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的语气平稳,这些在晨雪听来有些疙瘩的关系,林暮早已在心中想开了。不是他有多大的气度能抚平自己心中的伤,实在是小时候闹得累了,如今自己都已经是三十而立,很多事不能勉强的当然也不会和父母耗着那股气。
既然事情不能达到他想要的,他也只能选择避而不见,故而林暮和两老之间就早已疏离了。
晨雪握住林暮空着的手,他找不到任何可以接口的话对林暮说,但晨雪知道这样做足以表达他现在心中的想法。
林暮凉凉地手在晨雪的紧握下,有些微微颤抖。如果说最初他是被晨雪的相貌所吸引才做出一定要追到他的决定,那么现在,他已经被晨雪的朴实和体贴攻陷了。他反手紧握住晨雪的手,那双粗糙的手一直是他心中的痛。
就在他们各怀心事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学校外。“晚上要我去阿凯那接你吗?”
“不用啦,我一定是比你早到家,你早点回来我做好饭菜等你。”晨雪从刚刚开始就在想下午要怎么面对阿凯,昨晚纵使身子疲惫至极,心中却无法遗忘阿凯那一刻的神情。
秋天日间的阳光照近桑塔纳车窗中,林暮在稀疏的阳光中看到晨雪已被照亮的发,微微翘起地睫毛眨巴眨巴更是惹人心痒。林暮伸出修长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摸向晨雪的脸颊,“好,我会早点下班回家的,如果加班一定打电话给你。”
晨雪被林暮摸着的脸颊早已温度上升,林暮的声音几近低喃,在有限的空间内回荡。晨雪对上林暮的双眸,由于背光的原因,他并没有看到林暮此时眼中隐隐透露出的感动。但至少晨雪自己知道,他是被林暮感动了,至少这是个好的开始。
与林暮道别后,晨雪见上课时间还未到,便漫步走在校园中。道路两旁种着成群的银杏树,秋风拂过,吹落了树稍上早已变黄了的叶子。空气中到处飘散着植物特有的香气,只不过是离开工地几个月,晨雪就习惯了现在安逸、舒服的日子。
道路两旁的休息椅上,三三两两坐着这个大学的正牌大学生们。他们交头接耳、欢声笑语,还没踏出过社会的孩子总是这样毫无负担。情侣间的互相依偎让晨雪看得有些嫉妒,他心中终是放不下那个疙瘩。
如果不是那些人,他现在就算再苦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如果不是那些资本家,他现在就算还在泥中打滚也是一个对未来充满憧憬的人!如果不是那些拿没钱没地位的人当畜牲看待的资本家,他现在的那颗心也不至于伤痕累累!
晨雪使劲握紧拳头,但最终还是任命的松开了。一人坐在椅子上,他抬头对着天空露出傻傻地笑容。心中对那些资本家的恨已经不是一两年了,就是因为恨极了才潜意识的把这些遗忘。林暮让他忆起那个已是残花败柳的晨雪,然而可悲的是,晨雪心中明白,林暮一直想要的是一个干净、善良地晨雪。干净……善良……谁不想要?
抬头闭目地晨雪并没有看到沈耀轻轻挥下地课本,他是被一下拍打拍回神的。睁眼一看,沈耀的脸离他的脸仅五公分,被他这样一吓,晨雪下意识地往后仰,自己都忘了这头就靠在椅背上根本就不能再往后仰了。于是他们两个就大眼瞪小眼,足足对看了一分钟之久。
“晨雪,这上课的铃声都打了过一遍了,你还坐在这干嘛呢?”沈耀在老远就看到晨雪一个人坐在休息椅上。或许是晨雪没有发现他自己是个发光体,方才走过的男男女女都会忍不住看向椅子上的晨雪,连斜对座互相依偎着地情侣都各自在暗地里偷偷瞄着他。
晨雪回过神后收起心中烦乱的思绪,对这个从一踏进这座学校就对自己照顾有加的老师露出和善的笑容,“刚在想晚上吃什么,呵呵,这就去上课。”晨雪向沈耀瞎掰着,拿起放于一边的课本站起准备向他道别。
“你今天就上两节理化课,是吧?”
