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织————照无眠
照无眠  发于:2010年06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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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不愧是大将军啊,一出手就不同凡响......"
赵莹华反手抓住丈夫的手,觉得那手冰凉得似没了温度,忙出言安慰道:"也许他是迫不得已

......"
祁书衡抬眼看着妻子,苦笑道:"战场上的事岂是儿戏?无论如何,他是回不了头了......"

说着他站起身慢慢走出门去。
赵莹华看着丈夫的背影,心里惶恐,扭头看那罐子里的小虫子却活泼非常地来回爬着,全然

不知自己的主人已身陷囫囵。
冬日已经来临,转眼间大祁与东虞之战又历经了两个月,东虞先后攻克了桐郡和济平等州县

,由于天气渐冷不宜作战,东虞军队减慢了进军的速度,至此已攻到了大祁中部。
大祁朝堂上是一派山雨预来风满楼的气氛,祁川连日来总是心神不宁。
此时章耀林正在禀报政务,祁川又一次走神了,旁边陆友龄小声叫着:"皇上,皇上......"
"嗯?"祁川回过神来:"爱卿接着说......"他强打起精神看着面前诚惶诚恐的章耀林。
章耀林正待再说,只听殿外有人高声喊道:"御赐殿前带刀侍卫!八百里加急!"一个全副武

装的侍卫带着一股冷风跑上殿来,殿里百官闻声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报!"那侍卫跑到近前,见了祁川马上跪下,手捧一卷文书托过头顶。
"呈上来!"
陆友龄忙过来把那侍卫手里的加急报呈给皇上。
祁川拿着那封加急报,几眼扫过,慢慢抬起头来:"陈桡已过了汰河,洪瑞攻下了顺昌,云德

大将军林子涧的首级被悬挂城头示众......"
底下百官面面相询,片刻已议论纷纷,赵容出列道:"东虞此次大举进攻大祁,其势不容小觊

,此次请万岁仔细斟酌后再行派兵!"
祁川象是没听见,只喃喃道:"他砍了林子涧的头......"
"臣愿往汰州!""臣愿往迎战洪瑞......" 已有武将出列请缨,其中有老将,有新丁,祁书衡

与宋炎也在其中。
祁川回过神来,看着请缨的众将,沉思了片刻,道:"李铭硕、何夕民领兵十万赴汰州迎战陈

桡,周辅仁、郑新越领兵十五万赴昌州迎战洪瑞!"说着一挥手就退了朝。
祁书衡与宋炎对看了一眼,望了望眼前跪下领旨的四员四十来岁的老将,皆是闷声不响。
祁书衡心道,开战以来,自己与宋炎多次请战皇上都未应允,毕竟是没上过战场,皇上自然

不放心他俩去应付这么大的战事,何况自己曾经放走洪瑞和虞仲文一行,以他的心性,定是

对自己起了防备之心,如何会让自己掌握兵权?
百官出了金銮殿,一群人都在议论洪瑞的倒戈事件,言辞里有惋惜的,有嘲讽的,也有愤慨

的,祁书衡心乱如麻,这些日子不知是如何过来的,心里只反复问自己,那人竟然倒戈了,

难道真是看错了他?
祁书衡出了皇宫没有回兵部而是直奔了洪府,如今那里又是一片萧索景象,他坐在洪瑞睡过

的床上,看着他画的那副水墨鱼儿出神,这一待竟是到了傍晚,回到府中,祁书衡默默地与

赵莹华吃着晚饭,妻子欲言又止的模样他看在眼里,却实在没心思去理会,匆匆吃过饭后就

想行去西院。
这时陆友龄带着几个小太监来了,传皇上口喻宣他进宫见驾。祁书衡一怔,这么晚了皇上会

有何事?
沉沉夜色中,祁书衡急忙赶到宫中御书房,却见房中除了皇上,宋炎也在。
君臣行过礼后,祁川问道:"书衡的内力恢复得怎样?能上得了阵么?"
祁书衡道:"功力已恢复大半,应无大碍。"
祁川看着眼前两个年轻人,沉声道:"祁国从征战到立国不过十几年,当年经历过征战的将士

