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空梦,最可惜梦醒了,等待的也不是结束。
我不安的想动动身体,却把旁边的郑佟吵醒了,他半撑起身子问我:「怎么了?」
我摇头。
他摸我的额头:「怎么出这么多汗?还病着?」
我摇头。
他有点不耐烦:「你能不能别老摇头啊!」
我继续摇头。
……
「你啊!」
他把我搂在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做噩梦了?」
这次我乖乖点头。
「梦到什么了?」
「梦到你不要我了。」我撒谎。
他沉默。
过了许久,我觉得快是他拆穿我谎言的时候,他忽然吻了我。
说:「不会,永远不会。」
不会什么?
「你忘了我说过要关你一辈子。」
可一辈子那么长呢。
「你一辈子都是我的。」
是啊,你是霸道的少爷。
「所以……我们结婚吧。」
啊!?
不知道一句莫名其妙的求婚会不会对常佑明起到以毒攻毒的作用,总之后半夜我没再做梦,睡得意外香甜。
第二天起来趁着郑佟不在我把塞在床底下弄脏了的手帕挖了出来。
皱巴巴的上面还有我干了发黄的鼻涕。
看起来怪恶心的。
我庆幸还好这个没被郑佟发现。急忙溜到浴室洗干净,又找佣人要了个熨斗烫平,展开了对着太阳迎着风,凑过去闻闻,还好没什么异味。
折好了放床头,郑佟一回来果然就看到了。
「这个怎么在你这儿?」
「你掉下的,今天收拾衣服捡着的。」
没敢跟他说这帕子被我擦了鼻涕。
他哦了一声,随手把帕子放在了上衣口袋里。
我问他:「你母亲呢?」
「死了。」
……
「哦……抱歉。」
他斜着眼睛瞄我:「跟你没什么关系,用不着道歉,她过世快十年了。」
我继续回音的回应,正哦着,外面有人敲门,管家的声音,说:「少爷,李小姐来了。」
李小姐?
啥东西?
正疑惑着郑佟已经打开门出去了。
我以为是他的朋友也就没往心里去,不过这一出去到了第二天下午他才回来。面容多了几分憔悴,也不说话,进了屋倒床上就睡。
我帮他拉上窗帘,忍住不去想他昨晚做什么去了,然后关了门出去,想倒杯水等他醒过来喝。
走到客厅的时候忽然听见两个女佣人在窃窃私语。
因为角度的关系她们没发现我,我在旁边倒水,就把她们的话全听到了耳朵里。
「下个月就是婚礼吧。」
「嗯,听说少爷那边挺急,估计是等不下去了。」
「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喜事。」
「说起来也是无奈,那样的人就算结婚了,也没法要孩子吧。」
「怎么可能有孩子。」
「唉……」
说到这那两个人就散了,我傻乎乎的把手里的水喝进去半杯,才想起这是要给郑佟的。
急忙又重新倒了杯,捧在手里往楼上走。
却没回屋,一个人坐在走廊的沙发上发呆。
女佣的话一遍一遍在脑海里回响。
「下个月就是婚礼吧。」
「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喜事。」
「说起来也是无奈,那样的人就算结婚了,也没法要孩子吧。」
……
「所以,我们结婚吧。」
一个哆嗦,手里的水杯掉在了地上,洒湿了裤子狼籍了一片。
可我却没心情收拾。
他说结婚……他不是在骗我,他真的是认真的。原来……或许……他真的……喜欢我……
为什么我心里会有小小的欣喜?
