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才让赫比满意暂时放过他,路特擦著满头汗重新把粥加热,送到病床前。
“路特,我在考虑一件事。”喝完粥,赫比突然说。
“什麽事?”
“我想去做特警。”
路特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没听懂似的:“啊?做特警?做特警干什麽?”
赫比端著空碗皱起眉,一副难得一见的严肃:“我现在才发现,要以自己现在的力量保护你,那根本是在异想天开,所以我想去做特警,接受更强化的训练,等我能胜任这个职位以後,应该就不会再发生昨晚的事了。”
“那个……那个和你的能力没有关系!”路特以为他只是觉得丢人,赶紧安慰,“换成谁都没法在一群人中获胜吧,你已经很厉害了,如果换成是我,肯定要住院一个月了。”
“是啊,就因为你不行,所以我才必须变得更强。”
赫比伸手去捏他的脸:“猫可是非王不做的动物,如果连自己的伴侣都保护不了,是没有资格交配的。”
路特找不到话阻止他,确实也没什麽理由不允许他做,只是……“如果要去接受特警训练,你肯定能过测试是没错,但是之後的训练一定会非常严格残酷,你等身体全好了再去吧。”
“那是肯定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最近见不到我。”
“咦?”路特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惊讶地眨了眨眼,“如果通过测试的话,以後就见不到了吗?”
赫比撇了撇嘴:“我记得是会有一个多月的封闭训练,之後如果能够毕业,也会不定期去执行任务。──总是会有分开的时候,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天天都在一起。”
突然说到分开的话题两个人都有点接话不能,赫比为自己说出分开而感到惭愧,尽管他的出发点也是为了更好地在一起,可是在两个人感情正热烈的时候,突然间要分开那麽久,以後更不可能常在一起的话……“到时候辞职不干也是可以的吧。”
“嗯……如果你觉得变强会比较好的话,那去也没关系,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不是吗?”再也见不到的担心可不是没有,特警这一行,收入超高,但是命也是挂在裤腰上的。路特的确很舍不得他,但是赫比一直无所事事也不好,世界那麽大,自己不可能是他的全部,他还应该有些别的属於自己的东西。
“那麽最近我们就常在一起吧,白天也在一起,”赫比拍了拍他的肩,“我陪你去上课。”
“嗯。”
两个人一起去上课一起去吃饭倒确实非常甜蜜,只不过一个礼拜下来路特就悲惨地发现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的夥食费和洗衣服用的电费水费都急剧上升,原本够一个月的钱现在一个礼拜就花光了。
“别愁眉苦脸的嘛,将来我做了特警,所有的钱都给你花,怎麽花都花不完。”赫比对自己充满信心。
路特艰难地转头看他:“那是以後的事了,你现在告诉我,我们晚饭吃什麽?”
──
赫比:这意思难道是说,我的食量是常人的三倍?怒!
值得庆幸的是,饭卡和公交卡是分离的,所以一个小时後,路特被赫比拖到了距离X大有相当距离的四叶广场──也就是X市最繁华的商业街。
“你把我带到这里难道是来要饭吗?”路特望著洪水一般的人流,问。
“怎麽可能,看那边!”赫比拽上他,遥遥一指斜对面一块巨幅招牌,“我们去那里吃。”
路特还以为是什麽开业大酬宾一律不要钱,谁知到那块粉红色的招牌上赫然写著女仆咖啡屋五个大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写著主人欢迎回来。“去、去那里?”路特差点被他拽得滑一跤,“喂喂,那种地方不要去啦,收费很贵,又不适合我们……”赫比才没管他那麽多,拖沙袋一样硬把他拉过街。
下午七点正是上班族放松的时间,女仆咖啡屋里自然是人满为患,叮当一声粉红色的木门推开的瞬间,所有暂时没有陪著客人的女仆全都转过脸来,笑容满格:“欢迎主人回来!”路特就这麽哢嚓一声碎裂了。
赫比昂首阔步走到前台,对坐在那儿的肥头大耳的猥琐大叔说:“你是店主吧,我们来打工。”
猥琐大叔扶了扶深度近视的眼镜框,盯著他看了一阵,皮笑肉不笑:“小夥子,你来错地方了,我们只招甜美可爱的女孩子。”
“啊是吗?”赫比一副意外的表情,“那真是遗•憾•啊……”说著脱帽对他鞠躬,“那麽我们走了。”
猥琐大叔突然双目放光,死死盯住他头上那对耳朵,等反应过来时赫比已经哈哈大笑著把完全云里雾里的路特往门外推。“等一下──!”猥琐大叔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瞬移他肥胖的身体扑过来,“小甜心~你一定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天使~”
赫比一闪,猥琐大叔扑个空双膝著地跪了下去,依然保持著一脸陶醉的表情,揪住赫比的裤脚边:“请你无论如何要留下来,我开给你双倍……不,三倍的工资!”
