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易而安————枕戈
枕戈  发于:2010年07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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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貌的冰冷少年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苏亦之身边,朝着那群美女众露出龇牙的表情:“他是我的。”

苏亦之微笑着任他搂住自己的手臂,自诩为专情大帅哥的男子见状,很是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唷,吃醋啦。”

美少年——何雁秋一下子撇过脸,明显不买账的样子。

苏亦之拿起一杯红酒喝了几口,昏暗的灯光下微微垂下的眼睫形成一圈暧昧的暗影,高挺的鼻梁带着冷淡的漂亮弧度,稍微散乱下来的刘海遮住了那没有情绪的眼睛,徒然只露出那足以令任何雌性心跳加速的雄性美貌。

何雁秋双目放光,身体巴得更加紧密,一旁的美女们也开始身在曹营心在汉了。

邪魅男子咋舌,挥手无趣道:“算了算了,你们出去吧,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一边用眼睛追踪着最后一个出去的MM丰满的臀部,他一边不满地道:“我说苏少,你能不能每次都别那么震撼出场,我知道你受欢迎,也得给我们留点活路啊。”

苏亦之默默地喝着东西,终于放下杯子,翘起嘴角:“梓渊启,被你家女王流放到西伯利亚,回来还这么嚣张?”

梓渊启呵呵一笑,松了松领口。他长着一双风流含情的眼睛,笑起来邪肆的感觉十足,不知多少深闺少女(少妇)在他这双多情而无情的眼睛下失身失心,堪称绛族上流社会内众多男人的眼中钉,是有名没节操的纨绔子弟。

拿起价值上百万的红酒直接往嘴里灌,他模糊地道:“这回我倒要回来看看,那个刚回来的小男孩有什么本事,家主位子大哥都捞不到,他凭什么一回梓家就哄得我家女王把继承权让给他。”

旁边何雁秋好奇地插嘴:“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小少爷?”

“说起来,”梓渊启笑道:“也是你‘前’未婚妻。”

何雁秋不屑道:“名字和脸都不敢露的家伙,算了,和这种人有什么婚约可谈?”

他这话酸味十足,奚落的味道也很明显。众人习惯了他对苏亦之向来的占有欲,也就调侃了几句,没再多做文章。

一边长着一张娃娃脸的方若景却道:“呵呵,听说这个小少爷对你很着迷啊。怎么,被你狠狠甩了?那不就是破鞋了?”

方若景平时有些嘴欠,众人笑闹的时候多是他冷不丁来上一句经典插科打诨,所以一般不会跟他斤斤计较,笑过就算。

但是今天显然不是这样了。

苏亦之脸色没有变化,却把手里那杯酒“哗”的一下,全数淋在了方若景的头上。

也许是他毫无表情的样子实在太可怕,那双黑沉沉的瞳孔没有任何一丝人类应有的感情,在安静的氛围内,那张生得过于完美的脸看起来反而惊人的肃杀逼仄。

一时竟没有人敢说话,包括受害者,现在在方家呼风唤雨的方若景大少爷也竟然没有吱声。

苏亦之放下杯子,看起来很平静。

刚才那种风雨欲来的暗色情绪似乎沉淀了下来,在场众人方才有回到现实世界的感觉。

漫不经心地挣开了何雁秋的手臂,苏亦之淡淡道:“我上洗手间过过烟瘾。”

何雁秋傻傻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雕花门扉之后,却见方若景慢半拍地在撂狠话:“臭小子……”

他作势欲起,何雁秋信以为真,忙一把拉住他,二人挣扎闹个不休。

梓渊启脸上一沉,尾随着走进包间内带着的洗手间。苏亦之叼着烟慢慢点燃,一抬眼望见他进来,也没说什么。

梓渊启抱着胸,靠在门口:“你是认真的?”

苏亦之径自吐出一口烟,没说话。

“你真的喜欢上我们家那个小少爷了?”

苏亦之淡淡地“唔”了一声,无可无不可地道:“我不需要向任何人交待我的感情。”

“你觉得我们这些人也算是‘任何人’中的一部分?”

苏亦之吸着烟,脸孔模糊在嫋嫋升起的烟雾中。

等不到答案的梓渊启苦笑起来,难得那双风流含情的眼睛不带任何勾引的味道:“苏亦之,你这种拒绝任何人进入你内心的怪癖还是改不了。我有时候真的很怀疑,除了你二姐之外,你还在乎过谁?”

苏亦之沉默了一会,捏着烟头走向盥洗台:“我喜欢他。”

梓渊启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我喜欢他。”苏亦之不耐烦地皱起眉:“就是你家小少爷。还有,告诉方若景,就算我苏亦之现在必须和他联手,我也不会容忍他在提到他的时候说那些话,让他最好记住。”

梓渊启吹了一记口哨:“你真的爱那个小子?”

这个外表俊秀完美,看似温柔绅士,实则冷血暴躁的霸道家伙,居然真的爱上什么人了?

