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乱 上————lyrelio
lyrelio  发于:2010年06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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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是说他言语不敬先帝……”

  王弗居一摆手笑了:“这不过是剪除对手羽翼,好叫赵壑失去得力助手罢了。皇上会准,也不过是那时他与赵壑交恶,想借此提点他。可惜赵壑非但不明白,反而与皇上据理力争,皇上这才震怒要将季颀从重办了。赵壑却也不知用了甚么法子,叫皇上收回圣意,只说叫季颀代皇上出家为道,以祭先皇罢了。可谁不晓得呢?这不过是夺了季颀官位,总得有个口实。”

  齐瑞儒便不语,赵壑用的甚么手段?便是夜夜宿在畅景园,父皇从不回隆栖殿罢了。却又低声道:“可从季大人来看,似是不再管朝中是非了……”

  王弗居似笑非笑看他一眼:“王爷啊,该叫弗居怎生说呢?便是不想,与不能及不愿又是三个意思了。若是赵壑开口,季大人该如何呢?”

  齐瑞儒这就一愣,王弗居又道:“便是王爷晓得回京后菽华道长一直住在京郊道观,可之后呢?谁还见过他?大王子哈乞萨见过他之后,连我都没了他的消息……自然,弗居不是甚么了不得的人物。但事关哈乞萨的事儿,王太师是不会瞒我的……”

  齐瑞儒胸中满是疑问,王弗居却道:“只是弗居却听说,万寿宫的一些道士不知怎的,一个个突地还了俗,这可不是怪事么?”

  齐瑞儒正要再问,却听上头儿蒙托尔已是念完咒语,便摇着铃铛开始跳舞祈祷。这便起身坐下再听王弗居言说。

  诸位看官,这里头儿究竟又有甚么蹊跷,咱们下回“心有所想不知味 目有所见不得人”再说!

  第三十二回

  诸位看官,上回书说到这眼看蒙托不达神的祭典渐入高潮,可这赵壑依旧不见所踪,绥靖王齐瑞儒心中焦急,王弗居看不过去,这便悄悄与他言语,正说到这赵壑苦心孤诣,老早便埋下伏兵,齐瑞儒只觉满心疑问,这就忍不住开口。

  王弗居只轻道:“我也只晓得那些道士还了俗,便是去了何处甚是难料。而季大人有否去兵部、得了何职便是皇家隐秘,皇上不曾说,太师自然也不晓得,但想是有大用。故此太师多加留心……便查得他们陆续出关了。”

  齐瑞儒一愣:“这……”

  王弗居叹口气道:“王爷明白了?”

  齐瑞儒心头震动又岂是一点儿半点儿,半晌方道:“你意思是……这回子是太师与皇叔联手……”

  “这也不是甚么稀罕事儿。”王弗居苦笑道,“起初我便也想不明白。为何太师要力挺哈乞萨,便是我跟在这人身侧如此久,也只觉着他……便是个粗人罢了。虽是英武,却不善权谋,于人心之道便是直来直往,压根儿不懂迂回试探,心里想甚么便说甚么,真不知他脑子怎么长的。……也罢,便是如此我方才容易动作。”

  齐瑞儒皱眉道:“可三皇叔分明是……支持蒙托尔的。”

  “这便是他们高明的地方。”王弗居叹口气,“大王子哈乞萨以为得了太师的助,便安心候着,且有我在侧,便如替烈马戴上辔头一般。而蒙托尔得了赵壑之助,更是自以为是洋洋得意,这便多的是空子了。仅以赵壑来这儿的事儿说,我原也没想到他真来了。可赵壑与北戎一族影响可见一斑……自他来了,哈乞萨便是心神恍惚,总觉得太师一端不牢靠;而蒙托尔更是对你百般示好,恨不能把你捧上天上去……这便是赵壑与太师的手段了,让他们各自觉着胜券在握,却也变数颇多。王爷您想,若您是北戎大王,会如何?”

  齐瑞儒这便如醍醐灌顶顿时愣住:“好家伙,原来……一开始便不是为了甚么狗屁不通的大王子还是二王子继位,便是冲着老家伙来的!”

