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伏狐记 (生子)————二目
二目  发于:2010年07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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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伏狐记 (生子)

某年,有妖狐作乱於皖,窃男盗女,扰人居室,无日无止。狐口含媚珠,采捕以为炼仙,其薰香之气,能惑众生。或曰,狐有化身之术,能为男女,变动无形,而善媚乡人。众无以法,皆以之为苦。

宣城太守萧全闻之,以为妖狐乱世,不可枉纵。是夜聚谋士计,晨即微服而行,至城中某镇,讹称商人萧某,以避耳目。太守又命人作歌谣,使小童习之,谓商人萧某,有女甚姝,藏之某楼,轨不得见。其女柳腰如何,粉香飘飘如何,皆命人夸饰之,一时竟成美谈。

是夜,狐果来犯,夜潜入楼,临床欲狎女。岂料太守衣冠严正,身裹香裘,早已久伏其中焉。狐惊,舞爪欲出。不能敌,又变计,化而为女,吐珠薰人。萧太守幼习道术,能挡之,狐未得计,反为太守所获。太守以严词训,狐不听,垂之以唾。太守怒,遂以其道还诸其身,就地狎狐。狐不胜其暴,化男形,仍狎如故;又化本相欲遁,亦不得,复为太守抱尾尽欢。

次日,太守卷帘而视,见狐颜色甚殊,又因先日之烈,竟不能动。问其名,曰照六,抱之入怀,只觉楚楚可爱。抚其身,概是合欢久矣,终不能随意移形,竟为女相男身之躯。太守怜之,本欲镇狐於城南外庙,今竟携之返家,以为管束。

家人见之,皆异,以为妖邪入宅,故甚抗拒,其中以太守母姐为最,而太守置若罔闻。又三月,狐呕吐作,验之,始知成孕。至此家人虽诟其出身,然以子为贵,故容之,此後遂相安无事。又半岁,产小狐三数,男三女二,初状若狐,命人抱之,又复如寻常婴孩故。甚聪,未及岁,能语焉。好事者闻之,争相为贺。又数岁,诞双生之子。太守甚乐,又因相对日久,爱念渐生,遂妻之。

太守尝抱子数人泛舟湖上读书,时风寻作,舟不稳,子亦惊之。其时狐立岸上,顾念尤切。太守闻之喜,复爱狐更甚,一家乐也悠悠,竟似寻常百姓。唯狐仍郁郁,寡言如故。

又数岁,诸子初长成,皆能为文武,太守大喜,设流水宴於某楼,大宴乡人。是日大醉甚酣,归家而寝,梦狐款立床前,飘飘若仙,而作拜别姿态。太守惊而起,四出寻之,而狐踪已沓。太守悲怆甚久,以病退,择居某楼,以其为初遇狐之处,故更名「栖狐居」,终日顾盼甚久,不知老之至焉。乡人皆以为奇,以「狐痴公」称,或曰,以其情痴故,终以成仙,双双栖云间焉,而楼即其登仙之处。今察其子嗣,隐隐犹存狐相。此宋时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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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是以前写下的了,今天翻出来本想扩写。
但又怕失却原味,故此作罢。
贴出来…是因为懒…哈哈哈,暂时还不想动笔写下篇。只好一贴以保栏。

<<< 思前想後...还是写续了~~~

 


太守伏狐记 01

其之一 朱砂痣

要说那是何年何月的事,如今只怕已说不清楚。然而当中种种细节,今日却仍依稀可拾。说到个中缘故,大抵是因为怪力乱神之事,素来都是人们乐於传颂的,其中的细枝末节,不免亦随口舌跃动而流落下来。又或者该说,便是把书卷投入火中,飞灰散尽以後,亦总有只字片语残留在焦黄的纸屑之上。

世间之事,本就是说不清、散不尽的。这故事说来,还需从一颗朱砂痣着笔——

「来、来、来!点了朱砂痣,平安满载,妖狐不侵,福泽绵长。」只见那和尚嘴里念了一串,一枝毛笔落下,便在婴孩额上抹上朱红一点。

那笔尖微冷,在此酷寒天气触上肌肤,大抵让人不太好受。果然婴孩一受此刺激,顿时眉头紧皱,握紧小拳头便要从襁褓中挣扎而出。抱着她的夫人吃了一惊,一时也管不得甚麽妇言妇容了,一把抓住了和尚的袍子便问:「师父,我的裕儿怎生如此?不会是出了甚麽岔子吧?」

