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们拉钩!”小三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伸出白嫩的小手钻进晨雪的手掌内。“你啊……”晨雪抱住小三,看见孩子恢复了精神,自己也觉得精神充沛了。“那我们一起出去吃早饭,好吗?”
“雪叔,我可不可以不要出去?”他用那双小手紧紧地攀住晨雪,原本已经放松的身子顿时又发颤了起来。
晨雪想,这孩子是真的怕生了……“三儿,我们就和老大他们在屋里吃饭,不去别的什么地方呀!”
“不要!”小三开始在晨雪的怀里挣扎扭动起来企图要从中挣脱,晨雪无奈的叹气说:“好好好!三儿乖,等会儿雪叔把饭给你拿进来。”
“雪叔,我晚上能睡你那吗?”小三拉住晨雪的衣摆,神色祈求。
第二十四章
晨雪像是明白了小三是在躲避谁,多半是在怪那时候老大老二他们没有去救他。孩子的心总是最敏感也是最容易受伤的,晨雪很想和小三沟通下,却又觉得现在不是时侯。大多数人在排斥一样东西的时侯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不管是孩子还是成人。
“好吧,你先跟我睡也好。”晨雪是想在一起相处时间长了才能明白小三的心结,再说床上挤一个孩子根本就没什么问题。
晨雪推门而出的时侯,老大老二们都在屋外站着,想必刚刚那些话他们都已经听见了吧。他拍着老大的肩膀,示意让他跟着他一起去厨房。
“阿一,今天早上还是烧粥吧,冰箱里还有没有青菜?”晨雪边问已经边走到冰箱前了,里面摆着满满的新鲜蔬菜。“你们的凯叔叔昨晚去买过菜了?”
“嗯……”阿一应的有些心不在焉,晨雪拿出青菜和几个鸡蛋,走去水龙头方向的时侯用余光瞄了一眼他。“刚刚小三的话,别往心里多想了。他还小,看到、感觉到的一是一,二就是二,我会找机会好好跟他沟通沟通的。”
“我知道……只是心中很难过……”他低头搅着手指,看上去很无措。
晨雪放下在清洗的菜,转身对他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当时你选择保护的是五个弟弟妹妹。雪叔知道你平时最疼爱的就是小三,但你最后还是选择守在他们身边,我知道你这样做其实最难过的是你自己。”晨雪抬起阿一的下颚,让他正视他的视线,“只是,有很多事是做不到完美的,所以我们只能做最好。”
晨雪看见阿一的眼中始终露出迷茫神色,于是叹气的说:“这样说吧,现在让你回到当时,你会选择救哪一方?”
如果让他从新选择,他还是会选择呆在五个弟妹身边的吧,因为二弟没办法保护另外四个,这就是当初他弃小三选择他们五个的原因……
“看来你想通了。”晨雪鼓励似的抚摸阿一的脑袋,“你知道小二他没办法呼救也没办法听到那些坏人说些什么,所以你才选择留在他们身边的,不是么?”
