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擎今天到重火去吃中饭,简修纯不在。熟客和老板都知道肖擎来是要喊简修纯的,马上有人告诉他:刚才有个漂亮的女孩子来找他,他俩出去了。
漂亮的女孩子?
肖擎这餐饭吃得特别慢,他想等简修纯回来。可是,直到快上课了,简修纯仍没有回来。
晚上肖擎给简修纯打了个电话。
“中午去重火,你不在,说是有个漂亮的女孩子来找你?”
“嗯,我夜校的那个女同学,你见过的。”
那女人还在和简修纯联系?
“她,找你什么事?”
“……没什么事。”
“……”
简修纯不想说,肖擎也不好再问。
“那,明天见。”
“嗯。”
这个漂亮女孩叫刘双,也是从乡下到城里来打工的。几个月前在做事的酒店里碰到了一个疯狂追求她的客人,可那时刘双对同在夜校的简修纯动了心,所以并没有答应。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简修纯始终对自己只有同学之谊。而追求他的男人对她是坚持不懈,百般呵护。刘双沉溺了,耐不住男人的软磨硬泡甜言蜜语,跟男人到酒店开了房。此后一个月,刘双在男人的柔情蜜意,轻怜蜜爱里,觉得自己找到了真正的幸福。可是,没多久,男人不见了。刘双四处找寻都没有男人的踪影,每天失魂落魄。酒店的客房经理好心的提醒她:你被骗了。她看了太多这样的事,为什么总有人这么幼稚呢?
女人,是能孕育孩子的生物。这一点,必将让女人承受更多的痛苦。以为能给自己幸福的男人不见了,而她却怀了他的孩子。
对于一个孤身到城市里来打拼的乡下女孩,这孩子她要不起,不敢要,更不想要。可是,她害怕自己一个人去打胎,更怕自己会孤零零地死在手术台上。她想到了简修纯,想到了那个她曾经爱慕过的男孩,他是那样温柔而又清澈。如果她能坚持下去,如果她能不受金钱浮华的诱惑,或许她还能有机会。可是现在!她愿意在这个男孩面前坦诚,甚至忏悔,她希望这个男孩能给她力量和勇气。事实证明,那的确是个温柔的人,他甚至愿意陪自己到医院打胎。
尽管两人只做了两个月的同学,但简修纯深知被人玩弄后的悲哀。坐在医院的手术室外,藏在心底的悲伤而疼痛的记忆再次侵袭了他的全身。
这种痛苦的经历,简修纯并想对别人说,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刘双的,尽管那人是肖擎。
视线不自觉地离开黑板向窗口看过去,满园秋意。热烈的,枫的颜色,如团团燃烧的火焰,升腾着肖擎的燥意。仿佛遗失了什么又仿佛得到的已经抓不住,他等不下去了。
今天是肖擎的生日,简修纯特意把一个月一次的轮休调到了今天。早就知道了11月12号是个好日子,但要是也有个好天气就更好了。一大早外面的地就是湿的,本以为昨晚下过一场雨,今天会是个好天气,结果现在又下起来了,雨意蒙蒙,但天空阴沉沉的,像一张灰蒙蒙的幔帐。简修纯一手护着蛋糕,一手撑着伞朝肖擎家走去。
“淋雨了吧?我去接就好了。”说着结果简修纯手上的蛋糕,把简修纯让进屋里。
“没事,雨很小。”
屋子里流淌着柔和的钢琴曲,缥缈虚幻的女声间或吟唱着,甚是缠绵。
“这么多菜?花了很长时间吧,也不叫我来帮忙。”桌子上有鱼有虾有螃蟹,还有地瓜腰片和砂锅土鸡汤。
“鸡汤叫的外送,其它自己做的,都是简单的菜。”肖擎这个星期可花了不少功夫学习。
两人张罗着摆好蛋糕,点上蜡烛,肖擎又从厨房拎出一只桶放到桌上,简修纯一看,一瓶香槟放在堆积了冰块的桶里。华丽的瓶身散发出慑人的光芒,简修纯忙移开了视线。
开了酒,肖擎给他俩一人倒了半杯,相对而坐。
“肖擎,祝你生日快乐!”简修纯的眼在这跳跃的烛光中熠熠生辉。
“不给我唱首歌吗?我要在你唱歌时许愿。”
“呵呵,好的。”
肖擎在简修纯柔和的歌声中闭上了眼,默默地许着愿。
吹熄了蜡烛,两人相视而笑。
“这葡萄酒我很喜欢,你尝尝。”肖擎向简修纯举杯。
优雅的玻璃杯底晃荡着血红的液体,瑰丽而迷幻,却执意修补着简修纯刻意丢失的某些记忆。
可是,今天是肖擎的生日。酒杯轻碰,浅尝辄止,尽量使自己做得自然。
肖擎的手艺很不错,菜很和简修纯的口味。
再次和简修纯碰了碰杯,轻轻的啜了一口:
“我能叫你修纯吗?觉得‘修纯’叫着比较顺口。”
“嗯,可以。”
“修纯,你知道我刚才许了什么愿吗?”