,如今死的死,伤的伤,老的老,还有叛逃的......"
祁川说着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东虞对大祁虎视眈眈多年,虞仲文招兵买马,养精蓄锐,此

次战事是志在必得,大祁是到了紧要关头了,邺城中的兵力如今只剩下十多万,为保都城,

不能再轻易发兵,而大祁主要兵力朕都集中在了天栎,洪瑞攻下顺昌,取东路往青垅,陈桡

过了汰河,取西路往宏口,两军最后必是要到天栎汇合。天栎是邺城的外防,曾号称天险,

好守不好攻,如若破了,大祁就再无挽回余地,震远大将军孙统伟现领军驻扎在那里,书衡

,宋炎,你二人就去天栎辅佐他迎战东虞大军吧。"
祁书衡与宋炎互相看了一眼,这道谕旨实是郑重又沉重,两人只觉肩上沉甸甸的,而祁书衡

更惊讶于皇上对自己的如斯信任。
祁川看着他二人,苦笑了几声,道:"此次战事,听说虞仲文封洪瑞大将军之衔是又用了平天

之名。"
祁书衡与宋炎又互相看了一眼,心道,这正是连日来百官议论的焦点,平天之名是皇上赐予

洪瑞的,如今被东虞再次使用,皇上心里的酸涩可想而知,想着二人都低下了头。
祁川看着他俩问道:"你们可知道洪瑞的平天大将军之名从何而来?"
祁书衡与宋炎都摇了摇头。
"洪瑞第一次出征也是弱冠年纪,大大小小战役经历了百场,无一失败,到得天栎时,我与祁

风为挫他的傲气,赌他十日内必攻不下天栎,他年轻气盛,拎着刀就出去叫阵,竟在五日内

就攻下了天栎,那年他不过二十有二。"说着祁川嘴角现出一缕微笑,"我们输给他一坛上好

美酒,得胜之夜,我们兄弟三人在月光下直喝得酩酊大醉,真是痛快淋漓!"
祁书衡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光芒,似看到了当年三兄弟对月豪饮的情景,那会是一个怎样热血

沸腾的场面啊。
而祁川眼中的光芒只闪了片刻就已黯淡,"当年洪瑞取天栎,一战成名,我赐他为平天大将军

,如今十年过去,虞仲文得了他,还是赐他这个封号,让他二度取天栎,真是讽刺!"
祁书衡与宋炎不知该如何应答,只觉皇上此时心中定是凄苦,只有默不作声。
祁川叹了口气,语气一转,道:"开战以来我派往前线的将领都是在战场上有经验的人,特别

是迎战洪瑞的几员老将,都与他并肩作战过,他们之间互相熟识,也知道各自弱点,只盼他

们能牵制洪瑞,挫他锐气,削他体力,而你二人虽然从未上过战场,但与朝中老将相比,胜

在年轻力壮,敢闯敢拼,若在开战之初就派你二人与东虞大军硬拼,他们势头正猛,你二人

没有经验,刚则易折,我大祁也会失了后劲,如今东虞大军在大祁已转战了两个月,将士必

是疲累,而天气寒冷也有利于守城,你二人正可以天栎的铜墙铁壁为后盾,使出浑身解数以

除掉洪瑞,打跨东虞,就此在天栎成名立腕吧!"
"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祁书衡与宋炎闻得此言是心潮澎湃,激动间已拜倒在地。
祁川扶起他二人,体恤道:"这些日子你二人不用上朝,只需回府打理内务,十日后就去天栎

赴任!"
"谢主龙恩!"祁书衡与宋炎又是一揖,祁川点了点,二人转身想走。
"书衡再留一下。"
祁书衡停住了脚步。
等宋炎走后,祁川扶住了祁书衡的肩膀,"还记得那日我说过的话么?千万不要妄图得到那人

