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夜闯无极门，还打伤无极门少主，不走是在等我叫人来吗？”
“凰公子莫急，我们本是来找你的，只是这位公子执意阻拦，不得已才打伤了他。”
“找我？”我惊讶的看着他。
那两人这才拉下覆脸的面罩，露出两张意想不到的面孔来。
“是你们？”
“想不到吧？”叫凤翼的那人露出淡淡的笑容，却令我心口一痛。
若凰轻声的呼痛把我的思绪引了回来，看着我小心的撕开他的袖子，上面露出一条较深的剑痕。
“若凰，你忍着点，我去给你找伤药。”我起身欲找药，却被旁边那个叫苏瑾迟的人制止。
我疑惑的看着他，他则是安抚一笑。
“我们身上带有一些伤药，先凑合着用吧，现在都这么晚了，你去哪找药？”
我犹豫了一下，但心里却直觉得相信他们，于是伸手接了过来。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找到水，只好将茶壶里的白开水沾在一张干净的布上，为若凰擦拭伤口。一边擦还一边自我安慰，开水具有消毒的功能，有百益而无一害。
从来没有为任何包过伤口，所以做起来非常不顺手。但若凰自始至终都未曾吭过一声，让我不禁感叹，不愧是我的儿子，跟我就是像。
“若凰，你先去里屋睡一下好吗？明天早上我再为你找一些伤药重新给包扎伤口。”我轻声对若凰说。
若凰没说什么，直接走到内室去了。
我示意两人坐下，待他们都坐下了才问：“不知两位深夜找我有什么事？”
凤翼沉默，苏瑾迟犹豫着看着我。
“两位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不会来找我借钱的吧？
“凰公子可曾想记起以前的事？”苏瑾迟似是深吸了一口气才说，说完后紧张的看着我。
我却沉默了。
说不想是假的，但曾经答应了若凰从此不再让他伤心，若是以前的记忆不是很好的话……
看出我的犹豫，凤翼缓缓开口，“你不必急着答应，先想好了再说。”
“那你以前认识我吗？”我鼓起勇气看着他问道。
只是感觉自己一定要问出来以后心中才不会那么堵的慌。
他却愣了。
“认识……”好久发出声音。
“那就恢复记忆好了。”不知为何，听到他说认识的时候我一下子觉得如果不记起以前的事，会让我错过很多。
“不过，你们知道如何让我恢复记忆？”
“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恢复你记忆的方法的。”苏瑾迟自信的笑道，“不过，我们还想告诉你的是，你并不因为生病而失忆，而是中了一种名为‘忘尘’的毒才导致失忆的。”
“哦。”
“你不惊讶？”
“早先猜到了一些，只不过不敢确定。”我抬头笑道。
“既然你答应了，那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为你找出解药，还请你不要让公孙门主知道了。”
“当然不会让他知道。”我微笑。
“那我们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凤翼和苏瑾迟站起身向我告辞。
“你……”看到两人翻窗而出，我心中一阵失落，直觉想叫住凤翼，但两人转过头来时，我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得道：“你们要小心。”
他们点了点头，一瞬间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回到内室，看到若凰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头顶上的纹帐一动不动，我不觉有些头疼。
“你答应他们了？”面无表情的问话，甚至眼睛都没看我一眼。
“答应什么？”直觉的就想否认。
“不要再瞒我了，他们想让你恢复记忆。”他苦笑着说。
我走过去，无奈的在他旁边躺下，“恢复了记忆不好么？”
“不好，一点也不好，待你一恢复记忆，你就会抛下我。”
“怎么会呢？”我揉揉他的头，“我怎么舍得抛下若凰呢？”
“不舍得一样会抛掉。因为在你心里，若凰不是唯一，也不是最重要的。”
“那我答应若凰，就算我恢复了记忆，也还是如以前一样对若凰可好？绝不抛弃若凰，若有违背，定会不得善终。”我直视他的眼睛，说出这一段话来，“这样若凰可满意？”
“今日的誓言，我会记住，若是真有那一天，我再也不会如以前一样舍不得了。”若凰神色清冷，转过身来抱住我，不再放手。
还是小孩子嘛。我失笑。
但还是伸手搂住他，其实，我们一样缺乏安全感啊。
第五十二章
“你们门主呢？”我边吃早饭边问站在一旁的小环。
“门主出去了，听说是有一个分舵出了问题，可能要好几天才能回来。”小环答道。
“哦。”我不可置否，“那今年的中秋我们要怎么过？”
“一切听公子的好了。”
