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拒绝————彼岸之蓝
彼岸之蓝  发于:2010年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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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承煜是真的很惊讶。
  不由盯住他多看了几眼,越发觉得那张花瓶似的面皮下,非但不是什麽烂棉絮,说不定还是上等蚕丝也很有可能。真想把他那层皮给揪下来看个究竟。
  正当韩六少准备顺著他炙热的视线粘上去的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
  韩承煜接起听了几句,脸色慢慢变得凝重。
  “怎麽了?”韩承泽见他放下电话便问道。
  “祖母去医院了。”
  没有人告诉她,她自然也有得到消息的渠道。就在昨天,当欧阳彤知道了老九的事情後,便马上撤消了他在韩氏现任的一切职务,并且通过某些方式剥夺了他手中的所有股权。韩允然已不在他手中,没有任何倚持,他便一败涂地。现在的境况,和被逐出家门几乎没什麽区别了。
  既然做的这麽狠,祖母又何必再去医院看他?
  想到当年对韩凌的赶尽杀绝,韩承煜不禁一叹:“这又何必……”
  两人匆匆赶到医院,病房门口冷冷清清,几天前的风光早已不再,人走茶凉。只有一个瘦弱的身影,独自坐在离病房稍远的地方。
  韩承煜和韩承泽互看了一眼,停在拐角处没有上前。
  片刻後,欧阳彤从里面出来,拄著拐杖,一步一步走的十分艰难。那一头银色的发丝透著灰败的死气。她似乎并没有看到坐在另一侧的年轻人,直接向两人的方向走来。
  “祖母。”
  韩承煜伸出手去扶住她,发现她全身都在微微发颤。
  她扶住他手臂,抖了抖嘴唇,最终还是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口,只是叹了一声,而後仿佛散尽了所有的力气般,倒了下去……
  欧阳彤,一个能干而强势的女人,她一生的不幸,结束於78岁。
  登上过荣耀的颠峰,曾经有过深爱的丈夫。有一个可爱的儿子,还有十五个孙子与孙女(当然只包括进得家门的)。
  然而,从出生到生命的终结,所经历过的苦痛与悲剧,远远超过了她曾享受到过的快乐,以至於完全没有幸福的踪迹。
  欧阳彤的死,对韩承煜,对所有人来说,都不算是一种解脱,反而因为她的离去,人人心中都好象突然变得无力,不是伤心,而是失落感。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子,惧过也怨过,可是那个惧的、怨的源头没有了,那些强烈的感情也仿佛在一瞬变得烟消云散。
  对与错,在死亡面前,显得那样薄弱。生命都已不在,还有什麽是不能抹去的。

  谁的拒绝(第四十五章)[兄弟年下]

  葬礼那天,天空飘著细细的雨,如蛛网一般缠粘在行人身上,让人生出一股无法发泄的憋闷。
  每个人手中都撑著伞,数十把黑压压连成一片,在寂静的公墓中十分显眼。偶尔传来的哭泣声,更把这份压抑掂重了几分。
  韩承煜和韩承泽站在人群的最前方,望著修葺简单的墓碑半晌无语。
  尊祖母的遗嘱把她和未曾谋面的祖父合葬了,而隔壁的那一座,就是韩承宇的。立了十多年的墓碑和周围都被打扫地干干净净,显然被照顾地很是仔细。无论爱恨,在她的心中都是无比强烈的。
  按照应有的程序行完了礼,站了一会儿後,前来参加葬礼的人们都渐渐散去。一一道别时,无非都是说些“节哀顺便”之类的话,可是对於家属来讲,这些安慰之词,又能起的了多少作用呢?
