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织————照无眠
照无眠  发于:2010年06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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桡见状,怕白先禹吃亏,一夹马率兵前去接应,宋炎依照命令不予追赶,自行收兵回营。
白先禹弑羽而归,满心懊丧,进得营来,一下马,正看到洪瑞站在他面前,"恭迎白将军凯旋

回营!"
白先禹只道他存心折辱,只气得面色发青,"你!"说着挥起拳头就要冲上去。
旁边的陈桡一把拉住他,"现有外患,我们就不要再添内忧了!"
这时王左同跑过来打圆场,拍着白先禹的肩膀把他连拉带拽地劝回营。
"白将军这一败,大祁士气鼓舞,总不会再闭关不出了......"洪瑞望着两人的背影笑道。
待在原地的陈桡一下子醒悟过来,这洪瑞是把白先禹当成爆竹捻子了,不禁哭笑不得,这人

的确有勇有谋,可他这乖僻性子当真让人受不了,当下强笑道:"洪大将军果然真知灼见。"
"陈大将军有所不知,天栎两员小将虽然勇猛,但还不足以为虑,那孙统伟是大祁两朝老将,

此人久经沙场,行事沉稳,心计颇深,此番闭关不出,正是要把我大军困在天栎,此时气候

和地势皆对我军不利,再这么下去,我大军迟早会困死在此地,如今他终于肯派人出来应战

,无论白将军得胜与否,都是好事啊。"洪瑞转过头直视着陈桡道。
陈桡点点头,暗自庆幸起来,此人如若还在大祁阵营,此时必是东虞的心腹大患,一时间对

他的鄙薄骤减,竟自犹豫要不要报请大帅处置他私自放走战俘之罪了。"东虞大军能得洪大将

军相助,真乃幸事!"他诚心赞道。
洪瑞看着他,半晌,笑了:"我只是为了我自己,与你们东虞没有任何关系,陈大将军谬赞了

。"
陈桡这话是真心实意,但却换来洪瑞不咸不淡的一句客套,不免尴尬,正待再说,洪瑞已扔

下他,自顾自回营帐了。
天栎城中,宋炎得胜,将士们士气大振,当夜,天栎帅府内灯火通明,孙统伟设宴为宋炎庆

功。席间众将喜笑颜开,一改前日灰心丧气之态。
宋炎面露得色,与众将谈笑风生,而祁书衡则坐在一边小饮浅酌,心不在焉。孙统伟看在眼

里,不免忧心忡忡。
大战当前,众将不敢喝酒误事,宴席只持续了半个时辰就散了,祁书衡独自一人回到官邸,

正待躺下,亲兵在门外秉告,孙大将军到访。这么晚了,他来作什么?祁书衡愣了愣,遂起

身出房迎接,两人在厅里坐定。
寒暄了几句后,孙统伟直言不讳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祁将军不可因一次失利而就此消沉呐

......"孙统伟只道祁书衡还再为上次被俘而烦恼,哪里知道他此时心中想的却是另一桩事情


祁书衡看着孙统伟苍老的面容上满是担忧,心中一热,忙道:"孙大将军真是一语惊醒梦里人

,这个当口,在下是不能因为个人缘由影响战事,自当全力施为,大将军就放心吧。"
孙统伟点点头,遂转话题道:"宋将军今次得胜固然是好,但我又怕他就此生出傲心,逞一时

之快,误了大局。"
祁书衡看着他,"孙大将军是想留存实力把东虞困在天栎吧。"
孙统伟点点头,站起身来,"论单打独斗,除去洪瑞,祁将军与宋将军未必就会输给东虞众将

,只是东虞来势汹汹,我大祁已丢失大片城池,天栎这一战......如若失势,满盘皆输啊。"
祁书衡心头一紧,想起皇上出征前的叮嘱,大冷的天,汗已自脖颈涔涔落下,连日来总是想

