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变化很大？”季成言看看自己。

“是，真是越变越有魅力了！当初迷你的那些女同学们，现在若见了你，恐怕不知道要尖叫成什么样呢！”严冰语手捏住下巴，打量了他一番说。

“可是你几乎都没怎么变。”季成言眯眼笑道，“还是那样的，嗯，好看。”

严冰语脸色一沉，他不明白事隔多年为何自己还是落得这样一副评价。

季成言仿佛没有看到似的，依旧带笑：“算一算，真的是十多年没见了，我记得你当时没来参加毕业典礼，大家不知有多遗憾！怎么样，现在在那里高就？有空没，正好到了午饭时间，我们边吃边聊吧，我请客。”

“我今天刚好失业。你说巧不巧。”严冰语淡淡一笑。

“这有什么！我就不信你严冰语还愁找不到工作。当年B大经济学院的红人那，该不会是你把老板给炒了吧？”

“你可别抬举我了，什么红人不红人，我现在可是三餐不济，正愁要不要去申请低保呢。”

季成言笑着摇摇头，“严冰语你就别幽默了！”

那些过去，早已经是埋葬在现实中的尘土，自己连去回忆的心情都没有了。

为什么自己都已经承认的现实，身边的人却总不肯去面对呢？

秦陌如此，随便遇到的一个同学，也如此。

“我不是在开玩笑。”严冰语表情平静，“季成言，认识我严冰语的人都应该知道，我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季成言很快收回笑容，默默凝视了严冰语一会儿，突然道：“严，我发现你并非是一点儿也没变。以前的你随才华横溢，可是难免清高，现在的你倒更加现实和平和一些了，嗯，果然大家都已经是成熟的中年男人了。”

“哦？”严冰语轻笑，“你的话说得还真是玄乎，我已经很久没动脑子了，听不出来你的话里到底是嘲讽还是夸奖。如过不介意，我就把它当作夸奖好了。”

“当然是夸奖！”季成言笑容依旧温和，眼神里却多了一分意味。

“你怎么会在这里？该不会是在这所学校里当老师吧？”

“果然聪明。我现在就靠教学生混口饭吃，呵。”季成言摊摊手。

“我记得你应该志不在此。”严冰语目光灼灼。

他之所以记得季成言，并不是因为他的记忆力有多好。而是季成言当初在B大，也是一个非常有实力的人，他们甚至还暗暗视对方为对手过。

如今倒有趣，当初两个叱咤风云，似乎是不在商界做出一番成就不罢休的人物，现在一个成了无业游民，一个成了大学老师。

当真要感叹命运弄人那！

季成言无奈笑笑，“就是因为太有志，所以失去了一些再也挽回不了的东西，现在的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严冰语凝视着他，不做言语。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当初年轻的他和自己，各自走过属于自己的十几年光阴，如今都已成熟。

只不过，纵然失去了些东西，这个人还有将来，自己，却不知还有没有。

“大叔！”

严冰语转过头，就看着一脸惊讶的舒城直直望着自己。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做出松一口气的表情，“太好了，我正愁怎么找到你呢，居然这么巧遇到了！喏，你手机忘带了，刚才你爸打了电话过来，所以我把你的手机送过来。”

舒城听了显得有些紧张，“我爸的电话！你……你没接吧。”

“当然。”严冰语把手机递给他。

季成言微笑地瞧着两人，说：“严冰语，这个小帅哥是谁？你弟弟么？不对啊，我记得你读大学时，你弟弟已经有十几岁了。”

“你没听到他叫我大叔么？他是我侄子。”严冰语掩饰道。

舒城紧张的心刚落下来，听到严冰语和一个旁人的对话，立马又打起十二分精神。他看了看同严冰语说话的人，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

“季教授！”他笑得乖巧，“怎么是你？你怎么会认识我家大叔的？大叔，这是给我们上课的季教授。”

季成言仔细观察了面前的年轻人，再看看那自称叔侄的两人，眼中已经带有探究的意味。

“我和他是大学同学。”

“大学同学！你说他是B大毕业的？”舒城失声叫道。

“当然。你是侄子怎么能不知道叔叔的情况呢？”季成言揶揄道。

舒城瞪着眼睛瞅了严冰语半天，最后笑道：“哦，我们不常见面，他也没和我说过。呵呵。”

严冰语眼见三个人在这里说话越说只会越麻烦，便对舒城使个眼色，“舒城，手机给你了你就回去吧。你季老师还要请我这个老同学吃饭呢。”

“没关系，正好午饭时间，我请你们两个一块儿吃！”季成言满眼笑意。

舒城还在思忖要不要借钱的事情呢，免费送上门的午餐怎会不要。再说，刚才知道了严冰语是B大的学生，没让他吓一跳，现在这么好的了解严冰语的机会，他怎会白白错过。

“那就谢谢季教授了！”

季成言请他们到附近的餐厅吃饭，饭桌间，难免会聊起过往的事情。

“真的假的？他是绩优生？”