  到最後,只留下他们十二个兄弟姐妹和各自的母亲,还有在韩家当了四十多年管家的韩甄。
  和韩甄交代完家里需要办理的後续事宜,他转身吩咐大家都先回去,晚上就都住在本宅,等明日还要宣布遗嘱。待韩甄领著一群老老小小都走了,他自己却留了下来,韩承泽自然是陪在身旁的。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爸爸已经找到了。”他并没有哭,可是语气中却明显带著悲。
  韩承泽揽住他肩膀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她一定知道了。”
  “是啊,不然她怎麽放心去……可惜没能见上最後一面。”
  “不见会更好吧。”
  不见,就能放手,见了,却不知道会不会再一次重复三十年前的错误。
  他明白他的意思,然而心中总是存著那麽一份遗憾。爱本没有错,但当感情凌驾於理智之上的时候,往往会使其变成双刃剑,伤了所爱的人,也同时伤了自己。祖母对父亲的,便是如此。对於他们,又何尝不是呢?祖母最後的放,到底是知错而悔了,还是无奈的妥协,又有谁知道,谁会明白。
  没有给他太多感叹的时间,雨开始逐渐下的密起来。最近发生了太多事,韩承煜一人支撑著不免劳累过度,脸色微微发白。韩承泽怕他再淋到雨真的病倒,便劝他回去。
  两人合撑著一把伞,靠的很近,身体上互相传递的温度,不止让人感受到一丝暖意,更多了分安心。
  正当两人转过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一把黑伞自远而近,停在他们面前。
  那人将伞压的很低,遮住了肩膀以上,看不见脸,就不认得是谁,可是那个修长的身影,却让韩承煜觉得莫名熟悉。
  他转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却在他脸上看到一丝尴尬。
  疑惑地打量这个熟悉的陌生人,他开口问道:“请问你是?”
  那人猛地打高伞面,咧嘴一笑:“小询!”
  死人墓前见死人……或者说本该死了的人,而且是死了十几年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韩承煜著实吓了好大一跳。五官瞬间像是都麻痹了一般,居然无法让大脑作出反应。
  “三……三……”
  见他舌头都打结的模样,那人还故意扔了伞,作势扑上前去抱他。
  韩承泽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拦,把暂时短路的人护在自己怀里。
  “三哥,你不要闹了!”
  那人一撇嘴,怪腔怪调地说:“哟哟哟~现在连碰都不许碰啦?想当初不知道是谁整天苦瓜著张脸找我出主意,还真是新人抱上床,媒人丢过墙!”
  韩承泽被气的无语,又担心地看了怀中的人一眼,发现他还是直愣愣没反应过来。
  韩承煜是真的傻掉了……为什麽,十多年前就死在那片茫茫海洋中的三哥……会出现在这里?他还活著?还是自己在做梦……总不至於是白日见鬼了……或者是又一个林易?可是哪有长的那麽像的……虽然已经过了十年那麽久,可是他的模样,他调侃人时的神情,完全就是眼前的人!
  脑中“嗡嗡嗡”地乱成一片,根本没有办法正常思考。
  韩承泽亲了一下他的眼角,轻声道:“别怕,三哥没有死,这十多年,他一直就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生活的好好的。”
  韩承宇抖了一下肩膀,表示受不了他的肉麻劲,不理他们,绕过两人来到墓前。
  先前嬉笑的表情收的一干二净,脸色沈了下来。他将手中的白色郁金香安放在祭台上,规规矩矩鞠躬行礼,在那里站了许久,也不知在心里想些什麽。从背後看不出他的悲伤,他也从来就不是一个能让人看透的人。
  再转过脸来时,他的嘴边又挂上了微笑,就像当年一样温暖人心,阳光普照一般。他捡起伞重新撑起,抖了抖身上沾上的潮湿,冲两人眨眼一笑。
  此时,韩承煜也终於从震惊中醒悟过来。望望隔壁的墓碑,再看看眼前的大活人,真不知是气是喜。
  “这究竟是怎麽回事!”
  韩承宇看他紧皱著眉头一脸纠结,不禁一乐:“我说小洵,你怎麽还是小时候那样儿啊,全世界就你最愁似的。现在更像个老头儿了。”
  被气的脸憋得通红,论斗嘴皮子,他一向不是这个大一岁的兄长的对手,何况是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情景,也实在无法像他一样还有心情来说些没用的。
  “你说!”
