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凌，没事了。”

“嗯。”

“有，有……有我在。”

陆之凌忍不住笑出声来。杨方宁心里一慌，忙着放开怀抱，整了整西装，“大娘，好点了没有？”

大娘靠在枕头上，一边喝粥，一边偷偷的笑，“没事，没事，你们就当我睡着了，继续啊～”

杨方宁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两下，陆之凌抽了两张纸巾，一边抹眼泪一边接着笑。

下午三点钟，陆之凌跟着杨方宁去他公司取行李了。几个医生护士进来给大娘换病房，大娘支支吾吾的说不用换了，这样儿就行。

“大娘，这儿是观察室，您得换到病房。”

“哟，那得多少钱啊？”

小护士笑了笑，“您这么有福气，儿子孝顺，就别操心啦！”

大娘眼圈一红，点着头，笑了。

21.考试

陆之凌跟着杨方宁到了宁远公司，然后上了楼，进了项目部部长办公室，看到了他的那一堆行李。陆招财被放在了阳光充足的窗台上，陆来发在换过水的鱼缸里悠闲的睡午觉……陆之凌抱抱招财，又抱抱来发，念叨着，真是想死我了……

杨方宁看着他，微微的笑。

他想着，如果就这样下去，慢慢的，慢慢的，总有一天之凌会接受他，会像从前接受楚阳一样接受他……不，想到楚阳，他只觉得心烦意乱。

“啊，杨寒呢？”之凌问。

“哦，他先回家了，说是有人在等。”

有人在等，当然是土包子老师田元在等。话说，杨寒回到家，上了楼，看到坐在楼梯口背单词的土包子老师的时候，心里一时不知作何感想。那通电话，他劈头盖脸问了一句‘你怎么不回我短信’之后，就再没有说一句话。那个一身土气土的要命的土包子老师，先说了一句‘我没学会发短信’，然后，很安静的对他说，如果你认真读书，肯定能考上大学，到时候，你爸一高兴，兴许病就好了大半……

他说还说，都会好起来的……

杨寒想到这里，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在这个城市混到这么大，竟然连个朋友都没有……这种时候，只能打给一个土里土气土到掉渣的土包子老师……

“我回来了……”

“哦。”田元收拾了单词书，站起来，“吃饭了没有？”

杨寒点点头，打开门，屋里一如既往的乱糟糟。杨寒把书包随手丢在一边，田元就习惯性的帮他捡起来，放在椅子上。杨寒说，今天，我不想学习。

“行，那你歇会儿，等想学了再说。”

“你说，我是不是全世界最惨的人？”

田元听他这样说，轻轻的摇了摇头，“谁遇上事儿，都会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惨的人。”

杨寒没有答话，只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

“我刚考上学那会儿，和我爹去城里拉砖，被老板骗了，我妈拿着我妹喂的鸡进城换钱，又被车撞伤了……那会儿我也觉得我是全世界最惨的人。”

杨寒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他只是笑笑，“我爹说了，哭有啥用，得想办法……”

“我是不是特没骨气，特懦弱？”

田元眨了眨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摇头以示否定，就看到杨寒暴跳如雷的站起来。

“好啊，连你个土包子都看不起我！”

“我，我没有啊。”

“你有！”杨寒说着翻出课本，“我……我，我今天让你见识见识！”

说完，杨寒翻开化学课本，很认真很仔细的看了起来，田元没办法，自己也翻出自己那本四级单词……六月是高考的月份，也是考四级的月份啊～

一个小时之后，杨寒把书扔到田元头上，“你考吧！”

田元愣了，“啊？什么啊？”

“化学方程式，你不是让我背下来吗？”

“你背下来啦？”

“那当然～”

“就那么会儿功夫？”

“本少爷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田元翻了翻那本高中化学参考书，里面总结了高中三年的全部方程式，“你真的背下来了？”

“不信你就考啊，随便考！”杨寒得意洋洋的坐在沙发上。

田元翻了翻书，“你真的背下来了？”

杨寒有点不耐烦，又严肃的说了一遍，“我真的背下来啦！”

“哦。”

“哦你个头啊！你快点考啊！”

“背下来就行了。”

“喂，你快点考啊，考我啊！”

“不用考了，你现在把数学三角函数公式背下来吧！”

“土包子，你到底考是不考！”

田元看了一眼愤怒的杨寒，“这有什么好考的，你快点看吧！”

……

当天下午三点十分左右，阳光花园小区保安队长李大壮又一次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这次绝对不会听错，他集合所有弟兄围着小区找了三圈……

