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躲的掉我也就躲了,假装家里没人。
但一来舒念好客,二来我也怕那俩保镖又掏出枪来二话不说「PIAPIA」把门打出两个洞,事后又得修理,所以不得已的时候也只得放他进来。
还好上门拜访的时候,鲈鱼老大倒还是尽量做出一副良民面孔。甚至发现有小加存在后,第二
次他便带了礼物来,以吓人的笑容去哄小朋友。亏得小加神经比我还坚韧。
另外需要一提的是,自从住在舒念家里以后,我才知道柯洛每周固定会打一次电话来,和舒念聊一些零碎的家常,近来天气冷暖之类,事无巨细地汇报一切琐事。
我在一边听那唠唠叨叨的充满老年人气息的对话,都听得都不耐烦,谢炎居然很大方,不以为意。
而我硬气得很,尽管摸准了柯洛来电的时间都是周五晚上七点至八点之间,但从来不会过去接那个电话。就算舒念问我「有什么要和小洛说的吗」,我也必然意志坚定地摇头。
只是他们通话时间的长度,会有那么一点点,轻微地影响到我当晚的心情。
那种感觉我很难以形容。于是打电话跟林竟探讨,
林竟说:「心如刀割?」
屁,哪有那么夸张。 只是一点点的钝痛
有一次鲈鱼大佬大驾光临的时候,正值舒念和柯洛通话之时,他们对话的背景音里就有了个聒噪豪爽的大嗓门。
我一边如丧考妣地对着电视吃爆米花,一只耳朵嗡嗡响着听大佬手舞足蹈跟我讲述最近某笔大生意的趣事,另一只耳朵听舒念讲电话。
「是啊,是我哥的朋友......恩,对,还蛮好的......是很快啊,他从来就是很快能交到朋友的,
他讨人喜欢啊......恩,还当人家英文教师......恩恩......他有很多朋友哩......」
我边吃爆米花边想,舒念这家伙多不开窍啊。他起码也该跟柯洛说我现在有个穷追不舍的爱慕者,好让那小子知道我不是没人要,错过我是他最大的损失。
想着想着,一转头,正看到卢余咧着嘴巴冲我笑,露出半口牙。
唉,算了,想要刺激柯洛,我也该找个像是我会迷恋的类型的。
等大佬告辞了,谢炎对舒念说:「你别傻了,那人明显就是个混黑道的。LEE你不会是欠债被追杀吧?超过千万我们是绝对不会帮你还的。」
舒念倒对卢余印象不错似的:「怎么可能。我觉得他人不错。不管他是做什么的,只要合得来,就可以当朋友。」
谢炎搂着爱妻舒念,幸灾乐祸看着我这个大舅子:「朋友?我看是肉票吧。你小心别被绑架, 我们不会帮你付赎金的。」
又过了几天,我扛不住鲈鱼大佬的一再邀约,以及他身后两个巨汉的无声恐吓,答应晚上去酒吧见面。
哪知道刚走进去,就听得有人喝道:「站住!」而后将我一把擒住,手脚麻利地给我蒙上黑眼罩。
靠,不是吧!我干了什么啊!难道真被谢炎那个乌鸦嘴说中了!这是要被灭口吗?
战战兢兢被推搡着往前走了一段,终于得以站定,一片阴森的沈寂里,眼罩被扯了下来。
靠,满眼鲜红--眼前全是大捧大捧的红玫瑰,熏得我差点没晕过去。
「喜欢吗。」黑帮老大喜滋滋地问道。
我青筋浮起。
正常人要给「惊喜」不是应该让对方「闭上眼睛」吗?居然直接上眼罩!