简修纯摇摇头。
“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好啊。”他也愿意做肖擎一辈子的朋友。
肖擎摇头:“你还不明白。”
简修纯有些疑惑。
肖擎绕过桌子伸手揽住简修纯的后颈,俯身吻上了他的唇,浅啄轻吮,极尽温柔。
身体的记忆是可怕的,在简修纯还没有思考出个所以然的时候,就率先驱使大脑发出指令,双手用力地推开了肖擎。桌上的酒杯被震落到地上,发出清晰得脆响,血红一片。
肉体和精神都曾经受过严重的伤害,现在那种疼痛全部都回来了,简修纯恐惧地看着肖擎。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修纯,我喜欢你。”肖擎镇静的告白。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我不想做你的好朋友,我只想做你的爱人。”肖擎的眼神异常温柔。
简修纯低下了头,脸白得不像样子,睫毛瑟瑟抖动着。缥缈得女声已不再像温柔地呢喃,仿佛已变成了悲伤地低泣,拖拽着简修纯的灵魂陷入伤痕地肉身。
“修纯?”肖擎温柔地唤他。果然还是太早了,他是被吓着了吧。
没人应他,只听到雨点打在窗户上咚咚地响,雨不知什么时候下大了。
等简修纯慢慢抬起了头,肖擎看清了简修纯的眼。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布满的是愤怒,和,忧伤?肖擎心里有些不着底了。
“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为什么你们会喜欢男人!”简修纯的声音是沉痛的。
……
你们?你们?
……
“什么?”肖擎领悟到这句话的内涵后异常愤怒,有人动过他的男孩!
他冲过去抓住了简修纯的手臂:“谁?还有谁这样?”
从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感让简修纯异常惊恐,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放开我!你放开我!”他吼叫着,双手双脚不顾章法地用力踢打着肖擎。肖擎被简修纯近乎疯狂的行为怔住了,手放松开来。简修纯趁着这个空隙夺门而出。一道闪电划过窗前,紧接着一个炸雷把有些怔仲的肖擎带回了清醒。简修纯没有拿伞。赶紧拿上伞追了出去,跑出去很远也寻不见简修纯的踪影。
第二天到重火去,简修纯根本就不看肖擎,肖擎也不敢冒然和他打招呼,只能默默地看着简修纯的一举一动。
一连几天下来,简修纯偶尔对着肖擎的眼越来越冰冷,在这种情况下面对,他难受,简修纯也难受。他决定暂时不再去重火,给简修纯一定的空间,让双方都冷静一段时间。
这两个星期,肖擎想了很多,包括简修纯过往的遭遇,甚至过往里的男人。不管那段过往是怎样的,简修纯必然是受到了伤害。看来要和简修纯在一起,还有漫长的路要走。自己绝对不会再让简修纯受到任何伤害。
那天他突然抓住简修纯的手臂,力气是大了些,把他吓坏了吧。得先去跟他倒个歉。
“老板,简修纯呢?”肖擎在重火坐了半天都不见简修纯。
“他辞工了。”
辞工?
“什么时候?”
肖擎的气血在翻腾。
“走了有10天了吧。”
……
“他到哪去了?”
“不知道,他没告诉我。”
这一刻,任肖擎的气血翻腾如潮水,也终是苍白无力。
看到肖擎愤怒地走出重火,店老板叹了一口气,简修纯的辞工肯定和这小子有关,他倒是真想简修纯能留下来呀。
第10章
在诺大一个B市找一个流动人口很困难,在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找一个流动人口,难于上青天。但肖擎的舅舅是B市的高官,动用手上的力量查一个人的固定住址是很容易的。根据肖擎知道的关于简修纯的姓名、籍贯、出生年月,排查之后,找到了简修纯在清流镇的住址。他过年总得回家吧?肖擎决定寒假的时候走一趟清流镇。
大年三十这天,肖擎拎着礼盒踏上了清流镇的土地。
北方的冬天和南方小城的冬天截然不同。虽然不像北方风霰纷纷,只是微飘着毛毛细雨,但地处郊区的清流镇却很冷。这种湿冷有很强的渗透性,可以很快的把人体的热量带走,和北方的干冷有很大区别。迎着湿冷的风,肖擎快速地向前走去。
小镇上到处悬灯结彩,爆竹声响,满街瑞气,喜气洋洋,顾不上这些,肖擎穿过热闹的人群,认真地找寻着牢记在心的门牌号码。
清流镇清水街7号,就是这一家。
门牌下漆红的木门并没有关上,门框上贴着烫金的春联,威武的门神一左一右立在敞开的门上。视线向里找寻,一个妇人正在厅中的方桌上不知做着什么糕点。
“咚咚咚——”肖擎礼貌性地敲了下门,厅里的妇人抬起头来。看着大概40岁左右,那眉眼和简修纯极像。
“伯母,您好!”