寺内焚香处处,冒起白烟一绕,倒衬得这位脸颊圆胖的和尚一副慈眉祥目。只见和尚轻轻摆手,念了一声佛号,便又气定神閒的道:「无妨。施主尽可放心,这可是从天竺国请来的神灵,尽可保得小施主平安……」

「嘎嘎!」

和尚语音未落,突然下边便传来噗嗤一声。遥遥看去,只见柱子之後,站了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青年头戴方巾,手执包袱,穿一身褐色布襦。虽是一副清寒模样,可细看却觉得他眉高额阔,高鼻深目,一对细长眼睛不怒而威,俨然一副富贵之相。是以此时他笑了,寺内护院也不敢莽撞,怕会得失贵人。

青年那麽笑了一声,未几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已成众人焦点所在,於是也就收敛了一下姿势,屈膝便沉下了高大身躯朝佛像拜拜。他旁边一个从人也就随之松开了青年的衣袖,一同低头向佛祖作揖。和尚见他不是来闹事的,不觉便放宽了心,转脸便朝贵妇人道:「施主你不用担心,虽说那妖狐凶险,能侵人家宅。然而在佛祖灵光庇护之下,那孽畜定必不敢妄为。施主你若不放心,此处尚有灵符若干,你回家往门框上一贴,自可保合家安康。」

说罢和尚便从怀中取出一叠黄纸,念了佛号,便又交予妇人。妇人把婴孩交托到佣人手上,自己珍而重之的把黄纸接过,看了看上面草书的一串红字,似乎也就安心了,转头便要命人把香油钱放下。

「噗。」

此时一下笑声又从寺侧泄了出来,未待和尚怒目横向,两个黑影便匆匆脱出寺外。再转念一看,方才跪在蒲团上的青年已经不在了。

和尚接连遭人嘲笑,不觉气急败坏,握紧了手上佛珠,涨红了脸便扯嗓子喊道:「那!那是甚麽意思!」

唉,其实也不怪那青年不告而别,虽知道菩萨再是温和,身侧亦有不动明王护驾。若是个聪明人,谁不会看风转舵?审时度世?秃驴那边,暂且别过一笔,且看山墙下头,那两个青年又是如何交头接耳。

「大、大人……你答应过小的低调行事,怎生又弄出这种麻烦来?你是想小的、小的……」那头缠蓝布巾的小子好不气闷,连吸了几口大气,亦不能使胸口平复。瞧他眼圆瞪,气急喘,只怕再不缓下来,那个「小的」便要「小命不保」了。

戴方巾的青年一听,那双丹凤眼闪闪发亮,脸上倒甚无辜:「卢元,我怎麽惹麻烦了?不就笑了一个。一个和尚会画道符,哈哈哈,这麽逗,我又岂能不笑?」

「大人!你明知他此处是『谋人寺』,还要笑那秃驴骗人的技量,不是自找麻烦吗?」叫卢元的抬起头来,双眼瞪得更圆,几近脱眶而出。「那些骗子岂是吃素的,若是发现别人捅破他的技量,他还不先发难把你摆平?大人啊大人!算是我卢元求你拜你,你若想保全卢元小命,便不要再鲁莽生事了。」

青年听罢,既不点头,亦不应诺。只是自顾自的走了开去,去看他的花花草草。卢元按着绞痛的心胸,又望了望自家大人身影,不觉垂头丧气。他们家大人是谁?可不是寻常百姓书生,而是鼎鼎有名的宣城知府,人称萧全——萧太守。要说功名,可是一等清官;要说相貌,可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材。然而说到行事作风,却处处渗透着古怪,几近不可理喻。

远的不说,就说今天。萧太守闻得境内有妖狐作乱声息,脸上不忧反喜,扯了个小包袱便与他的幕僚一并「微服」出行。卢元尚不知道要怎样劝,萧太守便来一个「体察民情」,问了些妇孺参拜之地的明细,便一一去探个究竟。他们大人越是起劲,他卢元便越是忧心徬徨。其实这些事自有公差去办,又何必劳动堂堂太守大驾?所以说他行事古怪。便是说明查暗访,自当是低调为妥的,可萧太守偏又反其道而行,所以说他不可理喻。

「唉,唉,唉。」卢元连叹三声,皱起眉头。可说到萧全是否不可救药,却又难以评价。他待百姓如己出,视同僚如手足,便是对下差,也不无体恤关爱之处。只能说道家之人,大抵与常人不同。闻说萧太守自幼体弱,不满周岁便送入道观修行,年近弱冠才又下山认了父母。所以行事偶有「出世」之处,大概也是情有可原……

卢元自圆其说一番,摆摆脑袋,便又瞧他们家太守看去。只见萧太守半蹲在山头,手持一块大石头,不知在咕噜咕噜甚麽。卢元好奇凑近一看,妈呀!不看还好,一看不妙。那哪里是块石头?分明是人的骷髅头骨!