那以后要放焰火他是不是直接就上机枪扫射啊。
「喜欢我为你做的一切,就跟了我吧!」
「......」
黑帮老大没觉察到我僵硬的脸色后面情绪如何翻滚,依旧胸有成竹地在等我的反应。
我咳了一声,咽了点唾沫,打算跟对付以往那些纠缠不清的人一样,不客气地让他滚回去找个镜子自己照照。
但气沈丹田酝酿好了准备开骂的时候,突然看见他欢喜的,带着邀功和期待神情的脸。
看着他,那一瞬间好像就看到我自己。
我之于柯洛,也许也正如这条鲈鱼之于我。
我跟柯洛一样都不手软。人好像都习惯于对爱自己的人残忍。对为自己赴汤蹈火的人无动于衷,为对自己无动于衷的人赴汤蹈火。
从前我只伤别人的心,从不知道被伤心是什么滋味。这辈子一直都做被等的人。
而到现在,终于也做过一回等人的人。
有过那么一场,想起来也会觉得,可能应该对爱你的人好一点,哪怕好那么一点点。
我吸了口气,拍拍他肩膀:「谢谢你的好意。但是对不起,我不适合你。」
惊诧的沉默过后,黑帮老大愤怒地咆哮:「你说什么?!」
「不喜欢也是没办法的事,一直吊着你不是更不厚道吗。」
「......」
「你也应该清楚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做情人总有一天会有一个被搞疯的。咱们做朋友吧,或者不做朋友也行。」
过了一会儿,鲈鱼大佬居然掉眼泪了。一个筋肉一身的大男人在掉泪,这种场景让我有点受不了。
但换成是柯洛这么对我,我还指不定要怎么伤心呢。有什么立场嘲笑他。
半晌,他抽噎道:「那我不跟你做朋友了。」
「行,那上次你给的钱我会还给你。」
「为什么?」
「我们以后不来往,不再跟你练习英文会话,钱也该退给你的。」
鲈鱼大佬红着眼眶想了想:「那还是做朋友吧。」
这个男人有很多缺点,但有一个优点,就是待我很真心。只凭这一点,我就不该肆无忌惮拿他取笑。
我安慰他:「天涯何处无芳草啊!我老实跟你说,其实我很多毛病的,我花心,嘴巴坏,心眼也不好,花钱还很厉害,而且生活太淫乱,搞不好还有点什么病呢。年纪也不小了,我快四十了啊!你不知道吧?我在家还会做面膜呢,吓到了吧?」
「真的吗?」
「真的。」
我拥抱了他一下,拍拍他的背:「钱仍然还是要还你的。但可以找我再练英文。朋友之间我不收你费用。」
接下去我点了根烟,也替他点了一根,耐心地陪他坐着直到他哭完。
我以前的那么多年里,心高气傲,还从来没对一个我不在意的小人物这么客气友好过。
大概因为我在那些时候,都不知道自己也只是个配角的缘故。
从城到S城,柯洛并没有从我的生活里被完全切掉。且不说他和舒念千丝万缕的关系,就算只谈公事,陆风也和谢家有生意来往,大家难免要碰面。
而我至今还留在S城,而不是在地球某个角落的小岛上打猎捕鱼,刚好就可以向大家证明我离开城不是求爱不成夹着尾巴落败逃跑,而是失去兴趣因此坦荡潇洒的抬屁股走人。
「喂,LEE,柯洛他们已经到了。快收拾东西,陪我去签合同。」
我躺在办公室沙发上,对弟夫露出一脸苦相:「我肚子痛,去不了了,你让别人代劳吧。」
由于舒念的缘故,谢炎不能强逼我干活,只得悻悻道:「妈的,上个月你也是这么说,你不会是每月来那个了吧?」
我尽量避免见柯洛,可不是胆怯的表现。我只不过需要时间调整,修复并加强一下我的防御罩。
想我当年是脸皮多么厚,多么善于找乐子,调教美少年的一个人,才一两年竟然变成散发着潦倒枯萎破产气息的老头子。
这显然是某种病毒过度入侵的结果。我要等修炼到可以灭杀一切柯氏病毒的时候再去找他比试高低。
说不定十年风水轮流转,将来就轮到我对他爱理不理,弃如鄙履,而他追着哭着喊着求我抱他。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总之在我修炼出关之前,我是不会跟柯洛打交道的。
第十六章
我渐渐在S城又交了一些狐朋狗友,大家臭味相投,都是酒色中人,迅速打得火热,不愁没法打发时间。
但我还是恋旧,不时会想想林竟。
想得多了,有一天躺在沙发上午睡的时候梦里就看到林竟贼笑的脸。