修纯妈打量了下这个年轻人,身材高大,长相英俊,穿得整齐体面。伯母?瞧这喊的,得是城里的文化人吧。
“你是?”修纯妈放下手里的活走到院子里。
“我叫肖擎,是修纯的朋友,到附近办点事,赶上过年了就来看看他,也来给二老拜个年。”
一听是儿子的朋友,修纯妈赶紧把人招呼进屋:“你是修纯的朋友啊?快进来快进来!”
“谁啊?”修纯爸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他爸,是修纯的朋友来了。”
“伯父,您好,我叫肖擎。我是简修纯的朋友。”看见简修纯的父亲,肖擎赶紧表明身份。
“坐、坐。你是从B市来的?”修纯爸看到这么个体面的陌生人不得不问清楚些。
“嗯,我到附近办点事,想起修纯说过他家就在这附近,就来看看他了。”
“哦,你和修纯怎么认识的?”
“我是B大的学生,常到重火饭馆吃饭,就认识了,经常一起打篮球,关系挺好。”
“你是B大的学生啊?”修纯妈一听人是B大的学生,看人的眼神都多了份欢喜,那可是全国的名校啊,考进去不容易。
“嗯,我今年读大三。”
“他妈,怎么客人来了也不给他倒杯茶呀?”修纯爸确认了这人的身份,放下了戒心。
“哦,你看我给忘了。来来,喝茶喝茶。”修纯妈笑得格外慈祥。
“伯母,修纯呢?”
“噢哟,你来得不巧,修纯今年没回来过年,他说饭馆过年也要营业,所以回不来。唉,这在外打工也是没有办法。”
“就我们学校旁边的重火饭馆?”
“是啊。你不知道?”
“噢,我放寒假就回自己家了,没在那吃饭,所以不知道。还以为他回家了。”
“哎呀,害你白跑一趟。”
“哪里,就当我今天是专程给二老来拜年的,等我回去了再去看他。”
肖擎面上维持着笑容,心里却十分的黯然。他的行踪竟然连父母都没有告诉,是找不到他了吗……
“伯父伯母,这些东西是我的一点心意,祝您二老新春愉快,身体健康。”这回是来探路的,不敢买太贵重的东西,只在A市的机场挑了些当地的名烟名酒名茶。
“你太客气了,这礼品也太多了点。”修纯爸有些过意不去。
“啊,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好,就胡乱买了些,您二老别介意才好。”
“看你这孩子说的,真是客气。”修纯妈对于儿子交了这么个体面的朋友很是高兴,对肖擎也是着实喜欢。
“对了伯母,我来的时候打他电话打不通,他是不是换电话号码了?”
“是啊,他上个星期来过一个电话,说是换了号码。我现在就跟他打个电话,跟他说你来了。”修纯妈很热情。
“嗯?……好。”自己的号码修纯是不会接的,即使自己换个电话号码打给他,看到是陌生号码他也不见得会接,这样也好,起码能联系上他。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穿帮。
肖擎在修纯妈拨电话的时候赶紧几下了电话号码,看区号,还在B市。
“通了通了!……喂——喂——修纯啦?”
“妈!我还说晚上打电话给您和爸拜年的。妈,你和爸都好吧?”
“好,好!修纯,你有个朋友来看你,B市的,叫肖擎。”
肖擎!简修纯电话都有点拿不稳了:他竟然找到了自己家!他想干什么?
“他,说了什么?”简修纯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
“他来我们家拜年,可惜你不在。怎么你电话换了也没告诉人家一声呢?我让他和你说话。”
“……好!”
“修纯?”肖擎地声音有些激动。
“你想干什么?”简修纯压制着自己的怒气。
“好长时间没见了,我想来看看你。”
“然后呢?”
“你不在,我就当专程来给你爸妈拜年的。”
“你,没跟他们说什么吧?”这是简修纯最担心的问题。
“修纯,工作很辛苦吧,过年也不能回家,自己注意身体。”
“你能不这样吗?”
“修纯,祝你新年快乐。”
“……”
“那就这样吧,回去了我再找你。”
“你找不到的,我不会告诉你我在哪里的!”简修纯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再见。”
肖擎的旁边,修纯妈正专注地看着他打电话,他能说什么呢?
“以前家里条件不好,也没太多人联系,就没装电话。现在修纯赚钱了,家里条件也好了些,这电话也就装上了。可这孩子一个人在外面闯荡,吃多少苦都是他一个人受着,这大过年的也回不来,我这心里呀……”修纯妈红了眼圈,肖擎想大概是自己刚才说的话引她伤心了。肖擎自己又何尝不心疼简修纯呢?
修纯妈过来握住肖擎的手:“修纯这孩子还得你们这些朋友多照顾着点。”满眼都是期盼和嘱托。
“伯母,我会的。”别说是面对这样一位慈母的重托,仅凭肖擎对简修纯的心他也会的。
“行啦,人家是客。这大过年的,你看看……”修纯爸走过来轻轻来开了修纯妈。
修纯妈抹了下眼泪,赶紧换上笑脸:“你看我……你别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