「卢元,你说此处是否真有狐妖?」萧太守倒不嫌弃,白手便把那头骨抄上来,放在掌心细细端详。「……唉,又一个饿死的可怜人。」

「那、那、那…….大人,民间都闹得那麽厉害,想、想必亦不是空穴来风。听说那狐妖男女不拘,又会化形,来去无踪,便是严守家门,它指不定亦会化作一缕轻烟钻进来。见过的人都说,这狐狸闹得厉害……」可怜那卢元怕得声音都抖了,却还要恪守公务,一一向萧太守禀报。

萧太守却只愿把玩着手上的骷髅玩儿,一边悠閒地道:「嗯?男女不拘,难道那狐狸天生神力,众人才抵挡不过?」

「大、大人,那狐狸会妖法,不要说神力,便是变出千手千脚来又有何难?不过我听坊间百姓说,这狐狸会点风月之道,从来是不屑用强的。只是它皮相极佳,又尽挑些闺女、少年犯案,也不怕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俊男美女不酥倒在它脚下,任其为所欲为。」卢元稍定心神,整理了口舌,只管盯着萧太守说话,再也不看他手上那阴森的骷髅了。

「呵呵,既然狐狸有如斯神通本事,怎麽那些妇人就迷信用朱砂点痣,便能化解厄劫?」萧太守摸了摸骷髅头顶,又把它的乱骨整理好,随手寻了块石头来便在地上挖坑。

「大人,你也知道。方才寺前那妇人不是说,这月以来,那些闺名在外的大户,只一家女儿不曾遭殃?听说狐狸也曾到过她家,不过一见了那闺女额前的朱砂痣,便掉下人给跑了。」卢元心里古怪。也不知他们家大人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一路上挨家挨户的问来消息,萧太守不是都在身旁?若不是耳朵发聋,何以又这样问道?

果然萧太守悠閒地挖好了坑,埋好了骨,拍拍手掌,便从他新填的坟头旁站了起来。卢元尚不知他葫芦里卖甚麽药,萧太守便把冠帽解下来,拨开发荫便指了指自己前额笑道:「看来当中定有古怪,那狐狸和朱砂痣想必有不了因仇。」

卢元看着萧太守额前小痣,只见那一点嫩红,在他的白额头上份外显眼。萧全本是个长相严肃之人,那颗红痣一点,倒衬得他满腔柔情。卢元看着看着,不觉有点发呆,太守的声音渐渐便从耳道中化开了:「既是为民除害,想必卢元亦不会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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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我还是写了 雷倒不赔…

 


太守伏狐记 02

其之二 藏香楼

世上万物从来此消彼长,萧太守一高兴,他卢元便要倒楣。既然大人执意要捉狐狸,卢元亦只得「乐意」奉陪。唉,别说在官府里讨个活计轻松,只要官大爷乐意,甚麽上山下海、赴汤蹈火的活儿都得去做。便是像卢元这样五音不全的,一得了令,还不是得硬起头皮来编歌谣?

「楼儿高,佳人俏,香飘飘,摸不到…..唉,不对!香飘飘,难望见……」卢元拿着本子低头默唱,不防那车驾一抖,一下子便如滚地葫芦般从车头溜到车尾。

他心里叫苦,头上吃痛,摸着头顶肿起的包便是一脸哭相。偏生他们家大人还是兴致高昂,迎风坐在车首,策马便回首看了他一眼:「卢元,你这样唱哪有用处?应该是『香飘飘,惹人怜』才对,最好多加一句『口垂涎,舌欲舔』……」

「呸!呸!大人,读、读书人怎可把这些淫声荡语挂在嘴边?」说来卢元年纪尚轻,又未曾娶妻,对风月之事,到底敏感在意。一听见萧太守唱那阙歌,不禁脸红耳热,有口难言。

反观萧太守倒仍是一副清冷模样,似乎也不知这话说来有辱斯文,张嘴便接道:「这有何不好,若不夸大其事,只怕狐狸不会上当。我说卢元,你最好还是多加两句『细香软玉』、『玉体横陈』……」