的心!"
祁书衡定定地看着祁川,片刻点了点头。
祁川松了手,走了几步,停住了,轻轻笑道:"他生得俊秀,记得有一次敌将拿他相貌轻侮,

他一怒之下一刀斩了他的头,自此斩首成了他战场上的习惯,凡过一城池,如主将不降,上

阵必是砍了头颅挂城示众,一柄眉尖刀也不知砍了多少人的头。此次他攻打大祁,一路虽未

曾败过,但并未见他拿主将人头炫耀,如今他砍了林子涧的头,是表明他的杀性又起了。"
祁书衡听着,想到早朝上皇上情形,已明白了,道:"皇上放心吧,如今他是敌将,他既心恨

,我断无心软的道理!"
祁川点了点头,嘉许道:"书衡果然聪明,记住了,此时可是大祁存亡时刻!"
祁书衡出了皇宫回到府里西院,皇上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难道真地要与洪瑞针锋相对?

他看着罐子里趴着不动的虫子,心中象打破了五味瓶,各色滋味齐上心头,直让他隐隐作痛


洪瑞和王左同这一路行军作战是所向披靡,势不可挡。
王左同近年来一直在边关与大祁守军周旋,皮肤经风吹日晒已成了黑黄色,看洪瑞与自己年

纪相仿,却是面容苍白清俊,象是从深宅大院里走出的公子哥,怎么也想不出这个沉默寡言

的男人就是大祁最有名的大将军。
他记着皇上的叮嘱,怕洪瑞起二心,一直小心提防,除了帐中议事,讨论战况,闲时也找些

话同他说,探他心意,洪瑞初时还回答几句,后来随着战事的愈加深入,王左同见他越发沉

默了,每攻下一地,他的眉头就皱紧一分。
听说他在大祁曾被皇帝软禁玩弄,如今投了东虞也是不情不愿,王左同心里对他多少存了点

同情,一路行来,看他开始对大祁将士还手下留情,面露不忍之色,可是后来却越来越凶狠

,刀一出手非死即伤,而到了顺昌,阵上他看得分明,林子涧的功夫远不及他,他完全可以

生擒,可是他竟一刀斩了他的头!
王左同一面为洪瑞的勇猛惊叹,一面又为他的冷血不齿,总算是曾共侍一主的武将,这一番

倒戈竟是心狠手辣,最初对他存的那点同情瞬间已化为乌有。
而此时到得的这个县城,城中守将不过是个小小的副尉,王左同与洪瑞商量,想派个偏将上

阵攻城。
洪瑞摇摇头道:"还是我去吧,一会儿拿头来见。"说着就要走出营帐。
王左同忙道:"洪大将军勇猛,敌将自是不敌,但也不必定要取他性命,我主仁厚,向来优待

战俘,如此作为怕失了民心,我主会怪罪......"
"仁厚?皇上没告诉过你么?"洪瑞转过身来:"洪瑞的刀一出手,必不落空,当年征战得一城

池必得主将人头,如今洪瑞重返战场,自然还是当年的习惯,兵贵神速,如此速战速决,皇

上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怪罪?"说着他笑了笑提起刀就出去了。
这一战只是一盏茶的工夫,洪瑞自是拎着那副尉的人头回来,王左同看着他脸上越来越浓的

杀气,不禁暴起一身鸡皮疙瘩。
大军进得城去,洪瑞收编了俘虏,把那副尉的人头悬挂在城头旗杆上。
看着那高高挂起的头颅,王左同只得摇头叹息,可他怎知洪瑞此时的心情?却是他见天气一

日冷过一日,只想马上完了战事脱身,每到一地在阵前见得的都是副不信或蔑视的面孔,他

的心越来越沉,也越来越冷,两个月过去,心已麻木了。顺昌一役,那林子涧也是个刚烈性

子,在阵前不由分说就把洪瑞骂得个狗血喷头,洪瑞杀机顿起,一刀下去就斩了他的头,把

他的骂声生生堵在喉间。
至此他再不手软,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似这般就能赶快完事脱身了吧,他抬头看了