依然没有收获。

22.学习计划

晚上七点钟，杨方宁打开家门，看到自己的侄子正在客厅的餐桌上奋笔疾书，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大盘子西红柿炒蛋。家教小田老师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认真的背单词……

这是多么和谐的景象啊……要不是陆之凌在他旁边站着，他真要感动得大哭一场。

杨方宁把陆之凌的大行李箱提到屋里，田元去帮着提进来了几个小行李包。陆之凌一只手抱着陆来发的鱼缸，一只手捧着陆招财的花盆，大摇大摆的走进屋。然后，田元劈头盖脸就是一句，“陆经理，你带课还带这么多东西啊？”

陆之凌嘴角抖了抖，“嗯，田元儿啊，我们中心的宗旨是……不打无准备之仗。”

田元点了点头，心想陆经理为了工作真是鞠躬尽瘁……

“田元儿啊，我身为领导都给你起了这么好的模范带头作用……你工作完成的怎么样啊？”

其实田元的工作完成的相当不错，当然，这多亏了杨寒同学的全力配合，杨寒花一个小时背下来了全部的化学方程式，又花一个小时搞定了物理公式和三角函数公式。然后主动要求做习题，信誓旦旦的保证在晚饭之前做完……

但是记忆再好，基础差也是无法回避的问题。差十分七点的时候，习题做完了三分之二，田元炒好的西红柿鸡蛋就放在桌上。小田老师说，你先吃点吧。杨寒同学说，你少看不起人。

小田老师说，我没看不起人，这习题量就是大了点。

杨寒同学说，你笑，你还笑，我再让你笑话我，我就不姓杨！

小田老师摸了摸脸，我没笑啊。

杨寒同学扔下笔，瞪了他一眼，你就是笑了！

事情就是这样，田元向陆经理汇报完之后，陆经理很没形象的爆笑了足足十分钟。哎，陆经理，你就不怕杨大部长看到你这种没风度没形象没气质没内涵的样子……移情别恋吗？但好像，他确实不用担心。因为杨方宁正直愣愣的看着他，心里想着，原来之凌大笑的样子，这么爽朗……真是好性格啊好性格……

嗯，看来这块杨大木头是怎么都不肯变心了。

陆之凌随手抽了一张八开大白纸，又拿了一支黑色圆珠笔，“杨寒，我给你量身定做了一个学习计划。”

房间里的另外三个人都探过头来看，陆之凌清清嗓子，继续说，“根据你的个人情况，你应该在短时间内夯实基础，然后利用剩下的时间努力提高。高考的试卷百分之五十以上还是基础题目滴……如果你能把基础打扎实，拿到那百分之五十的分数，你起码也有五百分的总分拿吧？”

杨寒想了想，杨方宁算了算，田元看了看天花板，然后三个人一起点了点头。

陆之凌很满意他们的反应，继续说，“现在距离考试还有一个月十六天，你每天只能睡六个小时。因此，每天早上七点准时起床，凌晨一点钟准时睡觉。每天严格按照学习计划执行，完不成就只好从睡眠时间里扣除。”

杨寒点点头，“那计划呢？”

陆之凌笑了笑，“待会儿我再合计合计。”

原来计划还没影儿呢……

杨寒揉了揉饿扁的肚子，看了一眼那盘已经不再冒热气的西红柿炒蛋，又看了看自己那套还差三页没写完的习题，肚子里‘咕噜’一声……他咽了咽口水，抄起筷子，开始大吃大嚼。田元去给陆经理汇报自己的；每周课程安排，两个人又计划了课表，结束的时候，杨寒同学已经吃光了一盘西红柿炒蛋和两碗米饭。

田元眨眨眼，“你做完习题啦？”

“做完了！”

田元拿起习题集，翻了翻，“还差三页啊！”

杨寒咳嗽了两下，“我不会做了！”

“哦。”

“哦你个头啊！我不会做题，这是你的责任，是你讲的不好……不怪我！”

“好吧。”

“……”

“……”

23.客人

陆之凌的忽然到来，让杨方宁有些措手不及。嗯，你想说，人家之凌是之前打了招呼的，又不是冷不丁的自己提着行李来他家门口敲门……是的，但对于杨方宁来说，这其实没什么两样。首先，杨方宁已经将近两个星期没有回家了，家里一直只有杨寒一个人……房间之乱，他无法想象。其次，他们家唯一的客房自从他母亲去世之后，就再没有用过，新床单和被子放在哪儿他都不知道……甚至连到底有没有新床单这样的事情，他也不能确定。

