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苦笑在瞬间停止,冷冷的说:"你还想看多久,不出来见我吗?"
银风啸笑着自一旁的梅林中走出来,"好久不见了,少邪。"
"你还没死心吗?"他叹了口气。
"对你......我永不死心。"走近他,他蹲下身来,勾起他消瘦却清丽不减的脸庞。"你瘦了。"
"因为......我太想你了。"白少邪捧起他的手,轻轻的吻着。
挣脱了他紧握着的手,他的手环绕上银风啸的颈项,在他惊慌不解的眼神中,主动吻上他微启的双唇。
"少邪!"拥着他冰冷的身子,银风啸改被动为主动,与他狂吻于雪地上。
许久,银风啸才放开他,深情的眼眸满足的看着他。
微微的喘着气,白少邪轻声问:"你还想要我吗?"
"你希望我要你吗?"银风啸瞥见他颈上的齿印,仿佛了解了一切,眸中染上一抹悲哀。
"这一次,你不需要春药了,你想抱我的话就抱吧!"反正,已经无所谓了。
"我不要。"他放开了他,坐至一旁。
"为什么?难道一定要我反抗你,你才高兴?我主动对你投怀送抱,你反而嫌弃。"他语带嘲弄的道。
看着他的双眼,银风啸只看到不在意。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笑容看来如此的讽刺?仿佛在嘲笑自己的一片痴心。
"看来,你果然不够爱我。"白少邪自言自语。
银风啸扬起手,狠狠的甩了白少邪一巴掌。
鲜明的指印立即浮现白少邪的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令他不禁皱起了眉,抚着脸,不理会嘴角渗出的血迹。他低下了头,不敢再看银风啸一眼。
"你可以怀疑我对你的爱,但你不能自暴自弃啊!我知道你爱的是卫司月,我也知道我对你的爱只是你沉重的负担,但我却不知道,你何时成了逃避一切的懦夫?"心好痛,他的真心仿佛被爱人踩在脚下,碎得彻底。"不能爱他后,才想要我抱你?少邪,你可以怀疑我的爱,但你怎能这样伤害我?难道我在你心中,当真一点意义也没有?"
白少邪低着头,依旧不发一语。
在爱情里,爱得越重、越深的人,永远是输家,所以,银风啸输了,而他,却连输的资格都没有。
叹了一口气,得不到回应的银风啸,转身就走。
"你也要离开我了吗?"白少邪着急地问。
回过头,他走近依旧坐在地上的白少邪。"如果我要走,你会留我吗?"
"我没资格留你,不是吗?"他悲伤的笑了。
"为什么不说会留我?为什么连谎言都吝于给我?"其实他不想走,只是,留下亦无用。
"因为我不爱你。"
"可是......我好爱你。"
这是怎样的爱情?竟要将彼此伤得如此彻底才肯收手。
他,终是走了,留下他今生最爱的人,孤单地离开。
从此,走出了他的生命......
* * *
白少邪跪坐在梅树下,任温热的鲜血离开他冰冷的身体,染红了雪地、染红了衣襟。原该是透着痛苦表情的脸,竟泛着绝美的笑靥;染血的笑容,竟有着凄绝的美......
他很清楚,邪魅之毒已完全发作,而他的生命也已走到尽头。
爹、娘、义父、义母、紫月,我们就快重逢了。
鲜血,终于止住。
白少邪自嘲的笑着。他何时期待起鲜血的停止,抑或是生命的延续呢?他视死如归的决心在哪里?难道灭顶在爱的狂潮中了吗?他不想死、不想死,他想活下去,为司月也好,为自己也罢,他只想活下去,和他一起活下去。
可是,他已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拨开脸旁垂落的发丝,他的目光忽地瞥见空中一抹回旋的影子。他吹了一声口哨,伸出手臂,一只罕见却熟悉的白鹰立即飞落在他的手上。
白少邪取下白鹰脚上的纸片,让白鹰飞回湛蓝的天空;打开纸片,只见两行苍劲的笔迹--
我马上赶去找你,切莫轻举妄动!
恒罪月
白少邪苦笑着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回房,换上了干净的衣裳,摸出一直放在床边的封月,抽出了剑,凛冽的剑身透着寒气,散发出令人心畏的杀气。
多傻的恒罪月啊,枉他还被武林中人称为再世卧龙,原来也不过如此!
叫他不要轻举妄动?这不是摆明着表示他先前拜托他调查的事情是肯定的了吗?真傻!
心中突然出现另一道人影,他愤怒的眼神像利刃一般,毫不留情的刺向自己的心。
司月......
当他的剑插入卫旭的胸膛时,他们之间就完全结束了吧?至少,模糊不清的爱情会消失,剩下的......只有完整的恨!
09
卫家堡中的侍卫倾巢而出,团团地包围住缓缓走出冬北苑的白少邪。
白少邪环顾四周,邪恶的一笑。"就凭你们,拦得住我吗?"
