就有东西吃了。"李婉英洋洋得意地说,对于自己的突发奇想十分骄傲。

平时她可不能接受如此粗糙的食物,不过现在落难,只好将就一下。

她可真能屈能伸呢!

李婉笑脸上露出佩服自己的表情。

"婉英,那是人家的座骑。"韩仰玉摇了摇头,才想起李婉英看不见。

"哼!只要你一声,骆从信那家伙敢不给你吗?他最重视你这个少爷了,你说一声,叫他去死他都愿意。"李婉英口气尖酸,当骆从信不在场似的。

"别这样,说这些气活气自己做什么?你先吃下这块饼,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赶,需要体力。"

"我不要他陪着我们!"

"从信是好心帮我们。"韩仰玉微笑解释。

"他只想帮你而已!他从来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我知道他恨我,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会杀了我!"

"婉英,从信不是这种人。"

听到两人夹缠不清的话,李婉英口口声声的逼迫,韩仰玉低声下气的劝,最爱护少爷的骆从信再也忍不住。

他站起来怒道:"幼稚、肤浅、没家教!"

"你骂谁?"

"看谁应声就是骂谁!"

"小杂种,早知道当年就该打死你,教你活到现在侮辱我......"李婉英再也顾不得千金小姐的仪态,破口大骂起来;韩仰玉将她拉到一旁,隔离怒火冲天的两人。

"你是该后悔,我现在可以马上杀了你。"骆从信冷冷地说。

"有种就过来杀我!"

李婉英没看到骆从信脸上勃发的怒气,否则一定不敢继续破口大骂。

骂他也就罢了,如果这女人敢继续为难少爷,他就趁乱杀了她,反正此刻战乱之际,没有官府会过问路上的一具无名女尸。

几年的军旅生活,到还是对骆从信有了影响。

寻求暴力手段来解决问题,是当时天真坦率的他不曾想过的。

当时的他,即使再恨李婉英抢走了少爷,也绝对没有过要伤害她的念头。

可现在的他已不是昔日吴下阿蒙了。

骆从信偷偷抓住了身侧的刀,脸上露出冷笑。

他望向李婉英,意外地跟韩仰玉的眼神相遇。韩仰玉一眼即看出了骆从信眼中的杀气;他对骆从信摇摇头,比了比李婉英,又指指自己,眼露请求。

少爷是在说--她是他的未婚妻,他对她有责任,拜托不要跟她计较,更不能动手伤她。

骆从信一眼就了解了少爷所要表达的含意。

终究,少爷还是将这个如天仙般的未婚妻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骆从信心中一酸,默默坐了下来,脑中一片空白。

此情此景,就仿佛回到了两年多之前,他不想面对的一切。

而今,他又要逃走吗?

心底凉凉的,骆从信伤心的再也不想去计较什么。

在骆从信的退让下,有好些天三人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韩仰玉时时伴在李婉英身边让她心安,而眼神牵制着骆从信,情意恳切,教他要气也无从气起。

李婉英娇生惯养,受不得赶路的苦,每隔五里就要停下来歇上好半天,拉着韩仰玉说话;这种时刻,骆从信总是默默坐在一旁看他们。

"仰玉,我渴了。"

"这是水壶,拿好。"韩仰玉将水壶交与李婉英,她用葱白细嫩的手指搭在羊皮包裹的肮脏水壶上,将水一饮而尽。

"还要。"李婉英将空着的水壶还给韩仰玉。

"我去装。从信,你守着婉英,我去去就回来。"韩仰玉不让骆从信有反驳的机会,快步转身离去,留下尴尬且沉默的两人在破庙中休息。

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骆从信也以为李婉英绝对不会开口说话,但她突然开了口,说的还是让骆从信吓得跳起来的话。

"我知道了,你喜欢仰玉哥哥,你这次是特地回来,要从我身边抢走仰玉哥哥的。"李婉英斩钉截铁地说。这几天,她听够了两人间暧昧的互动。

就算是好友,也犯不着成日搂搂抱抱吧!

"你说,你喜欢仰玉哥哥对不对?"她咄咄逼人地问。

李婉英在黑暗中等待许久,她听到骆从信走到自己身前,然后蹲下来与她平视。

他到底用什么眼神在看着自己?李婉英不安地等着他开口。

宛如过了几刻钟时光,骆从信终于说:"没错!我是喜欢少爷,怎样?你管得着?少爷亲过我、抱过我,你有过什么?"

李婉英的脸一片热红,没料到骆从信居然会说得如此清楚明白!被羞辱的难堪以及被韩仰玉背叛的痛苦,一时间让她失去理智,她举起手掌,挥掌就打,"你......你下流!"