总之，杨方宁打开门之前的那个瞬间，心里还在发抖。

他打开门，看到一派祥和的景象之后，稍稍放心了一些……但还是非常谨慎的偷偷跑过去推开了客房的门……看着窗台上的灰尘，地板上杨寒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下的垃圾袋，洒上果汁的床单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烧了一个洞的窗帘……

他皱皱眉，再皱皱眉，再皱皱眉……

“哎呀，真是乱七八糟啊……”

杨方宁猛的转过头，看到站在自己身后抱着鱼缸的陆之凌，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头上直冒冷汗，“之凌，不如，你住我房间。”

“哦？”陆之凌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

杨方宁暗叫不好，千万不能让他误会，不然自己不是成了趁人之危的小人？

“嗯，我，我的意思是我睡客房。”

“哦～”陆之凌笑眯眯的看着他，然后指指对面一间敞着门的房间问，“你房间是这间？”

“啊？”杨方宁歪过头看到自己房间里随便丢在地上的脏衣服，写字桌上的旧杂志，喝过的空啤酒罐，八百年没叠过的被子……他一把把门关住，“不如，我先收拾一下……”

“算了，你忙你的，我来吧。”

“那怎么行……你是客人……”

陆之凌笑了，“我是客人？”

杨方宁听他这样反问，心里一慌，不是客人，难道他的意思是……就是……就……那个……

“我是借住在你家的，总要做点贡献。”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其实，陆之凌有多久没做过家务了？他自己也没有仔细计算过。刚到加拿大的那段时间，他和楚阳在学校附近租下房子，楚阳热衷学校的社交活动，他就只好包揽了全部的家务……这么说起来，其实他还是很擅长家务的人。陆之凌把杨方宁和杨寒的脏衣服丢进洗衣机，然后找来巨大的垃圾袋把房间里零散分布的垃圾捡进袋子，丢到楼道，然后翻出他们家的吸尘器……

杨方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呆呆的站着。之凌说，把椅子挪开，他就挪开。之凌说，把书放好，他就放好。之凌说，去把垃圾丢掉，他就去丢掉……

之凌说，“你不是还要忙欧洲那边的项目？”

他恍然想起来自己九点要和欧洲那边通电话，赶紧打开电脑翻资料。陆之凌一边偷笑，一边跑去晾衣服，衣服晾起来，已经晚上八点半了。客厅里的一对师生又在进行‘你笑话我！我没有。’这样的对话……坐在自己房间的杨部长一脸紧张的等着电话……

然后杨方宁的电话就响起来，他们用英语简单的讨论了一些什么什么，再然后，电话挂掉。五分钟之后，杨方宁十分郁闷的开始打电话。

“喂，李部长，秘书部有没有法语翻译？”“什么？没有？那原先……”“哦，我知道了。”

杨方宁放下电话，对着电脑屏幕上的一堆法文发呆。他之前没有做过欧洲方面的事物，以前都是大哥亲自负责的。对方的负责人说发一份文件过来，他想都没想就给人家来个‘ok’，怎么就没想到发来的文件是法语。他只好打电话给李仙岳部长，问问秘书部有没有法语翻译，李部长说，以前的法语文件翻译都是林助理负责的。

现在去找为他大哥忙前忙后端茶倒水的林助理来翻译文件？那也太残忍了……

“哎呀，你们公司真是跨国大公司了啊～”

杨方宁转过头，看到举着吸尘器的陆之凌正站在他后面，“之凌，你歇歇吧……”

“哎？你们公司要引进人家的新技术啊？这个看起来还……”

“你能看懂？”

陆之凌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点点头。

“你懂法文？”

“谁让蒙特利尔用法语授课……”

……

杨方宁坐在写字桌前面，看着这个一直深深藏在自己心里的漂亮男人专心的翻译者电脑里的文件……他今年至少也有三十岁，看上去，却还像当年二十出头的样子。那么干净，那么安稳，那么……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他想，要是一直一直都能这样下去……之凌就住在他对门的房间，每天可以互相说一句早安，可以一起吃晚饭，他们可以一起做繁杂的家务。偶尔像这样，在他就快要焦头烂额的时候，这个连说话的声音都让他心动的人，就会安静的出现，解他燃眉之急……

杨方宁想着，只要这样，就只这样过一辈子，他就都已经心满意足。

还有什么想要奢求的？

想到这里，他的手不自觉的抖了抖，心跳有点加速，头脑有些发热……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想要过去拥抱他……甚至亲吻他。

但是门铃却忽然响了。

24.照片

门铃的声音是杨寒同学先听到的，他当时正在紧张的思考一道数学综合题……思路却被门铃声突然打断，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是大怒。田元同学赶紧过去开门，门刚打开，杨寒的参考书就一下子飞了出去，直直的砸在来人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