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你莫属————泽罗贯银
泽罗贯银  发于:2010年07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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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方廷枢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他没有问楚林他究竟是怎样回来的,是那个人终於想通了还是突然觉得愧疚,因为不管是哪个理由对於现在的他而言都没有了任何意义。他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告诉自己:伤痕总要时间去慢慢修复,总有一天,一切都会慢慢的回到正常的轨道上,一切……

那天之後,方廷枢的世界突然变得安静了起来。

他开始拼命的工作。

以前因为讨厌麻烦,不是他负责的病例他从不过问。可是现在,不管是谁提出的请求,只要是他能够处理的,他都来者不拒。方廷枢的生活变得异常的忙碌,没有午休,每天晚上下班後,还要接着加班,直到凌晨,回家收拾完毕,倒在床上便能立刻沈沈的睡去。

方廷枢知道这样的状况很不妙,然而他更不愿意去多想。

每天晚上总会被冻醒,他把空调打到最高温度,盖两条棉被,然後紧紧的把身体蜷缩成一团,就那样半梦半醒的,直到天亮。他偶尔会做梦,梦到自己在漆黑的地方寻找什麽东西,然後大汗淋漓的醒来。就那样浑浑噩噩的过了两星期,方廷枢开始莫名的呕吐。

他没有去看医生。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出现,每当压力超过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就会出现这种反应,突然便会觉得恶心的要命,然後冲到卫生间,一直吐到胃里再没任何东西。然而,楚林很快就发现了他的异状,越发苍白的脸颊,越发疲惫的神情。

他知道有些事情方廷枢一直没有说实话,也正是因为那些事,所以他现在才会那麽痛苦。

但是,对於那样固执的方廷枢,他却什麽话也问不出口,只能硬是拉着方廷枢去喝了一夜的酒。那一晚,两人最後都得酩酊大醉,意朦胧时,楚林抱着方廷枢哭的很伤心。嘴里一直念叨着「我一定要把那个混蛋揪出来,杀了他」。但是方廷枢却只是直接把眼前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眼眶里有什麽东西在闪烁,最後什麽都没有说。

第二天早上醒来,满身的酒臭熏的他头昏眼花。

接着,他突然开始收拾起东西来。像是刻意的想要摆脱掉什麽,方廷枢把房子里的东西彻底清了遍,牙刷,毛巾,放进洗衣机的床单、被罩、还有正打算要洗的棉被,他把所有的东西塞进了一个半人高的大包裹里,然後连拉带拖的拽到楼下,浇上汽油,把打火机扔了出去。

冲天的火焰引来了社区的警卫,然而方廷枢只是静静地盯着火焰,一言不发。

「那个……方先生,这里不能焚烧杂物的,您可以……」

「我懒得去火葬场……」

没有理会身後的人的诧异,方廷枢转身走了下去。

「那个……您烧的是什麽……」

「……回忆」

没有再回头,方廷枢径直走回了房间。那一晚起,他呕吐的症状奇迹般的消失了。

再过了一个星期,方廷枢突然告诉所有认识的人:他要结婚了……

非你莫属15

方廷枢要结婚了,和魏柔。

这个消息就像炸弹一样,在整个医院里引起了一阵轰动。没有人知道方廷枢这个向来认真、自律的男人怎麽会突然间作出了这样一个重大的决定,甚至於连他的最好的朋友楚林之前都毫不知情。然而,事实上,连即将成为新娘的魏柔都觉得整件事情像在做梦一样。

那天晚上,加完班的方廷枢突然问她,今天晚上能不能陪他聊聊?知道他向来不喜欢吵闹的地方,魏柔就把方廷枢带回了自己的家中。和方廷枢住的公寓不同,魏柔的家是上下两层的复式结构,一楼是客厅和厨房,二楼则全部打空,成了她休息和工作的地方。

整套房子的布置十分温馨甜蜜,让这些日子来倍感疲惫的方廷枢不禁感到了一丝暖意。

「你还是第一次到我家里来呢!怎麽样?还凑合吧?」

从厨房里端着咖啡走出来的魏柔一脸笑意的看着眼前安静的坐着的方廷枢,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其实魏柔很清楚眼前的这个男人最近十分反常,但和楚林一样,她一直都明白,方廷枢是个过分固执的人,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不管别人再怎麽说,他都决不会改变……

「很温暖……」

静静地从魏柔的手中接过刚刚泡好的咖啡,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麽,却又还没有想好要怎麽说,方廷枢的神情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沈默片刻,方廷枢突然一脸认真地说道:

「魏柔,嫁给我吧!」

「你……你说什麽?」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魏柔不禁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眼前专注的方廷枢。

「嫁给我!」

一脸温柔的看着面前有点惊慌的魏柔,方廷枢认真的重复。

颤抖地端起面前的咖啡,试着缓和了下自己的声音,呆呆的望着方廷枢,魏柔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十分陌生,仿佛她根本就不认识眼前的人是谁。虽然别人都不知道,但是在大学的时候,她曾经有向方廷枢表白,然後被认真的拒绝。当时,她第一次意识到,在这个总是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白净的男生的心底有个很大的洞,怎样也无法填补。