“赫比,我们还是走吧,这里……”路特本能地对这猥琐大叔产生厌恶,一刻也不想多待。可是赫比显然是有打算的,他咧嘴嘿嘿地笑,也不管那猥琐大叔在他腿上直蹭:“说话算话哦!”
“绝对说话算话!”猥琐大叔连声答应。
於是几个身著女仆装的漂亮姐姐就奉命过来把路特给请到豪华包间去了,赫比则兴致勃勃要当一回真正的“猫耳女仆”。
“赫比!走啦别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喂!”路特被漂亮姐姐拖手拽脚,差不多整个儿地凌空了,尽管有大餐在即,他还是拼命挣扎。
“你先去吃饭吧!拿了工钱我们就走。”赫比叼著蕾丝发带冲他开心地挥手。
什麽跟什麽啊,再怎麽也不能做这种活儿来赚钱吧,路特郁闷之极,对著一桌子花样繁多的蛋糕点心胃口全无。曾经宿舍里住了个极品宅男,路特很清楚这一群人中好色又没有道德感的大有人在,那些带著玩具耳朵的姐姐们尚且被推崇,赫比那样当真长著猫儿猫尾的人,还不被吃干抹净才奇怪。
“小弟弟你是第一次来吧,怎麽看起来一点儿都不高兴呢?”一位扮成小白兔的漂亮姐姐坐到他身边,笑容可掬地端著蛋糕凑近他,“来,姐姐喂你吃哦……”
路特扭开头不理会,另一边又凑过来一个扮成小狐狸的漂亮姐姐:“他肯定不喜欢吃蛋糕啦,草莓喜不喜欢?”说著用牙签穿了一颗递过来。
任凭她们讨好,路特就是闭著嘴一句话不说,也什麽都不肯吃,店员们都拿他没办法,只好小声交头接耳著退出了包间,把他一个人留在里面。
一个人生闷气坐了很久,路特终於感觉饿了,可是看著那堆吃的,想起赫比为此付出的代价,心里又难过得什麽都吃不下。明明可以做点别的,哪怕是发传单也可以,为什麽一定要到这种地方来呢?虽然没有什麽情色交易,可是这样子抛头露面接受别人不怀好意的目光,何必他就不会觉得难受吗?
“说到底,就只有我一个人再难过而已,”路特用小刀把蛋糕切成碎块,“当事人都不在意,我在意个什麽,他都不爱惜自己,我管他干什麽。”可怜的蛋糕成了他的发泄对象,被剁得完全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说不定……他以前就常来这样的地方做活。说不定……他还去过更可怕的地方。
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百无禁忌,说不定和别人在一起也是这样,根本就和动物一样没有贞操意识,对自己说不定也只是当做和那些客人一样。路特越想越难过,都忘了这些全是自己的臆想,眼泪在眼眶里转。
“就这样说定啦!”包间的门打开,赫比已经换回了来时候的衣服,手里拿著一叠钱,看见路特抬起泪眼可怜又委屈地望向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把手里的钱一扔赶紧冲上去:“怎麽了怎麽了,谁欺负你了?她们把你怎麽了吗?”
还不是你这个大笨蛋!路特抽纸巾擦掉眼泪,重重地哼一声起身就走,留赫比在後面摸头不著脑:“喂,出什麽事了,你怎麽又哭啊?等等我!”
一个跑一个追追到公交站台,赫比从後面一把抱住他的腰阻止他上公车:“你到底在生什麽气啊,我这次又没和女孩子手拉手,也没和人约好要去干什麽,你哭什麽嘛。”
“谁哭了!我才不会为你的事情哭,你放手!”路特大声反驳,同时用力去掰他圈在自己腰上的胳膊,可惜赫比的力气大了他不止一两倍,他使出吃奶的劲儿也逃不走,反而因为闹腾的动静太大,等车的人都投来了厌恶的眼神。
“别闹!”赫比生气地低声威胁,“你再胡闹我不管你了。”
“谁要你管我!你去做你的女仆,讨好你的客人,赚你的钱去,谁稀罕跟他们分享你,谁稀罕在乎你这样一个人!”路特也气急败坏起来,又踢又打一不留神手肘狠狠地撞在赫比肚子上,後者闷哼一声松开手蹲了下去。
路特挣脱出来,刚想跑,忽然觉得不大对劲,又回过头来,发现赫比仍然蹲在地上,好像不舒服的样子。“赫比,你……你怎麽了?”生怕他发怒,连靠近也不敢。
“有点痛,没事的。”说是说没事,声音却很虚。
“真的没事吗?”路特不大相信地看著他,怀疑他是不是在玩苦肉计。
“我蹲一会儿,你别乱跑。”
“……哦。”
好像停战协议一样,路特原地等著,等到赫比没那麽难受了站起来,才又担心又不想被看出担心地问:“你刚才怎麽了,我撞得也不是很用力啊。”
“嗯,我知道,”赫比看起来脸色不大好,手还捂著肚子,“可能是太饿了,我还没吃饭呢。”
路特哑:“我也没吃……”
“那就先去吃饭吧。”
战争莫名其妙地久过去了,几分锺後两个人都坐在路边摊上吃关东煮,热汤灌下去後体力恢复,赫比终於又有了精神,开始给他说今天在店里的遭遇。
“有个老男人,趁我给邻桌到咖啡的时候居然来扯我的尾巴,妈的他以为那是玩具啊,我当场就把一壶咖啡泼他脸上了。周围的客人都吓坏了,还以为会闹出什麽事来,结果那个人居然一脸陶醉地说居然被泼咖啡了好幸福,还塞给我一大把小费,你说他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赫比说得唾沫横飞,路特却情绪低落,半天也没发出一个音节。
“你怎麽了啊,”赫比说到一半又停下来,搂过他的肩,“不好吃吗?”