  王弗居这就笑了:“王爷说的是呢……”

  齐瑞儒这便忍不住打个抖。感慨这赵壑分明是与太师势同水火,然于朝政一事却是公私分明,为着西北安宁,不惜与太师共谋。他自然是晓得太师别有居心,故此先叫父皇晓得这事儿,摆明了要在西北用兵,却又不能大张旗鼓。而秘折一事婉转告之太师,便是不认同他赵壑,也要卖皇上三分薄面。太师自然不能如何,只得默许了这个点子。皇上看明白这一点儿,才将王弗居交给赵壑要他发落,而赵壑这便心领神会立时寻个因由将王弗居又给了哈乞萨……如此绵延不绝,便是有了茬子立时补回,当真是因势利导,三人智谋之较可见一斑。然太师又怎会心甘情愿,故此王弗居到了哈乞萨身边,他定有自个儿打算。若是赵壑之计不成,便可趁机进言,将之置诸死地!

  齐瑞儒忍不住打个抖,如今方想明白为何三叔在病中尚要他出使,甚至悄悄出宫随了他来。原先以为他是担心自个儿,心中还窃喜。如今再想,分明是他不放心太师与王弗居,更担心此计不成反倒叫北戎有了可趁之机。三叔三叔,你心里想的还是这囧朝江山,想的还是父皇能安稳高卧,你心头便当真一点儿都没有我么?枉费我如此敬重你,你却连实话也不肯说……罢了罢了,你连自个儿都狠得下心来,又怎会在意旁人呢?

  齐瑞儒这就无声苦笑,王弗居见他这个模样,当他还是不懂,这便着急。却又不能明言,只得轻道:“王爷莫要着急,上次送赵大人离去的那个我识得他,便是叫做穆萨江的千户长。他亦是王太师的亲信,在北戎埋伏多年……”

  “你说甚么?”齐瑞儒这就瞪大眼睛,“穆萨江?”

  王弗居便有些惊异的望着他:“王爷,认识他?”

  齐瑞儒这就急得差点儿跳起来:“你可晓得,当年便是这个穆萨江杀了三叔的父亲!”

  王弗居一愣,齐瑞儒连连跺脚:“穆萨江当年是姑父手下一名降将,姑父为人谨慎小心,对他多有提防……估摸着便是如此才叫他投降王太师一边儿吧……”这就摇头,“姑父战死时,就是他投敌,引兵围住姑父所在……事后先帝斩杀他在京妻子奴仆一百余人……”这就苦笑,“好吧,如此真是血海深仇。”

  王弗居一愣:“你这意思是王太师明知他投敌了还与他私下联络,这,这可是叛国啊!”

  齐瑞儒看他一眼:“你以为你那个世叔是甚么好人不成?”

  “不,这不可能。”王弗居嘴唇一哆嗦,“太师便是天下最正直之人,怎么可能……”

  齐瑞儒看着他道:“他救了你,你自然感激他。可他亦是利用你,想你孤身在此,若有不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谁来救你?别指望那些所谓他的眼线。既是看着北戎的眼线,亦是看着你的眼线,若你有不妥,只怕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王弗居这便面上青白,瞪大双眼:“不,这不可能……”

  “便是要我告诉你么?”齐瑞儒面上冷笑,“原先他送你进宫是做甚么?是做我父皇的男宠。父皇不要你,太师不会杀了你?若不是我三叔将你送至哈乞萨身侧,你有命活到今日?”

  王弗居皱眉道:“这不过是赵壑他顺水推舟。”

  “便是顺水推舟又如何?”齐瑞儒亦是皱眉,“正因三叔想到哈乞萨忌惮他不敢轻易对你下手,你在京中方能留下命来。待得太师再见哈乞萨,定下相助之计,你又成了哈乞萨的男宠,可他说过甚么?便是女子亦有名节一事,王太师可有替你想过?这便不说了,倒是他送你到此,好歹哈乞萨看在这份上才处处维护你,不然你以为你能平安到如今?”

