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乱 上————lyrelio
lyrelio  发于:2010年06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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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儒,皇上的心思咱们还不懂么?横竖他是不会放过我的,又何必再加你一个?”赵壑摆手笑笑,“再说了,这边儿虽说我打定了些,但军务齐整、边境安宁傕场之类尚需稳定,一时也丢不开手。你且安心再留几日,等着皇上旨意来了再走不迟,我可等着再来时,但见此地安稳。”

  “哈乞萨怎办?”

  “看皇上意思。”赵壑微微眯眼,“皇上要他死,你便下手。皇上若要他再当个傀儡大王,便也由得他。”

  “若不趁此机会将北戎并入,岂不是浪费三叔一番心血?”

  “那也得看我朝情景,急不来的。”赵壑淡淡一笑,“我给皇上的折子里说了,若是他要留下哈乞萨来,我便恳请守备边防。”

  “你要亲自看着他?”齐瑞儒一惊,随即拉住他手,“不可,万万不可!三叔难道不晓得他恨你入骨么?”

  “便是如此方才有用。”赵壑一摆手,“他恨我,却又忌惮我。经此一事,他必不敢轻易出兵,且十年内北戎不可兴兵南下,足够你成事儿了。”

  “你的意思是……”齐瑞儒一愣。

  “好好孝顺你父皇,有的时候儿,他的心思是极易猜的。”赵壑轻声道,“皇上生母早亡,自小由太后照料,且在继位一事儿上得太后鼎力相助。他的心里,这个女人分量不轻。”

  “可我不喜欢她。”

  “那真没办法……她心里也不喜欢我,不然我还可想法子替你说项。”赵壑无奈耸肩,“罢了,你且先回去复命。好歹明面上你还是囧朝出使官员,如今蒙托不达神祭已毕,你该还朝了。这些我在折子里都说了,你安心去吧。”

  “那三叔……”

  “不必担心我。这几日哈乞萨颇为老实,我猜他与王弗居定了约,暂时不会有所动作。”

  “那岂不危险——”

  “好了!”赵壑一瞪眼,“不要婆婆妈妈的,瑞儒,男儿当志在四方,岂能因小小私情捆住手脚?”

  齐瑞儒只得打个躬:“是,三叔!”

  赵壑便又柔声道:“瑞儒,我晓得,你便是只有在我面前才如此。可我不想你因着我绑手绑脚。”

  “三叔在,便是第一;三叔不在……永是第一。”齐瑞儒面上有些红,却目光坚定。

  赵壑闻言哑然,但心内却感怀,故此携他手道:“既如此,便听三叔的。叫你查查火药安放一事儿如何了?对了,北戎大王与蒙托尔说是炸得粉身碎骨了,可总叫人不放心,你记得再——”

  两人正耳语时,却见远处飞马来报:“圣旨到——”

  两人这便一愣,赵壑心道,算着自个儿给皇上上的折子,来回往复怎么也得十几日,分明这圣旨是早于上折的了。却不知京中出了甚么事儿,这就又叹气,还是该在经历留个人……只可惜,自个儿现下哪儿还有甚么人。便不多说,两人跪下接旨。

  待得传旨太监行到跟前,手持符节平摊明黄圣旨,口称万岁:“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昭文馆大学士、判吏部东铨暂领礼部郎中赵壑,违法不尊,罔顾圣恩,意图谋逆!着刑部官员依法督办,钦此!”这就看了一眼道,“皇上口谕:赵壑肯定在,若敢反抗,以谋反论处!”

  齐瑞儒这就一愣,握着赵壑手道:“三叔?!”

  赵壑亦是紧皱眉头,何来谋逆,何来谋反?

  太监下了马看得一眼:“赵大人,得罪了。”这就回身,两个刑部官员上前去了赵壑官帽,这就扣上夹板,拉他要走。

  齐瑞儒急道:“公公,这不可能!何人谋反且不论,这天下最忠心的便是我三叔啊!”

  那太监亦是叹口气:“王爷,小人也不明白个中因由,还请王爷见谅,别为难小人。”

  赵壑便也一笑:“瑞儒,无妨。”就又转头看着太监道,“公公且放心,罪臣这就随各位回京。只是,不知究竟是何事,心中惶恐。”

  那太监看看左右,方轻声道:“皇上二十日前遇刺了!”

