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挣扎————青河
青河  发于:2010年06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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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甚么他是不能看的……拉裴尔在心中沈思着。由於他们已经算是恋人了,他也不想胁迫贝利斯说出来,只能继续静候着,希望贝利斯能早早坦承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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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朗的大清早,贝利斯从简便的软褥床上醒来,梳洗过后便轻快地走到营房中央的大饭堂,享用称不上美味,但却容易饱足的早餐。

因为贝利斯外貌特殊,军营里几乎所有人都认得他。饭堂的伙头军也都会特地为他留点饭,以免黎明时分已经起床操练的士兵们把食物吃得一点也不剩。

这阵子因为要预备攻打英国,军营里进行了很多调动。而且东面战线在经南斯拉夫攻打巴尔干半岛的时候出现了问题,加上意大利在北非战场被英屡次击退,故不少士兵必须从法国迁调往东面及北非一带补给。而像拉裴尔这样的后募部队虽然不用东调西调,但军用的物资、兵械却需要安排登记及转送,工作量一下子大增。


贝利斯最后一次参与参谋会议时,约略听闻过希特勒与上校们正讨论关於攻俄的方针,他们本来应该是在今年对俄宣战的,但依目前这样的状况,俄国的事就必须延后了。


就在贝利斯迳自想得出神的时候,一道脚步声渐渐靠近。贝利斯回神一看,才发现一名身材壮硕的中年男子已经坐在自己身旁。

贝利斯在看见对方脸容的时候绽出一丝淡淡笑容,唤道:「戈林上校。」来人是纳粹大元帅,亦是教导贝利斯暗杀知识的恩师。

「没想到你会来这里。」戈林比起上一次见面时更加苍老了,眼角佈满了皱纹,「我还想说…最近元首身边怎么又换了人……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我还未沦落至这种下场。」贝利斯抬头看着灰濛濛的天空,「元首他最近如何?」

「脾气差得不得了,不是砸桌就是丢椅,你记得谁是爱娃吗?」

贝利斯点点头,脑中浮起那个总是对自己存有敌意的娇俏女孩。

「你不见后就是她跟着元首,以为睡过了就是女主人,在别人面前都一脸傲慢的样子,后来被元首发飙的样子吓哭了,才稍为收敛一些。现在大概知道自己只是陪睡的,就和你一样静静的跟着元首。」戈林从胸口掏出雪茄及钢质打火机。


「是呀………」对希特勒来说,他贝利斯果然只是一时的玩具。他应该感谢他的,感谢他没有因为兴致去了而杀掉他,反而留他性命重见拉裴尔。

「你听到了吧…攻巴尔干那边出了状况,好像是当地人群起反对。元首可气极了,决定下重兵集中攻打,结果一星期就搞定了希腊。」戈林呼出一口烟圈,「不过……正因为这样,俄国就要廷后攻打了。」


「我知道。」贝利斯点点头,但他知道又有甚么用?在纳粹党中,他从来都没有任何地位,只是希特勒的玩物而已。

「这次的大战……我已经可以望见失败的来临。」戈林哈地一笑,回望贝利斯疑惑的灰眸,「元首被胜利沖昏了头脑,以为自己是能人所不能的神人。明眼人都晓得,现在才攻打俄国是多么不智。冬天一来,几十万德军都会冷死在莫斯科。」


「上校……这是不能轻易说的话吧!」贝利斯瞥了瞥四周,「要是被听到,可会………」

「我已经不在乎了。」戈林摇摇头,「上星期我因为在参谋会议反对发飙的元首的决定,结果被下令捸捕。我来这里只是想见见你。」

贝利斯的灰眸讶异地睁大,「你不是说………」

「那只是客套的开头话而已,总不能一开始就跟你说,我早就知道你一切行踪吧!」戈林狡黠一笑。

「唔嗯。」贝利斯沈吟。

「德国注定是要战败的,俄国是螫伏在东欧的一只狮子,攻打他,是绝对的错误。与其要我活着看德国如何败亡,我倒情愿现在就马上死掉。」戈林的眸中充满着複杂的感情,可见他是真心想要扶助希特勒的,只可惜对方却始终不愿意听他的劝告。