“那你吩咐下去，今天吃过早饭后，大家就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时间，今天放大家一天假。”
“真的？”小环一脸惊喜。
我眉一挑，“那还有假？”
“谢谢公子。”小环行了一下礼便跑了出去，我只好笑着摇摇头。
吃过早饭，我便跑去若凰的房间找他，他正在房门外练剑。
“今天天气这么好，就不要练剑了。”我走过去，制止他练剑。
“吃过早饭没？”看他满头大汗，我抬手袖子为他拭去。
他去跳的老远，一脸嫌恶的看着我。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怎么了？”
“你怎么可以用脏衣服在我脸上乱擦？”
我一时无语，“这衣服是我今天早上刚换上的，我都不嫌你满头大汗脏了我衣服，你倒好，嫌我衣服脏了你的脸。”
“找我做什么？”他面无表情的收剑，向里屋走去。
我也跟着他走进去，“今天晚上下山吧。”
他转过头，“你是觉得我受的罚还不够么？”
“当然不是。”想起他去刑堂领罚后回到屋里，身上的衣服全破了，皮肤也没有一处是好的。当时为他擦药的时候，我需要全力忍着才没掉下眼泪来。“只不过今天是中秋，想去山下看花灯而已。如果你不去我一个人去也好。”
“今天是中秋？”他愣了一下。
我无声的叹了口气，无极门真是个无趣的地方，每年中秋不是我提醒，他们都不会记得。
“是啊，今年的山下一定比去年更热闹。”我点头。
“那就去吧。”
午饭过后我便拉着若凰早早的下了山，在集市上转了几圈，又去茶楼坐了几个时辰，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我们便信步向河边走去。
等我们到的时候，那里早已是人满为患。一对对青年男女肩并肩手拉手，将一个个河灯放到河里，然后看着它们顺流而下。脸上洋溢的是浓浓的幸福。
我羡慕的看在眼里，转头对若凰说：“我们也去买一个河灯来放好不好？”
他斜了我一眼，似是在说你以为你还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我一时气结，但看了看身边的放河灯的人，果然都是十六七的少男少女，一时也就不好意思去买了。
“今晚那花魁绯姑娘怎么还没有来啊？”我四处望了望，确实还不见绯姑娘的影子。
“色狼！”若凰的嘴里吐出的话从来就没有好听过，我也不甚在意。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转过头，惊喜的看到拍我的正是好几日没见的凤翼与苏瑾迟。
“你们怎么来了？”激动的说话都有些结巴。
“如此盛会，不来岂不是太可惜了？”苏瑾迟眯着眼笑着。
“来来来，若凰小公子，我带你到别处玩好不好？”苏瑾迟突然抓住若凰的手，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便把他拉了人群之中。
“你……”
“你……”
“还是你先说吧”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这几日过得可还好？”
我点点头。
突然发现有人在扯我衣角，我低头一看，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
“哥哥，买一盏灯吧。”她殷切的望着我说。
想起若凰的眼神，我顿时有些尴尬。
“我们买一盏。”清冷的声音传来。
我呆看着他付钱取灯一气呵成。
“怎么了？你不是最爱这些吗？”
“啊？是。”我回过神来，接过他递过来的灯。
走到河边，河面上早已放满了灯，这些灯满载着放灯人的期盼，随着流水，摇晃着向远方流去。
“许一个愿望再放灯。”清冷的声音把我不知什么时候又神游出去的思绪拉了回来。
“许愿？”我低眉，脑中极快的浮现出曾几何时我手执一支笔，在一只花灯上慎重的写下了两个字。
脑袋一痛，我一禁一晃。
旁边凤翼及时抱住我的身子，避免了我掉到河里的危险。
我在他怀里不动也不敢动。这是我们第一次如此接近，他身上的花果香味满满的传入我的鼻中，竟让我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凰公子，凰公子……”一阵呼声将我唤醒，我急忙松开抱住凤翼的双手，脸上早已是火热一片。
“啊？放灯放灯。”我退了几步，凝视着手上的灯，“就让我快点恢复记忆吧。”
然后小心翼翼的将灯放到河面，看着它不一会儿便溶入那千万盏灯中，找不着踪影。
刚站起来，身子却被人一撞，这下子又是不可避免的全部倒入了凤翼的怀里。
我手忙脚乱的推开他，口中不住的说着对不起。
抬起头来才看到所有人全都朝着河对面跑去，口中还在念着“绯姑娘终于来了”。
对面的河中央不知什么时候支起了一个两米高的木台，台的四周挂满了厚重的白纱，里边的人影风次绰约，正是花魁绯姑娘。