打开水龙头冲掉手上的酒渍,苏亦之望着镜子,目光和镜子里梓渊启的目光对上了。

梓渊启冷不丁打了一个寒战,那幽深冥黑的眼睛,有时候就像是会动的死物,当你看进去的时候,你只能望见一片冰冷的荒野和沙漠,完全湮没了人类的气息。

这样的人,真的有爱上别人的能力吗?

没有人比梓渊启更明白,在温文尔雅的表象之下,苏亦之只是一个情感缺失的病人。儿时的经历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崩坏的契机,对于他这种天生异能的家伙来说,或许从一开始,就存在着情感机制的欠缺。

他甚至不爱自己,自私都做不到。

梓渊启徒劳地勾起嘴角,举了举杯子,现在他对那个新进门的幼弟更感兴趣了:“为那些不幸被骗爱上你的男男女女喝一杯,他们终于迎来了解放。”

门口猛地被一个人撞开,何雁秋莽莽撞撞地进来了,美少年的脸孔一片惨白的死色:“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梓渊启不愿再当电灯泡,耸肩出去了。

何雁秋没有看他,只死死盯着苏亦之索取答案。

“……就是这么回事。”苏亦之慢条斯理关上水龙头,拿起旁边的手巾擦了擦。

何雁秋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莫琳。”

“不是她。”

“那为什么不是我?!”

苏亦之转过身来,冥黑的眼睛闪了一下,却是笑了。

“我不需要你。”他说,“我的情感、精神、身体,都并不需要你——如果你一定要知道为什么的话。”

何雁秋浑身冰冷,这么残忍的话……他居然真的对自己说了。

死死咬住下唇,何雁秋视野逐渐模糊:“那你为什么不早拒绝我?”

苏亦之放好手巾,淡淡地道:“我拒绝过了,是你自己不愿意死心的吧?”

——啊啊,没错。

——是我自己一厢情愿,以为比那个大小姐更加接近他的黑暗的一面,便拥有了期待的特权。

——是我……

少年捧住脑袋蹲了下来,痛苦地哽咽着,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无助而又带着刻骨的不甘。

苏亦之从他身边经过。

为了自己最终的目标,他践踏过很多感情和事物。不过他不在乎。

何雁秋嘶声喊道:“你没有感情的吗?你是冷血的怪物吗?像你这种人,能带给谁幸福?”

苏亦之脚步停顿了一下,之后便再也没有回头。

35

易安将碗筷放下的时候,易静莹碗里的米饭还是一颗都没少。

她今天一整天都神思恍惚,神情异样,易安颇为担心,偏偏又从她嘴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到底是怎么了?

易安有些焦躁,但不敢逼问她,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

易静莹看看他,道:“吃完睡觉去。”

易安烦恼:“老妈,我又不是猪。你是不是来那个了?”

易静莹怒目而视,一掌拍过去:“瞎说什么?不正经!有你那样跟女生说话的男生??”

还女生咧……

易安咋舌:“现在我又是男生了。那我能不能偶尔去散散心活动活动?”

易静莹看了他一眼,头痛地按住额角:“你现在怀着身孕,非要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

易安看她像是不舒服的样子,忙凑上去捏捏肩膀:“老妈,别跟我生气啦,气坏身体不值得。哪里不舒服我给你按按?”

易静莹靠在椅背上享受着儿子的手艺,仰头看着绘有藤蔓花纹的天花板,长长出了一口气。

“你在这里不舒服,我知道。”她静静地道,“可是……”

易安没有插嘴,一边捏着肩膀一边听她说。

“很快……很快。”易静莹微笑着伸手,易安会意地俯下身体,趴在她的膝盖上。易静莹慢慢摸着他的头发,“很快……就可以自由了。”

易安享受地呼噜几声,像是一只惬意的大猫:“什么意思?”

“你会明白的。”她答非所问地道:“小安,你知道么,以前,这里是不欢迎我的。”

易安抬起脸,望着她平淡的表情,然而那双经历岁月风霜洗雪的眼睛,也许是积累了太多太多的情绪和灼热,里面已经再也看不见任何波纹。

“小的时候,我经常在那扇院墙之外……”她像是回忆什么幸福的往事,脸颊慢慢绽放出少女一般的神采:“从那边那扇残缺的墙后,连着一个小小的巷弄。喏,就是那个内院的正厅,旁边那条过道的末尾……种着很多小灌木,夏天一到,开着很多白色的花朵,现在我都不知道叫做什么。我每次都猫着腰,偷偷在墙后躲起来,往过道上看……”

易安望着她,忽然觉得呼吸有些急促。她打算要说什么?要说谁?

“呵呵。”没有注意到他异样的神情,易静莹接着道:“他小时候长得可爱极了,总是穿着小小的西服,带着白色的领结,头发有些卷卷的,就像童话书上画的小王子,神气又可爱。我每次都躲在小灌木丛里偷看他,因为这是本家,分家的我们不能随便进来,想起来我那时偷偷摸摸的样子,就觉得小时候真是好玩……”

易安故作镇定地道:“老妈小时候肯定也很凶悍,人家小王子才看不上你。对了,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易静莹闪了一下神,摸了摸他的头发,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你生得和他虽然不像,但是感觉却很相似。”

易安心里漏跳一拍:“他是谁?”