“嗯,两节都是陈老师的课。”晨雪这才想起最近总是看到沈耀和陈墨两人斗嘴,其实沈耀是对陈墨有意的吧。“沈老师,我最近看书学到一句话,觉得挺有道理的。”
沈耀挑眉微笑着等待晨雪下文,晨雪见他没有拒绝他便说:“生活是在和时间耗,在无限的时间中有很多事在发生,有些事我们控制不了,但有些事我们能提早知道结果。”
晨雪对上沈耀的双眸,如果他能理解是最好的了……
“沈老师,我去上课了,我可不想被陈老师点名批评。”说完便转身走向教学楼。
沈耀目送晨雪离开的背影,心中咀嚼着那句话。这道理他怎会不明白,结果或许真的能提早知道,但后果不是每个人能够承担的了的啊。正因为怕那个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所以才任凭时间耗尽岁月。
“人家都走远了,你还念念不忘呐。”本是赶去上课的陈墨在远处看见沈耀这只狐狸又再勾引那个叫晨雪的男人,他心中莫名的难过。最近这样的感觉越来越多,陈墨始终不知道这问题到底是出在了哪。
还在望着前方发呆的沈耀听到熟悉地声音,顿时心中抖霍了一下,稍作安抚后他又恢复本色对陈墨说:“唷,是陈老师啊。你不是赶着要去上课吗,怎么还这么悠闲悠闲?”
“这年头学生等老师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更何况现在该到教室的学生还不一定到了呢。”陈墨这话是意有所指的,然而当这话说出后,他自己都觉得好酸。
“嘿嘿……那我先去办公室备课了,您忙,您忙。”沈耀带着偷笑转身往办公楼走去。
陈墨觉得今天沈耀没和自己抬扛太不可思议了,再加上他刚刚那句酸的那么明显的话,简直让他没有台阶下了。摸摸鼻子,他郁闷地往教学楼走去。
沈耀边走边刻意抑制心中狂烈的窃喜,到最后他终是发自内心的笑出声来。陈墨虽然不是圈内人,但他知道沈耀是圈内人。这些日子以来,陈墨非但没有排斥和他的接触,反而有时还主动和他抬扛,再加上今天陈墨的话,沈耀突然觉得他们俩或许会发生点什么,或许真该让那个结果提早公布。
午间时分,凯斯翔坐在办公桌前,办公室中的人所剩无几。他手上拿着一会儿要和一个新客户谈的施工图。可是他从十分钟前就一直在看施工图的第一页,丝毫没有翻动的迹象。
阿凯放下手中的施工图,拿出这些日子才开始抽起的烟。火机点燃烟草,一股属于香烟的味道飘散在小小的办公室内。他深吸一口后并没有急于下一口,目光有些无神地盯着正在燃尽的烟。电脑上显示的时间是午间12:45分,再过半个多小时晨雪就会过来,阿凯从早上到现在这心就一直没有安定过。
他很想把昨晚晨雪对他说的一切都忘记,更不想等会儿自己用怜悯的眼神看晨雪,他知道如果晨雪真接收到怜悯地目光,这无疑是对晨雪的一种伤害。所以今天他座位前的电脑屏幕开开关关少说也有几十来次,从墨黑的屏幕中阿凯反复观察着自己的眼神,可他脑中总是时不时地浮现晨雪受伤的表情。
在亲情呵护下长大的阿凯,一夜之间醒悟了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段辛酸。只是晨雪这样的经历让阿凯难免不暗自悲伤,六年前的晨雪才15岁。
阿凯的15岁正值叛逆期,和村里的那帮子壮小子上山爬树,挖泥偷薯。偶尔阿爹看他精力过于旺盛让他去田里帮忙拔拔杂草,他还专给大人添乱把杂草留着,稻麦给都拔了。气的他阿爹,阿娘哭笑不得。幸好阿凯天资聪颖,一路跳着级给他考上了大学,村里多少户因为他年幼就考上大学而嫉妒不已。或许也因为这点,阿凯他爹娘对于阿凯的顽皮也稍稍释怀了些。
正因为阿凯一路这样无风无雨的走过二十多年的路,才会在听到晨雪的经历后失态以至于伤害到他。昨夜他翻转难眠,想了很多晨雪与林暮的事,照道理说晨雪那么憎恨有钱人,现在和林暮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交往?