这是什么梦啊,笑成那种鬼样子,太丑了。
我准备翻身,把那张脸赶走,它却突然整个放大到眼前,而后大叫一声:「Surprise!」
我猛然惊醒。妈的,这张脸居然是真的。
我立刻左右开弓用力捏住他脸颊,往两边扯:「你怎么来了?」
「嘿嘿嘿嘿嘿......」这家伙笑得好贱。
「我们要来拍广告啊,你不记得了?本来是下个礼拜啦,现在提前开工,早点来看你,你有没有爽到啊?」
我朦胧着想了一想,方才清醒过来。
陆风和卓家原本是水火不容的存在,近年来终于也握手合作。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更没有永远的敌人,何况卓文扬是程亦辰的儿子。
两家连手在S城投资的房产已渐渐上了轨道,少东们又都是要气质有气质要样貌有样貌的美青年,这回便用自家人来拍平面广告,又有说服力又有杀伤力。
我看了看手表:「你等下就要开工了吧?那快去快回,我再睡一觉,晚上带你去享受人生。」
林竟揪住我领子,把我从沙发上拖起来,尖叫:「我平生第一次拍广告,你不会是没打算来捧场吧?」
「唉,我年纪大了,不比你们年轻人那么精神,等你拍完我会去接你的,乖啊。」
「你不来就真的太不够意思了,你的良心呢?啊?良心呢?」林竟边质问边在我胸口乱摸。我挥手赶他:「走开走开,我又没奶给你吃!」
「呜呜呜......」
「少来。」
「亏我还把你当成很重要的人,有了什么事就想跟你一起分享,经历的一切重要时间都希望你也能在场见证......」
明知道他在放屁,我还是听得骨头都酥了。这家伙只要他愿意,就会很讨人喜欢。
「好吧好吧,我送你去。不过我不看你们拍,免得你紧张,我在外面等你。」
我带了林竟去吃饭,把他喂得饱饱的,又教他吸气收腹大法,而后送他去广告公司。卓文杨和柯洛已经在试装了,林竟姗姗来迟,一到就被赶去换衣服。
我在外面的工作间站着,跟来往的工作人员搭讪聊天,很是自得其乐,如鱼得水。
过了一会儿听得林竟大呼小叫:「LEE,LEE,快进来看我帅不帅。」
「......」
「不看可惜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那家伙索性吆喝起来。
无奈之下我只得探身进去。
柯洛正转过头来往门口的方向看,我没来得及避开,四目相对,瞬间像被「啪啪」在胸口打了两枪,心脏爆开来的感觉。
一段时间不见,他还是没变,那么亮的一对眼睛。
对视了那么几秒锺,柯洛笑了,笑容灿烂的,露出细而白的牙齿:「LEE。」
我也笑着跟他简单打了招呼,就去林竟身边,看他得意洋洋的像只卖弄羽毛的小孔雀,抬手给他整理领子。
柯洛依旧笑着,看了我们一会儿,也低头整自己的衣服。
林竟得意完了,左顾右盼了一番,说:「唉,我还是觉得柯洛穿得比我好看。」
我捏捏他的脸,宠溺道:「怎么会。」
「他是很帅啊,你看。」
我转头看了看,柯洛也正抓着衬衫下摆,看向我。
打量了一眼,我回头继续和林竟小声八卦:「还行吧。气质差了点。这是没办法的事了。」
「咦?气,气质会差?你以前不是很欣赏他的吗?」
「美少年是有保质期的,」我摇摇头,「他早就过期了。」
林竟受到惊吓:「靠!这才多久啊!没这么快过期的吧,我起码还想当十几二十年帅哥呢!」
「你又不一样,你的脸到三四十岁也不会显老。有的人少年老相,二十看三十,嫩不了几年的。」
「但男人不一定要嫩啦,成熟的也很帅吧。」
「要说成熟,我觉得是卓文扬了。年轻的几个就他做事最稳当,人又漂亮。」
林竟嘴角抽了一下:「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我跟你讲,不想死就别乱来啊,他是个直的,脾气又臭。其实我觉得柯洛比他好多了,又帅又体贴......」
我淫笑阵阵:「直男才更有诱惑力啊,我喜欢得很。而且我觉得柯洛很一般,没灵气,行事又拖沓,更没手段可言。说实话,他就是袋方便面。」
林竟立刻正了神色,压低声音,有点驳斥我的意思:「你可别乱讲!柯洛才不是那种人,他很检点的,一点也不好泡!」