这一掌不偏不倚地打中骆从信,殷红的掌印烙在他脸上。

骆从信没吭半句,他退开几步,淡淡地说:"我下流吗?我你一样,是真心诚意地爱着少爷,为什么你的爱才是爱,我的爱却是下流呢?你不能了解,我多羡慕你,这些年来,你日日夜夜跟少爷处在一个屋子里,少爷宠你、照顾你,对外宣称你是他爱若珍宝的未婚妻,你拥有我求也求不到的一切。如果我有机会,我当然会抢走少爷,那是我这一生唯一祈求的事情,即使要我用生命来换,我也心甘情愿。"

"好,用生命来换?我现在就杀了你!"怒气攻心,李婉英从头上拔起一根簪子,朝骆从信的方向扑过来,她看不见,所以便胡乱刺下去,却不偏不倚刺入他的腹部。

这一幕,教回来的韩仰玉撞个正着。

"天!从信!婉英,你做什么?!"韩仰玉奔过来,将李婉英一把推开,急急察看骆从信的伤,他的腹部被李婉英的簪子插出了一个洞。

"少爷,这么一点伤,没事的,一个小洞而已。"骆从信压着腹部,阻止血流出来。

韩仰玉也知道无碍,他放开骆从信,方才的恐惧全转为愤怒,他转身看着李婉英,而那女孩正伏地痛哭。

"你到底想对从信做什么?!"韩仰玉怨声说。

"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李婉英气得大喊。

如果不杀掉骆从信,总有一天仰玉会跟着他离开的。

"如果你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是李家的大小姐,你就大错特错了。没有人可以忍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任性!"韩仰玉忍无可忍地骂道。

"他说他喜欢你!我不能忍受这样的事情,我绝对不容许一个男人抢走我的未婚夫!仰玉,你快赶走这个恶心的家伙,他......他喜欢男人!"李婉英不顾一切地揭发真相。

一瞬间,韩仰玉似是呆住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骆从信羞赧地低下头去,肚子上的疼痛根本不算什么了,他现在只想夺门而出。

"很抱歉,我父亲也喜欢男人,请别随便将恶心这两个字说出口。婉英,我最后一次提醒你,不要再做伤害从信的事,要不然我会狠心抛下你不管。"

静静地说完,韩仰玉走了出去,而骆从信什么也没想的跟了上去。

从军两年,他学会了直接迎战,而非逃避。

"少爷,这样好吗?"骆从信低着头问。

"别管她。"

少爷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骆从信看着身边的少爷,千头万绪,却不好意思问出口。

他疑惑地看着少爷的侧脸,看他的表情由苦恼、犹豫到坦然,然后忽然笑了出来。

"少爷?有什么好笑的?"骆从信不懂。

"我又对婉英发了脾气。第一次因为你,第二次、第三次......每次都是因为你。"韩仰玉笑着。

除了从信之外,他总是迁就着李婉英。

"这有什么好笑的?"依旧不懂,不过骆从信倒是因为少爷的笑颜,也泛起了笑意。

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少爷开心就好,那女人不值得少爷为她难受。

当年的反感还在,再加上这些年来累积而成的嫉妒,交错成对李婉英复杂的情绪。

不过,只要少爷还爱着那个女人,他就不会伤害她。

骆从信静默不语,想着自己一直没向少爷坦白的心事。

少爷,我对你......

"为什么我会到现在才发觉,我真正在乎的人是你,即使是婉英,也比不上你在我心中的地位。"韩仰玉转过头来,对骆从信又是一笑。

他的眼神轻柔,洋溢着温暖的情意,这一眼,散发出来的感情已经不是多年来他所说的兄弟之情。

少爷在说什么?骆从信一阵晕眩,心怦怦地跳着。

他没听错吧?

"不要再离开我了,从信。这些年来,我想你想得紧。"韩仰玉伸过手握住骆从信宽大的手腕。

当年他就隐约察觉了从信的情感,经过这段离别,自己对从信的情谊也逐渐变质。

所以,才会在重逢时主动吻从信。

这一切,他终于想通了。

"少爷,我也想你。"骆从信急急回答。

多少思念,却从不敢在信笺中表露,只敢轻描淡写地诉说自己点点滴滴的生活。

两人相互对望;明月皎洁温柔地照在两人身上,银色月光下,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瞧见彼此微笑的剪影。

不知道是谁主动向对方靠近,在意识到对方的呼吸时,两人的唇已经贴在一起。

"少爷,我喜欢你。"

他终于敢大胆的说出来了,而少爷呢?

骆从信焦燥地等着,凝视着韩仰玉在月色下依旧淡然的微笑。

"我知道,从信。"微风轻轻吹着,扬起韩仰玉随意束起的发,他安静且从容地笑。

"在你离开的这些年,我早该发觉了,我真正爱的人是你。"伸出手,他拥住了骆从信,将头靠在他肩上。

少爷说的是爱?

骆从信不敢动弹,怕惊醒这个美梦。

清风明月,这一切如梦境一般美好。

"仰玉,还有多久才会到?"

"快了。"

"你三天前就说快了。"压抑着不满的情绪,李婉英揉揉因为骑马而酸痛的大腿,不敢喊苦,只能低声抱怨。

两个男人将马让给了李婉英乘坐,韩仰玉牵着马,骆从信与他并肩而行。

自从两人互相坦承情感之后,不论李婉英怎么冷言冷语,都无法改变他们的好心情。

他们时时刻刻形影不离,就如同幼年时同食同寝,无法忍受任何一刻的分开。两人一路上分享着沿途的趣事与美景,并且交换深情的眼神,李婉英看不见,丝毫感觉不到他们的感情已悄悄改变。

行到第五天,离长沙已近,而离北方的战乱已远。

他们的心情格外轻松,连李婉英也感染到平静的气氛,心情沉淀下来,嘴角多了微笑,对骆从信讲话也客气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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