  诸位看官,这皇上居然遇刺?!何如此大胆,却又为何牵扯上了赵壑?咱们下回“冤不冤难言是非 枉不枉且看过堂”再说!

  第三十八回

  诸位看官,上回书说到这赵壑正欲回京,却叫京中一道圣旨押解回去。方知是皇上在京中遇刺了!看官们呢呐,古老帝王遇刺并非甚么稀罕事儿,但今日这一桩却是蹊跷。

  二十日前正该朝会,皇上龙撵御驾方自隆栖殿出来,沿东进甬道穿过阜华门到隆芫殿歇息,方至隆昱殿上朝。一番朝会后,便叫了内阁诸大臣往隆翎殿廷议。隆翎殿与隆昱殿之间便是要转过七八个殿阁,通常皇上都是乘辇代步。今日便是有事与王太师和张猛将军相商,故此步行。行经宝华门时,自侍卫从中突地杀出一人,身着侍卫之服、手持大刀猛地便向皇上砍来!周围侍卫便都惊呆,谁曾想大内宫禁之内竟有人意图不轨?!皇上便也发愣,正是千钧一发之际,王太师大喊一声“护驾”这便以身翼上,牢牢护住皇上。那人收势不及,这便一刀砍在太师背上,顿时血流如注。张猛将军一脚将贼人踢开,拔刀护在皇上身前。那人见一刀不中,而周围侍卫纷纷赶来。那人眼见无望,正欲聚刀自刎,张梦将军飞身上前一脚将之踢翻在地。众侍卫纷纷扑上来将其擒获,收押天牢候审。皇上惊魂甫定,又见王太师身受重伤已然昏死过去,不免龙颜大怒,下旨严令彻查。

  刑部尚书肖林震接旨自不敢大意,立即提审人犯。一审这犯人便自招供,言说他姓卞名成,湄洲人士,现年三十一岁。以前读过书考过乡试院试,奈何入京多年参加会试皆是名落孙山。家中育有二子一女,妻子前年因病过世,尚有老丈人要服侍。可老丈人亦是浑身病痛,家中除却卞成再无劳力,而卞成又一心科举,指望读书入仕。平日里只得给坊间子弟教学西席为生,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奈何卞成运气不佳,几次科举均是名落孙山,这便心生怨怼。又逢年前老丈人驾鹤,为得安葬又欠下银子。已是家徒四壁,而最小的儿子又被拐子拐了去,遍寻不着。卞成只觉得天地无眼,人间无情。便是这世道不公,故此萌生行刺之念。

  肖林震审这案子时,虽觉着有些匪夷所思,然掩卷细想,便又觉着情有可原。想卞成此类读书人,一生前程便是在科举应试上,几次不中定是对朝廷心生不满。读书人又穷究气节,西席为生在卞成眼中已是迫不得已,如今老泰山猝崩,自然心中忿忿。且失却幼子,怎能安心过日子?说来说去,便也是对朝廷不中意的了。这便再审,卞成招认,为着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之分,便是行刺皇上方能一解心头之气,且留名青史。

  如此案子便初审罢了,肖林震上报皇上,等候发落。皇上看了刑部呈上的折子,便点了几处。朱批:无论因由为何,想光天化日之下如何能堂而皇之入宫?且身着侍卫之服且怀利刃,为何守宫校尉不曾搜身查出?料想他一个乡野小民,如何能得知皇上行踪?分明是有内应,责令再审。

  肖林震忙又提审,卞成复又招供,说他之前曾在人家教书时听说过,皇上朝仪时会走宝华门,那日入宫时只说是入尚膳间的采买,宫人不疑有他,也未曾搜身,这就放他入内。侍卫衣服等是在偏殿偷的,原也没想过能真遇到皇上,便是遇到皇上了,也想着没等接近皇上便被守军乱刀砍死。谁曾想,竟能杀到皇上面前,还砍伤了太师。本欲自尽,这才叫侍卫擒下。