「看你这么义气。我不是指那个,」我笑道,「我是说,他外表光鲜,看起来美味,闻着也香,但你真的吃了,就会发现只不过是个填肚子的东西罢了。吃多了更不会有兴趣。」
林竟不太高兴,还想说什么,但摄影师已开始催促,我们小声的八卦也就到此为止。
柯洛好像什么也没听见,只低头对付他那颗不听话的衣扣,我看得见他静止不动的长睫毛。
他抬头的时候,仍然是小兽一样乌黑的眼睛,看见了我,还是客气地笑了笑。
我走到一边去坐下,看他们开始工作。
我真幼稚,这样就能显得我得胜么。即使不爱我,他也至少以对长辈的礼节来尊重我。而因为得不到就诋毁戳伤他的我才无耻。
只是不知怎么,也无耻得有些伤感。
等三人站到一起,我什么伤感都飞走了,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在鼻腔血管爆裂之前赶紧捏住鼻子。
明明都是衣着严实,扣子扣到下巴,连脖子上的皮肤都没漏,可怜我不知道为什么,满脑子都是「三个美男的诱惑」「两个同志与一个直男」之类的GV片名。
这是什么景象啊。三个各具风味的美男在那里扰乱我们这等寂寞老男人的色心。
看着柯洛衬衫扣得整齐,抿紧嘴唇的模样,我渐渐觉得血压升高,快晕过去了。
果然是饥渴得太久了吗。越禁欲越觉得诱惑。
我心里大骂自己下流色情猥琐中年,但视线像被强力胶粘住了,拔也拔不回来。
拍摄告一段落,中场休息,工作人员拿了点心近来大家吃。柯洛解了几颗领口的扣子,大概也感觉得到我直勾勾的眼神,有些动摇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
我从侧面看着他微微突出的眉骨,很是英挺,但还是个不自信的孩子。
他突然转过头来对着我,拉了拉衣摆:「有什么不对的吗?」
「哦,不会,挺好。」我立刻装出只是随便打量他一眼的敷衍模样,而后就调转视线去盯着卓文扬看。
「LEE?」
我怎么有点头晕。屋子里真要命的闷热。
「你,你流血了。」
我手一摸,鼻下两行湿。
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喷了鼻血,我顾不上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卓文扬皱着眉的微微气红的脸,赶紧手忙脚乱掏出手帕来塞。
被柯洛扶着坐到椅子上,我仰着头,鼻孔向天,还不忘解释:「是天气太热了!天气!」
柯洛说:「我知道。」边让我的头枕到椅背上,然后问:「要喝点水吗?」
触到他冰凉的手指,一时都不敢看他俯下来的询问的脸,只能含糊应着,闭上眼睛。
瞪了一会儿天花板,渐渐血也止住了,把仰酸了的脖子放下来,大家看着我都是要笑不笑的表情,林竟更是恨铁不成钢地把「没出息」三个大字写在脸上。我心中悔恨万千,但也只得若无其事,风度翩翩地吃喝开来。
点心味道还不错,只有柯洛没吃,他坐在一边继续摆弄他的衣服,似乎今天就跟那几个扣子较上劲了。
颇青年才俊的摄影师略微站了一站,便拿了两块点心和一杯水走近过去。我立刻竖起耳朵。出于同类的直觉,光看他瞧着柯洛的那种眼神就觉得他也是同道中人。
「辛苦了,看来会拍到挺晚,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吃夜宵?」
柯洛点一点头,笑道:「恩,大家都辛苦了,我来请。」
「我是说只有我们两个人。」
这下连柯洛也明白过来,短暂的沉默过后,我竖立的耳朵便听到柯洛不大但坚决的声音:「抱歉,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妈的,他就这么一招必杀。这一句话之下已有多少冤魂啊。
摄影师果然毫不留恋地走开了。我在一边打量柯洛,暗自评头论足。
他生得漂亮,却不有心修饰,条件好,可是情场上的手段却是贫瘠到不行,不会甜言蜜语,没有玲珑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