他们不敢多话,只是专注的看着他的动作,生怕一个不留神,便让他杀出重围。
笑着自怀中取出一个青瓷瓶,打开瓶塞后,一缕红烟自瓷瓶中缓缓飘出,仿佛流水一般环绕在众人之间。
理智,逐渐丧失,侍卫们一个个的倒下。
"做场美梦吧!"收起瓷瓶,他又继续往前走。
坐在大厅中,卫旭与卫夕泡着茶,正谈论着目前的武林情势,看见突然走入大厅的白少邪,两人不禁大吃一惊。
"白少邪,你怎么......"
"早在我逃出东海孤岛时,你就该猜到有这么一天。"他冷静的说着。
"没错,我早该猜到。"卫旭亦恢复了冷静。
"为什么?"白少邪直截了当地问。
卫旭尚来不及回答,身后的卫夕已拔出剑指向白少邪。"废话少说,纳命来。"
他冲向白少邪,动作飘忽而快速,犹如鬼魅之姿;但就在他的剑接近白少邪的心窝时,白少邪瞬间拔出封月,朝着卫夕划出仿如圆月的一剑。
锵的一声,卫夕的长剑应声断裂,而鲜血亦泉涌般的自他胸前流下,染红了厅堂的地板。
"为什么?"他又问了一次。
看了倒在地上的卫夕一眼,卫旭愤怒的话语自齿缝中迸出:"为什么?我和我堂弟卫道秋一生奔波、置死生于度外的为你义父打天下,用我们属下的血让他坐上了残月山庄庄主之位,但他却不顾我们的反对,竟想将庄主之位传给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娃儿。"他恶狠狠地瞪了白少邪一眼,"没错,就是你!他竟然想将庄主之位传给你,那我们算什么?我们一直以来的努力算什么?"
"就因为这可笑的理由,你就血洗残月山庄?"
"没错,我得不到的,也没人能拥有。当时若非冷月、寒月两大山庄派人阻挠,我早就杀了你并把残月山庄烧得片瓦不留,不会让你有机会当上残月山庄庄主,还杀了道秋。"真是悔不当初。"但是,你也差不多了,我终是让你跌下了残月山庄的庄主宝座;而且,邪魅之毒也快夺去你的性命了,我想做的,终究还是做到了。"
"今天,我要你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义父、义母待他恩重如山,这仇不能不报。
"杀我?无妨,司月会为我报仇的,我这一生只要能杀了你就了无遗憾。"
司月?这个名字像刀一样刺进白少邪的心。
他得杀了司月的义父吗?杀了这个待司月恩重如山的人......指着卫旭咽喉的剑微微地颤抖着,他竟下不了手!为什么?为什么他竟下不了手?是因为司月吗?他该怎么办?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感到茫然且不知所措。
"下手啊,你不是很恨我吗?为什么不杀我?"卫旭大喊。
恨?没错,他恨卫旭,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杀?不行!他下不了手,他不能杀了司月重要的义父,可是......
罢了,何苦再多一人伤心?是理由也好、是借口也罢,相信义父、义母会谅解他的。
放下剑,白少邪低声地说:"我不杀你。"他又举起剑刺向他的胸膛,"我要你记住这一切,永远记住!"
一片血花喷溅而出,触目惊心。
* * *
"啊!"一声尖叫划破了寂静的大厅。
没有回头,光凭气息,白少邪也能知道身后站着谁。
一切都结束了。
看着义父及叔父倒卧在血泊中,卫司月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
是他吗?是他下的毒手吗?不,不可能,没有理由啊!可是,任凭他为白少邪想尽了千万个理由,他身上斑斑的血迹及剑上犹缓缓滑落的血滴,在在证明了他就是凶手。
"为什么?"他为什么在杀了他爹、娘之后,如今竟连他义父及叔父也不放过?"为什么?你说啊!"
转过身,白少邪脸上挂着邪恶至极的笑容。"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为什么,卫司月。"
相同的话、相同的语气、相同的笑容及相同的仇恨,他那天也是这样笑着道出杀他父母的事实,而自己则离开了他。今天,场景依旧,但结局不会再相同。
抽出腰际的佩剑,卫司月朝白少邪的右肩砍去。
白少邪没有闪避,伤口深可见骨,黑紫色的血不断流出;他讶异的抬起头,却见到了更令他惊讶的东西--白少邪的泪水。
他哭了!
白少邪没有擦去泪水,也没有捂住伤口,他只是看着卫司月,看着他最爱却也伤他最重的人。"这一剑就当还你......从前错给少邪的情,从此,你我再也不相欠。"一步一步的,他走出了大厅。
原想追出去的卫司月,却被倒卧在脚旁的卫旭给唤住。
"司月......"