“雪叔,抱抱我,行吗?”晨雪上去抱住阿一,其实遇到这种事,受伤最重的不是那几个小的,而是这两个大的。这就像给他们亲身经历一次良心的抉择,就算当时是晨雪去选择保护哪一边,他也会为自己最终地选择产生矛盾。这就是人生啊……
“小三会好起来的,你就等着他来缠你吧。”晨雪用刚刚安慰小三时的节奏拍着阿一的背。
“你知道我现在最庆幸的是什么吗?”十二岁的阿一站在晨雪身前,却已经到他的胸口处了,“我一直庆幸明清爸爸不在……”
“快把这些忘了吧,现在你去陪弟妹们好不好?雪叔再不做粥,这顿就要变成你们的中饭咯!”是啊,还好明清不在……
安顿好那些小家伙后,晨雪打电话给明清。其实这个电话他犹豫了很久也拖了很久,他知道自己一直在逃避,可他又能怎么样呢?明清的这场爱情有多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明清对于这段情的苦苦追随近乎乞讨,晨雪不明白这样感情到底有多深入体肤,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清在受到重创后还要义无反顾的再去尝试。
看到明清这样的付出,他怎么能做那个罪孽深重的第三者呢?晨雪露出无奈的一笑,其实这就是心中一直在阻扰自己的障碍啊!电话响了好几声,对方才接起。
“雪哥,你都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今天怎么想到打电话给我了?”明清的声音并没有晨雪想像中的那样沉重或是不开心,
“明清,你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他有没有对你好?”林暮这样的花心二世祖,晨雪很难相信他真的会向他说的对他那么在意,他不得不这样想从而保护好自己。
这个世界,人心可畏,特别是资本家。晨雪明白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人想要安稳、平静的生活,唯一的办法就是躲开他们。
“嗯,他对我很好。”这声有些害羞有些甜蜜的回答,晨雪听着却是酸楚的。他突然有些好奇林暮怎么可以一边在医院对他展开追求一边对明清好?“看你开心的,给雪哥说说你们这一个月来都怎么过得吧。”
“刚开始住进去的第一个星期他一直没来看我,只有一个钟点阿姨每天准时的来做事。那时候我很无助……一直在想,他这样安排只是为了补偿么?后来我鼓起勇气给他打了电话,之后……”对方的声音在手机的听筒中已经逐渐变轻,晨雪是了解明清的,接下去的那段多半是他和他的甜蜜之事,所以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吧。
“明清……恭喜你……真的,雪哥为你感到开心……”晨雪左手捂嘴,喉咙中的颤音随时就会呼之欲出,他咬着牙把那些酸楚的感觉硬吞下。
“雪哥,谢谢你!如果遇到爱,你也要努力去追哦!啊!不说了,他叫我了,就这样,拜拜!”
晨雪举着手机,耳边早已传来电话断线的声音,他却只能对着空无一人的天空说:“爱……好远……”他蹲下身子,手下意识地抚摸过开刀的地方,以前他生存是靠体力换取,那么现在他该怎么办呢?
日子总要过下去的,所以工作也是要找的。当初他信士坦坦地对明清承诺他可以养活他们,现在看来却是他最不能实现的承诺。事事难料,晨雪从来都没想过用来养活自己的身子会不能做体力活。这次的意外早已经完全改变了他的人生方向,他迷惘、他无措。
他不知道可以找谁去帮忙,要是在以前,他肯定会第一个向阿凯求救。可是阿凯现在有他自己的家庭和生活,就算阿凯讲义气帮他了,他也不能不顾忌到夏姐的感受。
手中翻着求职报上的框框条条,上面所有的招聘条件都写着学历的限制。想想自己只有小学毕业,恐怕连个面试的机会都摸不到。
晨雪对很多工作进行了仔细对比,在建筑业上有些其实都是他熟能生巧的。而且对方给的薪水确实要比做民工高上一点,最主要的是工作轻松很多。心中突然萌起一个念头,再读书吧,手边还有一些积蓄,真的要读也不是很难,只是这样的机会他只有一次,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
晨雪的性子是说做就做的,他在报纸上寻遍自学考的广告。果不其然,在一份求职报中很顺利的找到了很多关于自学考的信息。晨雪打电话询问了些具体情况,最后决定报他早已得心应手的土木工程。
专业课实际操作理念他可以不用太深专,但已经脱离他许久的语数外这些最基础的课程,晨雪必需花双倍的时间去琢磨他们。他决定奋斗2年,把需要考的十五门课程分两年来过关,一年8门,基本上用四十五天攻下一门课。
晨雪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还如不如幼时那般聪明,已经许久不碰课业的他几乎快忘了小时候自己考试考第一名,爹妈脸上骄傲的笑容。
有些事,在不经意间被埋藏,却又再不经意间被挖掘。晨雪记得小时候每次他考了第一名阿爹就会让阿娘把自家浸泡过年吃的甜酒酿拿出来做为奖励给他吃,那时候的晨雪觉得能吃到过年才能吃的东西好幸福。
而母亲在一边看他吃的嘴边到处都是酒渍,微笑地容颜加上轻柔帮他逝去酒渍的温柔动作,这些都让晨雪无比满足。
晨雪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到底是什么让他忘了这段如此甜蜜的回忆的呢?仔细想想,这些年来除了每天努力用体力去换得生计,再也没有别的事情发生……
不对,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发生过?但是他又想不起任何线索,总觉得最近他眼前总是拂过一些东西,像一张张图画,零碎而不完整。
或者应该说自从他手术过后就经常忘东忘西的,对于这点他曾经悄悄地问过李医生,后者的回答说是因为失血过渡而造成的记忆力衰退。那时候晨雪心中自嘲的想,这辈子就这么一个人安安稳稳的过吧,这样废柴的自己还有什么能力照顾一个家庭?