我该开心么?我明明是……明明是……
趴在床上看着他醒来。
由迷糊转为清醒的那一瞬间老实说真的很迷人。
我情愿时间就留在这一刻,让他永远都这个表情我就可以毫无顾虑的对着这张脸乱流口水。
不过他还是醒了,看到我对着他的脸傻笑就给吓了一跳,习惯性的想踹我,脚刚到我身边就停住了。
这回是真醒了,不满的骂我:「大半夜的不睡觉吓人做什么。」
我嘻嘻笑着钻进了被窝。
学无尾熊抱住他。在外面蹲了许久手脚冰凉,他被冻得打了个冷颤,可没推开我,只是握住了我恶作剧一样在他身上乱摸的手。
「怎么这么凉,你这个傻子又想感冒吗?」
我才不是傻子,郑佟你才是傻子。傻子才会跟我这样的人说结婚,傻子才会在对方还没同意的情况下准备婚礼。
傻子才爱我。
不过……既然你都准备了,那么我……勉为其难的,接受吧。
「少爷我试试看。」我仰起脸捂着自己的胸口对他说,「试试看,把你给我的东西,装在这里。」
可以傻、可以狂,因为我们少不经事。
后来的几天,我美滋滋的揣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开心在郑府里溜跶。
见人就笑、见人就乐,不管男的女的,不过也就乐了两天,郑宅的男人们就不敢在我面前出现了……
我等着郑佟再跟我说,跟我说我们结婚吧,然后趁机会骂他一顿:「你变态啊!娶男人。」等他发脾气了我再答应他,虽然也不知道这么做会不会后悔,但他现在变了,变得会温柔了,虽然脾气一样的臭,动不动损人摆张毒蛇脸,可他说了让我信他一次,我就小心的信他一次好了。
我喜欢的已经离我越来越远。
但却觉得,幸福,离我越来越近。
就这样的一个傍晚,天有点阴,隐隐的打起一声声春雷。
我蹲在客厅厚厚的地毯上跟郑佟玩着纸牌。
居然一连输了好几十把。
对面那人越来越得意,端着酒杯哼着不知名的调子,我却气得胸口发闷。
「不信这次赢不了你,开牌开牌!」
我打开自己的,三条A挂两张十。
「哈!」我拍手笑了出来。
他啧啧了两声,「可惜啊,我又是同花顺。」
哈?
我瞪圆了眼睛,不会吧!这人都顺了好几把了。哪有运气那么好的!
我不服气挽起袖子叫重来,可刚想洗牌时就发现不对了:「唉?黑桃A分明在我这里的,怎么你还是A顺?」
他一口酒呛了出来。
我明白了:「你个混蛋,居然作弊!」
「什么作弊,这叫智取!」
「取你个脑袋!」
我扑上去抓他,他慌忙一躲,袖子里又掉出一大串扑克牌。
「你也太卑鄙了!」我指着他鼻子骂。
他跟我吼:「啰嗦要你管。」
「无耻,下流!」我追过去跟他打成一团,他举着酒杯嚷嚷:「要洒了要洒了。」我哪里管,抱住他胳膊就开始咬,咬得他大叫。
闹了一会两人都开始喘息,管家又过来了,说:「少爷,李小姐来了。」
李小姐?
怎么又是李小姐。
我眯着眼睛往门外看,想瞧瞧谁是李小姐,可郑佟已经推开我站起来了。
之后外面走进来一个女人,个子不高却很漂亮,温柔也很有气质,一身精致的小礼服,看起来应该是个富家千金,就是眼睛有点肿,不知是哭过还是怎地。
我胡乱的猜着她的来意,却看到她忽然朝郑佟……扑了过去。
眼前的景象让我愣了半天才回过神。
那女人在郑佟的怀里不停抽泣,郑佟居然没推开她,而是用种柔得不象话的语气哄她,那种温柔的语气,我从来都没见过。
呆呆的站起身,觉得胸口好像被人用力按着,艰于呼吸。
无措的小声的叫:「少爷。」
女人才察觉原来客厅里还有人。
她急忙从郑佟怀里钻出来,脸上红红的,似乎很不好意思。然后擦了擦泪水,抬头问郑佟:「这位是……」
「宵成,我的朋友。」郑佟这样把我介绍给她。
她展开了张笑颜,礼貌的对我伸出了手:「你好,我是李苏航。」
我注意到她左手上有枚戒指,戴在中指上,是订婚戒指。
于是我就歪着头看她的手,一直一直的看,看到她有点不知所措,回头望了眼郑佟。
郑佟却拉起她戴着戒指的手,说:「我们出去再说。」
于是我的视线就跟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往大门那边飘。
身后有新来的女佣人,偷偷的问旁边:「那人就是少爷的未婚妻吧。」
「嗯,前两天才从国外回来,听说是读医科的。」
重点听到了,后面的话听不听已经无所谓了。
我看着他们就要消失在门后,不知怎的就喊了一嗓子:「郑佟!」
他没看我,他没有回头看我,还是拉着那个女人出去了。
我又喊:「你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可回应我的只有门关闭的声音。
外面打起了雷,雨劈里啪啦地砸下来。
郑佟你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拉着她走?