那时的魏柔,看着眼前笑的一脸温柔的方廷枢,突然眼泪就流了下来,

而方廷枢只是一脸疑惑的盯着眼前这个有些倔强的小女生,什麽话都没有说。

然後,这些年来,当她偶尔回想起那时的场景,魏柔还是会禁不住的感到一阵心酸。因为她突然明白,其实这些年来,在某些根本的部分,方廷枢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任何人。他永远都只是那样,安静地呆在彼岸,守着属於他自己的那个世界,不管欢笑或是哀伤……

「……为什麽?」

不明白她为什麽会这麽问,方廷枢显得有些意外。

「……为什麽呢?呵。或许是我已经觉得累了吧……你要是觉得意外的话,我……」

「没关系,没关系的……我答应你……我什麽都……」

没有再等待方廷枢答话,魏柔忽然扑进了方廷枢的怀里,紧紧的拥抱着。

轻轻地将魏柔抱在怀中,方廷枢静静地抬起头来,望着窗外。

圆圆的月亮挂在半空,清冷的让人觉得心寒。

这样一切就都该结束了吧,荒谬的相遇,混乱的感情。本来就不该与那个男人相识,更不该与他再次重逢,甚至於与他纠缠不清,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他的生活也会变得更幸福。

魏柔是个好女孩,结婚、生子、然後慢慢老去,这才应该是他想要的生活。

「……等天气再暖点,我们就结婚吧……」

胸口有些闷闷的作痛,让他突然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然而,方廷枢却只是缓缓的仰起头,不断的告诉自己,很快就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非你莫属16

清晨七点,天色依旧是一片雾蒙蒙的灰。

伸手揉了揉仍然在疼痛的额角,方廷枢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疲惫的神情。没有想到昨天晚上竟然会加班到这个时候,还好他有先叫魏柔回家,不然估计身体真的会撑不住。正暗自思量着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男人却让方廷枢的身体没来由的一颤。

「方廷枢?方先生?」

拦住他的男人有着他不熟悉的面孔。和上次那个面容精致的长发男人不同,眼前的男人显得十分温和。不算魁梧的身材,制作精良的棉制衬衫,白净的脸上挂着一幅牲畜无害的笑容。

如果不是男子身上所透出的黑道人特有的戾气,方廷枢或许会真的以为眼前的这个男人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明白眼前的男人肯定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方廷枢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是我。」

「我有些事情想要和方先生说,不知道能不能跟我走一趟?」

「如果我拒绝呢?」

像是早就料到了他会这麽回答,男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除非你不想看到萧奕的最後一面。」

男人毫不在意抛出的话让他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想要再开口问些什麽,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浑身僵硬,方廷枢只能直直地盯着眼前这个眼里完全没有笑意的男人,沈默无语。

在一套布置奢华却显得有些脏乱的别墅里,方廷枢见到了萧奕。

和上次见面相比,他似乎瘦了很多,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显眼的伤口。和原来那个意气风发的萧奕不同,现在的他就像是彻底放弃了一样,发丝凌乱,神情疲惫。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动静,萧奕只是随意的躺在卧室的大床上,刺鼻的酒味让方廷枢不禁邹了邹眉头。

明白眼前的男人只是喝的烂醉如泥,什麽事都没有。不想要在这个令人觉得窒息的地方继续呆下去,方廷枢连忙移开视线,冲着坐在不远处的男人冷冷地说道:

「我只是个普通的外科医生,想要让他醒酒,恕我无能为力。」

方廷枢的话让原本站在桌子後面的蓝天翼一脸愤怒,正要作势冲上去揪住方廷枢的衣领,却被刚才把方廷枢带回来的温和男子挡了下来。而此时安静地坐在床边的杨成却只是冷冷地打量着眼前一脸不以为然的方廷枢,最终什麽话也没有说出口来。

「妈的!苏泯誉,你给我让开!老子要杀了这个没心没肺的男人,我操……」

没有理会蓝天翼的大吼大叫,苏泯誉只是饶有趣味的盯着方廷枢,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雪茄,不慌不忙的抽了起来。那过分冷静而专注的视线让方廷枢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愤怒的色彩。

「方先生,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萧奕的命麽?」

「自从上次把你送走後,这家夥就成天到处喝酒,然後一个人在外面晃荡,谁也不让跟在身边。他这样做根本就是在找死!如果不是我们收到消息及时赶到,他早就死了两次!」

苏泯誉的话平静的不带一丝感情,仿佛是在说着无关痛痒的小事。

然而在方廷枢听来,却像一把利器刺在胸前,痛的无法呼吸。不想被眼前的这人看出心底的情绪,方廷枢只是咬了咬牙,站的笔直。他什麽话都没有说,只是那样安静地站着,整个人就像大理石雕成的石像。没有理会方廷枢的沈默,吸了口烟,苏泯誉淡淡地接着说道:

「我知道,感情上的事,本来就不能强求。所以……」

刚刚还安静站着的苏泯誉突然冲上前来紧紧地拽住了方廷枢的衣领,原来一脸的笑意早已经消失不见,此刻的面容看上去有一种不出的冷酷之意。用力地想要摆脱他的钳制,方廷枢却发现他的力气大的吓人,慢慢涌上脑门的窒息感,让方廷枢终於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真的想要杀了他。正在这时,安静地坐在床边的杨成终於开口说道:

「苏……你在干嘛……」

一双黑色的双眸闪过一丝恨意,突然松开了钳制的手,苏泯誉淡淡地说道:

「……所以麻烦方先生来让他彻底死心!方先生最近也要结婚了吧?真是可喜可贺……」

他的话让方廷枢全身一震,握紧双拳,转身看向憔悴的萧奕,他的视线却再也无法离开。

非你莫属17

墙上的时锺滴答滴答的走着,空荡的房间里不知何时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不知道就那样直直地站了多久,方廷枢脸上的表情没有变,眼神没有变,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换一下,只是安静地盯着床上陷入熟睡中的萧奕,神色复杂。然後,突然间,抓起身边的桌子上的杯子,冲着萧奕的身上泼了上去。整整一杯凉水,全部洒在了萧奕的脸上。

静静地看着眼前缓缓醒过来的萧奕,他此刻一脸濡湿,睫毛上也是水渍,透明的水滴自发间慢慢的流下,流进他的眼中,他也只是皱了皱眉,却怎麽也不顾眨眼。萧奕就那样睁大了双眼,直直地盯着眼前站着的方廷枢,一脸的恍惚,仿佛此时身在梦境当中。

「方……方廷枢?」

仿佛想要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真实的存在,萧奕缓缓的伸出了手,想要紧紧地拉住他面前的这个男人。比平常还要来的沙哑的声音,只是那麽一句轻声的呼唤,方廷枢却忽然觉得视线一阵模糊,浑身禁不住的颤抖起来,但是他只是神色复杂的盯着萧奕,一动不动。

「方廷枢……」

萧奕又再次轻声呼唤,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动不动,他用力地把他拉进了怀里。熟悉的洗发水的清香,让萧奕不禁更加用力地环抱着怀里的方廷枢,生怕他又会突然消失不见。方廷枢用力地想要试图挣脱萧奕的怀抱,却始终没有挣开,只能直直地盯着他,一脸难过。

「……萧奕,放……放开我……」

然而,像是根本没有听到方廷枢的声音,萧奕只是紧紧地抱着他。此刻的他看上去如此的狼狈,却一幅心满意足的模样,仿佛抱在怀里的他是什麽稀世的宝贝。微微侧过头,萧奕那张憔悴的面孔就呈现在了方廷枢的眼前。额头上有处新添的伤痕,伤口很深,还在出血,不自觉的伸出手来,轻轻地靠了上去,却只是望见萧奕那双黑色的双眸,一时哽咽。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麽样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就只是为了一个男人!你……」

「方廷枢……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没有理会方廷枢的挣扎,萧奕只是一手把他拉下,用力地吻了上去。

男人低沈的细语,像是催眠一样,方廷枢的心中一阵乱跳。咬了咬牙,方廷枢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一把捧住了萧奕的脸,太久没有修整过的粗硬胡茬刺的他掌心一阵生疼:

「萧奕!你看清楚!在你面前的只是个普通的男人!他根本不爱你……你听清楚没有?!他什麽都没有办法给你……你为什麽要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弄成这样?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胸口突然一阵酸楚,方廷枢觉得他仿佛听到了什麽东西绷断的声音。他几乎快要说不下去,只能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在心底不断的提醒自己,今天一定要做个了断,深深地吸了口气,方廷枢接着说道:

「萧奕!你清醒一点好麽?十年前的那个方廷枢已经死了,为什麽不忘了他?!忘掉那个叫方廷枢的男人吧,相信我,用不了多久你一定会忘记的,一定会!」

「我可以什麽都没有,只是不能没有你。」

萧奕的话语让方廷枢浑身一颤,萧奕的眼神,燃烧的如黑色的火焰,来不及避开,灼热的嘴唇带着酒的味道顺着他的颈项滑下,方廷枢一阵颤栗,心跳的几乎要碰出胸膛。

「方廷枢……方廷枢……方廷枢……方廷枢……」

他一句一吻,粗糙的手掌,顺着方廷枢的腰身,慢慢的滑下。

不要再叫了,不要再叫了,掩住双耳,方廷枢再也忍不住,逃避般的侧过头去。

「萧奕……我……我要结婚了,放过我好不好……」

游走在腰间的手指突然停住,仰起头来,萧奕望着方廷枢的神情一脸惊慌。

「……我要结婚了,和我喜欢的女人。让我走吧,萧奕……」

转过头来,方庭枢直直地盯着萧奕,他的眼神冰冷,盯着萧奕,却又像是穿过萧奕,望向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眸,此时却像没有生气的琉璃一样。

「你……」

直直地盯着面前的这个男人,萧奕的身体因为生气而浑身颤抖,恨不得大喊大叫,把眼前一切讨厌的东西撕碎。然而,刚刚方廷枢的那句话却像梦魇一样,不断的在他的脑海里重复。

「哈……哈哈哈哈……你喜欢的女人……那我喜欢你又算什麽?!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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