着洪瑞,竟是把肩头的重任放到了一边,忙起身道:"孙大将军有何良策?"
"东虞人不惯大祁天气,我们耗得起,他们耗不起,他们自是每日叫阵,我们只静观其变,不

时与他斗上一斗,拖着他,过得这个冬日,他们气力耗尽时,就是我大祁得胜时候。"孙统伟

转过身看着祁书衡道。
"孙大将军所言极是,在下全凭孙大将军调遣!"祁书衡郑重地拱手道。
孙统伟见此放下心来,拍了拍祁书衡的肩膀,不再多说,告辞离去。
次日,白先禹又请缨叫阵,只想拌回一成,挽回颜面。陈桡坚决不允,看洪瑞坐在一旁不搭

腔,还是面无表情地拨弄他头盔上的红樱,无法,只好吩咐王左同领兵上阵,再探虚实。
王左同自从与洪瑞领兵开赴大祁内陆以来,还没上过阵,此时接了令心中是又欣喜又惶恐。
只是他领兵到了天栎城下,无论如何骂阵,那天栎城只高挂免战牌,又是无声无息了。
而天栎城中的帅府内,宋炎乘昨日胜利之姿,还要请缨应战,只道再挫东虞锐气,孙统伟不

允,只派探子紧盯东虞大军动向。
宋炎见状,再也忍不住了,急道:"大将军如此保守,贻误了战机,等东虞后部大军全部到达

天栎,大祁再无取胜机会!"
众将闻得此言,激动起来,除了孙统伟的心腹,都急切言到:"是啊,大将军不能错失良机,

要乘势追击啊......"
帅府内又是一片哗然。孙统伟紧皱眉头,攥着令箭的手颤抖起来。
祁书衡心道,不好,这是要起内讧啊,忙出列道:"诸位,孙大将军长年驻守天栎,更是我大

祁两朝大将,他的计策自有他的道理,此时大家应齐心协力,不要在内部掀起纷争!"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如今情形,战机对我军非常有利,况且昨日我们已胜了一局,难道真要

窝在这里等着他们来攻打么?"宋炎反驳道。
"天栎一切唯孙大将军是瞻!谁要再生事端,有如此剑!"祁书衡说着拔出腰中佩剑,一运力

断成两段扔在地上,众将惊诧着,再不言语。宋炎嘴巴蠕动了几下,最后也终于闷声不响了


而此时等在城外的王左同如何知道天栎城中的情形,等得半个时辰,始终不见天栎城有半点

动静,陈桡怕昨日情形再现,忙把他招回。
自此天栎之战再一次陷入僵局。过得几日,虞仲平率领后部大军赶到天栎。
第三十八章
虞仲平一到天栎,不及休息,即升帐议事,中军帐中,众将静立两旁。陈桡见洪瑞不吱声,

只得出列把天栎目前闭关自守的情形禀报了一番,虞仲平听了点点头,没说话,低头看着案

上的地图。
王左同看了一眼陈桡和白先禹,一清喉咙,出列道:"大帅,末将有要事禀报。"
"说!"虞仲平依旧看着案上的地图,并未抬头。
"天栎之战至关重要,此前,我部曾经抓住天栎主将,可是并未从俘虏口中得到任何天栎情报

,就被洪大将军莫名其妙放走了,末将曾经提醒过他,可洪大将军不予理会,一意孤行,以

至我部至今对天栎还是了无头绪,恳请大帅处置,以立军威!"
王左同的话音一落,众将开始窃窃私语。洪瑞微蹙了一下眉头,又松开了,只沉默不语。
虞仲平抬起头来,眼里满是疲倦,这一路扫荡诸州,安排守军,处置俘虏,真是又累又乏,

见王左同一派严肃,虞仲平挺了挺身子,看了看旁边的陈桡,陈桡对他轻点了下头。
虞仲平又看了一眼洪瑞,思忖着,进军大祁内陆以来,这洪瑞完全不顾自己命令,只如脱僵

野马般向前冲,好在没有出什么差池,此时牵一发动全局,不能自己乱了自己的阵脚,既然

有人告他状,正可借机教训教训他,忆起皇兄回丰邑前叮嘱的话,此人吃软不吃硬,对他千

万不能硬来,虞仲平皱起眉头,暗自琢磨着。
众将见虞仲平不吭声,都停了议论看着他,帐里安静得连落一根针都似听得见。
片刻后,虞仲平有了主意,佯怒道:"洪瑞放走俘虏,王左同身为随行统领,没有行制止之职