  皇上看得这一回子的折子,便又震怒。心道这宫门本该是皇家森严,怎奈竟如市集一般任人来去?且入宫无令牌竟能出入,侍卫竟不曾搜身,分明是玩忽职守。护驾之时便也畏畏缩缩,致使太师受伤,皇上受惊,这便是天大的事儿了。肖林震上折言此为大逆之罪,意图谋害皇上,伤及朝廷重臣,便是罪无可赦。候断午门凌迟,连坐九族。便又查卞成一家,于京中便是只得一子一女,家乡尚有妻族二十一口、母族三十三口、本族四十六口……皇上看到此处便又大怒,言此等小民便是有本族等亲友百人,何至贫困潦倒若此,乃至于心生歹念?!

  肖林震无奈,只得再审,卞成又言,因着自个儿不曾有功名,又不务农,于家乡便是人人看不起的了。这才背井离乡千里迢迢入京。肖林震一看审出这么个结果,按着多年刑部办案之理,便知此事多半是如此。想人人皆飞黄腾达,可自个儿却连半个功名都没捞上,如何能不自怜自伤。加之天灾人祸,福无双至,心生怨怼,便也是不难想的了。

  皇上看了这一番判词,便也消了气,心头只是感伤,连道:“朕自登基以来,自诩勤政爱民,谁知便仍是天下不平、黎庶难安。不是他们的罪过,便是朕的过错。”

  王太师那日正好挣扎上朝,听得皇上这般言,这便跪下叩首道:“皇上切不可如此言。皇上爱民如子兢兢业业,便是群臣表率帝王楷模,何能如此自轻?便又是将臣等至于何地?”

  满朝文武便都跪下,张猛请失察之罪,御林军校尉孟敬廉自请同罪,一时间朝中请罪声不绝于耳。皇上便叹息道:“诸位爱卿平身,此事便就罢了吧。将那卞成推出午门斩首罢了,他子女尚幼,不通人事,何罪之有?便是族中各人,发给功臣为奴了事。”

  孰知王太师却道:“皇上且慢。此事虽说这卞成交代得头头是道,可其中疑点颇多。”

  皇上便道:“太师请明言。”

  王太师颤巍巍立起身来拱手道:“皇上乃九五之尊,一身系天下安危,如今贼人胆敢入宫行刺,分明是藐视皇恩罔顾天恩,想他一个小小生员,怎会有这胆子?此其一。其二,入宫禁如入无人之境,分明是有内应,且能知皇上行踪,分明是埋伏极深,或是多次入宫,等候机会,何人给他这个机会呢?其三,他言爱子心切,痛失爱子方神智大乱,又怎会不知自个儿行刺皇上便是罪诛九族,孩子一个也跑不了的?甚么重于泰山云云分明是狡辩!托词一句,便是要掩护幕后主使之人!”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但细细想来,太师所言又有道理。皇上沉吟片刻,立即下旨着刑部联议其余五部彻查此案,当即拿下御林军校尉孟敬廉、刑部尚书肖林震以及相关官员,敕令其玩忽职守、审令不严,一同下狱等候审查。

  主审便由吏部长官王润则担当,他推说家父王太师亦是与本案有关,自个儿不便出任。皇上只道:“外举不避亲,内举不避仇。相信爱卿定能秉公执法。”

  王润则只得受命,连同刑部侍郎方华矩及内务府襄理罗灵辉主审,又请得圣旨准许用刑。卞成起先一口咬定自个儿是一人所为,奈何受刑不过,方才招认。这一招认,只把六部朝官惊得面无人色。

  诸位看官可知他说的是谁?不错,便是大学士赵壑!看官们皆是变色,可知大家伙儿心中皆道,便是天下何人反了,亦不可能是他。可卞成却一口咬定是赵壑,且拿出一物来,便是令诸部大臣色变。那物是甚么?便是一根木头。不过一根寻常榆木,上有雷击焦痕。皇上一看此物便是皱眉。看官们可还记得,赵壑至万寿山第二年时,夏日降下一道雷来,将他门前榆树劈落,这便留了那木头,以作警示。可这木头平日是赵壑随身携带,如何会落到这人手中?且卞成口口声声言自个儿落魄之时,曾得赵大人关照,这便存了心思要报答他。又闻当今皇上不敬功臣,对赵壑这般先帝元勋亦是外放贬官,回京又不得重用,再想自个儿所历之事儿。更见得皇上不仁不义。这便听从了赵壑之言,进了宫内行刺皇上。

  这一番供词直看得皇上皱眉,王太师亦道:“赵大人绝无可能!”