“舒城，你怎么好像对你叔叔很不服气的样子啊？”

“不是不是，哈哈，他现在比较没有当年的风范嘛。”

……

“对了，严，你结婚了没？”

“他没有。”舒城喝了一口饮料，在季成言面前他暂时扮演一个不喝酒的乖学生。

“我还以为你会和江岚在一起的，当初要不是有一个江岚，不知多少女生会踩破你的寝室门。”

舒城咬住吸管，侧耳听。

“大学以后我就再也没和她见面了。”严冰语垂眼道，“是我对不起她。”

季成言会意地笑笑，“感情这种事，也要靠缘分，你不用这么说。”

严冰语不置可否，“以前的事情，我都记不太清了，若不是你提起来，我还不知道我年轻时是那个样子。转眼间，大家都老了。”

季成言问：“当初你提前离校，连一个联系方式都没留下，这些年的同学会也没去过。现在被我找到了，今年春节的同学会可是一定要去啊。”

严冰语怔了怔，他看着季成言，淡淡道：“你们都不知道么？我当年没拿到毕业证书。所以我根本就不算B大的学生。原因么，请原谅我不能说。”

气氛一下子冷下来，季成言沉沉道：“那个……”

严冰语打断说：“如果以后有什么机会，可别忘了我这个老同学呀！我的情况之前也给你说了，一份工作对于我来说相当于救命呢！”

“那还用说，这事儿我一定放在心上。”

“大叔你要找工作？你现在的工作呢？”舒城盯着严冰语。

“旷工了，所以就丢了。”严冰语扬起嘴角，“你们吃好了吧，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下午该讲课的讲课，该上课的上课，我这个闲人就不打扰了，我也该出去找找工作了。”

与严冰语交换了电话号码，季成言便和舒城一起回了学校。到教学楼前，季成言突然停住，撑住下巴作思考状。

舒城横目扫了眼季成言，说：“季教授，怎么了？”

季成言认真地看着舒城，又似很认真地说：“我记得你姓顾吧，怎么有个姓严的叔叔？”

舒城一愣，忙打哈哈：“啊，这个，我叔他跟着我奶奶姓。”

“哦，这样啊！”季成言明白了似的点点头，又拍手道，“不对啊！我记得顾氏企业的董事长，也就是你父亲，是家里的独子吧，你顾殊城怎么随便在外就认了个叔叔呢？”

17 袭（1st）

舒城脸一沉，随即又笑起来，“季教授，有话尽管说。”

季成言明白人不说暗语，“其实也没什么，我不过恰好对顾氏比较感兴趣，同你父亲也有过几次接触，是以早就知道你是我的学生了。刚才只是一时好奇，你可能想多了。”

“这样最好。”舒城不动声色。

“那个……”季成言笑容无害，继续道：“我有一个朋友正好也在顾氏总公司工作，我们最近闹了一些矛盾，他不想见我。我想，如果有人帮忙，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和解。”

舒城听了，心里暗笑，说：“这个简单，季教授，你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我自会帮你解决。”

季成言拍拍舒城肩膀，说：“那就太感谢了。严同我并不是特别要好，有些无关紧要的话，我也懒得说。”

“我是您的学生，帮帮忙有何不可，哪用得着您谢啊。教授，有事情我们再电话联系。”舒城笑得坦诚。

两个人分道扬镳，各自满意。这种交易，一方得利，一方无害，再完美不过。

严冰语寻找工作一下午无果，倒也在意料之中，不见得有多失望。只是他并没有太多积蓄，如果不快点找到经济来源，恐怕很快就要到街上吃西北风去了。

回到家时，舒城已然回来。

头发剪了，耳钉摘了，挺拔俊秀，完全一个纯真少年的模样。

严冰语简直要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舒城灿然一笑：“怎么样？我才发现自己不管怎么样都帅得无可挑剔。可惜的是，把头发染回来太贵，只能以后再去做了。”

严冰语仔细端详下舒城，这个孩子，其实有点像年轻时的自己。

只是那时的自己，哪有他如此的活力和自信。

“喂，大叔。给点意见啊。”舒城撅起嘴。

“你怎么了？”严冰语开口道。

舒城没料到严冰语第一句是这样的，神采飞扬的脸黯淡下来，“我没怎么。不过是厌倦那样的形象，没有其他的原因。”

“哦。”严冰语答应一声，安静地坐下来。

沉默了会儿，他又抿嘴微笑，“很好看。”他抬眼对上舒城的眼睛。

舒城不自然地摸摸后颈，“那可是。”

“你父亲和你说了什么？”严冰语看着他，“哦，你不要多想，我只是关心你何时才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舒城狐疑地瞟了眼严冰语，说：“他问我最近是怎么过的，然后不就是一通政治课。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他半个字都没提到让我回去。”