  韩承泽无奈,望了一眼没个正经样的三哥,得到允许後,才将前因後果娓娓道来。
  其实他也是在几个月以前才知道韩承宇还活著。被老九设计绑架的时候,就是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三哥救了他们。对於他在这十年内所遭遇的事情,也不过是从他口中得知的一些大概罢了。
  从如何被打昏扔进海里,如何被海水呛醒拼命自救,如何在冰冷的海水中被人捞出得救,到如何被关押欺凌最後逃脱生天,把知道的和该说的都说了,至於其中的可信度,以这二人对他们三哥的了解来说,只能是一半一半。
  是谁把他打昏扔进海里?为什麽救他的人又反过来害他?既然逃出来了,又为何不进家门?韩承煜将这些疑惑暂且压在肚里,没有细问。
  三人走出公墓,一路上并没有多话。韩承煜走在前面,身後二人缀後两步偶尔交谈,入耳的话题都是关於各自近况的问答,听的出来韩承泽的确也是不知情的。
  他忽然停住脚步,转身问道:“阮贺乔的地址不是祖母给的,而是你!”
  质问的人是韩承宇,眼睛却看著著一身黑却仍显优雅的男子。他明显一僵的表情证实了他的猜测。
  韩承宇替他答道:“是我给的没错,我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知道了他和爸爸的事情,也知道你找了他很久,但是没有祖母的默许,即使找到他了我们也做不了什麽。我把消息告诉给小麒的时候让他斟酌著办,想必是祖母对他说了什麽,他才借著机会透露给你的。”
  韩承泽点头。
  顿时觉得手心发出冷汗,韩承煜攥紧手掌。
  “祖母……对你说了什麽?”
  男子欲答,他却摇了摇头,抬手制止了。
  他深知祖母的犀利和狠绝,连自以为藏的很好的感情都被她看在眼中掩在心里,没有对他和承泽出手,不过是另有他想罢了。为了将深爱的儿子有所托付,她甚至忍了所不能忍的。此时此刻,人都已经没了,再去深究这些又有何意思。
  李从原将车子停稳在路边,下来打开车门。韩承煜示意二人上车。
  “先回去再说吧。”
  韩承宇却後退了一步,手指著公墓里面:“韩承宇已经死了很久了,我还是做我的韩宇,会牵挂我的人都已经见过,就不要再回去制造事端了。”
  韩承煜扶住车门,诧异地回头:“那你要上哪去?”
  在他的心里,那个地方再是不好,也是他们的家,他们的归宿。
  重生的韩宇翘起嘴角,手镶著裤袋,朝与车头相反的方向仰头走去:“天高任鸟飞啊~”
  承泽被他故作玩世不恭的样子弄的忍不住笑出来。
  从前或现在,那个总是走在他们前头的三哥,总是抢走他们所有光芒的三哥,却从来都不是高傲贵公子。他的快乐和阳光,都是对自由的憧憬。

  谁的拒绝(第四十六章)[兄弟年下]

  两人回到家中的时候,众人都聚在偏厅里。此时已经天色发黑,到了用晚饭的时间,厅内却没有像是要传饭的样子。
  韩甄照旧站在门口迎接,亲自接过还滴著水的伞:“少爷小姐们在厅中等候,有事要和您商量,夫人们也在。”
  韩承煜皱了眉,心中升起几分不悦。祖母刚过世,他们就这样迫不及待。
  “你去通知任律师,半小时後带著遗嘱过来。”
  韩承泽会意,也不多说,径自去办事。
  另外吩咐管家先把晚饭摆上,自己先从侧门上楼去了。
  进房间换下有几分潮湿的衣服,长出了一口气。他不是一个害怕面对困难的人,却最不喜在血脉相连的亲人之间做抉择。他们要什麽他知道,无非也就是那一点钱财地位,这些他都给的起,却分不匀。再说他手中已经没有实际权利,在没有得到答案的时候他们都要倚靠著他,一旦出了结果,那些不满的矛头都会指向他。到时候能不能收拾的住场面,他就不敢想了。