可事与愿违,住院期间林暮对他的好,他抱着愧疚和向往被吸引。在回应这份感情和不回应这份感情之间苦苦徘徊,病弱时的自己是脆弱的,希望被人照顾,渴望被人照顾的感觉,却又害怕自己的那些顾虑。现在想想,晨雪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自私鬼。
他不明白林暮为什么会追求他这么一个自私的人,在林暮瘸脚照顾他的那一个月里,他把自己任性的一面发挥的淋漓尽致。一个月后,轮到他来照顾林暮了。林暮提出来的所有无理要求,他只当是林暮蓄意的反击。
现在回想起来,他和林暮,还真没过过一天安静的日子。明清现在应该在医院里陪他吧,这样挺好的,林暮显然没有他也能过着正常滋润的生活。而他,就按照自己的本意,平静安稳的过好每一天。
第二十五章
晨雪在决定读书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阿凯,他多少是希望有个关心他的朋友给到他一些鼓励和支持。所以啊,晨雪觉得自己忒做作,明明自己是特怕寂寞的人,这样的性格怕是要控制自己不伤害别人是挺难的吧。
于是他打了阿凯的电话,对方的手机却一直处于关机状态。阿凯的手机是从来不会关机的,就是没电了也不可能,因为他的充电器是随身携带的,晨雪最后决定去工地看看他。
把孩子们安顿好后,晨雪嘱咐阿一把门给看紧了,自从那件事发生后,阿凯就从新把大门的锁换了。阿一和老二手上都有钥匙,而他手上的那把就是阿凯走时留在桌子上的。
晨雪到工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艳阳高照的时间,吹了近一个多月空调的他,已经有点不习惯工地上烫人灼热的气温。他走在工地上觉得浑身有些不舒服,为什么那些工友们用这样奇怪的眼神在看他?晨雪摸摸自己的脸,看看自己的穿着,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
就这样他一路加快脚步来到工头休息室,在那扇虚掩着的门前,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是阿凯的。晨雪不想偷听的,只是他在推门之际听到里面正在谈的内容,手又缩了回去。
阿凯与工头面对面坐在只有吊扇的狭小休息室内,工头手中夹着的一根烟几近燃尽,半长的烟灰随着热风吹落在水泥地上。
工头是个四十出头的瘦小男人,年轻时也是做工人出生,奋斗了二十多年,如今的成就就是换来这件小而闷热的休息室。阿凯曾经劝过他建立公司把业务量扩大,自己当老板,下面再培养包工头。但憨厚的工头不敢去承担那个风险,更是不放心培养出来的包工头。
阿凯想想,自己笑着和他开玩笑提出这个建议的时侯,也就是半年前的事,如今这个计划却是他自己先实行了。
工头弹掉多余的烟灰,深深地吸入一口烟又重重地吐出,他从烟雾中看着阿凯。眼前这个男人比自己整整小上一半的岁数,却正是一个男人为事业拼搏之时。他这一路磕磕碰碰走来,对于阿凯现在的想法是能理解的,但他却已过了男人为事业奋斗之时。
现实总是无奈的,当他二十来岁和阿凯一样拥有满心期待和满腹拼搏劲道时,苦于无人相助。现在他年迈四十又几,他可以苦自己去为事业拼搏,但唯独放不下妻儿。如果他真的不顾一切为事业奋斗,那么那个家垮掉的几率就高上很多。所以,他冒不起这样的风险。