易静莹微笑道:“他是你舅舅……你母亲……就是小天哥,唯一的哥哥,梓云。”

易安瞬间似乎感觉到自己来到一扇禁忌之门前面,倘若他伸手推开,立刻便能获知一些他早已疑惑良久的事实真相。

莫名加快的心跳,鼓动着不一样的旋律。

就像即将踩在那禁忌的底线上,却又鼓不起勇气。

砰咚、砰咚。

那条偏僻的小路是他放学的必经之地,直到他上5年级之前,还日复一日地在那里上演着校园暴力戏码。

头被推搡着撞到墙上,人小体弱的他根本没办法和初高中的学生抗衡。雨点般的拳头重重落在他衣服盖住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一次又一次的将他推向疼痛的极限。肋骨、手肘、腰部,甚至腿关节,都留下了被虐打的痕迹。

……哈哈,你妈妈不是很拽吗?怎么生了你这个废物……

……因为他没有爸爸嘛……野种……

……你为什么没有爸爸?是不是他抛弃你和你妈了?

……野种!

砰咚、砰咚。

勉强回到家,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却发现了倔强的妈妈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捧着一张照片愣愣地掉眼泪。

她无声地捂住嘴巴,被泪水模糊的双眼紧紧地盯着那张缺了半张的照片,却在看见他的那一刻,立刻收敛了悲戚的容颜。

“爸爸”是禁句。

孤儿寡母,生活的艰难只能咽进肚里,吐也吐不出来。

……你这个死小子!去哪了?哪里也找不到你……我差点报警……

……怎么了?肚子饿了?

……妈给你做排骨……今天发了薪水,咱们也吃一顿好的吧……

……以后别让我这么担心……

——我不能哭泣,不能诉苦。我要长得高高大大,保护妈妈,不再让人欺负……

没有爸爸又怎么样?我也可以当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易安捂住跳得急促的胸口,蓦地站了起来,勉强笑道:“妈,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我回房间去了。”

真相如何重要么?

……或许吧。

可是,他不愿意令她再伤心一次!

36

明晃晃的阳光被澄澈透明的池水一过滤,似乎变成了温暖人心的浅色光斑,在微温的水体中荡漾出温暖的余韵。

从水底望上去,整个世界仿佛都摇曳多变起来。那如梦似幻的质感,像是一大块晶莹的柔软玉石,微妙的窒息,让疼痛的脑部也慢慢轻松起来。

易安咕嘟咕嘟地吐出几个泡泡,终于一口气憋到头了,双腿在水中灵活地划动,不一会前伸的手臂触摸到了光滑的池壁。

他一使劲,抓住池沿一按,整个人一下子哗的冒出水面,带着无数散落周身的细小水珠,而后伸出左手用力将盖住前额的湿漉漉的刘海拨了起来,视野为之一清。

当他看清眼前景象的时候,不禁一愣。

他看见了一双穿着黑色皮靴的脚,站在自己眼前的明亮的地板砖上。

视线往上,衣着品味放浪不羁的邪肆男子,有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眨动的时候像是随时随地都在勾引无数怀春少女前仆后继。

易安也眨了眨眼睛,伸手拿起搭在旁边架子上的浴巾,往身上一披,踩着台阶上了岸。

“喂,”对方懒洋洋地叫道,“你是小辛的新男友?”

易安举起浴巾一端擦了擦头发,回身望了他一眼:“谁啊?”

“别装糊涂。”邪魅男子抱着胸,眼神倒是很锐利地上下扫视着他,“你是梓辛的新任情人?”

易安打了一个呵欠:“不是。”

他怀孕已经接近第四个月。梓家有易静莹还有一干人等悉心照料,在学校亦是被梓辛嘘寒问暖,虽然和苏亦之的交往还是秘密进行,不过也渐渐走上了正轨。除了变得嗜睡、比较容易疲倦之外,可以说是没有其他太大的问题。

可能是最近苏亦之的二姐苏宛然临产,或者还有其他的事情,苏亦之开始变得忙了起来。没有办法跟他一起上门探望的易安,也在偶尔发觉莫琳与苏亦之携手外出之后感到莫名的失落。

现在想起来,这样的关系算什么呢?

在苏亦之的眼里,他只是一个怀着别人的孩子,并且还解除了婚约的“前未婚妻”而已吧?不但关系得不到父母的认可,而且还被严厉地警告过不允许发展出任何关系。即使梓天没说,但是他对苏家施加了多少压力,从苏亦之忙碌的情况来看,实在是不可小觑。

最近梓天不再出现在他的眼前,但是他对梓家的一草一木似乎都有着非同凡响的影响作用。毫无疑问的,他开始疑心易安与苏亦之之间是否又开始滋长什么不应有的“交情”,还为此请来了好几个神出鬼没的人来监视他,美其名曰保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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