「你跟我说……也没有用呀!」贝利斯无奈地道。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党员而已。

「孩子,我只是想教你最后一课。」戈林露出了颇为亲切的笑容,就像父亲般温厚,「相信我的预言,快点抛弃纳粹的身份。你是混血儿,比起纯种的日耳曼人更容易逃离这块国土。一旦德国沦为战败国,德人的下场必定是非常淒惨的。我知道你并不是那些只会讨好元首的短视傢伙,趁战争还未结束,快点离开吧!」


「你应该知道……我有不能离开的原因。」贝利斯垂下眼眸,戈林对於自己必定作过一番调查,那么拉裴尔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

「别被那傢伙绊住。」戈林无比认真地道,「他是绝对不会离开纳粹的。但你不同,你是应该自由飞翔的小鸟,不应该待在这乌烟瘴气的国家。」

「甚………」贝利斯蹙起眉,对於戈林这句话充满了疑问,就在这个时候,几道人影自不远处出现。

「呀……元首的爪牙来了。」戈林苦笑着,揉了揉贝利斯的头,「好好看着,这才是真正的盖世太保。」

好几名穿着黑色军服的男人走上前来,统一的金发蓝眼,统一的冰冷表情就有如木偶一般。他们不约而同地抓起戈林,接着掏出腰间的手枪。

一切都在贝利斯还来不及反应之际——

『碰!』的一声,血自戈林的胸口渗出,到死仍带着笑容的男人,始乎并未为自己的鲁莽而后悔过。

男人们把戈林的头颅割出,用高贵的丝绒包好后转身便走。由始至终都没有看任何人一眼,彷彿他们只是无生命的机械般,只为了服从命令而存在。

到贝利斯回神的时候,男人们已经走远了,只余下戈林倒在地上,缺了头的屍体。

40

 

踏步回到营房,不经不觉已经是黄昏了。贝利斯才刚打开房门,就看见一地摺叠好的衣物、日用品,以及一个大大的行李箱。

「拉裴尔?」一股不安的感觉自心头溢起,「这是做甚么………」贝利斯问。

「你回来了。」拉裴尔闪亮的蓝眸依然充满着温柔的情意,但在此时却更加添了一点肃穆,「贝利斯,我有事要告诉你。」拉起那白皙的小手,一同坐在桌子旁边。

贝利斯不解地凝视着对方。

「我明天出发去北非。」拉裴尔启口便是一句极为震撼的说话。

「甚………」贝利斯倒抽一口气,几乎是反射性的站起来,不可思议地直瞪着眼前人,「北非?……你疯了吗?……那里……你知道…」

「因为意大利军队快撑不住了,所以元首特意调派了部分的武装亲卫军前去帮忙。我也被钦点了。」拉裴尔的表情平静得彷彿没有任何事发生般。

「可是……」怎么可能?这根本不合理!拉裴尔不是只是后勤人员吗?……倏地,贝利斯惊恐地抬起头,「难道是因为我………所以元首………」

「不是你的关系。」拉裴尔连忙安抚他,解释道,「事实上,命令我去出征的是这次支援部队的上校。」

「上校?」贝利斯微微一怔,「为甚么?」

「你有听过『沙漠之狐』吗?」拉裴尔不答反问。

「你是指隆美尔上校?」贝利斯蹙起眉,他是希特勒手下的两大重臣之一,另外一人则是格林。在战斗高峰会上贝利斯也曾和他们见过面,但因为身份不同,倒没甚么机会接触。


然而,贝利斯对他们并没有好感,特别是那位隆美尔上校,双眼就像蛇一样暗藏着心机,黏腻又噁心,光是被盯着就浑身不舒服。他们对於贝利斯的身份嗤之以鼻,把他看成男妓也不如,同样地,贝利斯也没有向他们巴结的打算。