“晨雪的劳动合同我替他带过来了。”阿凯从包中拿出两份合同,把一份递给工头后说:“另外这一份,是我的。”阿凯回去了一个晚上,他就觉得回去真的是个错误的选择。
工头掐掉已经燃尽的烟头,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说道:“阿凯啊,晨雪要解除合同我能理解,毕竟他现在的身体实在是不能做劳力活了。当初你小子可是说来帮我的啊,现在抛下我这把老骨头不管了?”他也就说说玩笑话,阿凯真的要走他也没什么立场不让人家走。
“我准备单干,要是你愿意加入,我会很高兴的。”阿凯从刚刚开始就在想,与其去外面挖不认识的人还不如找熟悉地经验老道的前辈帮忙,这样的话一切走上正轨的时间也可以随之缩短。在离开那个家之前,他把这个想法告诉过夏琳,但被她一口否决了。
有些事,要是真不遇到,也就这么含混过去了。当阿凯和夏琳说起自己想培养工队,甚至想做大开公司时,却被夏琳一口否决了,那些妇人之见随之呼之欲出。
阿凯和夏琳结婚以来,每个月阿凯的薪水都会全数交给夏琳。当然,那个家当家的也是夏琳。阿凯从来不会去过问夏琳把这钱是用了还是存了,在以前,他总是想,生活的开心就好。但他们昨天争吵起来后,阿凯逼着夏琳把家里的存折拿出来,夏琳却实也拿出来了。阿凯看到存折上的数字,争吵过后急喘地心又再次激动了起来。
那本存折是他和夏琳结婚前就交给她的,那时候上面有他自己的存款8万和爹娘给他结婚买房用的10万。而他们现在住的那个小套房首付是十万,当初说好是双方各出5万。阿凯不想和夏琳争吵房子的事,就算那个首付10万都由他来付好了,那么现在卡里剩余金额显示的是2000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震惊地看着夏琳,却发现自己连一句质问的话都说不出来。他等了很久,就是想听到她的解释,在那个曾经到处充满他们相爱场景的屋子中,他听不到一句他想要的解释。
“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下,这段时间我搬出去住。”那时候的阿凯,心中是五味聚杂的。
阿凯心中毕竟觉得自己愧对于她在先,很多事也发不出火来。他这是第二次半夜在家外晃荡,第一次他可以去小院住,那么这次呢?阿凯边走边想来到附近的公园,树丛旁的椅子便成了他闭目小歇的地方,虽然蚊子昆虫很多,但他庆幸现在不是大冬天。
“兄弟,如果我再年轻个十岁,一定会跟你一起干。”工头沙哑的声音打断了阿凯的回想,粗糙黝黑满是皱纹的手拍在他健壮的胳膊上竟也吧哒响。“不过,我会支持你的。有什么需要我这个工程队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或者,等我这个工程竣工后,带着兄弟们来投靠你。”对于工头来说,只要有活让他们干就行了,在哪个老板下做事都是次要的。
阿凯思索着工头的话,如果是这样的合作方式就太好了。他的本意就是建立公司,组织五六个工程队,如果能在这个基础上再往建筑软装潢发展,那就更好了。
“好!那我就等候你的佳音。”工头现在的拒绝不代表未来的拒绝,阿凯想,只要他把公司做的稍具规模,工头自然而然就会放心与他分股合作。
“我说阿凯啊,怎么突然决定开公司了呢?对了,你也已经成家一年多了吧,是不是准备要孩子了?现在那么努力八成是为了妻儿吧。”工头所有的猜想,就正常情况下确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