  王弗居脑中显出的是在京师,赵壑几番言语,不由心内绞痛,这就喃喃道:“难怪太师一定要我命穆萨江送他……”

  齐瑞儒大惊:“你说甚么?这是太师的意思?!”这便急得跳起来,拔腿想跑。

  诸位看官,这便也晓得内里乾坤了。太师分明是不愿赵壑独占圣恩,但迫于当下情势不得不与赵壑同谋,但心底更加愤恨。借着大事要成,一心一意要置赵壑于死地。便是赵壑死了,亦是于大事无碍。纵然日后皇上追究起来,他亦可推脱得一干二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甚至还会落下两滴清泪来说甚么天妒英才云云。横竖赵壑明面上是私自出京,皇上再如何也不能昭告天下,这赵壑便是死了亦是连名都留不下!

  齐瑞儒想的正是如此,心头只觉凄苦,三叔,三叔,为着这天下,你便明知太师会有杀招亦是甘愿赴死,可值得么?无论先帝或是父皇,当真只得你拿命来换么……难怪先帝死前一直跟你在一处,难怪父皇如何被你忤逆亦是不愿放手……只为无论如何,你总将这家国天下放在第一的。也就无怪人说,壑三郎之于囧朝,便如第二个皇帝一般。

  可怜可叹可悲,这赵壑便是叫齐瑞儒心急如焚,王弗居见他如此连忙按他坐下,颤声道:“王爷不可大意!如今赵大人命悬一线,若你有不妥,只怕……只怕……”

  齐瑞儒见他面如死灰,却还勉力相劝,这就只得定下心来:“我便无妨,你速速拿我令牌,调令……”

  王弗居苦笑道:“真有王爷令牌,那些士卒可会听我的尚未可知。便是听我的,都中了药手脚酥软,又有何用?反叫北戎有了口实,当心他们拿你祭旗!”

  齐瑞儒这就皱眉:“难道坐以待毙?”

  王弗居眼咬牙道:“我且试试找哈乞萨。”

  “找他?”

  “哈乞萨虽是鲁莽,但光明磊落,若他晓得这些曲折,定会嫉恶如仇……况且,他眼里心上甚么时候儿少得了赵壑呢?”王弗居苦笑道,“我这个男宠只怕是有辱使命了。别说宠了,哈乞萨连我的手都没碰过。”

  齐瑞儒看着他脸上隐忍之色,便也感叹,这也是个苦命人。这便柔声道:“你且不要多想……眼下最要紧是救三叔。”

  王弗居便起身望哈乞萨而去,行了一步却又笑了:“真想不到,我竟也会有救赵壑的一天。”

  齐瑞儒看着他背影,便又皱眉,细细思量对策。便是三叔当真遭遇不测……不,不会,定然不会!三叔福大命大……

  只心底里叫苦,眼下便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滩遭虾戏。这个北戎王,莫非他早已了然于胸,这才对自个儿拉拢蒙托尔一事不闻不问,对王太师与哈乞萨之事不理不睬,甚至是装着一概不知的模样装聋作哑?齐瑞儒这就恨恨一捏拳头,抬头望见王弗居面色铁青行过去与哈乞萨而与数言。只见哈乞萨脸上亦是数度变色,最后一咬牙,回身吩咐自个儿亲兵几句,王弗居似松了口气,哈乞萨这就拍拍他肩膀,却也无言。

  齐瑞儒正胡思乱想之时,台上蒙托尔的大戏却已唱完,接着便该血祭蒙托不达神。一般而言都是以俘虏或是特定之人为祭品,绑住那人手脚放在祭台上,生生以利刃割开胸膛,将热气腾腾犹自跳动的心取出献于神灵。原先三叔给他讲到这段时曾笑言自个儿虽是打赢过他们的大王子,却从未见过那祭台。便是有生之年定要看看那祭台,定要亲自躺在上头看看是否真如戎族所言可听得蒙托不达神之神谕。

  越想越觉凄苦,这便眼中氤氲,忙的擦擦,就见蒙托尔一摆手,下头就有两个戎兵架了个人上来。齐瑞儒心道,不知是哪个倒霉鬼。那蒙托尔又叽里咕噜念了一串咒语,一圈人为着这祭品且歌且舞,最后将这人抬上祭台,用绳子牢牢捆住。蒙托尔这就举起利刃,一刀将将那人胸前衣襟挑开。