"义父?"他扶起浑身是血的卫旭,又瞥见一旁的卫夕也有些微的动作。"快请大夫,快请大夫!"
* * *
白少邪跌坐在冬北苑的门旁,再也走不动了。"难道,我得死在这里?"
"少邪!"
恒罪月及柳知秦朝他跑来,焦急的神情显而易见。
"谁将你伤成这样?"天啊!好严重的伤。
"少邪,你撑着点。"抱着他,恒罪月立刻冲向泣红楼。
将白少邪安放在床上后,柳知秦立刻解开他早已破裂的血衣,拿出药及银针替他疗伤。
"不要救我!"白少邪虚弱的声音细如蚊鸣。
"少邪!"
"少邪!"
他们两人齐声大喊。
"为什么......要让不想活的人......继续活下去呢?"
"少邪,你若再任性,我立刻就去杀了卫司月。"不得已的情况下,柳知秦出言恐吓。
"罪月......"他求救似的看向恒罪月。
"少邪,我知道你已无活下去之意,但就算为了我、为了伦,求你活下来,别放弃自己好吗?"握着白少邪纤细而冰冷的手,他几乎是恳求的说着。
白少邪不再说话,任由柳知秦治疗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柳知秦剪下最后一方白布,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莫月、离月,你们到厨房沏壶茶来。"柳知秦拭去额上的细汗,收拾起一旁凌乱的药瓶。
"好。"他们立刻跑向厨房。
"罪月,没用的、没用的......"白少邪喃喃自语。
"不会没用的,我知道你担心邪魅之毒,但是知秦和莫公子已经为你调制出解药了,不用担心,没事了。"
"解药?"怎么可能?
"冷月、寒月两大山庄联手,不可能有办不到的事,知道吗?"恒罪月自傲地笑着。
"好了,别自夸了。"柳知秦走向他,手中捧着六粒碧绿的药丸。"来,吃了这些,你就没事了。"
"不要......"话尚未说完,白少邪又再次毒发,一口口黑血自他唇间溢出,看了教人心惊胆战。
"少邪。"急忙握住他的脉搏,柳知秦着急的喊道:"再不吃就来不及了,少邪。"
吐着血的白少邪仍是一径的摇头。
柳知秦心一横,将药丸交给恒罪月。"我去找他,他一定能让少邪吃下解药。"
对,只有他,能让白少邪已死的心再次复活。
* * *
柳知秦飞奔至春东园,怒气难消的他,立即就赏了卫司月两巴掌。
"师父?"卫司月捂*辣辣的脸颊,不解地看着自小从未打过他的恩师。
"我问你,为什么重伤白少邪?"
"他......想杀了义父。"
"想?那就是没有了。你这个大傻瓜,你可知白少邪为什么要杀你义父?因为你义父是他的杀父仇人,可是为了你,他还是放过了他。而你呢?你却伤了有毒在身的他,枉费他还用自己的命救了你。"
"救我?"
"你以为身中紫煞的你为什么能这么快就好起来?是因为少邪耗费体力及内力来为你逼毒,因而令他本身的毒发提早。而他身上的毒,就是你那该死的义父下的。"说着说着,他又扬起手来,却又无力的放下。"如果你不是我徒弟,如果不是少邪太爱你,我早就一掌劈死你!"省得看了心里难过。
原来,这才是一切的真相,他......究竟伤少邪多深?
"如果你还爱少邪,就快去吧!否则,只怕......"
闻言,卫司月立刻冲出春东园,朝冬北苑奔去。
"傻,真傻!"
看来爱情里,真的没有聪明人。
* * *
"少邪!"卫司月冲入房中,只见一张令他心疼的苍白容颜斜倚在床边。
"卫司月,全都是你害的。"站起身,恒罪月以手指向他。"真不懂你哪里好?竟让少邪为你变成这副德行,你怎么忍心?"
话尚未说完,他被匆忙赶至的柳知秦给拉出门外。
"好了,走吧。"
柳知秦关上房门,留下一个沉静的空间给他们两人。
"少邪。"卫司月走到床前,颤抖的手轻抚着他苍白而冰冷的脸庞。
"你来做什么?"来可怜他吗?
握着他纤细的手,他轻轻地吻着。"我爱你。"
"骗人......"他不会相信的。
"我爱你!"轻拥着他,他的吻落在他的额上。
"我不信!"白少邪摇着头,拼命地否定。
"我爱你!"他轻吻着他冰凉的脸颊。
"我不信、我不信,放开我、放......"白少邪想推开他,奈何已用尽力气。
"相信我,我真的爱你。"他抱紧他冰凉的身子,心痛的道:"我真的爱你,过去的一切全是我的错,你要骂我、打我,甚至杀了我,我都不会有怨言,只求你不要用死来惩罚我,求求你......"那太残酷,而他不愿承受。
白少邪没有说话,只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