「大人!」卢元大喝一声,倒似老羞成怒。

萧太守歪歪头,看样子却是不解了:「你藏着的那些书不都这样说吗?」

「大人!」

其时马车又翻过一个土坎,卢元才刚要扑起,一下子却站不住阵脚,後脑往车梁一碰,直接便把人给撞昏了。

且不管卢元藏的奇书内容如何精彩,如今倒先要问他们主仆何以要穿越千山万水,在路上奔波劳碌?原来萧太守此次微服出游,实在另藏了一妙着。君别看那狐狸只是头畜生,这畜生可机灵着呢!不但只挑俊男美女犯案,便是行事地点也有考究,尽寻些人烟稀少之处,去行它无边淫邪之事。而且狐狸亦甚机警,犯案过後,绝不在一地久留。凭它日行千里的神通本事,官府便是知其去处,亦奈何它不得。每每官差来到,枕席便经已冷了,采花的贼人抓不着,倒坏了不少小姐闺阁名声。

「狐狸啊狐狸……」萧太守吟唱一声,挥动马鞭,马车便在山道上飞驰而过。很快车驾便跑入广德县内,数日以後,便又载着这一主一仆往桃州镇奔去

原来这位太守可不比寻常官爷,那狐狸不来他宣城衙门,他倒要来一招引蛇出洞。先是在地图上标明了妖狐犯案之处,料定它正往桃州镇来,於是便在镇上寻了个清幽地方,化名商人萧某,置了一处别所,等着要守株待兔。可那狐狸贪色,这般等着也不是办法,於是又命卢元作了些淫词歌谣,造谣有一绝色美女,正被某富商藏娇此地。歌谣中的美女不但容色上佳,犹如天人,而且深闺寂寞,娇花待采……

萧太守咬咬笔,只觉犹有不足,动手又作润笔。也不看身旁的卢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回头还要问明那些艳情故事中的套语如何述说。歌谣编成後,太守又命卢元在乡里间广为散播,尤重教习乡间小儿诵唱。这下子可苦了卢元,有时在路上碰见孩童的爹娘,少不免被人提着菜刀、锄头追打。

可这谎言单靠人们口耳传诵,未免有点虚浮。於是萧太守亲自绘制美女丹青若干,下书自己的表字「清圆」,散於市集当中,姑作曲中美女闺名。又命卢元到街上采办绫罗绸缎,购置香粉红妆,弄得他那里真的来了位绝色佳人一般。由是一传十,十传百,便是乡里邻舍,也都信以为真。村里的青年人每到农閒时候,便到萧太守的小破楼外巴望着,就指望能不经意的一睹芳容,或是看看美人俏丽的衣摆也好。

萧太守这番「造谣」,也算是完满大吉。可说到把狐狸引来,到底也不是一时三刻的事。由是萧太守亦閒适度日,早上临湖而渔,午间教教村内小孩习字,晚上看过一两卷宗卷,又翻一翻两三本閒书,还真比辞官归故里的人还要逍遥。

偶尔卢元忙完家中细活,望向萧太守的时候,还真是怀疑他们家大人到底是来「为民除害」,还是借故开小差呢?

可俗语亦有谓无巧不成书。卢元早上才怀疑过萧太守的真心,晚上证明他志向的机会便来了。那天是十五,月亮正圆,萧太守一个人待在楼里,身侧放着师父赠予他的桃木剑,枕边搁着一本杂书,正是半睡半醒时候,突然便被房中一缕香气提了精神。「清圆……清圆……」他突然听到有人喊他表字,心知必定是狐狸上当了。当下心神一定,连忙把一件锦衣披在头上,从头到脚把自己包得严实。然後又捏紧了手上的香包,散出一丝药香,掩盖了身上大半男儿气息。

本来他睡在楼里,也只是为以防万一,没想到那妖狐闻风而至,竟在今夜便找了上门。刹时间萧太守只觉四周空气绷紧,那丝香气慢慢聚合,隐约竟感到它已在身後成了形态。

只怕等下就要过来了。萧太守边躺在被窝中思索对策,边握紧了手上的桃木剑。果然房内的红烛刹时一晃,似是被人拿起了来,一度光弧渐渐便爬到萧太守的被子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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