自己对晨雪呢?要说在不知道晨雪那些过往,他对晨雪的感情是介于晨雪的美好与善良之中。那么现在呢?阿凯知道,人可以费尽心机制造表面现象,但只有笨蛋才会用表面现象来欺骗自己。所以,晨雪的美好被残酷的事实毁了……那么现在他所期待看到晨雪又是为了什么呢?同情怜悯总是有点的,但阿凯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自己打心底想把晨雪当做家人、朋友还是……爱人?或许,时间会告诉他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这样想开后,阿凯才疏松了一直紧邹着地眉头。手指中的烟早已剩下长长的一段烟灰,阿凯正要寻找烟灰缸,怎料烟灰缸早就候在他烟头的下方了。
第四十章
阿凯看到一个陌生正露出玩味笑容地男人蹲在办公桌边,手里举着烟灰缸侯在他手的下方。
那一刻阿凯有点时空错位的感觉,他忘了自己身在何方,忘了办公室的门一向是开着的。就像蹲在他前方的那个男人本就该存在于那里,他的行为一点都不怪异、不唐突。所以,阿凯放松了警戒,脸上的表情也恢复了以往地柔和。
徐天在踏进这座商住两用的大楼前,早已在心理做过好几次准备。表弟徐杰买了新房子需要装修,今天本来约好了是两人一起来的,谁知最后他又变成了个跑腿的。之所以要做心理准备,那是因为徐杰那小子在诱惑他陪同的时候说这家装潢公司的老板是个帅哥。
就是冲着这点,他堂堂‘暮天网络游戏’公司的副总裁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当个小跑腿的。不过眼前这个男人也没让他失望啦。露在空气中的健康小麦色肌肤,他瞄至那人撩起的袖子,瞧瞧这结实的臂腕,最让徐天动心的是那人手指夹烟、皱眉深思的神情,太……男人了!!!
徐天挂在脸上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只要是业内人都知道‘暮天网络游戏’的两个核心人物是标准的一冷一热。冷的那个不用说就是终年表情不变地林暮,他们公司的业务两人倒是分配的还算均匀。林暮掌控所有项目的大权,而他徐天则负责兜转在各类客户之间。
等阿凯回神过来的时候,那个脸上依旧挂笑的男人已经自己找了个位子坐在他正对面了,阿凯这才仔细观察眼前那人的长相。细皮嫩肉看似很文雅,脸上的笑容给人的第一感觉很和善,虽然不是很明白这人的来意,但阿凯眼看快到客户上门拜访的时间了,只能先开口问道:“先生,你找谁?”
徐天的笑容更大了,他从公事包里拿出徐杰的装修合同书在对面那人面前晃动着。笑话,徐杰找上这家装修也是别人推荐好才选的,如今这里有个他喜欢类型的帅哥,他当然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徐杰的事上。嘿嘿,这合同可是他攀上这个帅哥的桥梁啊~
阿凯看到对面那人手中的文件,已经知道眼前这人就是他等的新客户。虽然这个项目并不是很大,但因为要装修的房子是别墅,所以这其中的利润也是可观的。再加上现在量在他眼前的文件是合同文本,这结果已经提早出来了,阿凯心中的不快也稍稍减少了一些。
“我姓徐,叫徐天。要装修的这座房子是我表弟的,不过我可以带他全权处理。”徐天可不想帅哥把他和他表弟搞错了。而且他好想知道帅哥的名字啊!