  皇上便看他,王太师呵呵一笑:“皇上明鉴。虽则老臣与赵大人政见不一,但就事论事罢了。赵大人于朝廷忠心耿耿天地可表。便是这卞成说赵大人与他定计行刺皇上,赵大人甚么时候儿与他定计的呢?”

  卞成只说便是最近三个月之事,王太师便不言语。皇上心知,这日子里赵壑先是在宫中“养伤”,随即便又秘密随齐瑞儒出使北戎,怎会与他有接触。他岁瑞儒去了北戎的这些日子,便都是说他身子不好留在宫中这。事儿便是隐秘,朝中除却王太师与自个儿再无人知晓。如今出了这事儿,赵壑又在北戎不能回返,便是六部要提赵壑来问,如何能搪塞过去。王润则果然请赵大人出面澄清。皇上无奈,只得言赵壑秘密出使北戎,此时与他无关。然王润则道,便是他人不自此,亦可有家仆代行。且皇上起居行路若非亲近之人如何知晓?这赵壑纵是身不在京中,亦是有可能行事。为着行事妥帖,还请皇上准将赵大人召回。

  如此这般,诸位看官,赵壑只得回京了。

  一路颠簸入京,赵壑一心挂念皇上安危,便也是寝食难安。待得入京,见守备森严,心知此事便是引起朝野震荡,莫说是直面此事之御林军等部,便是京中大小官员亦是人人自危,生怕这事儿不知怎么就绕到自个儿头上了。赵壑入京便即暂押刑部大牢候审,实在是祸福难料。

  诸位看官,预知这后事如何,咱们下回“往复来回不可见 循环过往不可知”再说!

  第三十九回

  词曰:

  独立危楼斜雨细,穷目远眺,云水交天际。蕉叶枯涩梧桐里里,凝眸谁了凭栏意。

  夏暮薄凉菊花黄,残酒独唱,沙鸥天地广。千帆尽宇宙洪荒,徒留死生两茫茫。

  诸位看官,上回书说到这赵壑一番押解入京,关押在刑部大牢中,未等受刑却又来了旨意。言说赵壑是两朝重臣,又是皇亲国戚身份尊贵,暂且收押皇宫天牢再做道理。无论天牢刑部,毕竟是在牢中,能好的到哪儿去呢?便是刑房森森,地上茅草隐隐霉味。分不清是何年何月落下的饭食发霉,一阵阵恶臭袭来,便是叫人欲呕。更兼铁臂玄窗高高在上,只得抬头方能见一方小小天际。儿臂粗的铁栏杆竖在面前,面无表情的狱卒行来行去,都是木着一张脸。

  赵壑倒也不在意,只管将那地上稻草随意整理一下,便倒在上面。晚上自然有饭送来,然多是令人望之却步之物,赵壑如何能吃得下,这便只看了一眼就放下。待得入夜,牢中阴寒,腿脚膝盖便又隐隐作痛。赵壑苦笑一声,合上眼睛拉拉衣襟,却也是睡不着的。心里自然是计较着这一行刺事件。毋庸置疑分明是有人陷害,但此计甚巧。难的是一开头儿便貌似坦白招了,却又一步一步审出内力因由来。难就难在有人生疑,且能点出这事儿来叫皇上惊醒。此事儿可想牵连甚广,如今下狱的已是不少。这便看不出幕后高人究竟是谁来的……

  赵壑眯眼一笑,虽说毫无证据,便也不能说无迹可寻。王太师便是“这般巧”点出要诀,可不令人怀疑?又是他儿子主审,这事儿便是不好说的了。当然,王太师亦是受害者,不可逐一而同。便是虚虚实实的方叫人摸不着头脑……不过若是王太师,这事儿便又奇了。分明他是晓得自个儿去了北戎的,且皇上也晓得。若是他这般行事,皇上分明是不信的。又有何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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