郑佟你回来啊!你给我回来,你还没跟我解释你怎么能走!郑佟你混蛋,你这个大混蛋!
一边骂一边死死的揉手里的扑克牌,很硬的纸张割得手心生疼。
笨蛋笨蛋笨蛋,宵成你就是个大笨蛋。
别人说结婚吧你就信,别人还说你是混蛋呢!你怎么就知道反驳了。
就算女佣说不是喜事不能生孩子,也不一定就是两个男人结婚吧,你怎么什么都爱往自己身上套,看吧看吧闹笑话了吧,人家全是逗你玩呢,你以为他要娶你,他才不会稀罕娶个男人,人家要的是那种温柔的解语花,人家要的是千金小姐,人家要的是公主,人家要的才不是你,才不是你这个一无是处的烂小偷。
咬牙切齿的躲回楼上,甩门钻被窝蒙被子做乌龟。
做乌龟多好啊,高兴了就出来不高兴就缩回去,一辈子也不用出来,一辈子也不会让人知道——他难过。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干嘛还赖在这里呢?
那人就快要结婚了,这里都要有女主人了,你为什么还死皮赖脸的待在这里?这屋子不是你的,床不是你的,什么都不是你的,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你不知道自己很碍眼吗。
对啊,郑佟要结婚了,他也不需要别人伺候了,那么我……自由了吧……可以走了吧!就算走,他也觉得无所谓了吧!
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等回过神时才发现似乎很容易就从郑宅里出来了。
那人果然已经失去了囚禁我的兴趣,可我现在又能去哪里?
在那样的屋子里住了快四个月,租来的小公寓怕是早被房东租给别人了。
忽然觉得其实自己已经无家可归了。
虽然几个钟头前我还以为自己真的能有个家,家里有个爱我的人我这一辈子就真不做小偷了。
但现在呢?
痴人说梦吧。
在雨里一直走一直走,没打伞早就成了落水狗,可一点也感觉不到冷,看起来我上辈子真的是只小强。那么好吧,这辈子我也继续小强下去吧,郑佟算什么,华楠算什么,老子是男人,老子去赚大钱娶媳妇,不在你这里受窝囊气!
努力吸吸鼻子,反正我就是蒸不熟、煮不烂、扎不透生命力旺盛的野狗一只,我怕谁!
转回身对着郑宅的方向大吼,反正老子是浪人,现在就去流浪了!
振奋着精神又走了两步,忽然觉得不对,怎么刚才还在公路上,现在就进了密林了?
我就说有钱人最讨厌,城里多好非要在山里盖房子,这大雨滂沱的你让我上哪叫计程车!