,此番还要恶人先告状,拖出去,斩了!"
王左同大惊失色,连声喊道:"冤枉,冤枉!"两名士兵过来拖起他走出帐子,王左同一路大

喊着,已声嘶力竭。
陈桡和白先虞心下大惊,"大帅!"众将扑通扑通跪倒了一片。
虞仲平怒道:"求情者,与他同罪!"说时双目却是看向洪瑞。
洪瑞嘴角牵了牵,出列道:"放走俘虏是我个人所为,与王将军没有任何关系,要处罚就处罚

我一人吧。"说着,只看向地面,语调平淡。
虞仲平等的就是这句话,脸上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郎声道:"开战以来,洪大将军战功

赫赫,既是洪大将军开口......王左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军棍四十!"说着对旁边副将

递了个眼色,那副将点了下头,走出了帐子,众将听了,总算舒了一口气。
虞仲平扫视了一下众人,顿了顿,接着道:"将在外,君令尚有所不受,洪大将军放走战俘,

自有洪大将军的主张,但放走之人是天栎主将!事关大局,不罚不足以服众,来啊!把洪瑞

拉出去,绑在营前示众一日,以儆效尤!"
陈桡和白先禹互相看了一眼,白先禹是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感觉畅快解气,嘴角已不自觉高

高翘起,而陈桡不知为何,心象被轻轻扯动了一下,看那洪瑞还是面无表情,他忧虑起来,

暗自揣测虞仲平的意图。
两名士兵架着洪瑞出了帐子,洪瑞瞥了眼趴在帐外的王左同,军棍已经招呼上了,呼呼生风

,一下下打在他身上,王左同抬头看了洪瑞一眼,眼中满是记恨。
又下雪了,雪花纷纷,飞舞成片,天地间混沌苍茫,洪瑞面朝天栎,被绑在营外旗杆上,冷

风拂面,心中竟是一片清明。他闭上眼,贪婪地嗅着冰冷的空气,运功抵抗寒意,连日来紧

绷的心弦骤然放松了,攻下天栎,就离攻下大祁不远了吧,就能马上脱身了吧,他睁开眼,

透过漫天的飞雪,望向远处的天栎城,慢慢地现出一个笑容。
虞仲平的帐子里,温暖如春,陈桡对坐在火盆边的虞仲平道:"如今两员大将一个被打,一个

被绑营外,我大军正值用人之际,如此这般不是损耗自己实力么?"
虞仲平看着火盆里闪动的红光,道:"行刑之人只用了五分力,不妨事的,而洪瑞武功高强,

那点小苦更算不得什么,借此只是要他明白,我东虞军令不是儿戏,攻克大祁更不是依了他

一人之功。"
"洪瑞为人虽然跋扈,但他对目前天栎形势的看法还是很有道理的。"陈桡不知为何竟是替洪

瑞辩白起来,话出了口自己都觉得纳罕。
"哦?"虞仲平来了兴趣,转头看着他。
陈桡遂说了洪瑞激白先禹上阵引天栎城出战的事。
虞仲平听了,低头不语,半晌道:"洪瑞说得不错,我大军已在大祁转战半年有余,天气寒冷

,天栎总不应战,再拖下去,势必影响我军士气和体力,如今我把他绑在营外,也盼这一石

能激起千层浪,给大祁探子递个消息,就此打破僵局,大祁方面能有所行动,我们便可寻机

破城。"
"大帅原来是要一举两得,只是可惜了王左同......"
"不如此,如何让那个洪瑞服气?此值重要关头,自是丢车保帅。"
陈桡听了已是无话可说,虞仲平在火盆上捂了捂手,站起身来,"走,去看看王左同。"
二人来到王左同营帐,亲兵正在为趴在塌上的王左同上药,王左同忙要坐起行礼,虞仲平按