“赫比。”
“嗯?”
“以後别做这种事了,我会有办法赚钱,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赫比眨眼:“这种事也没什麽啊,就是倒到咖啡端端盘子,和餐厅打工不是一样的吗?”
路特更加郁闷了,他要怎麽解释这里头的不一样呢?就算他解释得清楚,赫比也未必能理解他的心情吧。不想让自己喜欢的人有别的仰慕者,不想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事,不想让别人对著他想入非非……这种心情,要怎麽跟一个没有接受过人类教育的超物种去解释呢?
“为什麽你有心事从来不肯说出来,我把你当做特别的人,你没有把我放在同等的位置上吗?”赫比摇了摇他的肩。
“我……”路特怏怏地放下筷子,转身搂住他,“我们回去再说吧。”
赫比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这种事情为什麽不能在外面说呢?不过他还是点点头,付了钱和他一起去搭公交。
──
如果我说蒸笼需要修补,大家会不会灭了我呀……
和面,剁馅儿,明天重新蒸包子!
挤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後两人大汗淋漓地回到公寓,路特还是习惯性地卷起睡衣就进卫生间洗澡,通常两个人一起回来都是他先洗,不过今天似乎和往常有点不同,不同在哪里呢?路特闭著眼睛淋水淋了一会儿,突然被搂住。
“你!你什麽时候进来的?”难怪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赫比蹭著他的肩膀:“你进来的时候我就跟进来了,你不会一直没感觉吧?”
路特郁闷,他还真是没感觉。“两个人一起洗比较省水,以後都一起洗吧。”赫比没有计较他的後知後觉,挤到莲蓬头下把头发淋湿,然後使劲甩了甩,毛茸茸的耳朵打湿後贴在头顶,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连省水都想到了啊……路特觉得很难过,转过身也搂住他的腰:“赫比,我有话要跟你说。”
“嗯,你说。”赫比心不在焉地抓过洗发水瓶子,挤了些在手上,然後给自己洗头。
“我和你一样是孤儿,父母在我中学时候死於空难,亲戚们接济我上了大学之後,我就没再向他们要过钱,因为每年拿到的奖学金足够了。”
赫比愣了一下,好像有点不知所措,於是把沾满泡沫的手放到他头上去揉,顺带也替他洗头。
“保送到这边读研以後,奖学金只够交学费,每个月的生活费都是靠帮助导师做研究换来的,有时候多有时候少,有计划的话,也不至於没饭吃,”路特闭著眼让他去揉自己的头发,“打工这种事,说实话我还没怎麽做过,如果肯做的话,应该还是能有额外收入。我不喜欢那种气氛怪怪的店,赚来的钱和你付出的劳动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可以去做些别的,到普通餐馆去也行,别再去什麽咖啡店了。”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赫比回答,只有手还机械地继续揉著头发。路特放水冲干净头发後擦了擦脸看著他,赫比站在莲蓬头下拨著头发,好像在想什麽。“我这麽说你不喜欢听吗?”虽然还不至於觉得会被误解,但是路特多少还是有点担心。
“不是,”赫比从他手里接过毛巾,“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该晚几年再找你。”
路特失笑:“现在说已经来不及了啊。”
“但是我还是不明白,那家店和一般的餐馆有什麽不一样,干活拿钱,我怎麽看不出差别?而且那里的人不会歧视像我这样的人,不是很好吗?”
他说的也确实有道理,路特一时不知道该怎麽说才好。尽管物种爆发的年代各种超物种陆续被发现,其实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有他们的存在,只是现在的政府肯正视并允许研究超物种,才使得他们好像一夜间出现般全都走上了大街。事实上在很多场合,纯人类歧视超物种的现象依然存在,就好比那天拦截的混混,就是典型的种族主义者。
赫比表面上看对自己的身份不介意,其实还是害怕被看不起的吧,否则那天被打也不会突然就像吃了炸药一样非要把那个人掐死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