跌跌撞撞的继续往前摸,没手电筒也没路灯,身旁全是参天的杉木,地上盘根错节的还铺满了层厚厚的落叶。
我想这么走也不是办法,不如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灯光,就算是偶尔过去一辆车,至少也能知道公路的方向。
正想着,隐约好像还真看到前方有片光闪过,我心中立即燃起了希望,冲着那个方向就是一路狂奔,但只奔了两下我就想起山里真的不能乱跑,尤其是大雨天的山里更不能乱跑,我只觉得脚下一滑,然后身体就失去了平衡——
「救命啊!老子滚下山了啊啊——」
第九章
这一摔摔得我差点翘辫子,醒过来时天蒙蒙的好像才亮。
我睁开眼睛眨了眨,然后坐起来,仔细看着周围的景物,不是山底下,也不是郑宅,看起来像是个农村的屋子。
我摸了摸脑袋额头鼓出一大块,被人处理过贴了简易的绷带,身上也有不少划伤,不过都不深,似乎也没伤到骨头,看来我真不是一般的命大。
想到这儿,门开了,走进一人,我仔细一瞧居然认识,不就是山底下卖烤羊腿的老板娘吗!
我笑眯眯的打招呼:「您好啊,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对了……您在哪把我捡回来的?」
老板娘噗哧一声笑了,过来看了眼我的伤,才说:「晚上怎么不好好在家睡觉,怎么在山里瞎溜跶,还好你只是擦伤,要真断了骨头看不疼死你。」
我说:「您把我救起来了嘛,不然我现在应该被雨泡肿了吧。」
老板娘说:「别瞎胡说出去洗把脸,过来吃早餐。」
我哦了声从床上下来出了屋子,外面其实就是片空地,没围院子,空地旁边就是公路,而公路上面就是……
我一下就愣住了,使劲揉自己的眼睛确认自己不是摔坏了脑子看见了幻觉。
视线朦胧了下又回到清晰,那车那人都没有消失,不是幻觉!
我深吸了口气想对着靠着车门站着的华楠打招呼,可这口气刚吸到一半,一条帕子就捂上了我的嘴。
浓重的药味立即刺激了我的神经。
恍惚只看到那人站在新生的阳光下,浑身金灿灿的脸上也在笑,那笑容在记忆里从未走过样,可华楠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笑呢?你没看到我受到袭击有人要弄晕我吗,为什么你还是在笑,为什么你不来救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骗我……
我一直以为我的生活不过就是三点交成的一条直线,有爱我的人,讨厌我的人,还有许许多多漠不关心无所谓的人。
知道什么叫狗血吗?
就是女主角误会了男主角跑出去结果就被仇人劫持了。
知道什么叫狗血淋头吗?
就是女主角好不容易醒来后,忽然发现自己跟个不认识或认识的男人光身子躺在了一块。
我睁开眼撩起被子看了看旁边躺着的男人。虽然知道自己不是女主人但还是觉得自己被块狗血给砸中了。
那人眉目很清秀,看样子不过二十岁的模样。头发挑了几缕白,左耳上带了颗小巧的钻石耳钉,倒是时下年轻人喜欢的打扮。
我满头黑线的指着坐在床对面沙发上的常佑明问:「这个是什么……」
「男妓啊,你没见过吗?」
「我是说为什么我跟个男妓躺在一起而你还刚好坐在对面……」
「你不想我坐这里欣赏吗,那好,我可以先出去。」
「你给我站住!」妈的!这究竟是怎么了,就算是世界真奇妙也不带这么玩我的。我吼他,他不理,眼看着就要走出门了,我急了,弯腰从床下抄起只拖鞋,朝着他脑袋就砸了过去。
没想到居然那么巧,他刚好回头想跟我交待什么,只说一个:「你……」字,那鞋子就摔在他脸上,连鼻血都出来了。
天可怜见,我打心里为他默哀。
不过这人脾气明显比郑佟好了千百倍,或许你可以说他神经迟钝外加傻气。
他抹了把鼻子,看到那殷红的一片居然没跟我急,只是随意的拿出手帕擦了擦捂上,声音就嗡声嗡气的,说:「你先住两天消消火气,我回头再来看你。」
然后关上门,走了。
剩下我举着另一只用来自卫的拖鞋,坐床上——发呆。
记得最开始的时候郑佟拿进监狱威胁我,但是现在的情况我情愿接受法律的制裁。至少那种监禁只是身体的,不像现在,我总觉得自己连心都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