下他,拿过亲兵手里的药瓶,亲自为王左同擦酒敷药,王左同本来是窝了一肚子火,至此已

平息了大半,赶忙推辞,虞仲平手上不停,口中稳稳说道:"那洪瑞毕竟是员叛将,如果攻下

大祁,他功劳再大,我主最多封个无权无职的爵位养着,如何能与我东虞忠心耿耿立下汗马

功劳的众将相提并论?"王左同听得此话,虽有疑惑,也感欣慰,今日之痛已完全记在了洪瑞

头上。
陈桡在一旁暗道,大帅这招借力打力,着实是妙,但不知为何,身处温暖的营帐,他心头却

滚过一阵难言的冷意。
而天栎城中则是另一派光景。
探子来报,东虞大军全部到了,洪瑞被绑营前示众。
宋炎喜道:"难道东虞人不信任洪瑞了?"
孙统伟寻思了一刻,探询地看着祁书衡,"莫非是因为他放了祁将军而招得东虞人怀疑?"
祁书衡眉毛抖了抖,淡淡道:"我与他有些私人恩怨,他不过是借此还我一个人情罢了,东虞

人真是多虑了。"
孙统伟见他神色,不再深究,道:"东虞收得洪瑞,原本是指望他倒戈攻打大祁,此时却把他

绑在营外,应是对他起了戒心。"
宋炎在一旁点头称是。
祁书衡则沉吟道:"当初虞仲文可是费了不少气力才弄走洪瑞的......东虞人该不会是拿他做

个靶子给我们看吧,以图我军对他们放松警惕?"
"不大可能,纵然东虞人有心,那洪瑞我接触过,是个宁折不弯的人,如何肯受东虞人摆布,

冰天雪地任他们绑在营外?"孙统伟摇摇头道。
祁书衡想到洪瑞那个倔脾气,释然了,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
"叛国之人到了哪里都会被人提防的。"宋炎在一旁轻嗤道。
祁书衡听得此话,心头一紧,说不出地酸涩,看宋炎一脸的鄙夷,想说点什么反驳他,终是

什么也说不出来。
而孙统伟不再在此事上多做纠缠,转了话题,三人遂又对天栎诸事商讨了一番,分派了职责

。宋炎领兵对付东虞叫阵,祁书衡驻守天栎山接应,孙统伟则在天栎城中统领全局。
事毕,祁书衡告辞出了大将军官邸,没有回自己住处而是登上了城头 ,距离遥远,自是看不

到那人,只见雪舞天际,扬扬洒洒。
此刻那人在想些什么呢?飞雪无语,只顾自飘零,隐隐约约,影影绰绰,就象那人的心,叫

人看不清。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估计东虞人不会再让洪瑞上阵了。"孙统伟不知何时走到了祁书衡身

后。
祁书衡转过头来看着他。
"也好,我们正可去掉一个强劲对手。"孙统伟笑着,拍了拍祁书衡的肩膀,似松了一口气。
祁书衡无言以对,又转头面向远方,心中象扭了八道弯,道道滋味各不相同。
天擦黑了,洪瑞被解下送回营帐,虞仲平已命人烧了一大桶热水。洪瑞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臂

膀,脱了衣衫,坐到桶里,热水滚过冰凉的肌肤,带出一片红润,一人送了巾子和香胰进来

,洪瑞一抬头,发现那人竟是高连才。
高连才低着头,不说话,恭敬地放下东西就退出去了。
水汽蒸腾中,洪瑞浸泡搓洗了一阵,跨出木桶,抹干了身子,套上衣服。
守在帐外的高连才透过帐帘的缝隙看到洪瑞满是伤痕的瘦削身体,嘴角弯起一缕玩味的微笑


次日,洪瑞借口身体不适没有去中军帐报到,只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中军帐中,众将请缨上阵,白先禹热情最高。虞仲平看他一脸的精神抖擞,一只令箭下去,

命他再去城前叫阵。
而后,虞仲平没有去营前观战,只身来到洪瑞帐中,洪瑞眼皮抬了抬,侧身向里,没有行礼

的意思。
虞仲平也不生气,坐在床边问道:"洪大将军感觉如何,没有大碍吧?"
洪瑞不吭声。
"皇兄一直惦念洪大将军,回丰邑前曾反复叮嘱我要好好照顾,此番迫不得已把大将军绑在营

外冻了一日,我心里很是不安。"虞仲平的语气温煦而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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