  正站在穿衣镜前拧眉思索,房门轻响了三下,而後有人推门而入。他在镜中看著他靠近,从身後将他拥进怀里,心中又是一阵不快。明明看起来比自己纤瘦的身体,为何总是能轻易将他包裹。他不喜欢这种姿势,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弱势。於是他挣脱出来,避开他落在颈间的亲吻。
  那人却固执地重新搂住他,将温热的手掌贴在他胸前:“你不要总绷的这样紧,什麽难事都会过去,我一直陪著你。”
  说不出什麽安慰之语,也知道此时无论什麽安慰都是无用的。他的四哥也不是一个需要依赖别人的人,所以他能做的不是伸手帮忙,而是支持陪伴。
  韩承煜从镜中望著他,那张几近完美的脸上溢满温柔,让他有种恍惚的感觉。下意识抬手抚上胸口,左手掌心与那人的右手相贴,同样的温度几乎融为一体。从前连做梦都害怕去想的人,如今却真真实实为他所拥有。想起那时只能远远站在一边看他与承宇形影不离,现在的心情却是比当初更加疼痛难忍。拥有以後更难放手,他是不敢,也不愿去想三哥的再次出现会再给他带来什麽。诚然,对於三哥还活著的事实他是十分高兴的,可是,他也有不愿意他再回来的一点自私念头……
  回想方才两人一如少时的亲密,心里还是不那麽舒服。忽然想起在公墓里三哥调侃承泽的话,他轻轻握住他开始不安分的手:“承泽……”
  “嗯。”他用发烫的唇厮磨著他的耳畔,应得含糊。
  韩承煜略侧过头试图躲避:“三哥他……”
  一句话未出口便蓦地被消音。
  就知道他刚刚一直在发愣必定还是在想著三哥的事情,韩承泽心中一阵气闷,索性扳过他头吻住,只想他的脑中除了自己再无他人。
  从小他的眼睛都追著三哥跑,尽管自己时时都站在三哥身旁,他却少有看他的时候。好不容易等到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又怎能轻易让他掉转回头呢。
  所以这一次他吻的十分霸道,强烈地连他自己都想不到的占有欲和嫉妒心堵在胸口急待爆发。以致於不慎咬到了他的舌尖。
  韩承煜吃痛闷哼一声,用力推开那个不知轻重的家夥。
  “你干什麽啊!”
  “对不起,我……”韩承泽表情尴尬地松开手,又怕他是不是真被自己咬破了舌头,担心地捧起他脸向口中查看,“你怎麽样?有没有伤到?”
  韩承煜拍开他手,自己皱著眉捂了会儿嘴,等疼痛劲过去才放下。
  “这是什麽时候!做事不要老是搞不清楚场合搞不清楚状况!”
  被教训的人一脸委屈,却辩解不出理由。
  白了他一眼,转身从衣柜中拿出外套穿上,还不忘继续没问完的话:“三哥说什麽媒人是什麽意思?”
  只听身後的人轻咳了一声,明显避重就轻转移话题:“也没什麽意思……你知道,三哥那人总没个正经,说话也不经大脑的,你就别在意了。我们该下去了吧,他们肯定等的不耐烦了。”
  韩承煜本来也只是随意一问,被他这麽一说,反倒真的疑惑起来,但现在也确实不是该问这些的时候,於是将身上整理好,便同他一同走出房间下楼去。
  偏厅里已经摆上晚餐,因为是新丧,菜色都比较清淡。
  桌边围坐了满满的人,颇有些浩荡的意思,主席上却空著。韩承煜望望这齐刷刷盯著他的数十只眼睛,心里很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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