听说隆美尔上校是名擅长陆战的名将,对枪炮指挥及战略判断都有非常高的造诣,所以才拥有名之为『沙漠之狐』的绰号。

「这次出征的主将就是他………是他要我去的。」拉裴尔合上眼,再张开,以着很冷静的口吻道,「事实上……他是我的父亲。」

贝利斯完全呆住了。

「我一直不想承认这个身份,因为我知道父亲在德意志恃着权力行了多少坏事。他和希特勒根本没两样,都是以自己的地位去进行独裁。对於身为他的儿子,我只感到羞耻。」


难怪……戈林说拉裴尔不可能离开纳粹德意志……

贝利斯终於明白到为甚么拉裴尔的身份有多特殊,难怪S.S里、青年团里的人总是对他有所顾忌。

那个沙漠之狐…隆美尔,原来就是拉裴尔的父亲。

这也可以解释为甚么拉裴尔一直都是这么的傲慢、自负。在这样的家庭成长,受到这样的教导,灌输这样的思想,在拉裴尔知道对与错之前,就已经先接受了纳粹主义,哪还有机会去分辨这是不是『真理』?


「可是……」贝利斯难堪地皱眉,「为甚么这么突然……之前都不听你提过………」

「事实上,我父亲早就想和我一起上战场,这次的调动他在早前已通知我,并给予我考虑的时间……」

「那为甚么………」他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为甚么又要分开?幸福的日子都是那么短暂的吗?

这次一去,搞不好拉裴尔会失去性命,如果可以,贝利斯实在想和他留在法国,即使是苟且偷安也好,只要能过着和之前一样平静幸福的日子就够了。

他要求的不多,只想和拉裴尔平定安稳地生活而已。

「贝利斯。」拉裴尔深歎一口气,轻轻抚上了心爱的人的脸颊,「你不认为…我们需要给对方考虑的空间吗?」

「呃?」贝利斯不明白拉裴尔的意思。

「虽然我们是两情相悦,但毕竟还是两个个体,很难一下子就契合起来的。」拉裴尔搔搔头,苦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不明。………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为甚么又要分开?……我们错失过那么多,不是更应该掌握未来的每分每秒来补偿过去吗?」贝利斯几乎是扯着拉裴尔的衣袖,质问。


他不明白为甚么要分开,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在这样兵荒马乱的日子,能够两人一同生活已经是奢侈了,为甚么现在又要去破坏这份幸福?

「……贝利斯。」拉裴尔凝视进贝利斯那如黑曜石般闪烁的美丽眼瞳,以肯定的语气道,「你有东西瞒着我。」

贝利斯全身一僵。

「不坦诚的人是你啊!」拉裴尔以苦涩的笑容轻轻指责贝利斯,「虽然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但你还是防备着我。我不知道你在顾忌甚么,但若你迟迟不对我敞开心房,即使我们每天在一起又有甚么意义?」


贝利斯不住地摇头,他不是这种意思。那个可耻的东西,他实在不希望拉裴尔看到,但这不代表他不对拉裴尔坦诚呀!

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拉裴尔,喜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又怎会有所顾忌?

「那你为甚么不让我抱你?」拉裴尔更进一步地问,蓝眸有如利剑般,直刺入贝利斯的心,「你根本还未接受我。尽管你口里说喜欢我,但你的内心却没有我,所以你的身体才会排拒我。」


「不是的。」为甚么拉裴尔会这样误会?贝利斯虽然着急,却说不出半句话,「我只是……只是…………」咬紧下唇,却不愿意告诉拉裴尔那个烙印的事。

那是他属於希特勒的印记,就像畜牲一样,在身体上刻下主人专属的记号。这是贝利斯的耻辱,亦是背叛拉裴尔对他的感情的象徵。

不忍看着心上人这样难为的表情,拉裴尔歎一口气,揉揉他柔软的黑发道,「分开一下,对彼此都是好事。待你解开了心结再来找我就行了,你不必为我担心,因为我父亲一定会把我安排在安全的岗位。」