  齐瑞儒哪儿心思看这个,只管看着哈乞萨那边儿有何动静。却见一个亲兵匆匆躬身而来,贴着哈乞萨的耳朵耳语几句,哈乞萨立即变了脸色,不顾一切就往祭台上冲。齐瑞儒这就不由跟着立起来往上跑。下头儿顿时乱了,却看见哈乞萨冲在上头一刀隔开那祭品绳索将他抱起,抚开他额前散发。齐瑞儒一望之下,便如五雷轰顶!

  诸位看官便都看出来了,这祭品便是赵壑壑三郎无疑,可他怎的又成了祭品,如此混乱之下,这几人又如何逃出生天?咱们下回“争不争只在朝夕 来不来只在早晚”再说!

  第三十三回

  词曰:

  春又老,花瘦凌寒草。独上西楼望新月,星辰如屑无人扫。孤灯蛾影绕。

  立夏后,满眼风物燥。便是无一处妥帖,悔叫郎君登极高。惆怅皆自扰。

  诸位看官,上回书咱们说到北戎祭典隆重肃穆,那蒙托尔身为主祭,戴着面具念着祷词,且唱且跳,且歌且舞,便是渐向高潮。最末一项,便是将祭品送上祭台,以血敬神!

  眼看着带了一个人上来,一身白衣披头散发遮住颜面看不清楚。蒙托尔口中以戎语叽里咕噜念了一串咒语,一圈人围着这祭品且歌且舞,最后将这人抬上祭台,用绳子牢牢捆住。蒙托尔大喝一声举起利刃,一刀将那人胸前衣襟挑开!

  齐瑞儒心急如焚只念着赵壑安慰,却见哈乞萨得个亲兵耳语几句。这便面色一变,甚么都不顾这就冲上祭台去,一脚踢开蒙托尔将那人祭抱住。便又拔出腰间弯刀,一刀砍开那人身上的绳索,这就抱起这人来抚开他面上散发。齐瑞儒便如九天之雷落于头顶,惊得面无人色。这人祭,可不就是赵壑么?!

  只见他面如金纸,唇角溃烂,浑身上下便是一点儿人气儿都无。身上一身白衣估摸着是为了祭典才换的,身上也不知可有受伤。哈乞萨抱着他连呼数声“赵壑”亦不闻有应,这就将他打横抱起来往下走。

  蒙托尔这时回过身来,一步拦在他面前:“大哥!你破坏祭典,罪无可赦!”

  哈乞萨瞪他一眼,蒙托尔只觉着两只铜铃似的眼睛满是威仪,不自觉退了一步。身后士兵见他如此,便也纷纷后退。哈乞萨所部见他上前,纷纷围住祭台,刀锋转向,护着主子下来的通路。哈乞萨与齐瑞儒这便并肩而下。哈乞萨心急如焚,齐瑞儒心如刀绞,两人俱是忧心忡忡。

  下头儿北戎王咳嗽一声,起身道:“且慢。”

  齐瑞儒抬头看着他,哈乞萨抢上一步道:“父王,这是囧朝大学士赵壑,不可做祭品。”

  北戎王却笑了:“是么?你怎么晓得?”

  哈乞萨这就一愣,北戎王呵呵一笑:“本王看这人披头散发分明是得了蒙托尔神之启,正是最佳!”

  齐瑞儒咬牙切齿道:“便是我亲叔叔,我总认得!”

  北戎王懒懒一笑:“王爷好大口气,你说是便是么?照你道理,我是王,我说我是你爹就是么?”

  身后北戎士兵边都嬉笑起来,齐瑞儒心头一恨:“老贼!敢占我便宜?”

  北戎王眯着眼睛道:“少年人便是不知天高地厚,你说你认得,那本王问你。那赵壑赵大人分明是在京中伺候囧朝皇上,你们皇帝也没说他要来啊,现下他若是真的来了,又是为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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