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臣 上+番外————红糖
红糖  发于:2010年06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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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吗?至于吗!你至于吗?!

指甲在袖管里烦躁的刮着,面上一派镇定自若,还扯了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正是晚膳的时候,不如就一起用了吧,”不等那人回应,已向门外喝道:“来人!”

你别扭,我偏要你陪我吃。

可能默契达到了一定境界,真的有心有灵犀这种事。

络绎竟察觉到某人的不高兴,隐约着也觉出了这不高兴的根由,但灵犀虽到了,但通了这根灵犀的人却不够灵,他张了张嘴,火上添油道:“陛下这不妥吧,臣此间饭食粗鄙,恐怕……不合陛下……”

“粗鄙?”苏霁不怒反笑,道:“这点卿大可放心,有朕在,他们只会按朕的份例来,”停了停又补上一句:“再说……过去那几年,什么粗鄙的朕没吃过?”

别说三年前,别说用膳,单就这些天,比用膳更大的事儿又有什么没做过?

络绎低头不语。

膳食摆上桌来才发现,这汤啊水啊的,和平常并无二致。

确切的说,络绎平日吃的,和苏霁并无二致,意识到这一点后,嘴里的东西就有些难以下咽了,因为胸口堵得慌。

偏偏苏霁还撑起眼皮刻意在桌上一扫,道:“恩,果然和朕平日用的差不多。”说罢目光又扫向络绎,直勾勾的问:“卿觉得呢?”

“甚好。”络绎苦笑。

对席那人不再出声,时间在无限的静默里一点一滴过去。

络绎是食不知味,苏霁却是神思不在,举出的玉箸频频落空。

依常理,但凡识些大体的臣子此时都该做点什么或说点什么,但偏偏络绎不识大体,加上苏霁也不计较,精美的菜肴就在两人的沉默里渐渐变少。

布菜的侍女们早已见怪不怪,静静忙碌着,偶尔投来的一两道眼波里尽是浅浅的羞怯与满满的艳羡。

对于那些目光中的深意,络绎权作不知道,心里却苦涩的笑着。

年轻俊美的帝王就在半丈之内,举手投足尽是万千仪态,连偶尔一个走神都是呆得恰到好处的风情。

得一人如此总该知足了吧,像他这样,再执拗下去难保不会被骂不识好歹。

可他不是女子,不该靠这种方式攀附权贵,男性的尊严不允许他知足,他也不该知足。

这样面对面坐着吃饭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自然了呢?应该是三年前,那时苏霁指着对席的空处说,你不陪我吃,我就不吃,饿坏了也算你以下犯上。

想到少年模样的苏霁,忍不住心里一暖就要偷笑出声,抬头对上一双眼,成年的苏霁,不,应该说是苏殒正巧向他望来,眼中融着他读不懂的微光,目光碰撞,又滑开。

极浅的对视里,络绎竟觉得心疼,满坑满谷的疼,那样一个清水样的少年,如何就成了眼前这样一个人?坐拥江山手握雄兵的帝王。

“尝尝这个。”一道菜上来,苏霁眼睛一亮,示意宫女放到络绎跟前。

“恩?”思绪强扯回来,面前已添了一只大碗,鎏金的盖子揭开,白蒙蒙的热气四下飘散。

碗里卧着一条整鱼,汤是雪白滚烫的,飘着几根翠绿葱丝,除了气味分外鲜香以外便没什么稀奇。

“这种鱼生于天堑河源头,非常稀少,这个时节刚好可以捕捞,上午才送到,想叫你尝一尝。”苏霁慢慢说着,见宫女正拾起一只小碗为络绎分鱼,又道:“下去吧,朕来。”

“是,陛下,奴婢告退。”小宫女脸色通红的退下,其余众位宫女也退下,门轻轻合上时,满满的羡慕外加白眼终于被隔绝在门外,络绎松了口气。

苏霁已挽起袖子对那条鱼下手了。

见到什么好东西就要在第一时间分享给另一个人,这样的心情,络绎懂。

“还记得你我第一回同席用膳吗?那时你跟我闹气,自个还不吃饭,省下的那餐巴巴给我留着,真是倔得跟头小驴似的……”摘下一块雪白鱼肉,看他一眼,点点头,补充道:“恩,现在也很倔。”鱼肉放在络绎眼前,“尝尝。”

这个时候如果说臣不敢,恐怕会被打吧……络绎难得明智的选择了缄默。

“络绎,我忽然发现,好像自从跟了我后,你一直在饿肚子。”

“……”络绎抬头不语,今天的苏霁有些奇怪。

“络绎,你知不知道,我有时会很怕……”

“………?”