“你！”严冰语有些恼怒地看着他，“我就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你如果想走，我自不会阻拦，你要是想留在这里，我更是一点都不会拒绝。昨天我是气极了所以才那样说，错的话也是在你。”

他气得很，把头别过去，咬紧了嘴唇。

舒城心里却开朗起来，嘴角忍不住扬起，“我还以为昨天只有我一个人心情郁闷，大叔你生气就早说嘛，我向你赔礼道歉就是，弄那么嘴硬干什么。”

这个家伙，心情好了，怎样都迁就你，心情不好，你第一个成为牺牲品。严冰语冷笑一声：“不用道歉。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那些话憋在肚子里烂掉岂不是难受，说出来也好，明明白白，免得我造次。”

舒城见严冰语今日火气很冲，自己可不想再吵架了，赔笑道：“你猜我今天干什么去了？”

严冰语瞧他一眼，勉强露出个笑容，“问答游戏？”

舒城扑哧笑一声，“我今天去找了份兼职，见了店主，人家没面试其他人直接就把我给录了。”

“真的？你这么大本事！是干什么的？”严冰语满脸怀疑。

“一家蛋糕店。我做晚班，当售货的。”舒城好不得意。换做从前，这种事情他那里说得出口，可是现在的心情却是极欲邀功。

“人家店主没考验下你会不会做？恐怕没几个人去应征吧。再不就是薪金太低。”严冰语开始泼冷水。

舒城不乐意了，他忿忿道：“大叔你真以为我是个一无是处的公子哥！我不会做家务我承认，可是你如此轻视我，也太教人伤心了。”

严冰语觉得年轻人认真的表情煞是可爱，他能做到这一步，该不是自己昨天的话起的作用吧，若真是如此，他的本性也并非不求上进。形象或许也是为了找兼职而换的，倒还真是用心。

他摸摸对方的头，浅浅微笑，“和你开玩笑的。我是怕你上当受骗，不过见你的机灵劲儿，想必也没人能惹到你头上。”

舒城紧紧握住严冰语的手，从自己头上拿下来，表情很是认真，“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一样对待，我不喜欢。”

严冰语怔了下，干笑道：“对不起，我太随意了。以后不做这种动作就是。”

“不是这样，不是一个动作的问题，你是不是从心底里，就把我当成孩子？”舒城的手还紧握着严冰语的，他皱着眉，“我不喜欢，不，应该说我讨厌。”

严冰语深深凝视他，一丝悲哀而遗憾的表情从他脸上滑过，他用另一只手抚上舒城的眉心，“小小年纪，就这么爱皱眉，当心以后老得快。我呀，怎么敢把你当成小孩子，拜你那一晚所赐，我可是几天都腰酸背疼的。”

他静静说着，眼角流泻一丝嗔怨。

舒城痴痴看了半晌，这才勾起嘴角：“这才听话。”

听话？他们有钱人是不是都这样，听话便对你好。

“你现在好了，我可是还没找到工作呢。真是的，这社会果然嫌老爱少么。”严冰语埋怨说。

“没关系，慢慢找。”舒城安慰。

严冰语苦笑，“那是，慢慢找，我就饿死了。”

“我养你。”舒城说得一本正经，“你找不到，我可以养你。”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严冰语觉得好笑，“笨蛋，这种话可不是随便就能说给人听了。若让女孩子听去了，还以为你是在向她做一辈子的承诺呢。”

“你不信？”舒城板起脸，“我的话说到做到。”

严冰语忍不住笑出声来，舒城见了脸色有些微红。

“我是说你找不到工作的日子就靠我来养，你总不至于一辈子都找不到工作吧。”舒城咕哝。

“这句话倒是不错。”严冰语想了想，“天无绝人之路，总可以想到办法的。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能落到上街乞讨的地步不成！”

“你……”舒城欲言又止，“你从前，我是说，你年轻时，为什么没有找一份稳固的工作呢？你既然是B大的学生，就算没毕业，也不至于落到这份田地。”

严冰语不以为意，轻笑一声：“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没找到就是没找到，你没看到人家B大毕业生还卖糖葫芦呢，我算个什么。舒城，我的世界可不像你的世界那么光鲜，你是不会了解的。”

他闭上眼睛，显得十分疲倦。

舒城轻轻碰触他的脸，手指细腻温暖的触觉让他睁开眼睛。

“大叔，你从来不让人进入你的世界，我又怎能了解。”舒城的语气有淡淡无奈。

严冰语觉得心里一阵烦，他厌恶舒城这种若有似无的温柔。

“你做什么要了解我！舒城，你可知道你有时候说的话，做的事情，就好像爱恋着我一样，这可不是好现象！”严冰语冷笑一声，“我上午的暗示还不明白么？我不是什么好人，从里到外都是肮脏的，你如果想要这副身体，大可随意，像你这么好的年轻人，我没理由拒绝。可是，不要花费无用的感情在我身上，你们这种人就爱玩感情游戏，玩腻了一声拜拜便结束，对不起，我老了，没精力也不乐意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