「拉裴尔……」为甚么要这么说?贝利斯咬紧下唇。他一点也不喜欢拉裴尔的语气,活像……自己是千古罪人般,而拉裴尔则是在自己的迟疑不决下才被逼去北非似的。


「贝利斯,别胡思乱想。」一看就猜出贝利斯在想些甚么,拉裴尔温柔地把他拉进怀里,「我只是觉得……有时相爱并不一定要在一起。我爱着你,你爱着我,即使分隔两地,我们还是只在意着彼此呀!我只是希望大家可以有时间冷静下来。即使我不去出征,我们之间的尴尬也会越来越大。我不知道你为甚么对我隐瞒,但难不成你要我一辈子不抱你吗?」


贝利斯双颊瞬时泛红。

他顾忌着那个印记的事,每次拉裴尔求欢的时候都不自在地拒绝。他知道这一定会引起拉裴尔的怀疑,但他根本想不到别的办法呀!

他只是不希望那个东西被看到而已………

「明天一大早我就马上出发了,我们就只余下这一晚,你愿意让我抱你吗?」拉裴尔淡淡地笑问,这是他内心的赌註:如果贝利斯愿意的话,他绝对会放开一切,和他逃离这个国家,把所有家事、国事都抛诸脑后。


只要贝利斯对他坦白………

只见贝利斯的下唇咬了又放,放了又咬,带着挣扎的黑瞳从不曾离开拉裴尔。

答应,拉裴尔一定会感到欣喜。

但是,连他自己也无法正视的丑陋烙印,又怎能让他最爱最爱的人看见?

拉裴尔一定会生气,伤心,甚至对自己失望。

贝利斯更无法想像,拉裴尔在看到那个烙印后会否对自己露出鄙夷的目光。

不行……不行………不可以的……

千思万想,挣扎再挣扎,就在房间内的气氛绷紧得彷彿快要断掉的弦时,贝利斯放开咬紧的唇。

到最后,细如蚊蚋的声音自那双玫瑰色的唇瓣发出——

「对不起………拉裴尔。」

41

 

1941年,夏

纳粹德国掀起的二次世界大战正在进行,在希特勒周详的策略及犀利的军队进攻下,欧洲大部分的版图已经落入德意志的手中。西欧大致上已经完全收复,只余下英国这唯一的强敌;而东欧方面,在与苏联签署德苏互不侵犯条约后,两国共同瓜分波兰,并渡过了一阵子和平的时间,但在希特勒顺利攻佔希腊后,纳粹的茅头便直指向俄国。


希特勒的野心是没有满足的一天的,即使签了和约、立了协定,他还是会一一打破,举兵进犯异己的国a。没有人知道他最终的目标到底是甚么,种族同化?日耳曼人统治世界?亦或是他本人要权霸天下?大战到了这不可收拾的地步,再也没有人敢问希特勒他的最终目标,奉承的奉承、反对的被杀,世界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守则,互相残杀,所谓的人性、公道、天理,到底在哪里?没有人知道。


日耳曼人为着希特勒的功绩而欢呼,将之视为德意志的王。犹太人躲在无人为意的角落,暗自祷告着黑暗过去,光明的到来。其他种族的人也都戒慎以待,早已被纳粹侵佔的国家只能小心奕奕地过活,而未被纳粹进犯的国家则是武装防备,为了种族的存亡而打算作出最后的挣扎。


自签定柏林.罗马轴心条约以来,德国与意大利一同进侵欧洲国家。但事实上,意大利的兵力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空有名气而无实力的虚弱国。在与英国对战的北非及埃及,意军受到重创,几乎就要崩溃。为了挽救同伴,希特勒调派了最得意的部下,也就是名之为『沙漠之狐』的隆美尔将军前往前线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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