“比如今天,我就很怕,”苏霁自嘲似的笑了一下,续道:“站在和鸾殿门外的时候,真怕一推开门,发现你不在了。我知道……你武功那么好,是关你不住的,我也舍不得用药物制你,听说那样脑子会变傻,你已经够傻了,再傻我可不喜欢。可你若真离开了我,逃得远远的,那要到哪里去找你回来?”

“陛下……”络绎站起来。

“吃好了?”

络绎点点头。

说这种话,不是成心让他吃不下么。

“络绎,告诉我,直到现在你还是想离开我么?”苏霁忽然这样问道。

“我……”嘴唇张开来竟然不敢说下去,他强烈感觉到,这个问题意义重大。

被动的对视里,苏霁幽亮的眸子燃起来,又暗下去,在那一亮一灭的细微闪动里,络绎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心脏痉挛般跳动着,那种奇异的皱缩感,不是心动,是恐惧。

苏霁静静注视着他,用那浓黑的眼眸捕捉着他面部每一个细节,看那双嘴唇张开,合上,张开,又合上,不算长的静默里,是一颗心沉到底的时间。

他觉得自己已放了足够久的耐心在这人身上,即便是只死蚌也该开了窍,他向这人敞开着前所未有的怀抱,一次又一次宣告着自己的心情、感受和期翼,可每一次,都在最接近希望时,那蚌壳又绝望的合上。

这一次,仅仅一段沉默就将他击得体无完肤。

“就这么难吗?”

“……苏霁?”

“想听你说不离开我,就这么难吗?”耐心被一点点消磨着,忽然想到,如果细水长流不适合他,那么用刀子硬撬又如何?

他站起身,器皿杯盏被带到地上,无辜的碎了一地,门外响起常善的声音:“陛下?可有事吩咐?”

“滚!”苏霁头也不回的喝道。

络绎察觉到危险,本能的向后退。

伴随着刺耳的碎裂声,苏霁已大步跨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肩头:“你答应过我的,会永远陪在我身边!!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络绎从没见过苏霁震怒,或者说,苏霁的情绪一向隐藏得很好,怒气极少表现在脸上,而此时的他,令人觉得陌生。

肩膀被抓得生痛,对方的手指仿佛要嵌进骨头里去,络绎并没有反抗,或许是面对这个人,他就不善于反抗。

“苏霁!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叫我苏殒!”

一瞬间的安静,络绎怔住。

极近的注视里,双方的面目都有些扭曲,苏霁平日微吊的狭长双目,此时看来竟凌厉得吓人,络绎仍不死心的喃喃着:“可你是苏霁……你就是苏霁。”

“苏霁已经死了,在你那一刀里。”苏霁紧盯着他的眼,缓缓道:“欠你的,欺瞒你的,下令斩你全家的苏霁已经死了。现在,你面前的,是苏殒。所以,向我发誓吧,说你永远不离开我。”

“…………”

欠他的,欺瞒他的,下令杀他全家的苏霁已经死了。

他恨的,想忘却的,想远远逃开再也见不到的苏霁已经死了。

那么,他爱的,想忘却不能忘,誓要带给大苏云破月出一片晴朗的苏霁呢?

也死了吗?

络绎轻声道:“放开我。”说着肩膀一沉,轻松从苏霁手中挣脱,轻飘飘落在稍远的地上。

“你答应过我,会永远陪在我身边……”苏霁看着自己空了的手,指尖微微的疼,像被锋利的蚌壳割伤一般。

“我答应过的,是苏霁。”

“络绎,你真是……”苏霁狠狠闭上眼,一拳砸在桌上:“换你一句真心相待就这么难?我有万般不是,也不过为了与你厮守,你到底懂不懂?还是说……”声音缓慢的停住,滑出最后几个字:“……要用锁的才行?”

“你……说什么?”

后者眼里微茫闪烁,竟似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点燃一般,络绎不得不认真对待这个荒唐的提议,他直视苏霁的眼,说:“你疯了。”

“心爱的东西,自然要锁在身边,因为怕丢了。”

“你不可以。”

“不,我可以。”

“那我只会恨你,苏殒。”

“那就恨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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