我不禁也拉着凤翼的手向对面跑去，听说绯姑娘前不久被赎身了，这是她最后一次在此登台演唱。
前一刻还是闹哄哄的人群，在白纱中传来第一声琴音的时候便全部停了下来，整个河两岸只有琴声缭缭。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白纱重重中，那台上弹琴的人变成了一身艳红衣衫，头上的凤凰钗随着风不住的摇曳，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凝视着我，眼中竟有无限情意。
我的头又是一痛，不禁后退一步，却不小心踩上了后面人的脚。
一回头，那双似笑非笑眼睛正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我。
晃然间，自己的双唇已被堵住，我不由的闭上眼，在这琴声幽幽风景如画的河边，在他身边，我竟有了前所未有满足感与幸福感。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已坐在酒楼里喝起酒来。明知道自己不善喝酒，却还是一杯一杯不间断的喝着。
对面的人眼中含笑，与我对饮。
他的影子不断模糊，然后终于消失。
耳边有一个清冷的声音不断的叫着“兮儿，兮儿”。
我的眼角滚出一滴泪，记忆深处浮现出一个沉封已久的名字。
“大哥……”
第五十三章
桃花林中，一袭艳红衣衫的人手执桃枝，似笑非笑，桃花随风而舞，如梦如幻。
“若凰，我头痛。”我捂着头在床上不住的打滚。
“忍一忍便过去了，试着再想想以前的事。”若凰冷冷的声音传来，却还是抵挡不了一阵高过一阵的头痛。
“不要想了我不要想了，我快痛死了。”我摇摇头不住的翻滚。
“这个时候你还要任性吗？不过我都忘了你本身便是一个任性的人。”若凰将手轻放在我额头，一阵冰冷的感觉随之而来，头却不如之前痛的那么厉害了。
“好些了吗？”
“嗯。”我虚弱的点头。
“休息一会吧！”他站起身为我掂了掂被角，“门主今天便回来了，好好想想怎么面对他的怒意吧。”
“他怎么会知道？”我大惊。
若凰却是一笑，“你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江湖人，整个郅州都是无极门的地盘，他又怎么会不知。只不过这几日栖凤宫连挑他七个分舵，他无暇分身罢了。”
我却沉默了，凤翼这样不是公开与公孙与秀为敌了吗？
公孙与秀傍晚便回来了，意外的是他并没有来兴师问罪。
我一晚上忐忑不安，不知他又在玩什么花样。
到了第三天，公孙与秀终于踏进了我的房中。
“公孙门主怎么有空来这里了。”我起身为他倒茶。
他缓缓的喝着茶并不理会我。
“不知公孙门主来这里有何事？”我试探着问。
“本门主现在才知道凰是一个无论对他多好都还是会背叛的人哪。”他眉轻挑，似是自嘲。
我惊讶的看着他，他在我面前总是以我自称，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在我面前自称本门主。
“公孙门主这话怎么说？”
“以前总以为，只要对你好，你总有一天会接受我。不过现在才知道这根本就是在痴人说梦。”他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我的寒毛却竖了起来。
“门主今日说的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我小心翼翼的说。
“真想看看凰穿嫁衣的样子啊。”他盯着我看一会儿，眼中露出痴迷的神情。
“你什么意思？”我防备的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我这几日一直在想，‘忘尘’是若凰都解不了的药，即使是意志力再坚强的人也不可能突破它的药性，怎么凰只是见了一下便想起了以前的只言片语？”
“你……你承认向我下药了？”我指他有些颤抖的问。
“不仅如此，这药还是若凰亲自配的。”
“不可能。”我一口否定。
“若凰只有在你眼中才是一个小孩子吧？他在江湖上可是很出名的。”公孙与秀有些恶劣的笑着。
“你……你骗我。”我还是不肯相信自己那么疼着的孩子是向我下药的人。
“不过他对你还是下不了手，才会瞒着我给你下了‘忘情’，与‘忘尘’看似相似，实则只要努力去想过去的一些事便可自动解开。”
他摇摇头，“看来我公孙与秀尽养一些胳膊肘儿向外弯的人啊。”
“你……你想对若凰怎么样？”
“若凰虽是你名义上的儿子，但他却是我无极门门人，我处置自己的门人还需要向你请示吗？”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残忍。“我说过你的所作所为会直接影响到你身边的人，看来你对我说的话并没有完全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