“徐先生,你好!”阿凯起身与前方的人握手,顺便帮他到了杯水。“免贵姓凯,叫凯斯翔。这公司才刚刚起步不久,但我和我的团队有信心能做好每一个我们签到手的项目。”
“凯先生谦虚了,你们公司的美誉已经传开了呢!”徐天接过凯斯翔递来的一次性纸杯,温热地温度正好适合,还真没想到这么一个看似粗枝大叶的男人也会那么细心。
“哪里。要不我们就先进入主题?”阿凯哪知道仅是一杯温水,就化开了很多无形的事,也牵起了一份缘。
林暮送完晨雪后,难得心情不错,脚步轻悠地踏进办公室。由于现在是吃午饭之前,林暮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会碰见办公室里小打小闹的情景,只是当他真的跨进办公室后才发现,今天大家怎么那么太平?!
他一路走过异常安静的办公室,来到自己的经理室前被秘书叫住了。
“林总,徐总今天都不会进公司,你有事可以打电话给他。”秘书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林先生正在里面等您。”
“好,谢谢!”林暮终于知道为什么今天办公室那些家伙那么安分的原因了。林岚并不是经常会来他的公司,但几乎全业界的人都知道他是林岚的儿子。当然,这也包括他的员工们。
林暮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前深呼一口气,不知道何时开始,他见父亲心中总是有种莫名的压抑感。而今天父亲找上门来,多半是和他争论晨雪的事。虽然他心中早有准备,但如果等会儿父亲的态度强硬,他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门在林暮手上落下声音,林岚正背对着门坐在林暮办公桌的会客椅上。他斜斜的仰靠,办公室除了他再无他任何一个手下。
林暮按照以往的习惯,为自己煮了一杯现磨咖啡。在这过程中,他并没有先开口发话,只是默默等着林岚开口。等咖啡煮好后,林暮看着自己手中的咖啡后又问一直不说话不回头的父亲:“要不要来杯咖啡?”
一直保持沉默地林岚转身看向自己的儿子,他从刚刚林暮进来的时候就在心中盘算到底怎么跟林暮讲晨雪的事。本以为晨雪是自己的私生子,但经过几个月的调查他发现晨雪并不是,更让林岚吃惊的是,晨雪曾经是MB馆中的牛郎。而且……
“好……林暮……”林岚终究是欲言又止的,他不痛恨自己的儿子现在和男人在一起,因为他也曾经荒唐过,但是这个晨雪真的不行!林岚看着有自己年轻时风采的儿子,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林暮把两杯咖啡端到办公桌上,他座到自己的主位上,与自己的父亲平静对弈,等待他接下去要说的话。
咖啡的香气在室内飘散,林岚独有地淳厚嗓音缓缓地诉说道:“我不会介入你到底是和女人在一起还是……男人。”他舔舔略干的嘴唇,继续道:“你都那么大了,自己有自己的打算,我这个做父亲的干预你人生也够长了……”
林岚直视林暮的双眸说:“这是最后一次,儿子,和晨雪分手吧。他……不适合你!”
林暮一直缓缓地转动自己手上的小勺,杯中的咖啡随着自己的动作一圈一圈地旋转,林岚先前的那些话,他心中早已惊讶不已。但当他听到林岚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停顿了自己手中搅动的咖啡勺,抬头看向父亲。
林岚的表情认真又坚定,林暮在心中不禁想,感情他前面说得那些好听的话都是为最后一句在打底。林暮露出今天进办公室后的第一个表情,他扯扯嘴角笑着说:“既然你都决定不干预我的人生,我喜欢男人你也不反对,那为什么晨雪就不行?”
林岚对儿子十几年如一日的表情早已习惯,可方才的笑容他看得却有些不适。自从那次在医院中看过他后,他似乎又成长不少,更懂得做表面功夫了。
“父亲,或许你给我一个一定要我和晨雪分开的理由,我倒可以考虑考虑。”林暮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不加糖和奶精的蓝山很苦,酸涩的味道在林暮的口腔中迟迟退散不开。
林岚在心中万分挣扎,如果告诉林暮理由,那么他的私生活也将暴露在儿子面前。他毕竟是五十已过的人了,那么多年,他把这些年轻时的荒唐藏的小心翼翼,如今让他开口当然是有一定阻力的,再加上现在面对的又是自己的儿子……
林暮看着对坐正低头思考的父亲,以为他正在寻找说服他的借口。心中总免不了升起几分排斥,他冷冷地说:“父亲既然没话对我说了,那么我要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