看那面目狰狞的头颅,不去理会王左同的叹息,径自走下城头,准备回房休憩,脚步已不似

两个月前那般沉重,竟有些轻松自若了。
而此时身在东虞的杨同宝自从洪瑞走后是日盼夜盼,只盼这场战事早日结束,洪瑞能早日回

来。
他在街上与人看病,总能听到当地百姓谈论这场战事,老百姓只道大祁皇帝昏庸无道,大祁

国内民不聊生,此次国主征讨大祁是要解救大祁百姓于水深火热。
杨同宝听了,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有心想与他们争辩,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自己本是大祁子

民,自己的国家却要别国国主来解救,这是个什么理?他心里烦闷又想不出个头绪,只有闷

声听着。
更听到有人议论洪瑞,只是如今东虞百姓传说的平天大将军与昔日大祁的传说有所不同,有

说他弃暗投明,有说他揭竿而起,而更多的是说他背叛故国,终不是一个良臣所为。
杨同宝听了更加不是滋味,至此是特别地想念杨镇,再也不想待在东虞,只想马上回到大祁


这一下念头起来,竟是挡也挡不住了,他急匆匆赶到皇宫,报了名字要门前侍卫通报皇上,

想着临走前与他打个招呼,毕竟曾受惠于他,只是这一番来得急,见半天没人来搭理自己,

不禁哑然失笑,自己一个小人物,那虞国主怎会轻易召见,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想着就

要挪动脚步离去,却见一个宫人急急赶来,要他到御花园见驾。
杨同宝跟着那宫人七拐八拐不知走了多少路,过了多少庭院,终于到得御花园,只见一个雕

龙画凤的凉亭里,虞仲文正背身而立,冬日的花园已没有了繁花似锦,虞仲文一身华丽的皇

袍倒成了花园里最惹眼的景色。
"杨兄弟来了。"虞仲文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
"万岁......"杨同宝忙要下跪行礼,却被虞仲文上前扶住。
"你我共患难过,也算是朋友了,在此无须行这些君臣之礼。"
"小民准备回大祁了,特来向万岁辞行。"杨同宝说着还是深深施了一礼。
虞仲文呆了半晌,道:"看来杨兄弟终不习惯东虞的生活,也好,杨兄弟回去故里会更自在,

只是现在大祁境内战火纷飞,杨兄弟带个孩子回去会很危险,等到战后回去会好一些。"
"不用了,那里是我的家乡,乱也罢,危险也罢,我现在只想回去,若洪瑞回来,求皇上与他

说一声,我在杨镇等他。"
虞仲文见他心意已决,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派人护送你们回去。"
"谢皇上恩泽!我虽不济,但也会保护好自己和孩子,就不劳烦皇上派人了。"不等虞仲文反

应,杨同宝已跪下磕了几个响头。
虞仲文看着他,收回了想去扶他的手。
杨同宝起身又施了一礼,转身快步离去。
虞仲文看着他的背影,心道,一个小小百姓竟也有些气节和血性,不愧是洪瑞的朋友啊。
杨同宝出了皇宫回到客栈,收拾好东西带着小雷驾了马车直奔大祁,马蹄声中,他那颗莫名

烦闷的心似终于平静了一些,而虞仲文还是派了人一路上暗中保护,杨同宝不知情,只快马

加鞭,但求早日回到杨镇。
第三十四章
祁书衡自御书房领旨后是一夜未眠,次日他来到慧明府,对祁敬说了关于出征天栎的事。
祁敬听了,低头不语,一会儿他起身踱了几步,对祁书衡道:"天栎之战非同小可,那洪瑞如

今杀气正盛,衡儿如若不敌,紧急时,一定要向他表明心意,挟恩求生,千万不要隐讳逞

强......"
祁书衡见得祁敬担忧的神情,摇头苦笑道:"爹爹不知道,我曾做过令他不齿的事,怕他是不

会相信孩儿的,更不会承孩儿的情。"
祁敬探究地看着祁书衡,半晌,急道:"如此这般,可如何是好!"
祁书衡看着父王急切的目光,笑道:"命里注定我与他有缘无份,只得刀剑相向吧。"
祁敬看着儿子是万般不舍,忧心忡忡,最后却只能叮嘱一句:"到了天栎,需一切小心行事!

"
祁书衡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最亲近的人,轻声道:"爹爹在都城也要一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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